贾母吃了一惊,寻思:“她什么时候练了这么高的武功?”随即反应过来,这会儿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忙对赖大道:“快!快把二丫头追回来,她哪能这样出门!”
黄蓉站在点心铺前面,遥望马车远去,自觉做了件好事,心情大好,在点心铺里挑了几样点心,刚走出店门,突然间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身穿淡绿纱衫的少女,站在子爵府门前,面朝朱漆大门,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头上插着一只玉钗和几朵绿色的玉簪花,花朵在阳光下轻轻颤动。
黄蓉心道:“噫,她是谁?”
就见这少女抬起手,在门上敲了几下,虽然声音算不得多么响亮,但听起来十分急促,显然这少女心中很是着急。
黄蓉心想:“莫非她是贾珂的旧识,听说他被毒蛇咬了,才急急赶过来的?”正想着,就见那淡绿纱衫的少女转过脸来,看她一眼,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微撇,淡淡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黄蓉从前没见过贾之春,当然不知道这少女就是贾之春,笑道:“你这人好奇怪,你站在我家门前,敲我家的门,我都没问你为什么,我只不过看你一眼,怎么你就凶霸霸地问我干吗看你?”她两次微不可查的在“我家”这二字后面顿了一下,略过“朋友”二字。
贾之春一怔,骂道:“别胡说!这怎么会是你家!”
黄蓉笑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啊?”
贾之春先前只觉黄蓉明艳无俦,生平未见,因此刚刚看见她的脸,不自觉就愣了愣神,这时听到黄蓉这话,只当她也和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女人一样,只不过和哥哥对视一眼,便想像哥哥已经和她私定终身了,不由觉得她好不要脸,怒道:“呸,想的美!这是我家,哪是你家?”
黄蓉心道:“难道她真是贾珂的情人?”笑眯眯地上下打量,见她十五六岁年纪,一张小圆脸,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一副凶巴巴的神态,似乎更见甜美,和王怜花那副风流俊俏的模样截然不同。
黄蓉暗暗为王怜花不平,笑道:“好大的脾气!”又道:“你还是放弃吧,无论你怎么发脾气,这里都不会是你家的。”言下之意是说,贾珂是真心同王怜花好的,无论他从前都和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贾之春大怒,道:“不会是我家?哼!是谁跟你说这里不会是我家的?你要我放弃?应该放弃的是你才对!你死心吧,这里永远不会是你家的。”言下之意是说,我哥哥的家就是我家,他自己跟我说的这话,我嫂嫂还没发话呢,你算什么人,就替我哥哥赶我走了?你死心吧,我哥哥一辈子也不会看上你的!
黄蓉面露惊奇神色,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这里是我家了?我明明说的是‘我朋友家’,你自己没听清楚我说什么,怎么能怪我?”微微一笑,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啊,真对不住,其实这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你耳朵不好的,不然怎么连贾珂心里只有王怜花这件事都不知道。”
贾之春怔了一怔,道:“你是我嫂子的朋友吗?”
黄蓉也是一怔,道:“嫂子?你……你是贾珂的妹妹?”
贾之春点点头,黄蓉面露尴尬神色,伸了伸舌头,笑道:“真对不住,我还以为你是贾珂的旧情人呢。”心想:“她和贾珂果然半点儿也不像,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们两个的身世么。”
贾之春道:“我也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也是一个和我哥哥见了一面,就自作多情来找他的人呢,从小到大,这样的人我见的太多了。”忽然一笑,道:“啊,我知道啦,你姓黄,是不是?”
黄蓉点点头,说道:“我单名一个蓉字。”又道:“你是过来探望贾珂的?”
贾之春道:“当然了。”想了想,又道:“刚刚我在路上遇到了平太医,我见他坐在车夫的位子上赶车,心里好生奇怪,就拦下他来,问他要去哪里,他说他回太医院拿些东西,我就问他为什么不用车夫,非要自己赶车,他说他走得太急,来不及等车夫了,还跟我说,让我不用太过担心,哥哥的性命,他有七八成把握能保下来。黄姑娘,哥哥他怎么样了?”
黄蓉心道:“你哥哥就在那辆马车里,和你擦肩而过了。”笑道:“刚刚我在屋里听那帮太医说,他身上的毒好像稳定住了,虽然还很厉害,但不会要他性命了,不然我哪有心情出来买零食吃。”说着抬了抬手,手上提着的几包糕点在半空中不住转动,继续道:“你若担心他,就进去看看他吧,不过屋里面太医很多,只怕你挤不进去,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
贾之春松了口气,笑道:“只要他能好起来,我远远看他一眼,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时仆人走了过来,将门打开,见来人是贾之春,不由吃了一惊,他一面去看贾之春身后是否有荣国府的车马,一面说:“姑娘怎么过来了?”见贾之春身后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黄蓉站在她身后,问道:“姑娘是自己过来的?”
贾之春道:“老太太也知道哥哥被毒蛇咬伤这件事了,说不定一会儿她们就要过来。我担心哥哥,便先过来了。”一面说话,一面走进院里,问道:“哥哥怎么样了?又有起色了么?”
仆人道:“他们说的话,小的也听不懂,不过小的发现那十几位太医的脸上既没有多一分喜色,也没有多一分忧色,想来爷的伤势一定没有恶化。”
贾之春喜道:“伤势没有恶化,就是天大的喜事了!”便急急走去贾珂的卧室,将门推开,就见十几个太医各自分工,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还有人坐在床沿上,小鱼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但胸口微微起伏,显然人还活着。
贾之春只看了小鱼儿一眼,就有太医瞧见了她,问道:“姑娘是什么人?怎么随意就闯进来?”
贾之春心道:“我要是告诉他们,我是荣国府的二小姐,老太太知道这件事以后,怕是要一病不起了。”当下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地说道:“我听说他被毒蛇咬了,就来看看他呀,不行么?”
小鱼儿吃下那颗丸药后,不过盏茶的时间,就变成了吴明描述的那副模样——脸色发青,脉搏虚弱,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半点儿力气。他这副模样,确实很像中了剧毒。
这么多太医来探他脉搏,都没发现不对,只有一点比较麻烦,就是这颗丸药没法影响他的神志,不仅不会让他昏昏欲睡,反而让他十分亢奋,小鱼儿别无他法,只能合上眼睛,假装睡去。
这时他听到贾之春这句话,虽然没有睁眼,仍然听出她是谁来,不由一怔,暗道:“怎么是她?嗯,她来倒不奇怪,可是怎么就她自己?”
众人见贾之春淡定自若,落落大方,毫无半点这时候的千金小姐该有的羞涩,不觉一怔,料想她必定从小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又哪会往荣国府的二姑娘身上想,其中一个太医说道:“姑娘既然已经见过爵爷了,就离开这里吧,别耽误我等做事了,我等早一天想出能治好爵爷体内的蛇毒的办法,爵爷也能早一日脱险,到时候爵爷平安无事了,你想怎么见他不行?”
贾之春依依不舍道:“你们做你们的事,我就站在旁边,一声不响的看着他,这样也不行吗?”
小鱼儿听得她声音中满是关怀之意,不禁羡慕起贾珂来,寻思:“我和贾珂的老爹在我们出生那天就死了,贾之春显然不是我们两个的亲妹妹,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贾珂一样,都是月神从别人手中偷走的孩子。”想到这里,心下纳罕,暗道:“月神一个妓|女,为什么这么喜欢偷别人的孩子?”
几个太医劝道:“姑娘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回去吧。”
贾之春撅起小嘴,默不作声,迟疑许久,还是决定离开。她想着离开之前,要再看哥哥一眼,这时正好有一个太医站起身来,挡住了她的视线,贾之春吐了吐舌头,将门推开,轻轻走了出去。
贾之春本想在这里住上几晚,等贾珂脱离危险,清醒过来,再回荣国府去。她离开卧室,去找戴冠笙,一会儿遇见皇帝派来的太医,一会儿遇见皇帝派来的侍卫,到处都是生面孔,很不方便。
贾之春心道:“皇上派这么多人过来有什么用?他们活得好好的,我哥哥却生死未卜。”便让古天羽赶车将她送回荣国府,临下车时,贾之春对古天羽吩咐道:“明天一早,你就来接我,好么?”
古天羽点了点头,问道:“到时候小的在府里等姑娘吗?”
贾之春摇一摇头,说道:“你去西边的小巷子等我,明天老太太未必让我出来了。”
古天羽应是,贾之春嗯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走进贾母院里,心中稍感不安,一个丫鬟迎面走来,却是贾母房里的翡翠,见到贾之春,惊讶笑道:“二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之春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问道:“老太太呢?”
翡翠道:“老太太带着宝三爷和三姑娘去看珂二爷了,刚刚出的门,姑娘刚从外面回来吧,没瞧见老太太吗?”
贾之春道:“我坐车回来的,没瞧见也是正常。”又问道:“我走了以后,老太太是不是很生气?”
翡翠道:“可不是生气了,还说姑娘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自己跑出门去,被人发现了,岂不让外人以为,咱们家的女孩都爱这么做,连在宫里的大姑娘都会受到影响。”
贾之春点了点头,道:“我情急之下,确实考虑不周,好在一路上除了平一指,没有其他人看清我的脸。平一指是二哥哥的好朋友,口风很紧,不会将这件事随意说出去的。”便回屋去,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听到外面声音嘈杂,知道是贾母回来了,连忙将鞋一脱,躺到床上装睡。
只听得一人走了进来,说道:“小环,二姑娘呢?”隐约是鸳鸯的声音。
贾之春的丫鬟小环道:“姑娘身上不舒服,回来后就躺下休息了。鸳鸯姐姐,可要我去叫姑娘?”
鸳鸯道:“二姑娘不舒服,好好歇着就是,你去叫她做什么。老太太让我过来,一是让我过来看看二姑娘在做什么,怎么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来,二是让我告诉姑娘一声,珂二爷那栋宅子里现在外人太多,姑娘不适合再过去了,从今天起,就好好待在家里吧,老太太已经在珂二爷那里留了好几个人,如果珂二爷的伤势有什么起伏了,他们立马就会回来告诉老太太的,因此还请姑娘放心。”
小环道:“鸳鸯姐姐,老太太是不是生我们姑娘的气了,才不准她出门的。”
鸳鸯道:“要说老太太不生气,我想二姑娘都不信吧,但生气归生气,不让姑娘总往二爷那里跑,确实是为了姑娘着想。姑娘如今早不是小孩,而是一个大姑娘了,二爷那里外人那么多,姑娘若是被他们瞧见了,咱们家没脸,难道姑娘就能面上有光了吗?这耽误的可能是姑娘一辈子的前程。”
待鸳鸯离开,小环走到床前,道:“姑娘,你明天还过去吗?”
贾之春睁开了眼,打了个呵欠,说道:“当然要去了,我又不会笨到随意告诉别人我是谁,再说了,哥哥那里就住着一个黄蓉,大不了我说自己是贾蓉么。”说完咯咯一笑,继续道:“蓉哥儿应该不会在意我这个做姑姑的用用他的名字吧。”
到得第二天早上,贾之春请过安后,便回屋去,她屋里有个丫鬟叫玉蝶,和她身形相似,贾之春要玉蝶假扮自己,躺在床上,又吩咐小环帮忙掩饰,小环和玉蝶都做惯了这些事,只是要她早点回来,贾之春开了房门,展开轻功,越墙而出。
她走到西边小巷,就看见古天羽牵着马车,在路边等她,贾之春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坐上马车,正行之间,忽听得身后响起数道惊呼,又是一道凄惨的嘶鸣之声,随即就感到身子一歪,却不是她自己摔倒了,而是整个马车都翻倒再地,
贾之春当机立断,挥出一掌,将车厢朝上那面的板壁打穿。她飞身而出,踩在车厢上,张眼望去,就见一个紫衣人和一个白衣人在前面逃命,一个白衣人和一个青衫人在后面追赶,追的人和逃的人相距二十五六丈的距离。这白衣人和青衫人的速度已是极快,但这二十五六丈的相距,竟然始终追赶不上。
再仔细一看,逃命的那两人,其实是紫衣人带着白衣人逃命,紫衣人一路上掀翻不少马车,好阻碍后面那两人追赶上来,白衣人满脸茫然,既不反抗,也不配合,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至于那追赶的两人,白衣人从头到脚,一身白色,手中一柄长剑,刃寒胜水,剑光闪白,青衫人嘴上两撇小胡子,修剪的和眉毛一模一样,他上面这对眉毛微微皱着,眉毛下面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神色,下面这对眉毛也微微皱着,眉毛下面的嘴唇忽然张开,大声道:“宫九,你快打他一掌!”
贾之春看见这青衫人,心中又喜又惊,暗道:“陆小凤怎么在这里?”这时听到陆小凤这句话,精神一震,暗道:“啊,宫九不是哥哥说的那个和太平王长得很像的吴明部属吗?看我把他抓来!”
便急冲而前,抄近道向那紫衣人和白衣人追去,顷刻间已奔出五六丈远,又见有几个江湖人站在一旁看热闹,长袖轻拂,以一招“寒袖拂穴”遥卷起一人腰间别着的长剑,待那人反应过来时,只看见远远一道人影,还有自风中飘来的一句话:“借剑一用,多谢啦!”
宫九被那白衣人拦腰抱着,神色木然,单看他的脸,哪像是被人挟持了。他听到陆小凤叫自己的名字,淡淡道:“打他?”
陆小凤见宫九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心中一松,道:“不错,你快打他一掌!”
那紫衣人笑道:“你这么大声,是生怕我听不见吗?”见宫九抬起手来,似乎想要照着陆小凤说的去做,喝道:“宫九,乖乖待着,不许动弹!”
宫九又重复道:“呆着?”
那紫衣人正想说话,蓦地里左侧一剑刺到,寒气逼人,直刺胸口,紫衣人忙向右一躲,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放下宫九,不然姑娘这就杀了你!”
紫衣人向左一看,就见一黄衫少女,婀娜飞来,正是贾之春。但见她手中长剑颤动,眨眼间又刺来一剑,出招虽快,但招式平平无奇,那紫衣人哼了一声,笑道:“凭你还想用剑杀我?哈哈,你用剑鞘杀了我的剑还差不多。”
贾之春莫名其妙道:“你是瞎子吗?姑娘手里哪有剑鞘!”说着又刺来一剑。
紫衣人见她说话天真烂漫,更觉有趣,不过他迈开大步,越奔越急,身后的陆小凤二人武功极高,他甩不开他们,倒不足为奇,没想到贾之春满脸稚气,不过十五六岁,赶起路来,身形潇洒,犹如闲庭漫步,煞是好看,他竟然也甩不开她,心中暗暗称奇,倒也不敢小觑了她。
这时见贾之春一剑刺来,忙用“如意兰花手”曲指一弹剑身。这柄剑本就是普通长剑,算不上多么锋利,他手碰剑身,竟没伤到半分,这“如意兰花手”名字虽然好听,出手也极为优雅,却是大力金刚指一般,摧金断玉的武功,不过凌厉狠辣之处,却远远胜过,当的一声,长剑已然断成两截,前面一截落在地上。
陆小凤初见贾之春自屋顶一跃而下,挥剑直刺那紫衣人,便吓了一跳,这紫衣人武功极高,他和西门吹雪二人合力,都未必是他对手,何况贾之春了。这时见紫衣人使出如意兰花手的“抚琴式”击落贾之春手中长剑,心中更觉骇然,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向紫衣人掷去。
紫衣人一闪而过,如鬼似魅,正好躲开了那锭金子,一手抱着宫九,一手抓住贾之春的手腕,送以内力,便要捏断她的手腕,突然间手指一震,内力如飞般奔自和贾之春相触的几根手指倾泻而出,刚想挣脱,就见贾之春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他体内内力愈发止不住的向外涌出。
紫衣人大惊失措,看向贾之春,却见贾之春左眼睁着,右眼闭上,伸出舌头,扮了个极怪的鬼脸。
紫衣人心中大怒,暗道:“这小丫头嘲笑我!”
贾之春虽然得了不少好处,神色却甚是苦恼,心道:“哥哥再三叮嘱我,绝不可以在人前用这门武功,但是北冥神功修炼久了,全身所有穴道都可以吸人内力,又是他自己主动把内力给我,这哪是我能控制的?嗯,哥哥当时怎么说的?啊,对了,他说过,每次我用这门武功的时候,都要把知情人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那紫衣人心道:“是星宿海丁老怪的化功大法!听说他当年被朝廷抓住,武功都被他那几个徒弟瓜分了,这小姑娘也是星宿海的了?”想到这里,心中更骇,当下气运丹田,真气聚于手臂,手指和手臂上登时出现了一股大力,向贾之春拍去。
哪想到贾之春不躲不避,直接将这股雄浑内劲,收入体内,虽然身上酸麻,但她咬紧牙关,绝不松开,非要把紫衣人内力吸走大半,再想办法将他杀了。
这一刻对于他二人而言极是漫长,但是在旁人看来,却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
陆小凤见紫衣人手指搭在贾之春的手腕上,用的还是如意兰花手,知道这一击下去,贾之春的手腕非断不可,又见贾之春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紫衣人的手腕,毫无招式可言,显然她没什么对敌经验,手中长剑一遭击落,立马就慌了神,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对付紫衣人,便条件反射的去抓紫衣人的手腕,希望能拦住他的如意兰花手,不禁更为担忧。
这时已经不是紫衣人跑,贾之春追,却是贾之春带着紫衣人一起跑,眼见便要将这紫衣人全身内力尽数吸走,贾之春心中万分得意,突听嗤的一声,一物破空飞至,撞在紫衣人的手腕上,落在地上,炸得粉碎,却是一粒小小的石子,紫衣人的手腕也多了一个小小的圆洞,血水自圆洞处喷涌而出,不一会儿就将地面染红。
紫衣人只觉一股钻心之痛自手腕直涌上来,可也因祸得福,贾之春受到惊吓,松开了他的手,他的内力不再奔涌而出,踉跄一下,便摔坐在地上。他摔了一跤,宫九被他拦腰抱着,当然也摔到地上。宫九在地面滚了一圈,正面朝天,也不起来,头枕在手臂上,悠悠闲闲地看着天空发呆。
除了宫九,在场众人,皆向这粒小小的石子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青衣人坐在一株高松之巅。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他就出现在了这里。那松树的顶梢又细又软,还在风中来回晃动,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上去的,但是他坐在树梢上,却如坐在磐石上一般,一动也不动。
贾之春仰起头来,上下打量这青衣人,其实他算不上多么英俊,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贾之春却凝目看了他很久,很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陆小凤却松了口气,走上去笑道:“黄岛主。”
黄药师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地上,对陆小凤点一点头,问道:“这人是谁?”说话时目光落在紫衣人身上。
陆小凤道:“不知道,我们——”说到这里,就见黄药师脸色微变,走到紫衣人身前,伸出手去,搭他脉搏,陆小凤向那紫衣人看去,脸色也微微变了。
只见这紫衣人坐在地上,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若非他眼神空洞,肌肉僵硬,肌肤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色,谁能看出,他竟然已经死了。
陆小凤很是懊悔,暗道:“我早该想到,他可能自杀的!”刚这么想着,就听得西门吹雪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陆小凤大吃一惊,回身看去,就见西门吹雪凝视着贾之春,显然这句话是对贾之春说的。他隐约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却想不通是哪里奇怪。
贾之春眨了眨眼睛,忽然伸出了手,只见她十根纤纤玉指,其中两根手指的指甲里藏着一种红色粉末,胭脂一样的红色。
贾之春笑道:“难道你以为我指甲里这种红色的粉末是毒药?”说着对陆小凤招了招手,道:“陆大哥,你过来看看,我指甲里面藏着什么!”
陆小凤对她摆摆手,无奈道:“别闹了!”又对西门吹雪和黄药师解释道:“这是贾珂的妹妹,她怎么可能杀死想要劫走宫九的人。”
毕竟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吴明几次设下的阴谋,多是被贾珂揭破的。
吴明最痛恨的人,一定是贾珂。
最想要吴明死的人,也一定是贾珂。
贾之春撅起了嘴,说道:“我可没闹,我哥哥说过,‘清者自清’这个成语,就是傻瓜编出来自欺欺人用的。一发现自己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就要立刻想办法帮自己证明清白,这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盒胭脂,将盒子揭开,给他们看了一看。
只见盒子里装着一块红色的胭脂,颜色和贾之春手指甲里的那种红粉一模一样,上面甚至还有六七道指痕,看起来杂乱无章,想来是她常常在胭脂上抓一把,才会留下这么多道指痕。
贾之春看向西门吹雪,笑道:“嗳,你要不要来检查一下,我这块胭脂,和我指甲里的红粉,是不是一个东西?”
西门吹雪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陆小凤打圆场道:“贾小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贾之春知道陆小凤这样称呼自己,是因为他想到她是贵族女子,和江湖女子不一样,闺名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轻易叫出来,才想出的折中办法,但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嫌弃笑道:“什么怪名字?”说着扁了扁嘴,泫然欲泣道:“我哥哥被蛇咬了,我要去看他。”
黄药师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看她一眼。
陆小凤大吃一惊,道:“他被蛇咬了?怎么回事?”
贾之春诧异地看他一眼,道:“你不知道吗?”
陆小凤道:“我们刚到京城。”
贾之春恍然大悟,便从贾珂和王怜花在野山遇见蛇潮一事说起,直讲到贾珂去妓院查案,被毒蛇咬中,现在危在旦夕。
这些事情,她也是道听途说,难免有些地方十分夸张,有些地方是随意想象,不过陆小凤却无暇顾及这些。虽然他在路上就已经知道了贾珂和王怜花的事,但那时候他没什么惊讶的,最多就有点感慨,没想到贾珂和王怜花分开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他倒不知道王怜花在天牢里被人带走一事。
但是现在,贾之春每叫一次王怜花“嫂子”,陆小凤就好像肚子挨了一拳,又被人追着呵痒似的,既觉得肚子疼,又特别想笑。这种又痛又痒的感觉就好像一道接一道的海浪一样,折磨了他许久,等贾之春把故事讲完,陆小凤如获新生,松了口气,沉吟片刻,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医术非常精湛,也许他能治好贾珂中的蛇毒。”
贾之春大喜,问道:“你那位朋友在哪?快带我去找他,只要他能治好我哥哥,他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陆小凤笑道:“他虽然是我朋友,但我也不能越俎代庖,替他答应了,你先去找贾珂吧,如果他愿意,我就送他过去,我又不是不知道贾珂住在哪里。”
贾之春扁了扁嘴,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啦,陆大哥,我哥哥就拜托你了。”
陆小凤笑道:“你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嫂子……哈哈……听见,他小时候就总是霸着贾珂,不仅贾珂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并且和小狗护着自己的肉骨头似的,生怕贾珂不和他玩,去和别人玩了。现在……哈哈,我可不想受这无妄之灾,变成第二个粉身碎骨的茶杯。”
贾之春先觉好笑,忍不住也跟着一起笑起来,笑着笑着,想到贾珂和王怜花一个被毒蛇咬中,重伤不醒,一个被劫匪带走,下落不明,神色又是一黯,叹道:“那我先走了。”
陆小凤道:“路上小心。”
贾之春又一点头,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心道:“对了,我是坐车来的,那马车还翻了,得去看看人和马还活着没有。”便转身回了马车翻倒的地方。
陆小凤等她走了,笑问道:“黄岛主,你也是刚来京城吗?”
黄药师点一点头,说道:“小女这几个月一直待在京城,我收到她的信以后,特意过来找她的。你们忙,我先走了。”说着,人已经消失在了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面前。
陆小凤看向西门吹雪,忽然道:“我有没有办法,再请你帮我一个忙?”
西门吹雪看着他,忽然也笑了,道:“确实有一个。”
他没有问陆小凤,他想要自己帮他做什么。
他当然知道陆小凤是想请他去救贾珂。
陆小凤笑道:“是什么办法?”
西门吹雪微笑道:“只要你把胡子剃干净,随便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去做。”
六扇门的捕快看着陆小凤,一脸怀疑道:“你说你是陆大侠?”
陆小凤微笑道:“大侠当不上,不过我确实是陆小凤。”
捕快上上下下打量他,鄙夷道:“你这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假扮谁不好,非要假扮陆大侠?你知道陆大侠最著名的是什么吗?不是他那两根让女人欲生欲死的手指头。”
陆小凤脸上一红,心道:“我还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夸我的手指……嗯,难道他想说的是灵犀一指?”
就听那捕快继续道:“而是那两撇小胡子。”说着还在嘴唇上方画了两下,继续道:“谁不知道他的胡子每次长长,都要找第一流的妓|女帮他修剪,他还说只有第一流的女人,才能修剪出第一流的胡子来。”
陆小凤脸上一黑,心道:“我陆小凤第一个不知道!”
捕快振振有词道:“并且他的胡子是照着女人的娥眉修出来的,所以他脸上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特别有道家的太极阴阳图的感觉。”
陆小凤忍无可忍道:“是谁告诉你陆小凤长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杨不悔:著名大叔控。
所以其实她。。。。对老黄一见钟情了。
下一次就可以找黄蓉说:你想要个后妈吗?
不过我不准备拉郎啦,年纪差的还是挺大,少女失恋几次也挺好的。
不过想起来,王公子的百科上好像是,有篇文还提到,没看武林外史,先看了多情剑客,看见王老前辈,脑补出的是黄药师那样的形象,后来看了武林外史,才知道王公子独步武林,绝无分号。大概从某种意义上,兄妹俩的眼光,还是有一点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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