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先见贾珂特意着人将二十二年前为叶二娘接生的乔婆婆请到京城,再听他特意说起与叶二娘生下孩子的那个男人是佛门的高僧,又见他此刻询问玄慈方丈那位高僧做下这些事该受何等惩罚,三件事凑一起,均想难道那位少林高僧此刻就在这里?
众人眼光便在少林寺一干上了年纪的老僧身上扫来扫去,皇帝和众王爷心中尤为兴奋,他们知道贾珂此举是要打击少林寺的声誉,一旦少林寺出了这等丑闻,那么他们的一面之词哪还能令江湖群雄信服。
人丛中忽有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说道:“小的和神水宫女弟子有染,一将天一神水偷到手,立马就提裤子走人。老的和四大恶人中的‘无恶不作’有染,自己孩子丢了,就让自己的婆娘去偷千千万万个孩子杀死。嘿嘿,少林派果然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就这份阴毒无耻,连田伯光、云中鹤、雄娘子之流,也十辈子都比不上他们,何况武林中其他人了!”
田伯光、云中鹤和雄娘子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淫贼,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失身于他们,最后只能含恨自杀。这人却说他们三人十辈子也比不上少林派,意思是说少林派的僧人们比他们还要下流无耻,作恶多端。
少林派数百年来一直是武林魁首,为人憧憬敬仰,少林弟子走到哪里,旁人一听他们的身份,也都对他们十分客气。像今天这样屡次三番被人用惊骇、鄙夷、嘲讽、愤怒、恐惧等形形色色的目光上下打量,这数百年来,还是头一回的事情。
在场二三百名少林弟子,听到这话,都不由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有一些人低下头去,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地下。有一些人闭上眼睛,闭耳不听,默默念佛。还有一些人双目圆瞪,紧攥拳头,与众人对视,好让旁人知道,尽管少林寺出了这等败类,但他自己做人做事向来是问心无愧的。
水母阴姬斜睨玄慈方丈一眼,见他神色平和,安祥镇静,她不知道贾珂说的是谁,见玄慈方丈模样一如往昔,似乎丝毫不为贾珂这番话影响。
水母阴姬想他大概很有把握应对贾珂,一颗心稍稍安定,又去看和玄慈方丈隔着几个人的无花。
他面上也带着淡淡笑容,看起来好生镇定,只是僧袍的衣袖却微微摆动,犹如微风吹动衣襟,但是此刻街上人山人海,就算有风,也吹不到他身上,显然是他藏在衣袖下面的手在发抖。
水母阴姬想到这里,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玄慈方丈凝视着贾珂,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长叹,透出了无穷的悔恨和自责,在场众人,听到他这声长叹,均想玄慈方丈这是要清理门户了,就听得玄慈方丈缓缓地道:“贾施主,你可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声音却非常的平静。
众人没想到玄慈方丈不先问那个触犯戒律,败坏少林名声的高僧是谁,而是先问那个孩子是谁,不由面面相觑,在心中猜玄慈方丈这么问的用意。
有些人心中想着,玄慈方丈只怕对这件事早有猜测,只因一直没有找到证据,才没有出手清理门户,如今只要知道那孩子是谁,就有了一个活生生的证据,可以出手惩戒那人了。
有些人发现玄慈方丈对贾珂的称谓悄悄变了,从“贾大人”变成了“贾施主”,只是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忽然改变称谓。
贾珂微笑道:“我确实知道,如果我不知道,此刻又怎会提起这件事来?方丈大师,我想再问你一遍,少林遇袭当日,你真的在寺中见到王怜花了吗?少林囚禁多日,你真的在囚禁之地,见过王怜花多次,并且听见他对你说,他之所以没用天一神水杀死你们,是要你们写下被烧毁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了吗?”
他说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刻意以内力传送,因此整条街上的人,无论远近,都将他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玄慈方丈缓缓摇头,道:“善哉,善哉。既造业因,便有业果。老衲多年前铸成大错,被人以此大错威胁老衲撒谎诬陷他人。老衲怕少林数百年清誉,毁于老衲之手,只好听从那人的话,实是错上加错。如今贾施主将老衲这过错公诸于众,老衲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当日少林被人在水中投毒,那毒药无色无臭,味同清水,喝下去后,立时——”
众人一听见玄慈方丈说自己多年前铸成大错,就明白贾珂刚刚说的那位和叶二娘生了一个孩子的高僧竟然是他,不由相顾骇然。玄慈方丈素来德高望重,慈和仁爱,武林中无人不敬仰他,哪想到他不仅和叶二娘生下了一个孩子,并且因为自己的孩子被人偷走,竟然就放任叶二娘去杀害孩童。
刚刚还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虽然亲眼看见聂成金等人撒谎骗人,意图诬陷贾珂,谎话被戳破后就服毒自杀,但是玄慈方丈亲口说少林惨遭屠戮的事和王怜花有关,因此他们心中仍有疑虑,仍在怀疑贾珂所说是真是伪,此刻听见玄慈方丈亲口承认自己撒谎,他们也都改旗易帜,相信贾珂说的话句句是真了。
大家一面交头接耳,一面听玄慈方丈说当日少林发生的真相,忽听得“啊”的一声尖叫,众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愣神之间,忽然间眼前一花,眨眼的功夫,就见玄慈方丈倒在了地上,左胸口深深凹陷一块,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人群中有十几人摔倒在地,贾珂把王怜花抱在了怀里,原本站在大堂上的水母阴姬和宫南燕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贾珂刚刚听见“啊”的一声高呼,就知道是有人要制造混乱,趁机出手,一瞬之间,他也来不及深思熟虑,只条件反射的将如今毫无内力的王怜花抱了起来,想着如果那人要对他们出手,他就抱着王怜花逃跑。
贾珂这样想着,就看见水母阴姬闪身飞来,却不是冲他过来,而是飞到毫无防备的玄慈方丈面前,向前挥出一掌,击中他左胸口,也不恋战,立马退回原处,抓起宫南燕,带她一起离开了顺天府。
她尚未离开,咚的一声,玄慈方丈已经倒在地上,跟着又见青石板路上多了一片殷红的血泊,是他被水母阴姬打了一掌后,吐出的血汇聚成的。
这一系列变故都发生在霎时之间,大多数人只看见玄慈方丈忽然重伤倒地,水母阴姬和宫南燕忽然消失,街上十几人忽然摔倒在地,可是玄慈究竟是被谁下的手,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水母阴姬和宫南燕是怎么消失的,街上这十几人怎么会摔倒在地,因为出手太快,实在没有几人看清。
风清扬和洪七公武功最高,已经追了出去。贾珂没想到水母阴姬这般果断,一看情形不利,说对玄慈出手,就对玄慈出手,说不要神水宫,就不要神水宫。突然发难,没有征兆,也不曾犹豫,实在是个人物。
正凝神思索间,忽听得王怜花凑在耳边,轻声说道:“还不放我下来!”
贾珂回过神来,低头看他,就见他窝在自己怀里,抬眼看着自己,脸上尽量保持自然,可是一双眼睛里还是透露出了害羞和尴尬之意。
他这难得一见的害羞腼腆的模样,实在可爱到了极点,贾珂心中一荡,几乎就要忍不住在他的眼睛上轻轻一吻。
他强忍住这股冲动,将王怜花放在地上,王怜花甫一站稳,立马伸手,紧紧握住贾珂的手。贾珂看他一眼,对他一笑,他却对贾珂皱了皱鼻子,好像在说,你刚刚让本公子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失面子,本公子该怎么罚你?
这时众人都自这变故中回过神来,少林弟子们虽然不敢相信玄慈方丈竟然做下了这些事,但他们听说玄慈方丈被水母阴姬打成重伤后,仍是拼命的往里面挤,想要瞧玄慈方丈一眼,看看他是否安好。一时外面乱成一团,被皇帝叫去找太医的侍卫都没法出去找人。
突然间众人又是眼前一花,一道红色人影出现在了大堂之中,身形之快,见所未见。贾珂吓了一跳,还没看清这人影长相,连是男是女也看不清,这人影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地上多了两个人,皆是身着白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的是水母阴姬,矮的是宫南燕。
她二人四肢和下巴竟然全被人卸了下来,此刻正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水母阴姬自重身份,虽不似宫南燕那般呜呜咽咽,痛苦哀嚎,可是口水却也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哪还有先前那副气定神闲的一派掌门的威严模样。
玄慈方丈武功之高,世人皆知,水母阴姬却能一招之间,将他打成重伤,随时都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去。虽然她刚刚是偷袭,但在场群豪心中也清楚,她武功之高,只怕要远远胜过玄慈方丈。
可是武功如此厉害的水母阴姬,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刚刚那个穿着红衣裳的人重伤带回,那红衣裳的人的武功之高,着实难以想象,看他的举动,只怕他是听命于皇帝的,一想到皇帝身边竟然有这样一个高手,不少人心中惴惴不安,几乎就要拔腿离开。
贾珂待在皇帝身边这么久,只知道皇帝身边有武功高手贴身保护,但是他从没见过这位高手的真面目,此刻发现这位高手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也不由暗暗称奇。再一看玄慈方丈,就看见他身边围着好一些少林派弟子,只是却少了一个人。
贾珂朗声道:“无花大师,方丈大师刚被水母阴姬出手重伤,性命垂危,你为何不陪在方丈大师身边,反而要急着离开?”
他说这话时,众人多在打量趴在大堂上的水母阴姬和宫南燕二人。
除此以外,有些人围在玄慈方丈身边帮他输送真气,减轻伤势,以期在御医赶来之前,他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有些人想起玄慈方丈从前的义举,待人的慈和,心中悲痛万分,忍不住大哭起来。
还有些人眼睛四下乱瞅,心里不断回放着刚刚那红衣裳的人的惊鸿一瞥,思量他究竟是师承何派。
但是贾珂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扭头看向玄慈方丈身旁,寻找无花的身影。
无花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人群之中,白色的衣襟因为他忽然停下而轻轻颤动。
无花回过身来,凝视着贾珂,许久,叹了口气,微笑着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我参与了这件事的?”说这话时,他的神情看来仍然悠闲而潇洒,声音听起来也非常的安详而平静。
贾珂嘴角微露笑容,一字字道:“琅华明王。”
在场众人,除了王怜花、无花和黄蓉以外,听到这四个字,皆是迷惑不解。
无花一听到这四个字,脸色微微的变了,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看起来十分的狰狞,但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
无花笑道:“原来是你。也是,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贾珂笑道:“所以我在大理的时候,听天龙寺的僧人提起你先前去过大理,我就对你起了疑心。我实在没法相信石观音的儿子会是什么好人。”
众人虽然因为玄慈方丈一事,对司徒静说的事也深信不疑,心中对无花多有鄙夷厌弃,可是此刻听到贾珂说无花竟然是石观音的儿子,仍是不胜骇异,纷纷道:“怎么会?石观音怎么还有儿子?”“石观音的儿子怎么会在少林?不会也是和哪个得道高僧生的吧,嘿嘿!”“他妈的,仔细看他眉眼,和石观音还真像,怎么从前没人发现呢!”
无花神色不变,微笑道:“石观音的儿子不会是什么好人,这话自是不错。不过王云梦的儿子,难道会是什么好人吗?”
众人因为他这话,目光又落在了王怜花身上,想起江湖传闻,衡山一役就是王云梦策划的,看向王怜花,眼中闪过鄙夷、憎恨、恐惧、垂涎、贪婪,形形色色,难以形容。
王怜花气定神闲的站在贾珂身旁,任那些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然不该是什么好人,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作恶,就被贾兄抓到身边,磨平爪子,看管起来。细究起来,在下这些年来,所作所为,非但不能说是一个坏人,反而勉勉强强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好人呢。”
他这话自然是假的,偏偏他说的这般坦然自若,就连他自己,似乎都已经深深相信了自己的话。
无花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嘲讽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这么洋洋得意的说出这种话来,就好像一只狼绝不会因为自己过着兔子那样人畜无害的生活而感到骄傲一样。“
众人虽然震惊无花是石观音的儿子,不耻无花的所作所为,可是听到无花这话,竟不由纷纷在心中赞同起来。
王怜花却半点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道:“所以我活着,你却要死了。”
无花冷笑道:“如果要我像你一样,连尊严都不要,委身于一个男人的活着,那我情愿死。”
王怜花嘻嘻一笑,正想说话,但是贾珂一听无花这话,似乎是想要说王怜花和自己交往,才保住了这条性命,疑心他是要用王怜花来转移视线,抢先一步,朗声笑道:“无花大师,你未免太高估本官的能力了。王怜花又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也从没伤害过别人的性命,他愿意怎么活就怎么活。
皇上向来爱民如子,本朝也没有母亲犯罪,殃及儿女的连坐罪,你实在不用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如果你今天没有杀害这么多条性命,意欲挑拨武林和朝廷的关系,本官根本懒得把你的身世讲出来。”
他这话自然也是假的,可是在场众人,因为先前的几番波折,早已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因此一听他这么说,虽然不少人心里仍然看不上贾珂和王怜花的关系,认为有悖人伦,可是潜意识里,却都觉得王怜花虽然有云梦仙子那般的母亲,但他确实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从没有做过坏事,也没有伤过别人性命。
皇帝给赵让使了个眼色,赵让厉声喝道:“无花,你还不老实交代这几件事的经过,究竟是谁主使你们这么做的?”
无花听到这话,狂笑道:“老实交代?你们还不配让我老实交代!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我总是高贵的人,比——”
他说到这里,忽然就顿住了,不仅声音戛然而止,连身子也静止不动。
两根雪白的手指从无花的穴道上离开,柳无眉自他身旁走到他的面前,捏住他的下巴,从自己的发髻上抽出一根簪子,伸入无花口中,挑了一挑,就有一粒蜡丸自无花口中落了下来。
众人愣神之间,柳无眉已经伸手解开了无花的穴道。
无花脸色扭曲的看着她,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脸色铁青,呼吸急促,就差没有尖叫出声。
柳无眉双手合十,笑吟吟道:“阿弥陀佛,无花大师,如今你已经没有假死药用了,是否可以老实交代了?”
无花非常识时务的道:“在下又不是傻瓜,事到如今,自然要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交代清楚了。”
他这会儿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不等他人吩咐,已经迈开大步,走进大堂之中,跪在地上,恭声道:“陛下想要让罪民交代什么事?”
皇帝刚刚还因为他说自己不配让他老实交代而气恼万分,此刻见他这般乖顺,一时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问道:“你现在能老实交代了?”
无花道:“只要陛下能留无花一条命,无花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微微一笑,心道:“无花啊无花,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动法子,你现在以此威胁我放你一条生路,到时候你怕是要求我赐你一死了。”颔首道:“只要你说得都是实话,便算将功补过,朕金口玉言,绝不判你死罪。”
无花道:“多谢皇上,皇上想让无花从哪里说起?”
皇帝道:“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告诉朕。”
无花略一沉吟,然后道:“这件事要从前年说起,那时候我听说玄慈方丈自觉年事已高,和达摩院的几位师叔伯商量下一任掌门人选,明明我要胜过其他几位师兄弟数倍,只因为我是石观音和天峰十四郎的儿子,玄慈方丈便不肯将掌门之位交给我。”
有一个少林弟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呸了一声,无花却只当作听不见,继续道:“我满心愤懑不平,正好天峰师叔祖交代我去湘西办事,我便离开少室山,赶去湘西。有一天晚上,我刚在客栈歇下,很快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竟然出现在了大山之中。四周寂静,除我以外,再也看不见第二个人。
那天晚上,夜色很黑,天上疏星昏月,也没什么亮光,我心中惊惧交加,不知是谁把我带到了这里来,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正寻思间,忽然听到一阵丝竹之声。我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很快就看到淡淡灯光。我越走越近,丝竹之声就越来越响,灯光也越来越亮。
等我走到那声音和亮光发出之处,才发现竟然有人在荒山之中,设立了一个小而雅致的竹亭,竹亭之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正坐在桌旁,自斟自饮。见我过来,那老者对我微微一笑,道:‘佳客前来,有失远迎,快请入座。’”
贾珂听到这里,心道:“是小老头!”
皇帝截住他的话,问道:“那老者长什么模样?”
无花道:“我每次见他,他都换一个模样,无论是脸孔,身形,还是声音,都是变来变去的,我唯一清楚的两点,一是他虽然自称吴明,但他应该姓宫。”
贾珂听到这里,瞄了一眼坐在皇帝下首的太平王,就见他神色如常,只是在听到“宫”这个姓的时候,眉毛忽然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王怜花察觉到贾珂的目光,也看向太平王,然后不明所以的看向贾珂。
无花继续道:“二是他武功极高,就算陛下身边那位高手,也未必能胜过他了。只是他所学甚杂,因此也看不出他究竟师承何派。”
皇帝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无花说道:“我见他看见我毫不吃惊,就知道我之所以会从客栈来到这荒山之中,都是拜他所赐,但是他既然不动手杀我,可见这般大费周章,应该是别有所图。于是我笑着答应下来,坐在他对面,发现桌上摆着的菜色全是素斋。
我怕菜中有毒,不敢动筷,他也没有劝我吃菜,和我闲聊几句后,就问我,我是否想要当少林派的方丈。我当时听到这话,大吃一惊,一颗心怦怦乱跳,以为他是玄慈方丈派来试探我的,就微笑道:‘方丈一职,本是身外俗物,无花是修行之人,又怎会在意这些俗物。’
他听我这么说,知道我是认为他别有居心,就微微一笑,然后道:‘我竟然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吴明,还有一个身份,我曾经当过石观音的合作伙伴。’”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哗然一片,皇帝惊讶道:“他是黄药师?”
黄蓉站在人丛中,听到皇帝这话,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腔子,不自禁的伸出手去,狠狠掐着小鱼儿的手。小鱼儿吃痛,倒吸一口冷气,侧头看她,她却是无知无觉的,满脸紧张,脑袋转得飞快,逼自己赶快想出办法,绝不能让人把这件事也栽赃在黄药师身上。
小鱼儿只好压低声音安慰她道:“你别急,贾珂不是你爹的朋友么,他总不能坐视你爹被无花冤枉。”
黄蓉虽然心中着急,听到小鱼儿这话,还是忍不住莞尔微笑,轻轻说道:“你先前还说我也不小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事事指望爹爹,你现在也不小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事事指望哥哥?”
小鱼儿道:“你这话可大错特错了。”
黄蓉奇道:“怎么错了?”
小鱼儿一本正经的道:“他是我弟弟,我才是他哥哥呢。”
黄蓉噗嗤一笑,伸出雪白柔腻的手指,在小鱼儿脸颊上刮了两下,笑道:“真不害臊,你连你们俩究竟是不是亲兄弟都没查清楚,就先抢着当哥哥了?”
小鱼儿正想说早点抢总比晚点抢好,忽听得无花反问道:“黄药师?”他二人玩笑之心顿消,凝视着无花,各自在心里想着如果无花真把这件事栽赃在黄药师身上,他们该怎么办。
好在无花很快道:“回皇上,他不是黄药师,我母亲石观音从来没和黄药师有过什么关系。”
皇帝怔了一怔,然后道:“那朕的大皇子也不是死在黄药师手里的?”
无花道:“那一件案子本就是吴明的杰作,只可惜被贾珂出手破坏了,最后他只得将这件事栽赃在黄药师身上,才从容离开了京城。”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一愣,心道:“翡翠宝塔一案不是楚留香勘破的吗?和贾珂有什么关系?”
皇帝看向贾珂,瞬时之间,就想起贾珂这些年来和楚留香来往密切,当年的事他不知道参与了多少。这十年来,他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竟然从没向自己提起过半句,也从没借此事邀过功。
又想到当年翡翠宝塔的事,如果没有贾珂和楚留香出手,只怕大皇子就在自己面前被人偷梁换柱了,太子也可能会被自己厌弃。今次的事,如果没有贾珂,也许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和武林开战了。想到这里,皇帝凝视着贾珂,心中顿时生出了六分的赞赏,三分半的戒备和半分的惧怕。
无花继续道:“我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清楚我的身世。只是石观音是我母亲这事,本就不是我情愿的,因此我听他这么说,以为他是要以此威胁我,就对他说:‘阁下是石观音的合作伙伴,和小僧有什么关系?’
他听我这么说,微微一笑,然后道:‘无花大师,我告诉你我的这个身份,不是想要以你的身世来要挟你,而是想和你合作,就像我从前和石观音合作一样。我想要在五年内统一江湖,少林派是武林魁首,我希望少林派方丈是我的朋友。
像你这样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在江湖上出名是一件佷容易的事情,但是想要经营出你现在的名气和地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几年来,我一直默默的观察你,对你了解得越深,我也就越欣赏你,我知道你并不是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光风霁月,你喜欢权势,喜欢名利,我也喜欢,咱们两个本就是志同道合的人,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分享这个天下?’
我听他这么说,就心动了,但是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于是他就告诉了我一部分他的计划,这个计划彻底打动了我,让我决定入伙,成为他的同谋。之后我回到少室山,又被派往京城,在吴明的安排下,我和跟着皇后娘娘来栖霞寺中烧香拜佛的寿昌公主——”
皇帝打断他道:“寿昌?寿昌?你和寿昌有什么关系?”
无花神色黯然,垂下眼皮,道:“我们是至死不渝的爱侣。”
王怜花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眼中流露出错愕而恼怒的神色来。
贾珂本来在专心听无花说话,忽然感到王怜花的手指开始非常杂乱无章的在自己的手心里挠来挠去,就好像一只气急败坏的小动物,因为没法用语言表达愤怒,只好用爪子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贾珂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王怜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凝视着无花,目光温柔却冰冷,如同在看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心里气得要命。
——他凭什么也配用这个词?
皇帝愕然道:“那……大理的段正淳呢?他……”
无花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皇后娘娘发现我们两个的私情后,不许公主再出宫,无论是因为我和公主的感情,还是吴明的计划,我都需要公主出宫,而公主也放不下我,就想出办法迫使段王爷将她从皇宫中带了出来。
按照我们的约定,公主一出宫,我就将她接到我落脚的地方,打算第二天一起离开京城,哪想到当天下午我就被人打晕过去,等我醒来,就听说公主被谢逊杀死了。
我爱上公主以后,曾经去找吴明,请求他更改计划,不要伤害公主的性命。吴明答应我公主出来以后,他会安排另一个少女代替公主被明教的‘金毛狮王’谢逊杀死。他那时候答应得好好的,因此我从没想到公主竟然会死。
当时我悲痛欲绝,去找吴明,问他公主是不是被他杀死的。吴明听了我的控诉后,拍了拍手,叫出来一个少女,无论是模样还是身形都和公主十分相似,我差点儿以为公主骑士没死。吴明见我瞧着那少女发怔,就对我说:‘无花,公主的替身我都准备好了,我何必多此一举,杀死公主呢?公主是被万里独行田伯光奸杀的。’”
群豪听到“田伯光”这名字,均想:“寿昌公主被杀死的那会儿,确实没听说田伯光在哪里作案了。”
无花继续道:“‘我听说你和公主出事以后,立刻就动身去救公主,可惜我赶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公主那时候已经被田伯光杀死了,我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将她的尸体照着咱们计划的那样,搬到了仓库之中,并且在仓库的墙壁上写上了字。”
他说到这里,双目之中,泪水滚来滚去,眼见便要落下泪来,他本就生得模样肖似石观音,眉目清秀,俊雅斯文,此刻眼眶微红,愈发显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众人瞧着他,心中顿生怜意,不少人已经觉得他虽然作恶多端,但确实是一个痴情人。
忽听得一人冷冷道:“呸!你别骗人了!寿昌公主根本就是被你杀死的!”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顺声看去,说话的人竟然是站在旁边,许久没说过话的司徒静。
司徒静瞧见水母阴姬趴在地上的惨状,自觉大仇得报,心中快意非常。自水母阴姬被擒住后,她一直站在大堂一角,凝目欣赏她难得一见的狼狈丑态,刚刚听到无花诉说自己对寿昌公主的痴情,顿觉小腹一阵剧痛,怒气在胸口激荡,忍不住出声斥责他。
皇帝看她一眼,想起她是神水宫的弟子,刚刚出面作证天一神水在无花的手里,还承认自己色|诱无花,想要无花帮自己对付水母阴姬,但是无花从她手里拿走天一神水后,就将她抛弃了。
寿昌公主毕竟是皇帝女儿,皇帝心里宁可相信寿昌公主是因为意外死的,也不希望她当真如此命苦,抛下一切和爱人私奔,反被爱人杀死了。因此听司徒静这么说,皇帝的心里实在很不高兴,但是他的面上却不露出丝毫的不高兴来,只是道:“你怎么知道他撒谎的?”
司徒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道:“死的人既然真的是公主,他们没必要把公主分尸的,除非他们想要隐瞒一个秘密。”
皇帝心下一沉,追问道:“什么秘密?”
司徒静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恨恨地道:“我想公主当时一定怀孕了。如果他们不把公主分尸,那么仵作很容易就能检查出公主怀有身孕,并且还能检查出孩子的月份来,一算时间,这件事自然就栽赃不到段正淳身上啦。
可是宫里的人都没发现这件事,说明那孩子的月份应该很小,那田伯光和吴明只怕也都发现不了这件事,可能只有公主知道自己怀孕了,公主见到无花后,很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了无花,这件事原本应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
如果真的像无花所说,公主是被田伯光奸杀的,那么他们正好可以把这件事赖到谢逊身上,何必还要将公主分尸呢,一定是无花把公主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吴明,这件事出乎他们的意料,所以他们才想出把公主分尸这个办法,好将公主的身孕掩盖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红衣人是原创人物,所学武功非原创。
柳无眉:原著里杀死了无花,这里打断了无花假死,荣获“辣手摧花”称号233
花花:我宣布,以后【海枯石烂】【至死不渝】这两个词都是属于我的了,谁用杀谁,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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