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灰袍客人

这尊观音像当然就是石观音。

大堂里的人三三两两都走了,只留下冯总捕一人。

石观音却似也在沉思着什么,并不急着从龛中出来。

忽然冯总捕道:“成大人,您怎么过来了?可是王爷有事要卑职去做?”

原来大堂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灰袍人。

这灰袍人摘下帽子,笑道:“成某哪担得起冯总捕叫‘大人’,此次前来,确实是王爷有几句话要在下同冯总捕讲。”

冯总捕道:“是,成先生请讲!”

灰袍人道:“王爷想问冯总捕,如果此事真是石观音所为,那石观音为何要这么做?她有这些手段,何必浪费在一个丫鬟身上。她武功极高,心机颇深,若真打算把手伸进朝廷中来,何不收服几位大人,这不比丫鬟有用多了。”

石观音听了这话,顿觉这灰袍人虽然声音苍老,但是说出话的却十分动听。心想:“我那极乐丸可是好东西,哪能什么人都有资格吃它。王云梦现在在皇宫里,荣国府有谁能制住无眉。她一直没向我求救,现在一定还好好的待在那里。这人一定是昨天跟踪我的那伙人安排的。”

冯总捕道:“在下也曾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成先生请看这个。”

他将一张满是折痕的纸递给灰袍人,继续道:“咳咳……这封信原先被封在蜡丸里,中午在下在王楼山洞梅花包子铺吃午餐时,在茶碗里发现的。这封信说黄药师从前意图将梅超风送进皇宫,好借她的手用附骨针控制皇上。

后来梅超风背叛师门,黄药师怕梅超风泄密,就研制出一种叫极乐丸的药物,作用与石观音从前用来控制乌衣神魔的药物相似。他打算用这些极乐丸控制文武百官,所以派弟子假扮仆人潜伏进……咳咳……潜伏进京城的一些世家里,让他们先控制这些世家的主人,试试效果。

在下看完这封信后,正要出门把这封信呈给皇上,就被告知死者出现在了顺天府门前。那时候她还没死,举止和这信里写的极乐丸上瘾后的症状一模一样,在下以为,或许这个蜡丸就是石观音给我的,她发现自己的手下被人带走,并且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人摸清后,仓促之间,就想把这件事推到黄药师身上。”

灰袍人笑道:“弄巧成拙,此乃天意。”略一沉吟,又道,“冯总捕,成某以为,这封信冯总捕还是应当呈上去。哪怕老虎暂时没有伤人心,谁能保证它日后永不伤人呢。一旦它伤了人,只怕皇上到时候会迁怒到你身上。”

冯总捕道:“成先生说的是,冯某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做属下的,自然是知道什么事情,就要告诉主子什么事情,哪能私自隐瞒。”

灰袍人道:“只是其中有一件事很麻烦。”

冯总捕忙道:“成先生请说。”

灰袍人道:“嘿,那黄药师武功高绝,多年前朝廷就发公文抓过他,一直没有成功,这次……也未必就能把他抓住了。听说黄药师为人睚眦必报,万一他逃脱了,冯总捕你想,他会记恨谁呢?”

冯总捕迟疑道:“恨皇上,恨朝廷,恨石观音……也会……也会恨把这信呈给陛下的我!”说到这里,已是神色慌张,满头冷汗。

灰袍人道:“正是!所以这信是应该呈上去,但是冯总捕最好找个替罪羊。”

把这封信呈上去,必然是份功劳。但是和自己的小命相比,功劳就不算什么了。冯总捕当然明白这道理,道:“成先生可有人选?”

灰袍人笑道:“确实有一个,这人姓殷,名野王,三年前参加武举,现在担任御前侍卫。他从前得罪过王爷,王爷大人有大量,并不计较,但是咱们做属下的,可不能不计较。

他性格傲慢,不会做人,平日里饱受同僚打压,始终不能出头。这种人,急需一个出头的机会,而这封信,就是这个机会,更妙的是,他父亲从前和黄药师有过些许过节,他一直看不上黄药师,觉得他太过装腔作势。因此他看到这封信,一定立马就会把它呈给皇上。”

冯总捕听后,不由惊惧交加,心道:“好一招借刀杀人!”他点头道:“这名字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只是这人在下对不上……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

灰袍人笑道:“这不过一件小事,在下愿意为冯总捕效劳。”

冯总捕道:“多谢成先生。”

灰袍人道:“无妨,既然冯总捕已经确定这件事是石观音所为,那王爷还有一句话要问你。冯总捕有没有想过,石观音为什么对一个丫鬟下手?”

冯总捕沉吟道:“这个在下确实想过,如今京城实乃多事之秋,石观音这时候被逼现身,恐怕和传说中内藏宝藏的《连城诀》有关。如果能知道死者的身份,也许就能掌握《连城诀》的下落了。”

灰袍人拍手笑道:“冯总捕不愧是六扇门第一神捕,倒是在下班门弄斧了。”

冯总捕笑道:“哪里,都是大伙给面子,成先生谬赞了。”

他二人又寒暄几句,灰袍人便从他来时的暗门离开。

冯总捕怔怔望着那扇暗门,心想:“那殷野王不知道是什么人,竟要王爷这么大费周章的对付他。唉,这七年来我一直为王爷做事,他也一直对我很客气,但是等我离职了,他想我知道他这么多事,是不是要杀我灭口?

哼,我为他做的事,这些年来,每一件事我都记了下来。如果他真要杀我,我定和他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他想到这里,心情很是舒畅,回过身来,就看见一个修长的白衣人影站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看这人影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因为人影的手指已经轻轻抚上他的喉咙。

石观音收回手,淡淡的叹了口气。

她当然不是因为杀人而叹气,杀人在她看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但是她想到接下来她需要做的事情,她就忍不住叹气。

因为她是一个很喜欢干净的女人。

石观音从怀里拿出一柄薄薄的匕首,匕首的刀刃是水晶做的,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这柄匕首十分锋利,最适合用来剥人皮。

石观音就用这柄匕首将冯总捕的脸皮从头上完整的剥了下来。

她将脸皮洗净,抹上药水,戴在脸上。然后脱下冯总捕的衣服,穿在身上。

最后她用那柄锋利的匕首将冯总捕的尸体切成几十段,洒上掩盖血腥味的香粉,塞进橱子里、柜子里还有花瓶里。

石观音做这些事的时候,心情十分的愉快。

她甚至想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她还在假装陶纯纯,柳鹤亭像只狗一样听她的话,她让他闭眼,他就乖乖的把眼睛闭上,不敢睁开眼。她就在他的身旁,当着他的面,将他朋友的爱犬给分成了好几段。

她不讨厌狗。但是她讨厌不喜欢她的狗。

***

飞鸟有翅膀,哪怕受了伤,也可以用翅膀飞出去。

但柳无眉是人。人可没有翅膀。

贾珂不认同柳无眉已经离开贾府的结论,说道:“她一定还在这屋子里面,也许她藏在哪个暗格里,或者她偷偷挖了一个地道,你慢慢找。”

王怜花还从没听过别人这么不客气的命令自己,冷哼一声,道:“你做什么?”

贾珂抬了抬自己刚绑好的严严实实的手腕,道:“我戒毒。”

他身上的毒瘾比他想象的要轻,昨天晚上发作了五次,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间隔短。

也许再熬几天,他就能彻底摆脱这极乐丸了。

王怜花瞧着他满脸笑容的躺倒在床上,走过去将他脚上的绳子束缚在床柱上,叹了口气,道:“我还从没见过什么人像你一样,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折磨了,竟然笑的这么开心。”

贾珂大笑道:“你说的我好像是个变态!……笑总比哭好,趁着我现在还有力气,多笑一笑,等最后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别人笑,那才惨呢。何况,”他瞧着王怜花的怀里,眼睛亮晶晶的,“昨天托你的福,我吃到了桂花糖,梨花酥,玫瑰糖还有炙焦金花饼,你有没有打算再喂我吃点什么?”

王怜花道:“你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公子,一提到吃的,看起来竟像我家附近那几只野猫,每次我家的侍女把吃的端出来,无论它们待得多远,都会立马跑过来,喵喵的叫,眼睛发亮的盯着人不放。现在把你的眼睛挖下来和那几只猫的眼睛的换一换,好像也没什么违和的地方。”

贾珂将脸埋在枕头上,叹气道:“你那些野猫换算成人的年纪,估计比我还大,它们虽然没家,但是每顿饭都有人喂。而我这么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虽然在家里,但是吃什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现在还要被人奚落,太惨了,难道我就不可爱吗?”

王怜花沉默片刻,满脸黑线道:“你需要我给你递来镜子看看吗?你现在这张脸,还要我说你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