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头俱乐部”这个案子,在半妖司中只能属于一个中等偏上的案件,卞熙领着一队的几个人蹲了几天,昨晚彻底将这个俱乐部一锅端,早上休息了半天,吃完鹿白做的爱心早餐,卞熙又回到了半妖司工作。
因为半妖司的特殊性,无法在城市中建立分部,这么多年来半妖司一直都在江城北边的南禺山内,当然,这也跟半妖司的历史有关,三千年前,大齐的皇帝边在这里建立了半妖司用于管理半妖,因为地理位置足够优秀再加上历代皇帝的扶持,半妖司一直生存在现在。
随着时间的变化,半妖司也逐渐现代化。
偌大的南禺山几乎已经被掏空,底下十层都是实验室,负责研究关于半妖的基因之类,十层往下,是“博物馆”,安保严格,由一位空间系大佬设下空间保护,没有钥匙的人无法进入。至于地面上,一般就是行政部门和调查小组,也是整个半妖司最忙碌的地方。
半妖司几乎收编了百分之九十的半妖,对于一个暴虐的半妖实施跟踪控制,也负责调查跟半妖相关的案件,在这里工作的也几乎都是半妖,当然也有少部分人类。
卞熙到的时候,队里的人已经把辉千审了一遍。
辉千对他犯下的事供认不讳,其他几个模仿他的仆人也很快就松了嘴,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犯的事吐了出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接下来就是法院那边的事了,该怎么判,他们将证据交上去,法院自然会有定夺。
组里依旧是忙个不停,卞熙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打算再看一下换头俱乐部的资料,从审讯室出来的小张就一脸忧愁地叫住她。
“姐,辉千说要跟你谈,”小张头疼地抓了把头发,眉头拧成了梅花,“我问了一上午了,他不肯说,嘴太严了这人。”
卞熙沉默半晌,放下手里的资料,“好,我进去看看。”
审讯室小小的一个,跟一般人类的审讯室不一样,只有角落有摄像头实时监控,没有双面镜,两把椅子一张小桌子,出于人道主义,桌子上一般还放着一杯热水。由于半妖的特殊性,这里允许使用暴力,执法的半妖拥有的权利比一般的警察要多,当然,他们执法的范围也仅限于半妖。
卞熙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面前的男人。
接近两米的个子,黑色长直发,惨白的脸,黑色长袍,活像一根瘦长的甘蔗坐在那。
卞熙印象中,当年将辉千逮捕归案的时候,好像不是这幅样子,那时的辉千即使脸上带着浓厚阴郁,但也更像一个正常人,不像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
细长的手上戴着银手铐,因为椅子有点小,他整个人像是缩在上面一样,有着说不清的局促感,但整个人又十分淡定,对自己的结局全盘接受,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又见面了。”
卞熙没搭理他,“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交代,你拖着也没用,晚上我们会有专门的半妖过来审你。”
半妖司里人才众多,找个会读心术的半妖也不难,就是那人现在在国外,要是回来的话还有点麻烦,但也没关系,辉千就在这,跑不了,他们也不介意晚一点开庭。
辉千还是笑着,细长的黑色指甲划着桌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只是想当面跟你说。”
卞熙皱起眉。
辉千恨她,卞熙心里是清楚的,这个人心里不正常,将妻子的死怪在她身上以缓解自身痛苦,这很符合辉千的逻辑。
没等她说什么,辉千就自顾自道:“那个小姑娘是你的女儿吧,短头发,看着挺瘦的,皮肤很白.......长得跟你真像,身上的味道也是一样的,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妖妖调调的,不像男性,而且可能是为了刺激她,语音拖得很长,如同细长尖厉的刀缓慢地切割着皮肉。
“跟她有什么关系?”卞熙强装镇定,故作放松靠在椅子上。
“呵,我带她去我新建好的游乐园玩,第二天就有空间系的半妖找上门,你说有什么关系?”辉千笑着说,“空间系的半妖,很少见吧,你们数据库里面有这样的半妖吗,十几岁的少年,拥有多个空间.......啧,真是天赋异禀,让人羡慕。”
对于一个毁了他几年心血的人,他似乎没有一丝一毫怨恨,反而面对卞熙,那些埋藏在深处的阴狠怨毒才丝丝往外冒。
卞熙脸上冷静的面具逐渐破裂,“你什么意思,那个人是空间系的半妖?”
杀了上百个鬼魂,将辉千用斧头钉在墙上......
辉千的实力,卞熙心里很清楚,连他这样的半妖都不是那人的对手,很难想象,表面平静的江城存在一个多么大的隐患,而且,重要的是,这个半妖才十几岁。
十几岁的空间系,经过了觉醒和混乱期,按时间算应该已经处于稳定期,长大之后会怎么样?
“他应该很在意你家小姑娘,也难怪,的确是个白白嫩嫩又漂亮的女儿.......”辉千还沉浸在自娱自乐中。
可能对他来说,没有比自己仇人受折磨更愉悦的事了。
“闭嘴——!”卞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已经有隐约的焦糊味从她手心冒出来。
“我是来审你的,不是来听你阴阳怪气,这个半妖你知道多少,想说就说,不想说老子总有办法撬开你的嘴!”
辉千冷哼一声,面上依旧是那样让人厌恶的笑。
“你可以试试。”
卞熙彻底待不下去,手从桌上拿开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有一个黑漆漆烧焦的印。
出审讯室后,卞熙联系周灵,让她赶紧回来,得到肯定的回复也没有什么作用,接下来一整天的工作她都是烦躁不已,想给鹿白打个电话,但是一想到她在学校不能带手机,心情又跌到谷底。
什么破学校,学生连手机都不能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卞熙守在门口半天,心里那点不安不断放大,终于盼到鹿白回来,大大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语气有些责备。
“跟同学去吃宵夜,我给你发消息了。”鹿白说,她没带手机,用陆朝的手机给她发的消息。
卞熙这才记起来看手机,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她今天上午休息,下午上班到十点才回来,忙昏了头,忘了看手机。
“以后少在外面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卞熙说着,替她拿着书包,“都十一点多了,以后不准玩这么晚,快去洗澡睡觉,今天晚上不要玩手机了,明天还要上学。”
鹿白乖巧应着,换了鞋去洗澡。
身上又脱了不少皮,洗澡的时候格外注意,洗完了还把浴室收拾了下,以免被妈妈发现。
慢吞吞换上衣服,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卞女士好像不太高兴。
爸妈的工作一向忙碌,但很少会像今天这样带着情绪回家,应该是很严重的事,鹿白想着,但以她现在的情况又帮不上忙。
其实小时候她和沈青耕想的是一样的,跟妈妈一样,进入半妖司工作,甚至还跟沈青耕约好要一起进半妖司。但长久的治疗逐渐拖垮了她的意志,几次死里逃生过后,她已经不再抱有这种幻想了。
维持一个健康的身体已经够难了,再去冒险,她害怕自己真的会撑不下去,她更不想辜负父母的期待。
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没什么不好的。
吸气,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短暂的轻松扫去心上的乌云。
洗完出来,身上香喷喷的,头发还湿着就往妈妈怀里蹭。
卞熙被她逗笑。
一手拿着毛巾替她擦头发,“都这么大了还撒娇。”
“我错了,以后不会这么晚回来了。”鹿白说着。
卞熙看了看她的头发,皱起眉头,“头发怎么成这样了?自己剪了?”
鹿白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太忙了都忘记去理发店修一修,只得撒谎,“长长了,扫在肩膀上很不舒服,就自己剪短了。”
“剪成什么样了这是......周末放假去楼下理发店修一修。”卞熙嫌弃道。
“嗯嗯,知道了。”
给她吹干头发,看着鹿白跟自己道晚安后回了自己卧室,卞熙靠在沙发上,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
四周的空气像是不断压缩的气球,令人窒息,她到现在脑子还是嗡嗡的,一闭上眼,就是审讯室里辉千对她说的那些话。一颗心骤然被人攥紧,卞熙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鹿白是她唯一的孩子。
年轻的时候,卞熙一个人自由惯了,火系的半妖天性如此,最不喜欢受束缚。而后碰到鹿城,结婚、生下鹿白,她才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逐渐被这个家庭套牢,而她更是乐在其中。
看着小小的婴儿逐渐长大,那种满足感再多自由都难比拟。
任何对自己孩子威胁,无异于向一个母亲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