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婉正在埋头做些小饰品的设计,毕竟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决定在京城干一番事业,就得努力了。
她循着记忆中卖过的爆款饰品,结合这些日子的观察,把一些元素融合到一起,争取设计几个符合这里审美的新爆款。
司徒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半开的窗前,女子垂首认真描画的样子。
她右手执笔在纸上涂画,左手则是半撑着头,白皙而瘦削的指尖插进乌发里,小拇指却单独地蜷缩起来,用指甲轻轻地刮着额头。
这是属于江心婉独有的动作。她还有很多类似的小动作,比如撒谎时虽然面上一本正经,眼睛却总会不经意地先瞟一眼右上角,睫毛随之轻轻颤动一下;
又或者要露齿而笑时要先轻咬下唇,眼波顾左右微微婉转,似是自己再回味一番才忽地笑出来,霹雳哗啦若烟花绽放。
那是属于她的独有风情。
每每这时,司徒曜都会在在心中暗骂一句妖精。
比如此刻,他暗骂之后便跨步走进去,小珠要进去通报却被他伸手制止。
他步伐很轻,一直走到她身后都没有被察觉。
从背后能看到她正描的是一个女子的侧颜,笔触简单,甚至没有五官,只突出了头上环绕一周的细细发圈,镂空花纹简洁流畅,在耳后汇成两片金叶子束起来,再没有其他饰品,却让原本单调的发髻有了重点,变得亮眼起来。
司徒曜一向喜欢简洁低调的,所对时下女子总是满头金银朱钗的繁复发饰不喜,便觉得这个好看,又想到她曾经送他的那枚与众不同的戒指,也是如出一辙,符合他的审美。
“不错。”司徒曜冷冷地赞叹了一句。
江心婉被吓了一跳,回眸看到了司徒曜冷冰冰的一张脸,捂着胸口抱怨道:“王爷神不知鬼不觉的,真是吓到小女了。”
司徒曜淡漠一笑,扬起锦袍,在旁坐了下来,“看来你要开店是认真的?”
“当然了,我要自食其力在京城扎下脚跟。”她挑眉道:“王爷您要是有兴趣,可以入股呀?正好我缺钱也缺铺子,需要您的大金山。”
“入股大可不必,铺面有一些,你拿去经营便是。”
在商言商,无亲无故的,江心婉可不想占他便宜,道:“别,你出铺子的话,我会给您租金的。”
司徒曜勾唇,她怕是不知道那些铺子是在什么地方要多少租金,想想之前五百两银子都要向他借,可见遇到乌绍容这么个老板是多么抠门了,他当然要展示他的大方了。
“不用了,我王府不缺你一点租金,你拿去便是。”他顿了顿,又道:“这王府里住着,也不需要你自食其力,做个爱好经营打发时间便可,足以让你富贵一生了。”
江心婉小声嘀咕,“王府都有女主子了,我才不想寄人篱下呢!”
司徒曜皱眉:“什么?”
江心婉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对了这个点,王爷您来这边干嘛呢?不去温县主那边先看看吗?”
司徒曜便伸出右手,那是之前皇太后握过的,此时从手背绵延到小臂,都爬满了红疹。
江心婉一看明白了,合着是需要她才过来的。
她无所谓地伸出白皙的双手,将他手握着。两人的手都很修长,女子的手更为小巧些,需要两只手才能将他的手整个包住。
司徒曜没想到她这么快动作,不过才刚刚说完,手就被她包了个严实。她指腹柔软而温热,
她的指尖正好触碰到他的掌心,一瞬间像是一股暖流从掌心蹭地一下窜至手臂再沿着手臂一直进入了心脏,登时突突地跳了起来。
司徒曜皱起眉头,浑身便有些僵硬起来,但转而一想或许是一路上他时限相对宽裕,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般肢体碰触了,才会被她吓了一跳。
江心婉握着也是无聊,便道:“王爷怕是以后这般都要注意避嫌了,免得惹您那位高傲的表妹生气,那么娇娇弱弱的,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司徒曜稳了稳心神,回神道:“温颜?”
江心婉点点头,耸眉道:“您回来还没有去见过她吧?那想必会更生气了。”
司徒曜却听出了另一层,皱眉道,“她为难你了?”
这让江心婉怎么说呢?为难是为难了,可是她是谁,怎么会白等着受气?倒是那病弱县主,怕是不易不住能把自己给气死了。
想想这有可能是配给大反派的cp,江心婉觉得还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便委婉道:“我是何人,怎么会被为难到?”
司徒曜却是了解温颜的性子的,眉心微蹙,“温言她性子小,心气高,猛一见到你来,怕是误会了,待会儿我便带你过去,让你们两正式见一见。”
那边温颜听到小王管事的回复,得知司徒曜一回来就直奔江心婉那里,气得把手里的汤婆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发出砰地一声,溅起点点火花。
玲儿和雪儿忙上前扶着单薄而颤抖的身子,劝慰道:“姑娘,您别气坏了身子。”
十月的天便用上了汤婆子,她家姑娘的身子可不经气。
可是温颜怎能不气?她撑着病体一下午给他准备寝殿,还有院子,什么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准备了这么一桌子好菜等着他,而他却回来第一时间是去那个女子的院里。
他们不是一路都在一起吗?就这么一点时间都分不开?
她可是在这京城苦苦等了十年!
这世间就没有让她如此这般上心到委曲求全的人,她的眼圈登时红了,一张素白的小脸更是娇弱生怜,可惜却无人见怜……
正在自怨自艾时,门外的小王管事又来禀报,“县主,王爷他来了。”
纵然心中百般慨然和骄傲,但是面对这么多年一直等着的人,温颜听着沉稳的脚步声踏进来便忍不住地回头迎上去。
入眼的男人英伟非凡,气质比十年前更加稳重,面容也更为英挺。
纵然梦了千百遍,也不如此刻见到的真实和深刻。
本就红着眼圈的温颜一下子泪便滑了出来,柔柔地叫了一声,“表哥。”
司徒曜不善这般场面,偏偏今天遇到了三次了,皇兄,皇太后还有眼前的温颜,着实让他百般不自在。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温颜情不自禁地想要上前,却被他伸手制止,于是停在了三尺开外的距离。
温颜一愣,果然还是她那丝毫不近女色的表哥。
她抹了抹泪,破涕而笑,“我知道,不能近身。”她指着身后足有三丈长的餐桌,分别在两端摆满了一模一样且丰盛的众多食盘,“看,你我各做一边,便不会有问题了。”
“这些都是我特地准备的,都是你以前爱吃的,只是太匆忙了些,食材有限。表哥怕是很久没有迟到京中的食物了,改天我让厨子专门去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表哥。”
她一说起来便打开话匣子,不似之前的郁郁寡欢,毕竟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等了十年守得云开见到他更重要呢?
只是这欢快持续得太短了,司徒曜进来落座之后发现江心婉没有跟进来,于是皱眉叫了一声。
江心婉听到自己的名字,眉心一皱,刚刚那番相认的温馨画面,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第三者,真不像入框去破坏和谐。
但既然被叫到了,那便只能进去再次享受病弱县主的死亡凝视了。
果然,温颜的面上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换之一副僵冷的表情。
她倒是也不怕,只是看着眼前这长度大概有□□米的饭桌犯了难。
乖乖,这么长,他们两倒是一人一边坐好了,菜也是在两个端头摆好了,那她该选择那边坐下?
挨着司徒曜?怕是这病弱县主目光能杀死她。挨着县主?她怕被近身突突。
看见她的犹豫,司徒曜开口:“过来。”
嗓音低沉但不容拒绝。
好的,大佬让她过去可不是她上赶着的哦。
于是她就屁颠屁颠地过去了,在司徒曜的右手边端坐了下来,下人又上了一副碗筷。
温颜在另一端怔了,她看过去明明两人已经突破了三尺的距离,尤其他们放在桌上的胳膊肘几乎挨着了,可是司徒曜却没有异色。
不仅如此,司徒曜还拿自己的筷子先给她布了菜,又似乎低语了两句,是她听不见的,而他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两人之间只有熟稔和隐隐的亲昵。
这哪里是表哥的风格?以往只有她能离他三尺之距,其他的女子若是近身早被他扔出去了。
可是,她百思不得其解,怔怔地问道:“表哥,你们这么近不会生疹子吗?”
司徒曜淡然道:“她近身,我不会发疹。”
这话无异于在温颜心里炸响一声惊雷,久久回不过神。
司徒曜又道:“这是江心婉,对我有救命之恩,孤身一人,我便认了她做义妹,一同随我到了京城,往后便同我们一同生活在王府内,你不可拿乔县主的架子,怠慢于她。”
他又转过来对江心婉道:“她是温颜,是我母妃妹妹的女儿,算是我母族这边唯一的亲人了,从小便跟着我,但身子骨弱,所以这些年一直在京都疗养,你若有什么法子可调养她身体的话便更好了。”
江心婉:……啥?意思是让她去奶?
司徒曜结尾道:“你们两都是我的妹妹,也是我唯二最亲的人,居住在这王府里要互相担待,互相照顾。”
江心婉看着温颜煞白的脸,心道恐怕你这美好的愿景怕是不好做到……
司徒曜也看到了温颜面色不对,他唤了一声,“温颜?”
温颜喉头忽地涌出一股甜腥,刹时用手帕捂住口鼻,果然白色的手帕上沾染了大片鲜血,她怔怔了地看了眼手里的血红,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