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一夜过去,晨曦初照,已经平静的战场却是喧哗而忙碌,冲淡了空气里血腥的味道。

邺国兵士在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清点战利品、收编投降的戎然兵士。

司徒曜未闲着,冷着脸寻完最后两个主营帐,依然没有找到江心婉和乌绍容的踪迹。这时,其他搜索的卫队也回来禀报,均无找到乌绍容及江心婉的踪迹。

因为背上的伤口没有处理,他面容有些苍白,神情很冷,转眸看着营地后绵延的群山,晨曦中雾气弥漫,袅袅绕绕。

凤眸微眯,想起昨日担心她受欺辱,来不及整编军队就冲杀出来,妄图先救下她,九死一生差点丢了性命,而她却跟着乌绍容跑了,他嘴角扯出一抹冰凉的笑。

昨日那般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已经完全消失殆尽,又恢复到平日清冷漠然的模样。

萧锦在旁劝慰道:“王爷,您身上的伤要紧,须及时处理了。至于江姑娘和乌绍容,属下这就派人去追,定会将他们寻回,王爷无须担心。”

“勿需,知会往京都的沿途城池加强出入管控即可。”

萧锦惊讶,“他们是往京都而去?”

司徒曜颔首,重活一世,他对乌绍容的算盘了如指掌。

“去京路途虽然遥远,但乌绍容狡猾至极,属下担心如此力度恐抓不到他。”

“无妨,我会亲自去寻他们。”司徒曜望着绵延的群山,冷冷道。

萧锦更为震惊,“可王爷若是走了,这容郡……”

“往后这容郡就交由你了,这两日我会做好安排,你依言行事便是。”

萧锦只得领命道:“是。”心中叹道王爷竟是对江姑娘用情如此之深,当初幸好他退出了。

*

撤离回京并非一件易事,有诸多需要安排,除了容郡事宜交接萧锦之外,司徒曜还命另一个得力的将领田彻整顿二十万军队,跟随他回京驻扎。因京都他离开多年,皇兄近些年因身体原因常不理朝政,大权早已旁落在那些老匹夫手里,他要介入,兵力是直接可倚仗的。

当然他领兵回京如此重大之事需先知会皇帝,虽然他那皇兄这些年屡次来信劝他回京坐镇,以往都是婉拒,不知这次主动回来会是什么反应?

他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当年把皇位摆在他面前,他都没有接受。上一世和这一世再掺和到这乱局中,是为了当年太后的养育之恩、皇兄的维护之义,也为了生在天家的责任,才不得不为之。

他提笔给皇兄写信,信件由快马日夜兼程赶在他之前送往京都皇宫。

此时,给他收拾行囊的王管事,拿着一封刚收到的信件进来,禀报道:“王爷,温县主的信又到了,您是拆开还是放着?”

司徒曜未停笔,淡然道:“放着。”

王管事应是,又道:“那装信的匣子,老奴要不要给您收拾了一并带上?”

司徒曜此次秘密回京,要轻装上阵,仆从只带了李木一个,侍卫也不过几名高手,行囊自然也要求精简。

可是这让王管事却犯了难。他家王爷一向排场大,吃穿用度尽数是最齐全最好的,这两日一层层筛了数遍,才好歹只装了五箱子,依然被司徒曜打回,要求再减。是以现在重要的东西他都冒着被骂的风险,报给司徒曜决定。

“还有那枚戒指,老奴也差工匠修好了,您看也要带着吗?”王管事继续问。

司徒曜终于顿笔,想了想道,“都拿过来我看看。”

王管事应声退下,不一会儿捧来一个半臂宽的檀木匣子,又呈给司徒曜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司徒曜接过小盒,打开一看,原本被撞变形的戒指已经复原,在烛火的映照下,十分璀璨夺目。他拿绢帕擦了一下,套在修长的手指上,左右看了一阵,没有看到明显的瑕疵,“修复得很好。”

王管事闻言颔首,他可是找了甘州内最有名的手艺人修复的,还两次返工,确保一定能他的眼才敢递上来的。

司徒曜看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戒指闪烁着莹润的光泽,不觉想起当时她当日拉过他的手指替他套上的情形,不觉用拇指轻轻摩挲了带着戒指的指腹,仿佛还尤有留有当时她指尖的温润柔软。

已经过了两日,不知道她已到了哪里?

他其实知道,她是因误会他要杀她才逃离的,而她本就是乌绍容的人,跟着他逃走也无可厚非,他要尽快找到她解释清楚误会,逃离乌绍容的诡计和枷锁,彻底改变上一世的命运。

虽是如此,但心中却依然是不快的,这两日总是有些恹恹的,让他更显得冷漠疏离了。

他淡然地摘下戒指,重新放回小盒子,又打开那个木匣子。

木匣子里有母亲的一点遗物、父皇给的一点赏赐物件,还有皇兄这些年来的信件,以及表妹的来信。他是个清冷至极的人,这些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至亲之物。

他把小木盒也放在里面,眸色浮动:从今之后,江心婉也成了他的责任。

转而又冷冷地想,毕竟他要靠她续命。

他关上木盒子,手却未移开,想了一会儿复又将它打开,拿出戒指盒揣在了身上,而后让王管事拿走木盒子,“这次不必带走,等田将军回京的时候带回即可。”

王管事收了木盒子,看着里面一垒温县主没有拆开的信,踌躇道:“王爷,您这次回京,要不要先看看温县主的信了解下最新的情况?”

司徒曜淡然道:“不必,她不会写那些。”至于她会写的那些个人琐事,他也没兴趣。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又过去了一日,脑中的时限还剩余六十个时辰,也就是五天,他终于踏上了回京之路,一路快马加鞭,希望快些赶上她。

*

江心婉跟着乌绍容绕了几个城池才绕过甘州,接下来才是直往京城的大道,一路还要通过数十个城池,约两个月才能到达京都。

此时他们已经听闻乌拓奇在甘州大败。司徒曜三千精兵深入戎然八万人的营地,直接斩了其首级,让八万戎然大军溃不成军,悉数被歼灭。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快板打着,说得激情四射,画面感十足,下面的人也听得入神,这是活脱脱一个战神在世的话本,让容王令人闻风丧胆的形象又深入了几分,只是这次还加了料。那就是一向传说中厌女而多年不娶妻的容王,如此冲冠一怒竟然是为了一个红颜!继而故事被编纂成这次两国交战是因这红颜而起。

红颜祸水引得两国王子争抢,说书先生添油加醋丰富了细节,下面的人自然更爱听了,纷纷鼓掌。

红颜祸水江心婉:……

她无语地听着“自己”的故事,转眸一看,旁边的乌绍容面色更黑。

也是,戎然大败,乌拓奇死翘翘,没人牵制司徒曜了,真不是好事。

乌绍容知道司徒曜不简单,但没想到乌拓奇如此不堪一击。

他拉着江心婉起身,冷声道:“走吧。”

江心婉随他起身离开。他们两都化了妆,脸上涂了黑黑黄黄的粉末掩了姿容,眉形被改变,肩背和腰上也绑了布料,改变了身形,穿着灰扑扑的普通服服饰,像一对平民夫妻。

乌拓奇死了,江心婉心中拍手称快,隐隐地想跟自己下药会有几分关系?不过司徒曜这么猛让她始料未及。大反派果然是大反派,男主你情况不是很乐观啊。

她追上乌绍容,安慰道:“主上,反正我们已不在容郡了,去了京城,司徒曜便管不着了。”

乌绍容紧绷着脸,深邃的眸子深深地看了眼江心婉,把她看得有点心里打鼓,而后才缓缓嗯了一声。

这时,忽地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叫声,江心婉转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正往这边发足狂奔。她发髻乱了,脸上还有几处伤痕,神情满是恐惧,但没跑几步就被后面一个光头大汉给抓住了,拖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

“臭娘们!我让你跑!让你跑!”光头大汉边打边骂。

被打的妇人一边嗷嗷叫,一边求饶,“相公!我在也不敢了!以后你再找多少女子我都不管了,求求你别打了!”

然而男人一身酒气,越打越起劲儿,妇人只能抱头哭嚎。周围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地围了上去,却碍于男子的威猛蛮横而无人敢上前劝慰。

江心婉看得眉心一皱,这时候忽地出来一个俊朗的少年,厉声喝道:“住手!”

他拨开人群走到中央,朗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一个大男人怎可当街殴打妇人?”

光头男停了手,抬眸鄙睨地看着少年,“你谁啊?我打自家婆娘关你屁事!”

少年继续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自家媳妇也不能打,男人打女人,就是不对!”

光头男挽起袖子,“臭小子多管闲事,老子先揍你!”

少年也不惧,马步一扎,双手摆开架势,“看你赤手,我也不用剑,就徒手教训你个打女人的龟孙!”

江心婉看着光头男高大威猛的身形,又看看少年虽挺拔但瘦削的身材,有些担心地微蹙眉头。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光头男只是看着雄壮,那少年虽看着单薄但招式倒还像模像样。来回数个汇合后,光头不敌少年,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流了鼻血。他捂着鼻子丢下老婆跑了,还一边叫嚣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老子叫人来收拾你!”

少年意气风发,回敬道,“等着就等着!小爷我行走江湖的还怕你?哼哼!”

路人纷纷赞赏少侠仗义有为,那妇人亦是感激涕零。少年小表情很是得意,仿佛十分享受这份夸赞。

江心婉微笑着摇摇头,年少轻狂真是美好。

然而帅不过一秒,下一刻那少年表情就僵了。

跪在地上扯着他裤腿千恩万谢的妇人肿着一张脸,哭求道:“小少年,您救了奴家的命,就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愿以身报答!”

少年:……

“等等,不是,阿婶,我担不起啊!”

“恩公!求求你带我走吧!您把我相公揍那么恨,我哪还敢回去!”

少年一脸扭曲,“这您也不能跟着我呀!我是浪迹天涯的浪客,带不了你!”

妇人抱死大腿不松手,“奴家跟定你了,随你浪迹天涯!做牛做马都可以!”

两人就那么僵持在那里,路人有笑呵呵劝少年劝救人救到底的,也有义正言辞骂妇人不要脸的,人家还是青葱少年,她个徐娘半老缠着干嘛。

江心婉看得目瞪口呆,乌绍容在一旁冷冷道:“吃瓜吃够了吗?该走了。”

江心婉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跟上乌绍容,还不忘回头给了少年一个十分同情的目光。

*

他们一行目前只有四个人,她和乌绍容,小珠还有另外一个仆从。如今每个城池都戒严,十人以上的队伍都会被严查,是以乌绍容不得不弃掉多余的护卫,只留了几个人在暗中跟着他们保护安全。

乌绍容命人在旁边客栈开了三间房,他一间,江心婉和小珠一间,另外的男仆从一间。

江心婉回到房中休息,她打开逃出来时匆忙带出来的包袱,里面主要是她精挑细选的一些首饰还有工具以及她的那个小本本。

打开小本本,里面已经划掉五个人了,可惜五个都只是炮灰,有戏份的主要人物还没有划去一个,不过男主的进度已经到了6.6分,只剩下1.4分就可以搞定本书最重要的目标了,也算有些安慰。

正看得愣神,小珠进来道:“小姐,阿才说主上让您过去一下。”

江心婉哦了一声,放下小本本出了门。

她背过身把房门关了,冷不丁地一转身就撞到一个人。

那人哎哟一声退了好几步,捂着脸嘴角痛得直抽抽,“痛痛痛!”

江心婉一看,这不是刚刚仗义救人反被缠住的少年吗?怎么浑身是伤?

“你怎么了?刚刚还看到你在街上救人,将人揍得鼻青脸肿,怎么转眼自己也变成这样了?”江心婉好奇道。

少年一听是知情人,当下苦着脸道:“别说了,那妇人一直赖着我,我走不开,生生等到那光头带着帮手过来,他们孬,六个人打我一人!”

他不服气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小爷我道上多得是朋友,振臂一呼叫过来非把这些人揍趴下不可!”激动时又扯动伤口,他痛得嘶地一声。

江心婉听着都疼,关切道:“小心,你这伤要好好治一下,万一破相就不好了。”

少年说起这个也气愤,“这群王八蛋看小爷长得比他们帅,专门指着脸打!气死小爷了!”

江心婉见他憨直,笑道:“你等下,我有上好的伤药。”说完打开房门去取了一小瓶药出来。

乌绍容从小是药罐子,有储药的习惯,是以身边各种药备够备得齐全,且都是好药。

“喏,这个是外涂,止血生肌,不留疤痕,药效非常好。”她把小瓶子递给他。

少年一愣,今日倒霉催的没想到还能遇到好心姐姐,当下开心地接过,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谢谢姑娘!”他的头顶忽地窜出一个进度条,分值从0分涨到1分。

江心婉:!!!

她看着眼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虽然瘦削但已是成人的身形,只是脸上还有未完全脱去的稚气。

这未成年人……竟是目标?

她回忆一下原书,唯二在这个年纪的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就是原身弟弟。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敢问少侠名讳?”

少年朗声道:“本名江玉轩,江湖别名玄玉子。”又拍了两下胸脯,“姑娘今日赠药之恩,往后遇到困难,可报我玉玄子的名讳,我必定帮姑娘摆平!”

江心婉:……好的,这中二少年是她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手废作者加不了更,但是还算比较肥吧……嘎嘎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筱陌6瓶;吃鼠条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