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一切要从昨晚说起。

花厅内,她刚刚陪了一波贵客,但到了最后选择留宿的时候,那几个贵人却无一选她,都搂了那些个正青春娇艳的小姑娘。

老鸨笑呵呵地提醒道:“她曾经可是咱迎春阁的花魁,官人们不要不识货呢。”

众人哈哈一笑,有人直言道:“是十年前的花魁吧!”

老鸨想了一瞬,“好像是有十二年了,官人们真是火眼金睛。”

众人哈哈笑起来,有人叹道:“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呐!”

花想容手心攥紧,染了凤仙花的指甲几欲陷进肉里。

她跟着老鸨出了花厅后,径直去拿了一壶酒,逃也似的远离这□□浪语的后院楼阁,一路豪饮,辛辣的酒入喉,将她的眼睛也刺得湿润起来。

她多少年没有受到这等侮辱了?还是一群无关紧要的酒囊饭袋!

这迎春阁也是乌绍容的产业,但是谍者从来是单线联系,是以老鸨等少数几个安插的谍者也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她就这样被乌绍容扔到这里来,名曰蛰伏收集情报。

呵呵,让江心婉去接近萧锦,而让她这鱼龙混杂的肮脏之地收集情报?

花想容恨得紧,十几年的青春付出,一朝被打回原形。

她靠着凭栏一口一口地灌着酒,想今晚也不会接客了,索性喝个痛快。

渐渐的,微醺的她发现了一个人。

在迎春楼,前厅是正常宴饮的酒楼,而后院楼阁是喝花酒的烟花之地。

那人独坐在前厅内的一处角落,一袭普通的灰蓝常服,但看得出身材高大而结实,脸上一道横贯脸颊的刀疤尤为惹眼。

他只闷着酒,桌上的菜一点未动。

看起来同是天涯可怜人,花想容走下去,坐到了他的面前。

她本就擅讨好男人,十分熟路亲切,何况这时又喝了酒,两颊绯红,一股子柔媚劲儿。

但是男人很是冷淡,在她几番热络下,也只是淡淡应声。

花想容心中又涌起挫败感,如今连一个破了相的男人也勾引不成了吗?

她心中气恼,便端起酒猛地呛好几口,终于被眼前的男人伸手制住。

“姑娘,喝太多伤身。”男人沉声道。

花想容转眸,道:“伤心之人,伤身又如何?”

男人沉默了一瞬,未言。

花想容却抓住了机会,编造了一个苦难的身世,终于引得男人微微侧目,却也只是和她碰杯饮盏。

隔得近了,她才发现男人的脸,那刀疤纵横的上半部好像比下巴处更为白皙,再仔细看,那白皙处的印子形状似曾相识。

她灵机一动,悄悄地在桌下掏出随身的迷药,不经意地沾了点在手指甲内,然后借着给他倒酒的时候,撒进杯盏。

虽只那么一点点,但是在酒精加持的作用,男人渐渐地趴到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

花想容轻轻喊了一句:“萧将军?”

男子咕哝地应了一声。

花想容瞬间酒醒了一大半,又试探道,“萧锦萧将军?”

男子又咕哝应了一声。

她按捺住心中狂喜,又道:“萧将军,您喝醉了,我扶您进去吧?”

男子咕哝道:“嗯。”

她招来一个小厮,将他扶进自己的房间,放到床榻之上,又给他脱了衣服,装作已经事成的样子。

萧锦,可是她研究很久的人,面具的形状一清二楚,沉默讷言,身材高大,所以下意识地试探,没想到果然是他。

她唇角一勾,这是萧锦,那江心婉那蠢货又是去攻略谁了?

此刻,花想容笑容妩媚地对向萧锦,见他起身,连忙伺候他穿衣。

萧锦有些不自在,道:“昨晚喝多了,对姑娘多有得罪。”

花想容:“公子哪里的话,我本就是以色侍人,还要谢谢公子解我昨晚之难。”

她知道萧锦连多年的面具都取下来,肯定是想隐藏身份,是以装作不知地以公子称呼。

萧锦疑惑道:“昨晚之难?”

他实在有些记不清楚昨晚到底说了什么。

花想容轻轻叹了口气,将昨晚编纂的悲情故事又简单说了一遍,并添加上如今入了这烟花巷,十几年清纯蹉跎,未遇良人,年老色衰,无人再点她,没有进账屡被□□惩罚。

萧锦微皱眉头,他本没有找女人的打算,来这里不过是找一处平日无人认识的清静之地借酒浇愁罢了。昨日司徒曜强硬地让他暂时卸甲,要替他的名来肃清甘州城的布防,全然不让他插手,这分明是不信任他。而他追随司徒曜多年,太了解他的为人,他一旦不信任的人,除了死别无二果。

花想容见他无动于衷,忽地跪倒在他面前,哭诉道:“公子,我知道您是心善之人,您救救奴家吧!奴家不想在这里等死!”

她眼中哀婉,泪顺着脸颊淌下,晕花了妆容,露出原本不太年轻的皮相,很是狼狈和憔悴。

对萧锦这样的人,她懂得用真正的可怜博取同情,让他误会昨晚之事产生愧疚,而不是美□□之。

萧锦果然道:“你想要赎身?”

花想容点头,她掏出二百两的银票,“赎身要五百两银子,我攒了多年攒到这二百两,还差三百两,如果公子能将奴家赎出去,奴家侍奉公子一辈子!”

萧锦道:“既然如此,我帮你便是。只是,伺候就不必了,出了这迎春楼,姑娘就是自由身。”

花想容当然不干,她的目的就是要赖在萧锦身边。是以赎身之后,她磨着萧锦寸步不离,终于得到了他的应允,以陪伺丫鬟的身份跟着他回家,才发现萧锦住的是一处普通的一进宅院,也没有仆从和丫鬟。

随便能拿出三百两为女子赎身之人,是不会住这样的房子的。是以,她更加确认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是在刻意隐藏身份而已。

那为什么要隐藏?江心婉攻略的那个人、那个此刻在将军府主持大局的人又是谁?

花想容微微眯起了眼睛,她总会查清楚,布防图也只能由她拿到!

***

江心婉看着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母鸡和一桌子调料碗发呆。

旁边的孙庖厨小声道:“姑娘,要不要咱讲一遍怎么炖?”

江心婉打住他,“别,你给我讲了,回头熬出来的味道和你的一样了,那还如何体现我亲手熬制的心意?”

庖厨搓搓手,“那行。那小的就先退下了,姑娘遇到什么事差人来问小的就成。”说完,庖厨离开了小厨房。

旁边生好火的小珠道,“小姐,您没有炖过鸡,万一做的不好吃,那会不会适得其反?”

江心婉撸起了袖子,自信道:“炖鸡有什么难的,看我的,保准江氏风味!”

开玩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以前下载了好多教人做菜的app,待她回忆回忆。

她把鸡放进砂锅里,然后参了水没过鸡身,再把桌上看得顺眼的调料挨个放进去。

“使劲儿添火,要赶在午饭的时候炖好端上桌。”江心婉吩咐小珠后出了小厨房,回自己房间打了个小盹儿。

小珠是个武婢,但武功一般,因姿色和智商也平平,是以做谍者被淘汰了,所以做了江心婉的贴身丫鬟。她也是不会做饭的,只听江心婉的话,拼命加柴火。

等到江心婉一个多时辰后回来,揭开锅盖,发现原本一锅的水此刻只剩了个底。

她皱眉,这怕是一碗都盛不够。

小珠抱歉道:“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江心婉摆摆手,没事,她能解决问题。

她又添了半锅水进去,嘱咐道:“这次小火熬,看着点。”

折腾许久,终于端出了鸡汤,江心婉询问了将军正在书房,于是端着鸡汤款款朝着书房走去。

此刻书房里的司徒曜有些坐立难安,虽外表依然风轻云淡,但是手中的书颠倒了都没有反应过来,不时地看着窗外的情况。

“您的剩余时长仅余一刻钟,请及时补充。”脑内声音响起,天上云层也忽地遮住了晴空。

等到外面江心婉和守卫的对话声响起,他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她终于是来了。

江心婉被守卫引进内,她走到司徒曜跟前,“将军日理万机,小女给将军熬了鸡汤,给将军补补身子。”她把鸡汤放到他面前。

司徒要看着雪白瓷碗中,汤水是淡淡的灰黑色,没有什么油气更没有香味。

他出生皇家,身份尊贵,吃的、穿的、用的从来都是极好,这样的品色实在有些下不去口。但是脑内声音响起:“吃下江心婉亲手所做之食,获得生命时限三个时辰。”

司徒曜微蹙了眉头,准备就当中药喝了,但是还没等他端起来,江心婉却一把躲过汤碗,拿起勺子自己喝了一口,道:“民女试过毒了,将军您放心用膳吧!”

她见他一周皱眉为难的样子,突然想起古代权势吃饭可不是有人先试菜吗,赶紧补上。

她理解他这般防御心过重的人,对她这个半路出现的女子做的吃食谨慎。

司徒曜看着雪白瓷勺上若隐若现的红唇印,眉心却是皱得更紧了。

脑内又响起声音,“唇齿接触,近若亲吻,可获得九个时辰的时限。”

司徒曜嘴唇紧抿,终于做好心理建设。修长的手终于拿起汤匙,盛了一勺,闭着眼睛送入唇口。

汤汁味道味道寡淡却很奇怪,脑海中雪白汤匙上淡红的印记也挥之不去。

那是她含过的,上辈子那总是鲜艳红嫩的嘴唇,犹如血盆大口,森森可怖……

呕……他侧身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