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更暗了，雪也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小小的山洞承载不了太多的暧昧旖旎，谭今贺怕自己再闹笑话便在宋子瑶量完尺寸后，提出送她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了十米远，谭今贺还机警地注意着周围，看有没有人。
不管怎么说，在结婚前，宋子瑶的名声不能坏了。
他光顾着周围了，没注意宋子瑶早就停下了脚步。
当两人差点撞一块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揽住宋子瑶，忙问道：“怎么了？走不动了？”
......这点路哪有走不动的？
然而，宋子瑶故意道：“是啊，走不动了，你要背我吗？”
谭今贺沉默不语。
他倒是想。
宋子瑶露在外面的俩黑眼珠子直直看着他，看得他心慌慌。
“别闹，被人看见不好......”
谁知，宋子瑶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背也行，那帮我暖手吧，冻死了。”
塞进他大手里的小手的确像冰一样。
谭今贺不由再将她另一只手握过来，“怎么那么凉？没有手套吗？”
“有，出来的时候忘戴了。”
谭今贺没再放开宋子瑶的手，一路牵着，不时还搓一搓，冰凉的小手一会就暖过来了。
这会天都快黑了，又是这鬼天气，路上除了他俩，也没遇到旁的人。
不过快到知青点的时候，谭今贺便再不肯往前送了。
宋子瑶转了转眼珠子，也没勉强，走的时候却出其不意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响亮的一声“啵”，让谭今贺被雪冰得凉丝丝的脸，登时像被炭火烤过一般，又红又烫。
宋子瑶则笑得像个得手的贼，滋溜跑开了。
留下谭今贺一人立在雪地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伸手摸了摸被亲的地方。
原来她的唇，这么柔软，像花瓣。
如果......
打住！
不能再想下去了！
谭今贺深吸一口气，脚步虚浮地往家走去。
回家之前，他先去了谭友平家。
谭友平见到他，惊讶道：“我刚刚才托了小十三给你带话，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谭今贺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我是自己回来的。”
“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说。”谭友平问：“队上的谣言你听说了没？”
谭今贺：“知道。”
谭友平看了他一眼，“不要信，宋知青跟那个人没什么关系。”
谭今贺：“知道。”
？
年轻人之间难道不是丁点事就会引发矛盾？倒霉侄子这也太冷静了！
谭友平又道：“你上回相亲过的小学老师也来过你家，你记得别让宋知青误会了。”
谭今贺：“知道知道。”
谭友平实在忍不住了，赶人道：“滚吧滚吧，你啥都知道，就当我白操心了！”
谭今贺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脸，“行，那我滚了啊。”
谭友平：“......”
滚到一半，谭今贺又回转来，语出惊人道：“二爷，我要娶媳妇。”
谭友平：“......”
谭今贺：“不过在娶媳妇之前，我得先攒彩礼，这事您先别声张。”
谭友平：“......滚吧。”
-
首都，某胡同平房内。
陆鸣望着侧躺在床上不肯看他一眼的唐心，又是烦躁她的油盐不进，又是诧异自己最近对她的心态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为孩子了。
这个孩子，成了他跟唐心之间的矛盾。
这时，一个老太太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
“我们家没有茶具，只能委屈客人用粗陋的瓷碗喝水，请别嫌弃。”
老太太穿着老式衣裳，虽然布料粗糙，还打着补丁，不过说话动作都知书达理，有着从前大家闺秀的做派。
对着唐老太太，陆鸣的表情和缓了很多，不过也只是点了点头，“客气了。”并没有接过装水的瓷碗。
唐老太太动作自如地将瓷碗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然后打量着陆鸣道：“早就听心心说起过你了，今日一见，果真是龙章凤姿，仪表不凡。”
这话听着是在夸陆鸣，可细究起来，陆鸣便有些臊。
早就听说了，可直到唐心肚子大了起来他才上门拜访，这是明褒暗贬。
陆鸣扯了扯嘴角，“您过奖了。”
唐老太太坐在了床沿边上，双手交叠着，看着温婉得很。
“我们家的成分不好，心心都长到二十了，还一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以她的品貌，要是生在......哪怕是生在一个工人家庭，恐怕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唉，这也只能怪她命不好。”
没等陆鸣说话，唐老太太又道：“不过上天还是眷顾她的，遇到了一个知她懂她的人，虽然因为世俗不能正大光明地结婚生子，但人生遇一知己已是难求了。”
陆鸣难堪道：“一时情动，是我的错。”
唐老太太摆手道：“别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得想法子解决才对，如今心心已经三个多月了，好在没什么反应，街坊邻居才没发现，不过肚子要是再鼓起来，就想瞒都瞒不住了。”
陆鸣：“所以我才......”
唐心一下转过来，半撑起身子，一脸怨恨道：“你想让我把孩子打掉，休想！这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把他生下来！”
唐老太太喝道：“心心，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你不能这么蛮横。”
唐心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老太太：“奶奶，难道你也想让我把孩子打了？”
唐老太太心痛道：“不是我想，而是你不能让陆鸣为难啊，他的家庭，怎么可能允许你进门呢？不然的话，你怎么生下这个孩子？”
唐心愣了好一会，然后一下趴倒在床，哭了起来。
又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人听到，所以显得特别压抑痛苦。
陆鸣实在备受煎熬，他不由道：“既然想生，就生吧，不过生下来孩子就得抱走，到时候你别舍不得。”
唐心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盯着陆鸣，仿佛不认识这个热恋了两年的恋人。
唐老太太却一下挡在唐心的面前，道：“这样会不会太为难？陆鸣啊，你考虑事情可要周全，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陆鸣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先回去安排一下，过几天再来。”
唐老太太欣慰地点头：“你是个好的，我们心心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陆鸣告辞离开，无视周围邻居的打量，快步走出了胡同。
呼吸到新鲜空气时，他才觉得有些后悔。
他今天来的目的，本来是说服唐心打掉孩子的，毕竟原先的计划已经失败，打掉是最好的选择。
可结果却......
现在怎么办？
陆鸣脑子不可控制地跳出那位宋家姑娘的脸来。
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姑娘，他却莫名觉得熟悉，像是上辈子就认识般。
下意识地，他不想对这个姑娘用什么下作手段。
可还有别的选择吗？
-
送走陆鸣的唐老太太转回到屋里，对唐心喝道：“行了，生怕哭得不够大声，让邻居听见？”
唐心委屈得不行，“奶奶，你怎么还帮着陆鸣说话啊！”
唐老太太轻笑一声，“傻姑娘，我是你奶奶，帮着他做什么？可事情到了这一步，紧要的是把孩子生下来，至于你能不能进门，现在根本就不重要。”
唐心不服道：“怎么不重要？难道让我当他的情人不成？”
唐老太太细细将道理掰碎了讲给孙女听。
“现今的困难是，陆家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你进门，那么你就不能再在这上面纠缠，没见你闹了一阵，陆鸣对你的态度大打折扣了吗？”
“所以重点就应该是怎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就算是你养不了这个孩子，但你是他亲妈，他就总有认你的一天。有了这个孩子，你跟陆鸣之间也就有了纽带，再加上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就不信他娶回家的那个能比得了。”
“时移世易，难保过上个几年这世道不会变，到时候是个什么境况，谁又能保证？再说了，以你的成分，就算光明正大嫁人能嫁个什么像样的？与其跟那些没出息的汉子睡一个被窝，还不如当陆鸣的姨太太呢。”
唐老太太虽是大家出身，不过十几岁的时候就家道中落了，后来在一个穷学生和一个富商之间，选择了当富商的姨太太。
她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后悔当初富商跑路时没有睁大眼睛，让自己和儿子被落下了，现在才受这罪。
唐心皱眉道：“奶奶，现在是新社会，哪有什么姨太太啊，你别乱说！”
嘴上虽说着唐老太太，不过唐心的心思已经是被说得松动了。
先前要不是陆鸣帮忙，她早该下乡去了，哪还能当印刷厂的女工啊。
所以唐老太太说的道理，她早就亲身验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