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第二天醒来,林溪感觉后颈的肌肉有些僵硬,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发现枕头边上的电话竟然还通着,拿起来放在耳边听了一阵,意识到那头杨子规昨夜竟也是这样睡着的。

林溪一时之间没了晨跑的兴致,迅速切断通话,耳根发热,心里一时有些郁郁,不知为何,莫名生出一股英雄气短的尴尬情绪,绕着自己的大床走了一圈,没觉得解气,最后只能将自己整个人摔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脸上露出一点茫然无措的表情。

林溪以前上中学的时候,身边就会有女同学与自己的男友发生这样的故事。

她们那个时候还小,正是热爱少年浪漫的年纪,渴望时时刻刻的相守多过一切,似乎在他们眼里,能够听着对方呼吸的声音入眠,这便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情。

林溪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悟。

她小一点儿的时候,眼里只有姚信安的身影,但姚信安不热爱浪漫,他甚至生来冷淡,不会给予林溪这样的回忆。

后来年纪大了一点儿,林溪身边爱慕者日益增多,体会过各种不同的追求方式,却依然没有一个男人,会在凌晨的某个晚上,打着电话过来,听着她的呼吸入眠。

这对于过去的林溪而言,的确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情,而即便现在它发生了,林溪也依然不觉得快乐,因为那个这样做的人,是她避而不及的血亲。

当天下午,杨子规再次将电话打过来,林溪没有接,她又一次将那个号码拉黑了。

杨子规这边似乎并不着急。

他已经完成了《探索者》的拍摄,八月份便要入陈鹤文《三盏》的组。

陈鹤文前一阵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亲自邀着他去自己桃源的乡下居住,两人时而做些农活,时而闲聊自己对于这部电影的感触,时间过得尤其快。

杨子规于是一个月的时间,换了五个号码,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爱发一些惹人脸红的情诗给林溪,大多摘录,也有个别是自己写的。

林溪有时感叹于他的文笔,心情好了也会接通一次,但大多数时候心情不渝,只是置之不理。

她对于这样的暧昧心安理得。

她觉得现在的他们就像两个互不干涉的牵肠挂肚人。

你表你的真心,我演我的决意,既不需要浪漫的锦上添花,也不需要白纸黑字的证明,旁人插不进去,自己也走不出来。

日子进入六月,北城便开始热起来。

林溪这人苦夏,日子太热的时候,就会跟着林文瑾秦梳住到山里去。

老太太前不久住了一回院,出院之后倒是没让孩子们操心,只是忽然让林溪回去老宅看一看她,一是因为想念,二来,也是因为她那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于小苒回国了。

于小苒是过去家里准备说给林涧的姑娘,于家是老太太娘家,于小苒认真计较起来,还得喊她一声表姑奶奶。

可这事林涧那边没同意,于小苒自己也兴致寥寥,打着深造的幌子出国留学,好几年没有音讯。

林溪不认为老太太让自己回去,真的会是去看一看自己这位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从车上下来,她浑身热汗,躲着太阳一路小跑着钻进大厅,抬头看见窗边上的杨子规,再一瞧旁边于小苒的脸,心下了然,眼睛滴溜一转,这才知道老太太这是又操心上了儿孙的婚姻大事。

于小苒倒是格外大方,站在那儿对着林溪咧嘴一笑,乖巧可爱得很。

她跟林溪、姚晴打小就认识,只是以前长得不漂亮,个儿矮,人胖,没多大的人,就知道整日追着校草屁股后头跑,闹的笑话能绕整个学校好几圈,那时候,她性格有些尖锐,平时也就姚晴和林溪愿意跟她说一说话。

现在回来,于小苒明显漂亮了许多,个头往上拔高,比林溪还高了一个头,往杨子规身边一站,看着真有点才子佳人的意思。

老太太见林溪进来,立马笑着喊她乖崽,把手里的草莓递过去,又笑着让她坐下,把人揽在自己怀里,轻笑着问:“老四,这就是你那个堂哥,你说我要是把小苒介绍给他,怎么样?”

老太太一辈子宠溺二儿子。

可在大事上倒也算不得多偏心,大儿子是家主,平日里又孝顺,年轻时因为自己的原因娶了那么个不讲理的妻子,老太太心有愧疚,如今见了大房唯一的男丁,便想着多操心一些。

林溪轻咳一声,脸色毫无破绽,整个人往老太太怀里亲亲蜜蜜的一靠,笑得自然漂亮极了,“这当然好,小苒我知道,人品不错,而且,还是奶奶家里出来的,这应该也算,亲上加亲?”

杨子规靠在窗子边上一直不说话,皱着眉头一个劲喝手里的解暑茶,偶尔将目光投向那边有说有笑的祖孙两,瞧着林溪那么个撒娇哄人的样子,只觉喉咙发痒。

他自从进来见到于小苒,心里便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可他一来并不想要跟人结婚,二来也一向不偏好这样长相可爱的女人。

好在于小苒自己也没那些心思,偷看了杨子规几眼,吃了快一碗草莓,终于凑着脑袋,开始小声跟他打商量:“杨哥,你放心,我这人最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因为老太太几句话就烦着你和林溪,真的,我跟林溪关系其实一直关系不错的,这种事儿我下不了手。不过,今儿咱们来都来了,你能给我签个名不,我表妹还有公司俩阿姨都可喜欢你了,要是你能再在旁边写两句话,我之后,一定给你当牛做马,您想让我怎么在老太太面前演,我就怎么演。”

于小苒这人打小见着长的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道,但她那点儿喜欢来得直白,动机也十分单纯,压根不像林溪,不动声色的就把人往床上勾。

这会儿,杨子规听见她的话,不禁挑了挑眉毛,疑惑地问:“你…知道我和林溪的事?”

于小苒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之前你两不是有照片被拍过嘛,我表妹几年前就喜欢你,那会儿特别跟我念叨过你们。而且,你别不信,我这人看过十几年的言情小说,临床经验丰富,还极具爱心,对男女感情一向有一双无比明亮通透的眼睛,刚才你偷看林溪的眼神,那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嘛,不是,你两是真爱,truelove,活该在一起!”

杨子规这下倒是乐了,他平时不常笑,至少不常真心的笑。

此时,他伸手接过于小苒递来的纸,一边低头签名,一边回她:“那承你吉言了。”

老太太这头显然也很开心,右手放在林溪的胳膊上拍了又拍,小声笑话,“你看,那两人聊得多好,你这堂哥,刚来的时候还对人挺冷淡,这不说一说话,感情就热络多了,我看啊,这事能成。”

林溪原本还跟老太太说着这几天山上的趣事儿,听见她的话,目光扫过去一眼,脸上神情略微一僵,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没了再哄人的兴致,只扬着眉毛笑笑,低头吃起了手里的草莓。

老太太见那头二人聊得差不多,便招手喊了杨子规过来,开口跟旁边的林溪介绍:“七七,这就是你五哥哥。”

说完,又看着杨子规,笑着说道:“这是你二叔的姑娘,家里排行老四。”

杨子规这人在长辈面前一向装得有模有样,点头一笑,十分恭敬,“四妹妹可真漂亮。”

老太太这个年纪最喜欢听小辈说些俏皮话,这会儿听自己平日里最疼爱的孙女儿被夸,一时笑骂起来,“你个臭小子,连你妹妹也敢打趣。”

林溪脸上一点儿看不出有多高兴,见旁边的于小苒挤眉弄眼,只喊了一声“五哥哥”,索性起身把位置让给于小苒,自己嚷嚷着要到后厨找柳婶要水果冰酪去。

老太太倒是没拘着她,只让她别贪凉吃太多,当心肠胃。

林溪于是一个人端着一碗水果冰酪坐在后院门口吃起来,这个地方风大,视野不错,也凉爽,只是她目光呆呆的,手里半天没点儿动作,不知在想些什么,杨子规在她身边坐下,都无甚反应,直到杨子规勾下脑袋,吃了她勺子里的一口芒果,她才忽的回过神来,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皱眉问到:“五哥哥不去跟未来老婆哄老太太开心,过来跟我抢吃的?”

林溪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可实在酸气,一时都忍不住自我唾弃,“啧”上一声,又不再说话了。

杨子规这会儿心情还挺好,侧着脑袋,伸出拇指,抹了她嘴角的酪汁,放进自己嘴里,看着她,笑声低低的:“我有什么未来老婆,我未来可是断子绝孙的命。”

林溪觉得这人可真讨厌,低头吸溜了一嘴,不搭理她:“我才懒得管你。”

杨子规于是又更加挨过去了一些,把林溪整个人挤在门框边上,看着她白透带绒毛的耳垂,故作惆怅道:“你还别说,这个女的,其实挺有眼力见的,为人处世都不错。”

林溪不想跟他在这儿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天气热起来,她的心情一向不好,于是连碗里最后一口猕猴桃都不准备再吃,只想要起身赶紧离开。

可杨子规偏不放她走,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碗放地上,迅速把人一捞,牢牢锁在自己怀里,身体把人往身旁门框上一压,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惬意道:“她说,能帮着我们演戏,还说我两是天生一对,活该在一起。”

林溪听见这话,突然睁大眼睛,惊呼出声,“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说完,又意识到不对,咬着下唇,恶狠狠道:“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放开,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杨子规觉得她现在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实在难得,和往常截然不同,却也实在耀眼的漂亮。

其实林溪总能让杨子规感觉到漂亮——她娇艳的脸,细长的手指,白软绷直的脚尖,甚至身上那些融化在汗水里的痣,他哪样都觉得漂亮。

在杨子规这里,林溪,其实就是他对于女人所有的憧憬。

柳婶在厅里找了林溪许久,等转完两圈,才在后院门口瞧见了她的影子。

一边喊着“四小姐”,一边笑着走过去,见她身边还坐着前些日子才认回来的五少爷,便弯腰拿了旁边地上的碗,抬头见两人额头上有些湿润,打趣让他们别坐在这儿,赶紧回屋吹空调去。

林溪点头答好,却一动不敢动,生怕眼前的柳婶一个眼尖,就看见了杨子规伸进自己衣服的右手,等柳婶转身离开,才抬起手腕,低呵了一声,“手拿开。”

杨子规刚才被柳婶那一句话喊得身体也有些僵,此时旧态复萌,却又整个人靠过去,使劲在林溪耳朵上咬了一口,然后跟个得到满足的瘾/君子似的重新退回来,哑着嗓子开口,“过几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林溪可不想跟他去见什么人。

她甚至连杨子规都不想见。

这狗东西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前,有了老太太撑腰,耍起流氓来越发得心应手。

而且他正值精力旺盛的年纪,有时目光看向你,就像是要随时把你抓起来亵玩,无法无天,没脸没皮。

林溪可实在怕了他现在的样子。

那之后,再不敢应老太太的话去老屋探病。

老太太起初还有些纳闷,后来,得知姚信安突然住院,林溪是过去照顾自己的未婚夫,她便没有再多过问。

姚信安这人天生身体不好,打小长得雌雄莫辨,现在长大,依然精致得像姑娘,下巴上头一点儿胡渣也没有,前些天据说是淋了一场雨,当晚发起高烧,第二天就病得进了医院。

林溪打着照顾未婚夫的名义去看过一眼,算是得了一阵清闲。

可没想,一个星期之后,杨子规直接找上门了。

他倒也不在外人面前做坏事,把人拉进办公室,等门关上,才压着她开始亲。

林溪捂着自己的嘴不让他碰,略微喘着气,有些冷淡地问:“怎么,是跟未来老婆没相处好,又来找自己可爱的堂妹撒气么。”

杨子规被她这语气逗得发笑。

他的皮肤比两人上一次见面又白了一些,眼神却越发老城深邃,手指在林溪的脸上胡乱揉弄,垂着脑袋,低声问:“去照顾姚家那个病秧子了?”

林溪挑了挑眉毛,心想果然是成她大伯的儿子了,如今连姚信安的坏话都敢这么直截了当的说。

抿嘴笑一声,林溪故作风情地撩起眼角,扬了扬脖子,露出下面白嫩的皮肤,懒散回答:“什么病秧子,那是我的未婚夫。”

杨子规因为她这一句话,手上动作一顿,而后沉默地看过来。

眼神里有些暧昧狂烈的情绪,将自己的鼻尖抵在林溪额前,叹气说到,“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林溪耸了耸鼻子,兴趣缺缺的样子,“谁啊,你怎么老想带我去看他。”

杨子规沉默几秒,坦诚回答:“我姥姥。”

林溪生平没被男人带着见过家中长辈,这会儿心里“咯噔”一响,就忍不住疑惑起来,“带…带我去见你姥姥干什么。我不去。”

杨子规靠在她耳边随意一笑,“你紧张什么。我姥姥又不吃人,而且她现在,叫静怡师太。”

林溪脸上神情微微一愣,而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歪着头问:“你姥姥出家了啊?”

杨子规点点头。

林溪于是挥开他的手,又调笑起来:“那怎么的,你是想让我也去沾一沾仙气,好找个时间,风风光光地出家?”

杨子规想了想竟然没反对,“这想法也挺好,以后你当小尼姑,我做小和尚。每天一个山上,一个山下,打水的时候调/情,月圆的时候幽会,最后弄几个儿子女儿出来,继续继承咱们的老庵堂。”

林溪这下是真被这人给逗笑了,伸手往他胸口一推,没好气地骂他:“你个没羞耻的狗东西,出家人是你能这么开玩笑的嘛。”

杨子规垂下眼睛,也跟着笑,“我连自己的堂妹都想睡,哪里还要羞耻这种东西。”

林溪一时哑口无言,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这家伙现在可真是个臭不要脸的老流氓。

但第二天,她还是跟着老流氓去了山里。

杨子规姥姥出家的地方在肴山。

肴山分前后两块儿,前山平日里是游客去的地方,烧香拜佛,旅游偷/情,什么项目都有。

后山相比之下清净多了,正经的公路也没有,只有一经年失修的老道观,在半山腰上,人要过去,全得靠两条腿走。

林溪虽然平时也做健身,但哪里爬过这样高的山,整个人气喘吁吁,浑身热汗,连脸上的淡妆都化开,干脆拿出湿巾,赌气似的,把脸上的妆全给抹了,坐在路边生闷气。

杨子规倒是喜欢林溪不化妆的样子。

林溪平日里一向严于律己,打扮起来精致到无可挑剔,可唯有当她不着脂粉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一个二十三岁姑娘应有的稚嫩与纯情,而这外人鲜少见过的一面,更让杨子规觉得痴迷。

说到底,杨子规就是喜欢了林溪这个人,所以无论她呈现的是哪一种风情,他都会觉得新奇,都会觉得无比勾人。

两人在原地休息了一阵,杨子规喝完水,便在她面前蹲下,回头说到,“上来吧。”

林溪还气着呢,抬腿往他屁股上一踢,见他丝毫不动,便又哼哼起来:“下盘还挺稳。”

杨子规干脆伸手把人往自己身上一拉,低声回答:“我下盘稳不稳,你不知道么。”

林溪脸上一红,干脆又不说话了。

她也没跟杨子规客气,只是被背起来的时候,没有做足心理准备,手臂往他脖子上一搂,下意识发出一声轻吟。

杨子规其实没觉得她重,倒是被她这一声动静弄得身上肌肉一僵,伸手往她屁股上头轻轻拍了拍,咬着牙教育:“别骚。”

林溪这会儿又委屈上了。

她也不开口反驳,只干脆在人肩膀上咬了一口,然后把脸埋下去,闻到杨子规身上的汗味儿,下意识想起两人以前荒唐的时候。

杨子规以前和林溪干坏事儿时就总会流汗,林溪那时骚得很,用手指沾了那些滴下来的汗水,还放嘴里,故意笑嘻嘻地告诉他,是咸的。

林溪这人在享乐时一向十分放纵且没有底线。

此时,两人顺利来到山腰的道观门口。

她大呼一声“哎哟祖宗”,终于挣扎着从他背后跳下来,转过身子,又打开了领口的两粒扣子,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嘟囔着热。

杨子规刚才一路就沉默得很,这会儿靠在林溪身边,越发不说话了,目光只盯着她胸口那一大块儿柔腻的白色,整个眼神直愣愣的。

林溪见状脸色一变,连忙扣紧了领子。

杨子规却突然伸手把人拥在怀里,哑着嗓子问她,宝宝,你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一边问,还一边自作主张的在她耳旁轻蹭。

林溪半推半就,也就装个样子,嘴里哼哼唧唧的,没点儿羞耻,直到道观的木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她这下倒是不娇弱了,一把推开身上的人,脑袋连忙往下一勾。

杨子规于是抬头看去,咳嗽两下,低声喊了句:“姥姥。”

林溪听见这声喊,吓得脚步往后一退,没想踩在一块儿石子上头,一个不小心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杨子规以为她被自己吓着,赶紧蹲下去,见她整个眼睛都红润起来,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林溪这会儿也不知道这位静怡师太把刚才两人的动作看去了多少,耳朵滚烫,只一个劲把脑袋埋在杨子规怀里,撒娇着不肯出来:“疼。”

杨子规被她喊得眉毛都皱起来,他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口从来不在意,可一想到林溪受了疼,他却是丁点也忍受不了了。

如果不是在外头,他真能要把这丫头抱起来,好好给她下面那团柔嫩的肉吹上一吹,亲上一亲,他记得以前林溪给自己上药的时候,就喜欢这样。

静怡师太淡淡地看着两人,也不说话,在杨子规第五声“宝宝”喊出来之后,终于迈步向前,一脚踢在林溪的屁股上头,得了林溪一声惊呼,眼看她往前跑开,动作连贯,比兔子都活溜,侧头看了身旁的杨子规一眼,冷淡道:“没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静怡师太:贫道一个出家人,眼里一向揉不得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