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愣了两秒,兴许也回过味儿来,两眼一黑,脸色就变得十分不那么友好,伸手掏了掏口袋,没找着平时带在身上的防狼喷剂,皱一皱鼻子蹲下,只能泄气似的伸手抓了一把自家柯基的毛,蔫了吧唧地问:“它又怎么啦,不是说都治好了吗。”
杨子规下意识往旁边挪开半步,因为林溪的靠近,他觉得鼻息间又开始萦绕起一股花香的味道,和那天的清甜不太一样,今天她身上的香气是绵长而极具女性意识的,稍浓一些,带了点儿若有似无的瘙动。
他耸耸自己的鼻子,伸手扒开怀里狗头上的一丛毛,低声回答:“刚才和别的狗闹,撞树上了。”
林溪睁大眼睛,“噗”的一下没忍住,突然笑出声来。
她轻轻咳嗽两声,像是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太善良,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又用食指在面前小狗崽子的鼻尖上点了一点,气呼呼地开口教育:“没出息,身体刚好就打架,还打不过,光知道欺负小朋友。”
杨子规目光随着她弯曲的手指上下滑动一阵,只觉那指尖红色的甲油莹润饱满,把她一双葱白幼嫩的小手衬得越发妖娆浓烈,而她声音温软,带着些对于眼前这个小东西的天然亲昵,混合着身上丝丝缕缕的甜香,有一种格外矛盾的纯情。
“它不是打架。”
林溪听见杨子规的话显然有些意外,一挑眉毛,看着他问:“不是打架?那是什么呀?”
杨子规垂着脑袋,没看她,声音低沉,只是面无表情答道:“发情,它是发情了。”
林溪闻言一顿,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才“哦”了一声伸手抱住自己的膝盖。
她这会儿难得有些尴尬起来,视线无处安放,就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的小狗崽子看,同时目光往旁边一绕,便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杨子规那只结实的胳膊。
杨子规的皮肤比大多数男人要白上一些,看着倒是不显孱弱,下面的脉络很是分明,肌肉的线条拉扯着表皮鼓起的青筋,甚至极具男性的阳刚之气。
林溪有些没法儿忍受这样的沉默,伸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就地小声念叨起来:“它、它还小呢。”
杨子规感觉她语气里的些许窘霍,不禁侧头望了一眼,等瞧见她不知何时变红的耳尖时,眼睛一眯,就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唇。
林溪因为今天要回老屋吃饭,特地穿了一身清纯可人的白色外套,头上还带一毛绒贝雷帽,深黑的头发挽在里头,漏下几丛稀少的发丝在耳朵边上,妆容偏粉,乍一看跟高中生似的乖巧。
杨子规历来的教养让他不能过分专注地盯着一个姑娘看,可他却又的确控制不住自己这会儿自作主张的眼睛,于是视线收回来瞟过去,瞟过去又收回来,最后,蹲在原地,竟鬼使神差地张嘴问了句“你用的什么香水?”
林溪一直低头摸着自家的狗毛,没认真听,这会儿见他开口,“啊?”了一声忽然抬起头来,挑着桃花色的眼角,像怀了一汪水花儿似的问:“你刚才说什么呀?”
杨子规瞬间摇起头来,沉声否认:“没什么,我刚才没说话。”
他这会儿倒是知道尴尬了,咳嗽一声,就只能故作镇定地告诉她:“你家的狗之前生病时用过激素药物,发情期会比普通健康的狗要提前一些,而且,你平时喂它的东西有些太过营养了,如果不加控制,以后会引起三高和肝脏肾病的。”
林溪没想到杨子规竟然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聊小家伙的病情,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点点头,像是听老师教育的小孩儿似的,眨一眨眼睛,歪着脑袋问他:“那擦完药,不会影响我带它回去吧?”
杨子规抬起头,侧脸往后门看了一眼,摇头回答:“应该不会,刘医生刚才被人喊出去了,等他回来再检查一遍,应该就能带回去。”
林溪于是松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小便签簿,低头一边在上面写字,一边小声开口道:“这就好,其实我也觉得我家这只狗肥得有些过分了,真的,但它是我奶奶养的,老人家平时没什么乐趣,光想着什么好东西都往它嘴里送,我们也不能怪她对小东西溺爱过分了吧。”
杨子规觉得她这个语气实在有些可爱,埋怨里头带了点儿无奈,和她平时那么个撒娇装弱的样子一点儿不像,偏头看了眼她写的东西,若无其事地问:“你在写什么?”
林溪轻声笑笑,举起手里的便签在他眼前晃了晃,很有些嘚瑟的样子,“是写给我奶奶的Tips,等会儿还要让刘医生拿着它照相的!”
说完,她就又重新低下头,在那便签上画了个可爱的小脑袋,旁边以狗崽的口吻写上一句“奶奶,我要减肥,我要长帅帅,我还要找可爱的母狗狗!”
杨子规被她的行为逗得哑然失笑。
一时间也分不清眼前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品种了,目光盯着她的侧脸,只能沉默,心思放空,跟着她那一对长长的睫毛上蹿下跳了一阵。
林溪当然能感觉到杨子规的目光,但她一点儿不在意,勾嘴笑了上一声,甚至软着声音问他:“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做明星的,平时不是很忙吗?”
林溪其实比谁都知道杨子规现在被天合惩罚,是没戏可拍的,但她这人惯会装着纯真戳人肺管子,此时一张小脸柔柔弱弱的,一番明知故问的话说下来,一点不怀好意的苗头都没有。
杨子规沉默一会儿,也没多说,只是随意地回答:“我最近时间比较轻松,回来看看刘医生。”
林溪点点头又问:“你和刘医生是朋友呀?你们认识的时间长么,他的脑袋是天生就这么秃的吗?”
杨子规嘴角隐隐勾起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弧度,好在瞬间被克制了下去,清一清嗓子,立马十分谨慎回答到:“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我只是大学在这里打过工。”
杨子规大学时工作过的地方不少,这个宠物医院倒是其中最为轻松的一个。
彼时,杨子规还没有经历各方会所的妖魔鬼怪,这里是整个北城收费最高的宠物医院之一,平时来往的大多是些闲来无事,养宠物聊以慰藉的富家太太。
那些太太们年龄层次不同,背景各异,却大多都是脸上无颜、兜里有钱的类型,临近更年期,肝火旺盛,等得久了,就十分需要杨子规这样的帅气小伙儿来安慰几句。
这事儿名正言顺,毕竟世间万千美意,饮食男女,没有什么是比一张好看的脸更让人静心的。
林溪“哦”上一声,也没觉得意外。
她倒是没准备问他为什么要出来打工,也不准备探寻他的家庭是否有哪些不幸。
这样的话题太敏感了,一点儿不适合他们这样一对并不怎么熟悉的男男女女,何况,她即便是问了,能够得到的,也一定只会是一个经过各种掩饰、裹藏在种种包衣之下的答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