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嗓音沙哑, 充斥着冷漠。
与不远处鹿桑惊叫的尖锐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师父!”
拖着一条重伤的腿,云天宗小师妹像是在演什么催泪戏剧一般一瘸一拐地往宴几安这边奔来——
直到从天而降一个金色的鸟笼结结实实将她罩在里面,挡住她往这边来的步伐!
那动静太大,南扶光便回头看了眼, 只见那条从她剑中钻出来的苍龙盘浮于上空, 得意得像是一条逮着兔子的猎犬。
若是那相比之下不成比例的爪子够长, 它可能得插个腰。
“……”
只投去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抬手擦掉下巴上还带体温之血,南扶光垂眼看了眼指尖血液,正欲随意在身上擦掉……想了想,手拐了个弯, 干脆在宴几安自己的衣襟上有些粗鲁地擦掉那抹红痕。
身下的人良久未动。
压在其胸前的膝盖使力, 撑着长剑剑身, 南扶光正欲从身下那人的胸前爬起来,就在这时, 手腕被略微冰凉的纤细手指以极大的力道一把握住。
南扶光微微一愣, 抬起头便跌入因强忍痛意而明亮的眸中, 化龙时龙瞳的琥珀色尚未完全散去,他面色苍白,乌黑的发丝凌乱——
记忆中,宴几安似乎总是高高在上,矜贵清冷, 自持云上仙尊身份又好像被牢牢的钉死在这个身份上,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活着只为苍生, 为沙陀裂空树,以至于几乎抹灭扼杀了自己的人性……
她几乎没见过他像是此时此刻这般,迷惑且脆弱的样子。
“日日, 我……”宴几安道,“鹿桑刚才受伤了,她再也受不起你哪怕一剑,我不能不管她,她必须要从败者组顺利进入「陨龙秘境」。”
他声音响起时,南扶光愣了愣。
“她不是你的对手,这场比试她本就必败,但她不能因此受伤。”
南扶光自认为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让鹿桑与宴几安锁死、龙凤再续前缘、救沙陀裂空树,得三界六道歌颂赞美。
然而当听见宴几安如此理所当然地跟她解释,小师妹如何重要且柔弱不能受伤,这般那般冠冕堂皇,她才反应过来——
她错的离谱。
原来她不是什么要拯救三界六道的大圣人,所以此时此刻听到宴几安的解释,她非但没有释怀,相反的有一股浓烈的怨恨在胸腔蔓延,通过心脏输送的血液传至四肢……
若着股怨气带着毒,那么现在,她五脏六腑应当都被这毒液粹得发黑,发酸。
“一,方才把她锤进土里时,我停手了,你长了嘴,就去问问是不是她才是不认输想继续斗到底的那个。”
南扶光道,“二,这不是你用金属性的锁链将我锁起来,像狗一样拖拽的理由。”
凝聚如冰的长剑在南扶光掌心拂过的一瞬“哗啦”一声消散,与从宴几安手腕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汇聚作一摊流淌而出——
南扶光收了剑柄,轻易便挣脱了他的桎梏。
宴几安自己撑坐起来。
在南扶光来得及反应过来前,他那边已经被血污污染至看不清原本袖色的手背动了动,被血污染红的白皙修长的大手从后贴住了她的腰。
被刺穿手腕之人像是感觉不到痛,肆意将那血手印沾满南扶光身上的白色道袍,而后稍一用劲,将即将脱离他的少女揽向自己——
南扶光跌在他身上,猝不及防被他抱了个满怀。
云上仙尊冰凉的鼻尖扫过她颈脖,深深埋入她的颈窝。
在最后的一刻,南扶光只来得及看到他眸中的琥珀金光骤然退散,他双眼发红,气息沉重,连呼吸都有了粗重的鼻息音。
……
苍龙不知何时于头顶消失。
南扶光总觉得它又没完全消失,从背后很远很高的地方仿若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那目光无甚温度甚至带着一些危险的气氛,但她却莫名相反地觉得很安心。
——原来这辈子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此时此刻埋首于她颈窝之人,好像褪去了一身的称号与地位回归成为了一位普通的凡人,他紧紧地抱着她,不执一言。
身体亦在不明显地颤抖。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无论如何无法挽回的事,这世界上也有事物能让衣袖不染尘的云上仙尊,体会到恐惧。
“好了,师父,出的洋相不够多吗?所有人都在看我们师门的笑话呢。”
南扶光没有推开他,只抬手拍了拍云上仙尊僵硬的肩。
“莫再让我觉得连师徒都没得做。”
然而压在她腰上那只手仿若不知疼痛,闻言,只是无声加大力道,仿若要将她揉入怀骨胸腔。
南扶光被勒得发出一声短暂喟叹。
“宴几安,打个商量。你我就到此为止,行不行?”
……
这一日,渊海宗的演武台被破坏的不成样子,选拔赛不得不中途暂停,择日继续。
但对于糟蹋演武台的罪魁祸首们,却无一人有任何怨言,他们看到了太多该看到的或者不该看到的东西。
演武台是上午拆的。
舆论是午膳前炸裂开的。
几乎是南扶光前脚刚刚离开演武场,人们便七嘴八舌利用手表一切的可传播信息工具,口口相传这场渡劫期级别的世纪大战,开口便不可避免地提及那把宴几安真情实感摁在地上的苍龙——
可惜没人知道那条龙是怎么回事。
毕竟说好了云上仙尊就是三界六道最后一条真龙。
「云上仙尊是最后一条龙这件事不会有假,所以那个东西只可能是长得像龙的生物,你懂吧?蛟啊蟠啊也很像龙,但不是……它可能是深渊古兽。」
不明来历的生物一缕打为“深渊古兽”,就好像深渊是什么不明生物专属垃圾桶。
「宴几安是镀了鳞的真龙,你见过比真龙还粗一条的蛟?」
见过啊,刚才。
「道理我都懂,所以到底为什么那么粗?」
都说了深渊古兽,它们在深渊无敌手不干活,长得胖点有营养点很合理,还有你怎么又开黄腔。
人们津津乐道地猜测,连带着之前南扶光骑着不知名毛茸茸巨兽怼翻古生物研究阁的高塔、在大日矿山召唤不知名九尾火狐的壮举被一起挖了出来。
于是从“最厉害的三界六道第一女剑修”、“最合适做器修的天才剑修”之后,她又多了“深渊御兽师”的称号。
最后剑修、器修和御兽师几乎为了她的事当场开始扯头花。
然而闹成这样了,却没有人对这场闹剧最后,那最值得提的一幕过多讨论……
不是人们没兴趣,实在是该话题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提起。
过于感情色彩丰富的狗血。
根本没有可以正大光明公开讨论的场合。
这种剧情留给神奇的《三界包打听》流动版当然是最合适的场合。
而不负众望的,《三界包打听》流动版也是反应最快的,甚至在演武场内,被医修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宴几安都还没来得及完成止血前,版块就出现了这样的主题——
【楼主提问:本人去年与师妹争夺宗门第一器修的称号,因我入宗门早修为高,开炉前一日长了眼的都知道我赢定了。结果开炉当日,我那有些偏心宗门小师妹的道侣号称走路没看路掀翻了我的鼎炉……虽然事后道侣认真给我道歉了,看上去也很后悔的样子,但今日突然想起,依然如鲠在喉,请问道友们我该怎么办?】
帖子已经发出,就飞快起了高楼。
「分,下一个。」
「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男人走路不看路?用叽叽走路才能不看路?能怎么办,当然是剁了他叽叽!!!!!!!」
「亲亲您好,您知道我们一般是劝分的。」
「………………楼上道友,您反应好快。」
「笑死了,娘的,为了讨论点八卦大家都好努力!」
「这码打得……我一下都没反应过来,还在想一年前的事现在才想起来发帖问是不是有病,狗到处乱撒尿你隔半柱香才给它一巴掌它都得觉得委屈,更何况男人?」
【楼主:引用楼上狗撒尿举例的,爽就爽在当下那一巴掌人家还真甩出去了……】
「斯认为甩的不够狠,目测下次还敢。」
「还不够狠吗,狗嘴都打歪了吧——剑修的手腕多重要,哪怕对于渡劫期来说凡体损伤完全可修复但当时也是那血都快流出成河了?」
「在现场,医疗组,确实血流成河,组长魂都快吓飞了,那位嘴巴里还在说“没关系”,我的个道德天尊在上,他是不是没有痛觉?」
「渊海宗弟子也来表示”流成河了”属实,后来我们擦了一下午没整干净,还是我们宗主说算了不搞了就这样吧(摆烂.JPG)。」
「好多现场的,你们是我在渊海宗唯一的人脉!」
【楼主:啊所以,眼瞧着我道侣被扇,当时我那迷人的小师妹怎么样了?谁帮我回忆下。】
「楼主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当楼主突然让我们帮她回忆!」
「没怎么的,就哭呗,腿折了,但不严重不影响下一轮败者组继续发光发热……也是被医修弄走了,一直在说“对不起”。」
「也是哈,光明正大选拔赛你说你摇人干嘛呢?」
「慌了呗。」
【本回复被楼主添加为首楼高亮】「不是你们到底在讨点什么鬼东西?主持正义是《沙陀裂空树》法律法的职责,我们只是狗血的搬运工!
为什么这其中最妙的一幕你们是一点不提:没有哪条狗在你给了它一血流成河的大嘴巴子后还能咬着尾巴扑上来拥抱你——
但如果是一条龙的话,可能可以。」
【楼主:楼上道友……呃呃呃呃呃最后一句话我要复制黏贴下来发双面镜动态。】
【楼主:扶光仙子果然已经是next level。】
【楼主:所以我建议干脆南扶光那半区的名额重新打过,然后单独给她一个名额……毕竟这样搞谁还敢跟她上演武台?这位根本就是脱离我理解范畴内的金丹期,颠起来渡劫期都骑在身下当猪扎,太猛了!】
「楼主你怎么点名了?」
「这贴保不住了。」
「道友们下个贴见。」
而后过了片刻,果然这疯狂起高楼的讨论就被删的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楼主与那位高呼“用叽叽走路不看路当然就该被剁掉叽叽”的道友,喜提禁言七个节气,这就意味着她们今年连“新年快乐”都只能憋着,说给自己听。
……
如果这帖子里讨论的热火朝天的道友们知道他们的讨论已经被正主看见,恐怕会兴奋的昏过去。
南扶光确实看到了。
她前脚刚回到住处,尚未来得及坐下给自己倒一杯冷茶,下一瞬桃桃就冲破了她的房门,捧着《三界包打听》邀请她看路人绝妙发言——
当确认南扶光没有错过顶置那一则回复后,她也很激动地握着南扶光的手,星星眼:“您知道很久以前我就在您与云上仙尊这个西皮里脱粉回踩,速度在整个云天宗只能说二师姐第一我绝逼是第二,但今天有所不同——你扎穿了一个剑修的手腕,他却用沾满血的手抱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超爱!!!!”
南扶光任由桃桃在她耳边上蹿下跳,等她喊够了冷静地提醒她:“宴几安确实当下没掐死我,但不代表他以后不会抽风翻旧账。”
“他不会的他不会的这一次我肯定他不会的,你走的那是头也不回当然没有看见隔着人群汹涌他看着你背影的眼直到你彻底消失不见——”
好,还押韵上了,就差唱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恨?你以为我现在手上全是谁的血?”
桃桃愣了下,低头一看被自己握在掌心的手,看见其上已经干涩的血迹斑斑,尖叫一声瞬间弹开三丈远。
南扶光:“……”
无论如何,南扶光将剑刺穿云上仙尊手腕这件事还是显得很出格。
四舍五入这行为等同于弑师。
放到伦理道德那一个课题的话,理论上属于天理不容。
但南扶光并不在在乎,毕竟是天理先不容她,一个人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会被占着道侣名号的师父大庭广众之下用锁链拴起来当狗拖……
她当时被吓惨了。
一只手被狗链牵着,不远处是握着伏龙剑单打独斗根本打不过她的鹿桑。
就算鹿桑真没想趁火打劫的意思,那般众目睽睽之下,她以为自己会死。
那一幕,想看响起依然觉得窝囊又充满了怨毒。
这导致她匆忙离开演武场时途中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话,当以鹿桑为首的人群一窝蜂地扑向血流个不停的云上仙尊时,她逆着人群离开,头也不回。
正好这会儿桃桃来了,她便指挥她帮自己弄热水准备沐浴更衣。
站在屏风后,温热的水蒸气扩散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南扶光这才看见自己的一身道袍已经狰狞到完全没法看,上面沾的龙血量可以直接扔给药阁的道友用来入药的程度……
举着报废的衣服,屏风外面的桃桃再一次感慨了云上仙尊虽然操作很迷但他确实像被下了蛊,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他可能可以为了南扶光连种树大业都放弃。
蹲在浴桶里的云天宗大师姐听得白眼连连。
桃桃又夸奖她今日赢得漂亮——就像是总算想起了这茬,她们聊了聊那条助南扶光逆风翻盘的苍龙,就连召唤其之正主都云里雾里,所以当然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现在渊海宗一半的男修被你离谱的实力折服,另一半则变态一般迷恋你刺穿仙尊手腕时的疯批。”
屏风外,桃桃懒洋洋地捏着术法试图拯救一下那血渍斑驳的道袍。
“当然也有一些被吓成湾仔码头的……嗳?”
“嗯?”
“所以作为普通凡人,你那么凶,那个杀猪匠对此怎么说啊?”
桃桃随口一问,然后奇怪地立刻感觉到屏风后安静了下来。
里面肃静一瞬后,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声像是坐在浴桶里的人猛地站了起来,桃桃茫然地转过头,就看见南扶光迈着湿漉漉的长腿急匆匆往外爬。
南扶光成功地把宠物落在了演武场……
准确的来说是宠物团队。
具体内容大约是一个杀猪的以及他的三头小猪。
好消息是她不用帖寻宠告示。
坏消息是她可能需要贴一张公开致歉告示。
他肯定,超级,超级,无敌,生气。
……
赶在黄昏前,南扶光急匆匆换了身衣服去找那被她撇下的男人,在商业街街尾看见冷清无人的馄饨摊,上面挂着“今日暂停营业”木牌。
和她一样呆若木鸡站在那的还有几个路人。
“哦今天馄饨摊不营业啊?”
“是哦摊主早就通知啦,说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所以不能来营业。”
“什么重要日子?娶妻生子还是好大儿考上「翠鸟之巢」状元?”
“是「陨龙秘境」选拔哩!他说他得去看看。”
“这也看?干他屁事哦,看彩衣戏就算了他咋啥玩意都乐意看?”
“鬼知道咧!”
“……”
南扶光的眼皮子一阵乱跳。
无敌的内疚在这一瞬袭击了她。
最终在记忆中那杀猪提过一嘴的住处找到了他。
没有吃闭门羹。
房门被轻叩后不出片刻从里拉开,隔着门槛,寒风吹过使得屋内带出的暖气尤为具有存在感。
暖风夹杂着皂角的香以及跌打损伤膏药的味道,南扶光踮了踮脚,抬起头视线从来开门这人结实的胸膛一路向上,路过他放松的下巴弧线,轻抿的唇角,最后定格在他高挺的鼻尖上。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藏在道袍衣袖内的手崩溃地抓了抓,在来得及为自己把他丢下猛虎道歉之前,她张口先问的是:“怎么了,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脑袋上空,有一段时间陷入了沉默。
当南扶光忐忑不安地终于把视线上移望入男人的眼睛,却看见他微微弯起眼,云淡风轻道:“被碎石砸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闹出多大动静……但不严重。”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身子,让开一条能够让南扶光进屋的通道。
那通道不宽,抬眼望去,可以看见一张腐朽破损的瘸腿桌子,上面放着个双面镜和一些沾血的纱布。
再后简简单单一个榻子,棉被拉开了,棉被上有三只小猪在热闹地拉拉扯扯,乱踹、咬耳朵、踩尾巴,闹成一团。
南扶光跌跌撞撞地迈过门槛入内。
她听见”嘎吱”一声,木门在自己身后被关上,冰冷的风雪被关在门外。
夹杂着药味和身后男人身上特有气息的暖气笼罩了她。
从方才开始冰冷至有些僵硬的四肢开始回温,她好像刚刚从摩天界摸爬滚打终于回到妙殊界的凡人,此刻,奇妙的有一种得救的感觉。
“你从哪来?住处?沐浴了?”
身后男人的嗓音低沉平稳,由远而近。
头发被撩起一缕,很近的距离,站在南扶光身后那人“咦”了一声,开始絮絮叨叨地问她怎么头发都未绞干就着急出门,现在都快结成冰了,明明之前才用实力证明哪怕是金丹期修士也会病得一塌糊涂……
南扶光转过身。
男人的声音在她狠狠撞入他怀中时戛然而止。
小猪仔们哼唧唧的吵闹声也是,冰雪风声也是,外面的嘈杂之音也是……
谁说那场由心引发的大病一场什么都没有留下呢?
当她张开双手拥抱他,自然而然地便用胳膊攀上他的脖子,那力道之竭力,仿若溺水之人抱住从眼前偶然飘过的一段浮木,一线生机。
站着的姿势有些费劲她便踮起脚,踮起脚还是有些差距她干脆踩在他的脚背上再踮脚……毛茸茸的发顶扫过下巴,曾经数个日夜以如此这般近的距离鼻息混淆。
男人抬手——
手落在她的手肘。
一路滑落向下。
略微粗糙却温暖的拇指腹若有似无地搭在她的手腕处,仅摩挲两次。
“还疼吗?”
被冰冷的锁链禁锢、拖拽、吊起的冰冷与屈辱在这一刻仿若真正的被驱散了。
将被冻得快僵掉的脸埋入他的怀里,她沉默着,以微弱又小心的方式,像个小偷偷偷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这是怎么了……我好像是跟在你离开演武场后才离开的吧?”
近在咫尺的胸腔震动。
“怎么搞得你才像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怜虫?”
“……”
“嗯?”
“别说话。”
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响起。
男人的嗓音染上了笑意,他说,哦。
……
若天道确实未想对她赶尽杀绝,那必然是至少还为她留有一人。
此刻就在她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