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兀都也加入了追寻小面包之队,虽然他还没有吃过小面包。

乌里尔在跟着他们捡了几天垃圾之后,终于摸清了垃圾城的一切规则,他随身携带的摄像机也越记越多。

这天塔那托在吃了一只黑皮香蕉后悻悻道:“我们快去团结足够多的人吧,我想早点吃到小面包。”

乌里尔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站起身:“团结可不是用嘴说就可以的,要让人家相信你的决心和能力才行呀。”

可谁会相信一个还没觉醒异能的地虫呢?

塔那托感觉前途无光,不免丧气起来。

乌里尔却拍拍她的肩,又招呼在一旁努力翻找的兀都:“走吧,我们去找找别的出路。”

“别的出路?”兀都放下手上的垃圾,不明所以。

乌里尔将目光投向那四座根基山,这几座山长得很有趣,植被都长在山脚山腰,而山顶是光溜溜的,就像秃顶的中年男人。

乌里尔知道,那是上帝城建立之前,坦布人用飞机在山上洒了药,那药可以让植物迅速枯萎,土壤失去活性,上百年无法再长出植被。

这全是因为它们要作为上帝城的地基,而植物无序生长可能会破坏上帝城的砖石。

“我们去根基山看看。”

塔那托爬起身,也顺着乌里尔的目光眺望过去:“去根基山干嘛?”

乌里尔得意道:“不要小看大自然的力量啊。”

早些年坦布人曾在根基山的外围拉了电网,并派佣兵军团定期巡逻,严防尤托皮亚人逃离当地。

后来他们从联邦学习了先进经验,给所有加勒比海盗国的居民登记身份ID,没有身份ID的黑户禁止从事任何社会活动,包括住宿,坐车,就医和用餐,这就意味着尤托皮亚人基本没有自行逃脱的可能。

除非他们觉醒了特殊的异能,躲过了ID审查。

现在根基山周遭彻底成了无人管的区域,偶尔有觉醒等级高的尤托皮亚人会进去打猎,可打来的动物都被那种药水污染了,很多人吃了就死,久而久之,只有少数几种吃不死人的动植物成了他们的粮食。

可惜他们也不懂得给这些动植物繁衍生息的时间,很快动植物就被吃得干干净净,尤托皮亚人再度陷入饥荒。

“根基山里已经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兀都解释道。

“是嘛。”乌里尔掏出地质罗盘,一边往密林深处走一边做着标记。

“你这是在做什么?”塔那托追上去。

“你们观察一下,看看我是怎么做的。”乌里尔扭回头,狡黠一笑。

塔那托和兀都都很聪明,很快就从乌里尔的行动中摸索出了标记路线的方式。

乌里尔见他们看明白了,才说:“听说自从有了身份ID,坦布人已经很久没来根基山周围巡逻了。”

塔那托跳下一块巨石,拍了拍手:“不知道,反正从我出生就没见他们到这边来过。”

“哦?”乌里尔竖起一根手指,“那我们就有了一个最大的优势,地形优势!”

塔那托和兀都齐齐看向乌里尔。

“如果你们用我这种方法将根基山的地形完全摸透,那么将来它就会成为你们最牢靠的战友,最有力的防护。”

“想象一下,塔那托揍了坦布人一顿,坦布人想要抓她,如果是现在,那么塔那托被抓的概率近乎百分之百,可如果她对根基山了如指掌,立刻跑进了根基山呢?”

塔那托眼前一亮:“他们对这里不熟,很大概率抓不到我!”

乌里尔满意道:“答对了,这样塔那托就可以以相对薄弱的战力,对强大的坦布人造成伤害。我们假设塔那托的战力是3,而她能用这种方法对付战力为6的坦布人,那么当有一千个塔那托团结在一起,就可以对付六千战力的坦布人,当一百万塔那托团结在一起,那么......”

“六百万!”兀都脱口而出,他为此兴奋,为此激动,眼底微微涌上热潮,他看到了希望。

乌里尔拍拍他的脑袋,银色的大胡子随着嗓音一晃一晃。

“这种方式,叫作游击战,是古时候一些很聪明的人类发明的。”

又向前走了两个半个小时,当塔那托和兀都已经疲惫不堪,身上背的水也全部喝光了。

兀都:“好渴好饿,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然天都黑了。”

塔那托也唉声叹气:“我肚子都开始叫了,山上也没什么能吃的。”

乌里尔却气定神闲:“不必担心,只要找到了秘密基地,肯定让你们吃饱喝足。”

终于,爬过一个小山坡后,乌里尔站定了脚步。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扇布满青苔和铁锈的大门,藏在层层密叶之下,极难被人发现。

乌里尔擦了擦干裂的嘴唇,笑了:“看来我的运气还是很好的嘛。”

这是一座C级地下城,看铁门周围猖狂的植被,就知道这里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根据尤托皮亚的地理环境,以及占地面积,乌里尔判断这里应该有不止一座地下城。

联邦对地下城的研究已经非常成熟,勘探,定位,评估等级全部有详细的教材,只要用心学习,谁都能够掌握。

可尤托皮亚人因为没有网络,移动受限,所以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即便他们当中有等级高的觉醒者,也因为被离谱的传说吓到,不敢轻易涉足地下城。

“这是什么地方,我爸妈说如果在山里看到铁门一定要远离,里面有吃人的怪物。”兀都小声道。

塔那托一扬脖子:“怕什么,我去看看!”

乌里尔拦住她,耐心道:“这里面确实有吃人的怪物,不过怪物也是分等级的,比如这扇门里最厉害的怪物是C级,而我——”

乌里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是A级,所以可以带你们进去,如果将来你们觉醒成了C级以上的等级,并获得相应的异能,也可以自己进来。”

兀都:“哇,你是A级。”

塔那托庆幸自己那天没有打劫乌里尔,她发誓道:“我一定要觉醒成很高的等级!打败所有欺负我的人!”

“有志气!”乌里尔先是夸奖她,然后又说,“即便你没有成为高等级也没关系,在我们外地,进入地下城都是以团队的模式,一个队伍里有负责战斗的,有负责治疗的,有负责收集物资的,还有负责指挥的,大家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原来还有这么多规则。”兀都喃道。

乌里尔:“我认为嘛,队伍里最重要的其实是指挥,一个优秀的指挥可以发挥队伍最强的战力,所以指挥不需要有多高的等级,但他必须会运用这些战力,这种品质更为珍贵,叫作......领导者思维。”

乌里尔说完,特意留意了一下塔那托和兀都的反应,兀都还在托腮思考新灌入大脑的知识,而塔那托的神态却明显有了变化。

乌里尔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当他听说塔那托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够集结一队地虫跟着她坑蒙拐骗,他就知道塔那托有这种能力。

能力是不分好坏的,但要看如何运用。

乌里尔将手搭在她的肩膀,鼓励道:“塔那托,如果有这种品质,那做地虫有什么意思,要做就做尤托皮亚人的指挥试试看!”

塔那托慢慢拢紧手指,胸膛里有种难以描述的情绪翻涌着,仿佛澎湃的巨浪,冲闯开她狭隘的思维。

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母亲只教她如何做好一个狡猾的地虫,喂饱自己的肚子。

当然,也没人教给母亲这些。

她和母亲的人生何其相像,相像到她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结局。

原来,这叫作品质,原来人生,不止一种可能。

乌里尔将手伸进包里,翻来翻去,突然整个人一僵。

塔那托回神:“你怎么了?”

乌里尔猛地一拍脑袋:“啊!我忘带晶矿石了,这下进不去地下城了。”

兀都愕然:“晶矿石是......”

乌里尔垂下脑袋,满头蓬松的银发也狼狈起来:“就是昨晚我们玩歘子游戏用的那五块小石头。”

塔那托双眼瞪大,伸手薅住乌里尔:“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拿来玩游戏,到底靠不靠谱啊!”

乌里尔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游戏也是很重要的,工作要劳逸结合嘛。”

兀都面露绝望:“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没吃没喝,无功而返了?”

乌里尔沉重点头:“抱歉,确实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乌里尔!我跟你拼了!”

山林里传来两个少年绝望的咆哮。

当晚,三人狼狈的从根基山上摸下来,一个个犹如饿死鬼投胎,眼睛都是绿的。

兀都回家偷了吃的,几人窝在墙角黑暗处狼吞虎咽,结果因为吃得太急太香,被兀都的父母发现了,兀都被揍了一顿,塔那托和乌里尔抱着脑袋落荒而逃。

塔那托气喘吁吁:“你你你不是A级吗!我们为什么还要逃跑!”

乌里尔跑得贼快,差点把塔那托都给甩丢了:“吃人嘴短,这种时候我一般不动手。”

塔那托气得跳脚:“气死我了,你等等我!”

一口气跑出老远,兀都的父母总算懒得追了,乌里尔这才停住脚步,拍拍胸口,侥幸道:“幸好这里没有网络,不然传到网上被我弟弟看到就坏了。”

“为什么被你弟弟看到就坏了?”塔那托肺都快喘出来了,她一边瞪着乌里尔一边问。

乌里尔:“他太善良了,看到我偷吃东西被人追着跑会心疼的。”

“啧。”塔那托撇撇嘴,装作不屑一顾,但说不羡慕是假的。

乌里尔还有亲人惦记,有亲人心疼,可是她什么都没有了。

塔那托一屁股坐在地上,揪着地上的杂草道:“在我们这里,善良就会被人欺负,就像兀都。”

乌里尔也坐下来,盘着腿,将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挺着后背:“其实外地也不算太平,所以我得保护好他。”

塔那托打量着乌里尔的坐姿,觉得这样坐看起来很有气势,于是她也不自觉挺直了腰板,心不在焉道:“那你还能保护他一辈子哦?”

乌里尔:“我当然会保护他一辈子。”

塔那托羡慕极了,他既羡慕乌里尔,又羡慕他弟弟:“那你们的父母呢?”

乌里尔仰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塔那托:“我和弟弟不是一个父亲,我们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出了意外去世了,但我的父亲还活着。”

塔那托叼着一根草:“至少你还知道父亲是谁,我都没见过我父亲,他应该是个坦布人,他把妈妈强迫了,然后才有的我,本来呢,我是有可能在地下层打工的,但是......我妈死的太早了,所以十岁时候没人带我去报名,就错过了。”

乌里尔轻笑了一声:“我虽然知道父亲是谁,可却永远不能和他相认,也永远不能被人知道,他和我母亲曾经相爱过,但最终还是把我们抛弃了。”

塔那托皱眉:“他为什么不能认你们?”

乌里尔不确定塔那托能不能理解:“因为他的工作不允许他有家庭和孩子,为了保证他做出的决策可以公平公正,他不想失去工作,所以放弃了我们。”

塔那托看向乌里尔的目光也有了一丝同情:“嗐,也没什么,我们这里多的是坦布人不认自己混血的孩子,谁在乎。”

乌里尔笑道:“可我现在做的事,要完成的目标,追求的理想,都必须请求他的帮助。”

塔那托呆住:“啊......那也太憋屈了,要是我,宁死也不可能去找他。”

乌里尔摇头:“塔那托,不能这么想,如果你有一个必须要完成的目标,那就一定得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你或许要原谅伤害你的人,要与你的仇人合作,要接受同伴的误解,这当然很难,但却是必须承担的责任。”

“责任?”塔那托喃道。

乌里尔仰身躺下,枕着胳膊,望向头顶黑漆漆的上帝城。

“如果你有足够宽广的胸襟,那么垃圾城是你的帮手,地下层是你的帮手,像我这样的外地人,也会是你的帮手,很多时候一个强大的组织并不是被对手打败的,而是从内部瓦解的,其中领导者要负很大的责任。”

“你现在大概无法理解,不过我有很多个小故事可以讲给你听。”

塔那托竖起耳朵,身子倾过去,眼睛亮亮的:“什么故事?”

“嗬...嗬...嗬......”乌里尔鼾声如雷,已经心安理得地睡过去了。

塔那托木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