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灵奴

赤阳当空照下,大地因为高温蒸腾出残存的水汽,裹挟着阵阵泥腥味道,灌进来往修士的口鼻之中,闷臭而滚烫。

两名家仆打扮的汉子骑着蛮兽栗牛一路奔腾,盆大的牛蹄踏起纷扬沙土,直卷到前方豢奴场的大门口。

“开门,天湖山庄来买灵奴!”两个汉子高喊一声,将一块令简掷入门后,跃下了栗牛。

没有等多久,‘哐当——’嘶哑悠长的撞击声响中,厚重铁门缓缓开启。

两个肤色黝黑的劣等灵奴一骨碌儿从里面伏地滚出,朝着两个汉子行礼,“客人请进。”说完,他们姿态卑微的往后退去,引着栗牛往另一边的蛮兽栏去了。

铁门背后薄雾迷蒙,静谧无声。

两个家奴抬步走进门中,远远望去,一时间根本看不清有多少奴隶笼圈坐落其间。

前方巍峨桥楼处,站了一个身形精瘦的男人,他站在荫凉下,手中握着令简,打量了来人几息,脸颊皮肉熟练的堆起谄笑:“在下是此处豢奴场的廖管事,不知贵山庄想要什么样的灵奴?”

年纪稍长些的汉子抱了抱拳,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傲然:“请廖管事准备上等灵奴一百名,明日会有凌剑宗的仙人降临此处,前来验看。”

“凌剑宗的仙人?”廖管事惊了惊,忙把人迎上桥楼,笑容愈发灿烂,“天湖山庄隶属凌剑宗麾下,这一百名灵奴,莫不是凌剑宗所需?”

另外一个汉子是个愣头青,说话十分不客气,“你叽叽歪歪管这么多,还不快去准备?要是敢拿些劣等的灵奴以次充好,仙人一怒,荡平你这豢奴场也只在顷刻之间!”

“是是……”廖管事唯唯几声,掩去目光中的锐利,左右一看,不耐的喊起来:“阿梦,你人呢?!”

“小奴在。”

温软声音响起,一个穿着严密长袍,身锁镣铐的人儿从桥楼底下躬背走出。

人儿的脑袋低低垂着,墨发荡在耳侧,姿态恭顺至极,浑身上下只露出一段细腻雪白的后颈,弯曲出纤细柔美的弧度,好似刚刚出水的嫩生鲜藕。

一根漆黑铁链锁在人儿的手上,因为常年的佩戴,在光洁的皓腕上擦出了深深红痕,恍如是娇娘的艳丽樱唇,更为人儿添了几分怜弱美感。

天湖山庄的两个家仆愣在那里,眼神闪烁起来,喉结微微滚颤,似乎是在吞咽口水。

瞧见他们目光中的火热,廖管事脸上的轻蔑一闪而逝,朝来人抬了抬下巴,“带这两位贵客去休息。”

“是。”名为阿梦的人儿应了一声,在一旁作出邀请的手势,依然低着头,轻声说道:“请贵客随小奴过来。”

细语柔声宛如潺潺清泉流入心间,立时就把心头的焦灼驱散,两个家奴满脸痴然,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好……”

见他们走远,廖管事收了谄笑,朝地上啐一口唾沫,骂骂咧咧:“不过也是低贱的家奴罢了,还跟老子装高贵?呸——”

他掏出大串锁钥提在手间,走过桥楼喊了手下,前去笼圈清点灵奴。

*

客人休憩的小楼前早有两个清秀小厮笑意盈盈的在等着了,一个叫白宝,一个叫蓝宝。他们见到天湖山庄的两个家仆过来,连忙上前,一边一个将人引进了房间。

阿梦往后退走,愣头青汉子急了:“哎,别走啊!”

“他给二位取了仙草茶就过来。”身边的蓝宝连忙安抚,说着又抬起头,对阿梦颐指气使道:“听到没,客人要你伺候,取完仙草茶之后就来放水搓背!”

“是。”

阿梦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态度谦卑的退了出去。

仙草茶并不是真正的仙草,不过是一种能够补充些许灵气的普通草药,煮来招待一方势力的家奴最为合适。

一路向灶房行去,远方迷雾后面的笼圈里隐隐传来灵奴们的哭喊声,阿梦抬眼朝着声音来处看了看,又迅速的垂下目光,敛住手间镣铐,默默埋头向前。

灶房里人声嘈杂,仙草茶‘咕嘟嘟’在锅里煮着,阿梦领了两杯出来,端回了小楼房间。

才放下茶杯,旁边的蓝宝就拖长声调:“还不去放水么,两位客人一身尘土,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阿梦立即转进另一侧的浴室,打开了澡池旁的水阀。

浴室与外间只隔了一层薄纱屏风,白宝蓝宝两个小厮侍立在天湖山庄家奴的身侧,说些闹趣儿的话,一来二去就扯到阿梦身上。

“他呀,说来话就长了……”蓝宝怪笑几句,提了个话头,“客人知道福寿仙族么?”

天湖山庄的家奴有些惊奇,“福寿仙族……传说中只存在于天波渺,与天同寿,长生不死的人族?怎么,跟他有关系?”

蓝宝笑起来,并不顾忌阿梦在场,“没错,我家场主早年运气好,在咱们云腾大陆的一座拍卖场里见到了一个福寿仙族的男人,就买回来跟场子里的魅灵女奴配种。”

“嗨,哪有什么长生不死,不过是比咱们普通男人多个把儿而已。生十六个孩子下来,十五个都早夭了,那福寿仙人跟魅灵奴也油尽灯枯,就活了阿梦这么一个。”

“二位也都瞧见了阿梦的身段,啧啧,诱人吧?原本他好的时候,脸蛋更是漂亮到不行,加上他是魅灵女奴的后代,一身媚意浑然天成,可当得灵奴中的极品。”

“当初场主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把他卖个好价钱,拿他当主子似的供着养着,结果谁能料到……”

见蓝宝卖了个关子,面前两个汉子立即追问:“怎么了吗?”

“他身上有皮肉发烂的怪病,近些年愈发严重。”蓝宝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嫌恶万分:“尤其是大热天,要是不穿袍子遮挡,那味儿简直能把人熏死!这才成了劣等的灵奴,只能干最低贱的活儿!”

愣头青汉子呼吸急促起来,急忙道:“难道就治不好了?任由这样的妙人儿自生自灭,岂不可惜?”

“哎哟,当然给他治过了!想开始我们场主还花费了大量灵石,去一些仙门求来灵丹妙药。可没用啊,好上几天又会复发。这怪病就跟个无底洞似的怎么都填不满,哪里砸得起那么多的灵石来治他?只能任由他去发病喽。”

“其实吧大家也在私底下议论,场主拿福寿仙族跟魅灵奴配种,就是乱来,所以那些孩子都死了,阿梦也有怪病……”

另外一个小厮白宝赶紧打断他,“你又嘴巴贱,场主爱拿谁配种就拿谁配种,要你管?”

“是我错,我掌嘴,好哥哥你饶了我!”蓝宝作势扇自己嘴巴,引得两个汉子也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间,白宝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惋惜:“阿梦病得挺严重,怕是活不长了。”

蓝宝立刻接口,语气不屑:“要是能活长倒是好了!场主白花了心思,把上百万的灵石都打了水漂,就砸这么一个短命鬼身上。我可听人说了,等阿梦一死,场主就要就把他挫骨扬灰,连个尸身都不给留下!”

“奶奶的,你们场主这么狠哪?”

“为了解恨呗!”

“哈哈哈哈……”

外头笑声连绵不断,透过薄纱屏风传入浴室之中。

细弱纤长的手指在热水中划动,撩开了道道波纹,阿梦跪伏在澡池旁,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将镣铐敛在怀中,专心调试温度。

垂在他颈侧的墨发沾了雾气,凝结出细小晶莹的水珠,柔软的贴合在玉色的肌肤上,像是骤雨过后的湿漉娇花,惹人爱怜。

长袍虽然宽大,但因为跪伏的姿势,反而将他的身躯勾勒出了惑人的线条,宛如美玉蒙了一层薄纱,勾得人心旌难稳。

天湖山庄的两个家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画面,二人立时身下发紧,眸子里的欲色随之沸腾升起。

他们都是老手,早就尝遍百味,其中也不乏有魅灵女奴的存在。可面对这魅灵女奴与福寿仙族的后代,还是跟个嫩子鸡一样躁动万分。

不得不承认,面前这劣等灵奴的身上实在是有一种魔力,撕碎了他们的理智,叫嚣出他们的欲念,让他们化身成了……兽。

愣头青汉子年纪轻,根本按捺不住,完全把蓝宝的话忘到了脑后,直接将阿梦扑倒,撕开了他身上的长袍。

然而下一刻,见鬼般的呼喊声震颤所有人的耳膜:“啊!”

愣头青汉子的脸上残存着惊颤,手脚并用的滚到一旁,把先前喝下去的仙草茶全部都吐了出来,“呕——”

阿梦倒在地上,光裸在空气中的背部大面积的溃烂着,长满了流脓的肿泡。紫青色的脓水渗出,淌到他的纤瘦腰际,在裤腰边沿堆积出一层毛乎乎的脓痂,散发出令人反胃的臭气。

年纪长些的汉子也难忍喉间作呕的感觉,加上丝丝缕缕的臭气连绵不断的涌进鼻间,最后他也伏在一旁大吐特吐。

外面的白宝蓝宝听到声音奔进来,“两位客人怎么了?”

阿梦早就扯好长袍伏到了一边,瘦削肩头瑟瑟发抖,完全是被吓坏了的模样。只见他畏畏缩缩的抬起头,向面前两个汉子露出同样溃烂流脓的脸庞,声音凄哀可怜:“惊扰贵客,还请恕罪……”

一见那张千疮百孔的脸,愣头青汉子愈发恶心,发了狠的用力,把阿梦往外面踹去,嘴里厉声喝骂:“恶心的贱种,滚!”

“哎哟!”在白宝的惊呼声里,阿梦骨碌碌滚出了房间。

腰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阿梦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起身,体内的血气不住翻涌,口鼻中流出了大滩的鲜血。

里面蓝宝问清了事情,嗓音尖利的朝外面喊:“在门口等着,待会儿进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镣铐相撞发出金属声响,阿梦从地上缓缓爬起,任由口鼻中的鲜血滴落在衣襟上,幽暗的眸子里寒意森森。

但他声音温软如故,让人听不出一丝异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