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建云从老家谈判后回来都晚上七八点了,回来前她跟蔚映敏约见面。
她要蔚映敏给她签一份明确产权的协议,过户给他的那两套房只是借用他的户稀释夫妻财产而已,最终的产权还是自己。她不在乎这份协议是否具备法律效力,它能约束住蔚映敏和明确到自己的权益就够了。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个象征性的协议对他有效力。
这一行为是否会伤害到母子情?她顾不得了。
从她把房产过给蔚映敏,从蔚映如替蔚映意争取房产开始,她内心的不安渐次蔓延,这种不安压倒性地战胜了她对子女情感上的渴求。
她的生存处境告诉她,钱等于命,她不能把命完全交由给旁人,哪怕对方是她生养的子女。
在今天之前她认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她在婚姻里是绝对优势的那一方,但今天跟老爷子谈,他竟说出要实名揭发她哥利用职权违规安排子女、女婿等亲属及关系人子女在某银行系统工作,为他们在职务晋升、工作调动等方面谋取利益……
无论他是信口开河还是掌握了确凿证据,这一行为又给她敲了警钟。两人斗一辈子了,她从不知道他还存了这样深的心机。
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她又想到不久前做的一个梦:梦里的家属楼浓烟滚滚,楼下哭天喊地站满了人,远处是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她就呆呆地绝望地站在那儿仰望七楼,楼上有她年幼的孩子。
她从梦中抽泣着醒来,清醒后的第一反应是她在梦里为什么不冲上楼救自己年幼的孩子?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哭天喊地要冲上楼救自己孩子的母亲们。
她为什么没有像她们一样疯了似的冲上楼?
她不敢深思。
在那一刻她想轻轻地、隐形般的在这世间存在着。不再向映意索要情感也是可以的。映意不回来也是可以的。
但今天跟老爷子谈判后,她又推翻了那晚梦醒后的想法。
她是爱孩子的,只是不多。
如果不爱她怎么会心痛到哭醒?如果特别爱她怎么不冲上楼?
所以她是爱的,只是不多,但那份不多的爱也远远超越了老爷子。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冷血鬼!
哪怕今天她找蔚映敏签产权协议,也只是为了自己晚年的生活保障,为了活着的时候能体面些,但死后这些身外物她无论如何都是要留给两姐弟继承的!哪怕她成天嘴上刻薄,什么捐了扔了的,但她把这些留给两姐弟的心从未动摇!
她这一辈子赚钱是为了啥?是为了自己生活得好,是为了给子女积累财富!
但那个自私自利的冷血鬼要独有产权是为了啥?是为了再婚!他有一套产权独立的房就能迅速再婚!将来他死后房产的第一继承人是配偶,不然谁愿意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这么一想,自己身为母亲还是无私伟大的!至少她从未想过再婚。哪怕所有亲戚在背后喊她——守财奴!
那有什么关系!她对子女在经济上一向是给予,从未剥削!除了……除了在蔚映意结婚时对她说了狠话,也因她不听话而没有给她分文陪嫁,但……但婚后蔚映意回来借钱她也给了呀!只是……只是在之后她遇到难处再向自己伸手时,自己用她结婚时说的话拿捏了她而已。但是她也不能因此一两年不回来,在自己生病住院时也不回来吧。
那场病就是她的心结。是她跟蔚映意的心结,也算是跟高美惠的心结。她可以跟高美惠当朋友或任何关系相处,但当婆媳她还是不自在。她当初要蔚映如介绍蔚映敏跟她认识,完全就是想要两人当人际关系处,从未想过真正撮合两人。
她一年多前托蔚映如找高美惠就诊,想要解决的问题是压力性尿失禁。这个毛病在生下蔚映敏的时候就存在,那时候很轻,只有打喷嚏时才会偶尔漏尿。只是在这两年间骤然严重了,她去就诊时已经严重到了拎重物上楼梯时就会漏尿,她怕在某些场合失态,日常就一直垫着护垫(老爷子没少拿这事攻奸她)。
她以为自己的情况挂妇科,但高美惠听完病情描述后带她去了泌尿科,当时泌尿科有一女的,帮她检查后直接就下了脸,问她怎么能这么能忍!又不是远山沟里的无知村妇,看她也是穿金挂银的体面人,怎么能忍受这么低质量的生存,怎么就不会心疼和爱惜自己!
她当时羞愧到无地自容。
之后这个泌尿科医生又把她领到高美惠的科室,说不止是压力性尿失禁,还存在严重的炎症及子宫脱垂。
之后她确诊为中度子宫脱垂,同时进行了两项手术。
她在这个手术期间内心是极度脆弱的,异常渴望子女的陪伴。蔚映敏是在匈牙利没回来,蔚映意说请不下来假,但她在动完手术的当天下午刷朋友圈,顺着家里一个亲戚的视频号点赞,看见了蔚映意带着孩子在逛海洋馆的小视频。
这件事实实在在伤透了她的心。
跟高美惠的不自在,也是在这个手术期间把她跟泌尿科的那个女医生划等号产生了对立情绪:你们是有识女性,我是无知村妇。
*
蔚映敏接到章建云电话时正在菜市场,他被约谈劝退后工作基本处于交接状态,每天都很清闲,闲到他在工位看被某个老饕餮安利的《食物与厨艺》的书籍。十分枯燥的一本书,但他津津有味看得痴迷。他分享给高美惠,高美惠翻开目录第一行写着:面包演变沿革。
010:史前时代。
011:希腊、罗马时代。
012:中时代时期。
高美惠合上了书,表示只想吃现成的食物不想了解食物的沿革。既然他有兴趣,以后家里的厨房交给他了。
他昨天网购了一个砂锅,今天下班经过菜市场认真挑选了条鲈鱼,准备回家做道鲈鱼豆腐煲。他先自己一个人在家尝试做,等做成功了在人前大展身手才会一鸣惊人。
他就是在精心挑选鲈鱼时接到章建云电话,说约他出来吃饭,他说来他的住处吧,他买好菜了,顺便问她想吃啥?章建云意不在吃饭,说煮啥吃啥。
章建云头一次来蔚映敏的住处,此刻的状态全然不见几天前的颓势。今天跟老爷子的谈判又激起了她的斗志,加上她的思想又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早前她一直心虚于自己是个失格的母亲,今天她算见识了,跟老爷子比她实在太称职了。
她见着蔚映敏就先朝他一顿输出,把老爷子今天的恶行全说了,这才是咬人的狗不叫唤。家里缺钱的时候都是她回娘家求助,现在倒落了口实成为他反咬一口的证据。
蔚映敏在那儿一面听着一面认真地煎鱼,章建云说完心里痛快了些,这才腾出心思打量房子,九十平方的两居室,户型通透,就是墙面发黄家具家电陈旧,一陈旧自然就显简陋。她特意多看了几眼卧室,干净倒干净,但不像情侣住的。
这么一圈看下来她心里五味杂陈,担心蔚映敏的寒酸在高美惠面前过于被动。她都不用问,两人往一块去的时候绝对是宿在高美惠家。她刚建构出来的“称职母亲”的形象轰然倒塌。也就转念间,蔚映意颠锅抡勺烟熏火燎,以及她不时轻微活动手腕的小动作都变成一枚枚绣花针射向她,这些全是无声的指控,指控她年轻时因疏于教养而常把“各人有各命、一代胜过一代”等托词挂嘴边。
很显然她的子女在经济层面没有胜过她。
她感到心酸,在抑制这些情绪的时候朝着厨房去,问蔚映敏要不要帮忙?
蔚映敏烧菜很有条理,油盐酱醋调料粉哪拿哪放,不似她见过的那些男人,进个厨房不是手忙脚乱就是烧过饭后的灶台面仿佛台风过境。但同时蔚映敏在厨房里这一套有条不紊的烧饭习惯,又像一道利剑般射向她。去年蔚映敏从匈牙利回来的接风宴上她还大言不惭地夸:没自小对他厨艺上的培养,他在匈牙利早饿死了。
别人都自豪于自己呕心沥血为子女安排了体面的工作,她得意于自己从小培养了子女“独立生存”的技能。
而此刻眼前这份技能令她沉默。
但也只沉默了一分钟,仅仅一分钟,思绪瞬息万变,老爷子又做了什么呢?!相较之下自己母亲的形象屹然是立得住、屹然是称职的!
抓住这个立足点后她清空一切思绪,聚焦于当下是来干嘛的,是来解决什么问题的!她又支棱了起来,望着蔚映敏把烧好的鲈鱼豆腐煲、虎皮尖椒、凉拌豌豆苗依次端上桌。
她站在厨房门口,蔚映敏帮她拉开餐椅说:“妈你坐。”
章建云哦一声落座,看着那一盘虎皮尖椒,回头朝着从冰箱里拿冷饮的蔚映敏说:“我是来跟你说事的。”
蔚映敏拿了一罐自制的椰水乌龙茶,打开坐过来说:“吃着说着呗。”
章建云没动筷,先说:“我想跟你明确一下产权,那两套房我只是借你户……”
“行啊。”蔚映敏刚烧完饭很热,先喝了一口冰镇椰水乌龙茶问:“协议带来了么?”
章建云脱口说:“冰箱里拿出来的不能直接喝。”
蔚映敏给她夹块鱼头,“下回等热了我再喝。”
章建云拿着筷子给鱼头翻个面说:“将来我百年了,身后那些东西早早晚晚还是你们两姐弟的。”
蔚映敏说:“我从来没认为那两套房过户给我就是我的……”
章建云急于解释,一时又找不出恰当的理由,情急下就搬出蔚映如说的那番话,其实她也认同,“我现在要以家产的形式给你就是分裂你们两姐弟的关系,等将来我百年……”
“妈我都明白。”蔚映敏看她说:“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你明确属于你的权益是正当的。”
章建云哦了一声,低头吃鱼头。
她爱吃鱼头。
蔚映敏剔着餐碟里的鱼刺问她,“味道怎么样?”
章建云照实说:“好吃,比我厨艺强。”
“你那手艺就算了。”蔚映敏笑说:“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做法。”
章建云又惯性地说:“比我强但又不如你映如姐。”
蔚映敏不在意,“我映如姐有二十来年的厨艺,当然跟她不能比。”
章建云又夹了条虎皮尖椒,她把青椒上面的一层虎皮揭了,吃完一整条说:“这个青椒的肉厚,辣度也恰当。”
“我特意挑选的肉厚实的。”
章建云连吃了一个鱼头两条青椒心里舒坦了,吁一口气说:“就是小时候没给你们做几顿饭,不然我也能涨手艺。”
蔚映敏手指托着碗底,夹了一筷头豌豆苗慢慢嚼食着咽了说:“不要老介怀过去,你就是个不称职不合格的母亲也没关系,我也是个失职的儿子。我很感恩当年你能为了我回来,我也为你为了我回来而感到抱歉,我一度认为是我的存在把你困住……”
“呀这青椒……“章建云放了筷子抽纸巾擦眼,“这个青椒太辣了。”说着就端起杯子一个劲儿喝椰水乌龙茶。
不适宜,母子间不适宜这样的对话。这比责骂都更另她难受。章建云面对不了这样的情感,她不愿在儿子面前失态或肝肠寸断。
从前事,不值提。
她生怕蔚映敏继续说,更怕最后母子俩以抱头痛哭的煽情场面收场,然后字幕打上「全剧终」,那太可怕了,她嘴里哈着气擦着泪说:“太辣了。”
蔚映敏则泰然自若,看着章建云蹩脚的演技,问她,“要不要喝啤酒?”
“拿拿,怎么不早拿。”
蔚映敏从冰箱拿了罐啤酒打开,倒了玻璃杯里,随后拿起筷子继续慢慢吃饭。
章建云连喝了两杯酒,情绪平稳了,岔开话问他的事儿,“你跟高医生有长远打算么?”
“你喊她美惠就行了。”蔚映敏说:“有啊,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
章建云本能问:“你们婚后住谁的房子?”
“美惠在这小区的另一套房。”
“那怎么行。”章建云脱口说:“你也在这小区买一套!”
……
章建云难得严肃,“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
蔚映敏无所谓,“我对地位不敏感,我只想好好生活。”
章建云搁了筷子,“你映如姐就是例子,明峻的赚钱能力下降危及家庭经济……”
“不是哦。”蔚映敏跟她说:“家庭经济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核心原因是我姐对明峻失望透了。”
“明峻咋了?不出轨没冷暴力又朝家里拿钱……”
“那是你对丈夫的标准。”
章建云不争论这些,问他,“你就准备倒插门了?”
……
蔚映敏也不多解释,就按她说的,“我是大大方方从正门进的。”
章建云说他,“有你后悔的时候。”
蔚映敏不在意,“我从来没有这么安逸过,我就想这么生活。”
章建云语气扎实,“我给你出钱,你在这小区也买……”
“这小区的老产权再买也没有价值呀。”蔚映敏平心静气地说:“我把美惠那套房翻新和添置家电家具也算我们俩的婚房了。”
章建云上火,“她房本能添你……”
蔚映敏夹块鲈鱼说:“我们俩要登记结婚了会做个婚前财产公证。”
章建云的火气下去些,“算你有脑子,白让我操心过户给你的房产。”
“那我可没这预见性,婚前财产公证是美惠提出来的。”蔚映敏嫌鲈鱼凉了有隐隐的腥味,又把砂锅端回去加热。
章建云一时无话,拿筷子夹了个虎皮椒揭着皮说:“我一直以为我儿女双全,没想临了是俩闺女。”
蔚映敏在厨房加热鱼煲,回头认真说:“妈你这个思想是不对的,婚姻里任何一种相处形式的目的都是为了共同追求幸福,形式要为需求让步。我也晓得经济在关系里的重要性,但我要把这些排首位,我自己一个人生活就好了。”
“谈权利经济也好谈感情也好,这些都要附着在具体的人身上。谈感情的本质就是在谈人,不可能把具体的人分离出来只谈论附着物。”
“假如我爸是一个高官或首富,你跟他的婚姻就会琴瑟和鸣么?”
章建云实话实说,“那就是另一种相处模式了,我会跟他相敬如宾。”
蔚映敏把热好的鱼煲端出来,“那就是夫妻利益大于一切了。”
章建云不跟他争,只顾吃鱼。她爱吃鱼。
蔚映敏说:“我对婚姻的需求是人大于一切。”
章建云不想听,“你爱啥啥。”
“那你就是同意了,回头我结婚了你别吃惊。”
“我啥也没说。”章建云说:“你爱咋整咋整,既然你住高医……美惠家就别打算我,我不会跟你们住一块,各自过各自的,一月半个月的想起我是你妈了就一块出来吃顿饭。”
“我设想过你会娶个温柔的,我能当个说话算数的婆婆。我看这情况,你们别奴役我我就谢天地了。”
“美惠很温柔的呀。”
……
章建云吃饱了擦嘴,望着桌上的剩菜残羹,估计以后没什么机会吃到了,她起身告辞说:“跟你姐说声,她随心吧,家里大门朝她开,她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拉倒。”
蔚映敏要送她,章建云说我又没老。
章建云出来单元楼慢步朝车位去,今天的心情真是一波十八折,她叹息仰望这附近的住宅楼……又跟站在阳台护栏前的蔚映敏对视上,她挥手,回去吧。
蔚映敏手里夹着猩红的烟头,朝她比划了一个大爱心。
见母亲开车驶离,他弹弹手里烟灰,随手打开了手机朋友圈,拇指随意在屏幕上划,划到蔚映如五分钟前发的跳尊巴的小视频,他点个赞,又退出找去仨人群里@蔚映如:【你去操房了?】
蔚映如在干洗店啃着生冬瓜回:【我哪儿有时间,尊巴视频是存货,我主要想在朋友圈打造一个”二胎美妈的精彩人生”的人设。】
蔚映敏问:【有啥好处?】
蔚映如回:【好处大了。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干得了事业养得了娃,婚育事业一手抓,重要的是在这之余我还有精力经营自己,没有因为婚育而丧失掉个人价值,谁不赞我一声独立女性!】
……
高美惠肩上挎着羽毛球包跟杨照从体育馆出来,杨照喝着运动饮料跟她八卦姥姥早上在公园唱《出塞曲》时的魅力,引得俩老头为姥姥争风吃醋。但她总感觉姥姥还是最爱姥爷,别看俩人在家爱斗嘴,但姥爷的脚指甲手指甲和头发都是姥姥细心修剪的。
“你姥姥姥爷一直都很恩爱。”高美惠一面跟她聊一面低头看群微信,蔚映如说想要去学茶艺学艺术剪纸学声乐和非洲鼓……老年大学一个学期才二三百块。
她问:【那你怎么不报名?】
蔚映如说:【有年龄门槛,人招五十五岁以上的。】
她回:【等五十五岁了我陪你去。】
蔚映如问:【你学啥?】
她想想回:【诗歌和声乐都可以。】
……
那边蔚映敏在跟蔚映意通话,蔚映意刚下班在家吃晚饭,她八点后才去夜市炒粉。她手腕上贴着膏药只顾吃饭没听蔚映敏具体说啥,反正不管说啥她都:呵呵,你可真有意思。
蔚映敏说:思前想后。
蔚映意顺嘴接:后来居上。
蔚映敏说:上蹿下跳。
蔚映意说:跳梁小丑。
蔚映敏说:丑态百出。
蔚映意说:出头的鸟儿被枪打。
蔚映敏说:打水的竹篮一场空。
蔚映意吃好收了碗筷去厨房,准备回卧室换衣服去夜市,“我要去夜市了,挂吧。”
蔚映敏倚着阳台护栏笑说:“姐过一段我去合肥找你。”
蔚映意回他,“少来,我可没空招待你。”
蔚映敏说:“我离职流程走完就去合肥找你。
蔚映意单手换着衣服问:“找我干啥?”
蔚映敏随意地说:“你没空回来我去见你呗。”
蔚映意说:“随你。”
蔚映敏问她,“姐你想吃啥我给你带?”
蔚映意说实话,“没啥想吃的,天天炒粉没一点食欲。”
蔚映敏开玩笑,“我偷两块妈的金条给你带去。”
蔚映意笑出声,“真偷出来也算你能耐。”
蔚映敏说:“我今天跟妈打了协议,她的房产和银行保险箱里的金饰我只是帮她代管。”
蔚映意沉默了会,半天回他,“真正离间我们的不是这些。”
蔚映敏轻声说:“我明白。”
蔚映意说:“你知道人至中年为什么老感觉无力?”
蔚映敏说:“不知道。”
蔚映意说:“因为我们用尽了半生力气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在反复论证自己的平庸,且还在持续忍耐着一种悬而未决的生活状态。”
蔚映敏没做声。
蔚映意笑他,“订好票了提前跟我说,我去车站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