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怯弱比无能更无药可救

蔚映敏下午五点就从公司回来了。

蔚映如羡慕炸了,羡慕他这种休而不退的工作状态。

蔚映敏懒得理她,他都不敢轻易请假,生怕哪天不去被老板察觉到他职位的非必要性从而把他优化掉。

他下班这么早是因为今晚聚餐,他可以先回来去厨房准备。他回来烧菜蔚映如就不用提前回来。他知道店里招不来人蔚映如就要两头跑。

在明峻开洗涤公司前,蔚映如只需要顾好干洗店就行了,晚上给明皓洗澡陪读是明峻负责。那时明峻被优化后在跑网约车过渡的阶段时间相对充裕,晚上基本没应酬。但明峻的洗涤公司运营后他就顾不上明皓了,那么这个担子自然就落在蔚映如肩上。

蔚映敏在进菜市场前打电话给高美惠问她想吃啥,高美惠说随便,蔚映敏说没有随便。高美惠想想说:“你要不嫌麻烦就烧个酸萝卜炒肉,我也想吃鱼了,蒸条鳜鱼吧,皓皓也爱吃,你看着再弄一道配红酒的菜就够了,还有烤牛舌呢。”

蔚映敏朝着水产区去,问她,“你几点回来?”

高美惠说:“你这话问的。”

蔚映敏没觉察出有啥不妥,问她,“咋了?”

高美惠没好说他说话的语气跟两人的关系不相宜,回他,“你下回带个前缀。”

蔚映敏站在一个水产摊位前,伸手拨弄着水箱里的鱼问:“什么前缀?”

“姐。”

蔚映敏懂了,怪声怪气地喊她,“姐姐。”

高美惠听不下去,回他,“你太讨厌了。”

蔚映敏笑着问她,“多讨厌?”

高美惠说:“你能不能端正态度。”

蔚映敏炸毛,“就兴你不端正?“

……

高美惠说:“听不懂。”

蔚映敏让她听懂,“就兴你跟我调情暧昧摇摆游移。”

“胡说八道。”

蔚映敏无所谓,”你就当我胡说呗。”

高美惠词穷,“你这人真有意思。”

“我要没意思会招你疼。”

……

高美惠挂电话了。

蔚映敏也被自己的话给臊到,本来他另一只手在拨弄水箱里的鱼,这一下给收了回来,甩甩指尖的水珠想着要不要打回去解释,他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盯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拨回去,抬头看见对面卖鱼的大哥,大哥问他,“兄弟,你这鱼挑好了吗?”

蔚映敏伸手指了下水箱,“帮我挑个一斤出头的鳜鱼吧。”

大哥好奇地多瞅了他好几眼,“兄弟你今年多大岁数?”

蔚映敏不做声,脸开始发热。

等他拎上鱼离开水产区,脸皮都是烫的,不敢深想,越想越羞,没脸做人了。

*

蔚映敏在厨房把菜都洗好切好,准备烧的时候蔚映如回来了,到厨房她先从冰箱冷冻里拿出牛舌给化开,然后系着围裙说:“我给你搭把手。”

蔚映敏说:“那你弄蒸鱼汁吧。”

“我来炒菜,你调汁和切牛舌吧。”蔚映如说:“油溅到你衣服上难洗。”

他在这儿调着蒸鱼汁,蔚映如刀背拍了一小块姜丢进去,问他,“蔚映炜今天又给你打电话了么?”

蔚映敏说:“下班前二婶跟我通电话了。”

蔚映如一点不吃惊,“我妈跟你怎么说的?”

蔚映敏说实话,“因为是你开我才申请内购,不然我就把名额留给我姐或我妈了。我妈也油车,她主要看不上我们公司的车,不然我早就申请了。”

蔚映如感到窝心,回他,“谢了哈弟。”

“跟二婶通完话后我跟映炜发了一组照片。”蔚映敏说:“我们公司有一批滞销款,内购折扣力度更大,映炜还没回复我。”

“他主要是给徐遥开。”蔚映如说:“他要自己开才看不上你们的车,你要在四个圈或特斯拉任职他第一时间找你内购了。”

蔚映敏说:“他说徐遥就中意你那个款,我说没名额了。”

蔚映如问:“我那辆算畅销款么?”

“算是经典款。”蔚映敏说:“性能各方面都经过市场考验,不似别的热销款,售出去多召回也多。“

蔚映如夸他,“弟弟你真棒!”

蔚映敏跟她交代,“二婶要再跟你打电话,你让他直接联系我就行。”

蔚映如笑说:“行!”

蔚映敏问:“那谁……今晚回来么?”

蔚映如纠正他,“明峻。”

蔚映敏翻个白眼。

蔚映如认真地说:“他这两年是运气衰,人衰的时候多少会影响心情,但他这个人品性还是不差的。”

“我见不惯他往餐桌前一坐,你给他盛饭端菜的样子。”

蔚映如说:“那有啥呀,他要月月能朝家拿五万块,我给他洗脚都行。”

蔚映敏哼一鼻子,“我妈在家都不这么惯我爸。”

“因为你妈有娘家人给她全力托举,年轻时候她跟你爸离婚后有娘家可回,你姥爷能继续帮她安排工作。况且你还有个在银行当行长的舅舅,你妈几乎可以无息贷款把副业搞得风生水起,这也是为什么她老为自己的人生不值当,因为当年她有条件选择离开但牵挂你们还是回来了。你妈在婚姻里过不好,一部分因素是她不顺从和难搞。”蔚映如说:“美惠至今单身的原因也是因为她难搞,难搞的女人意味着挑剔和很不容易被糊弄。像我这种懂“温良恭俭让”的早早就步入婚姻了,只要我能忍耐和想过,我相对就能把婚姻经营好。”

蔚映敏沉默。

蔚映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催他,“快把牛舌切了。”

蔚映敏拿过牛舌欻欻两刀分为三个部分:舌中后端,舌前端,舌下肉。

舌中后端他给厚切,切了六块;舌前端切薄片;舌下肉准备跟酸萝卜一块炒。

蔚映如正在炒菜,转头看见他切的牛舌,麻利回过头翻菜了。她原打算吃两顿的,给明心和杨照留点。

高美惠拎着酒来的时候蔚映敏躲在厨房,严格来说算不上躲,他本来就在厨房好吧。他拧开电烤盘一面烤牛舌一面支着耳朵听客厅动静,他听见高美惠换鞋去洗手,出来后又站在餐厅的位置问明皓的牙,说张开嘴让惠姨看看你的牙齿,紧接问你妈呢?

明皓说:“妈妈下楼取快递了,舅舅在厨房呢。”

高美惠问他,“你家冰桶在哪儿?”

明皓问:“是我爸往里放冰块冰酒的桶么?”

高美惠说:“是呀。”

明皓撅撅地回自己卧室了,把飘窗台上装满了积木块的冰桶给腾出来。

蔚映敏把烤盘里的牛舌翻了个面,站厨房门口跟她打招呼,“姐。”

高美惠嗯一声,顺势问,“在烤牛舌?”

蔚映敏面皮有些发烫,问她,“你要不要尝尝?”

高美惠过去,接过他递来的一双筷子,夹了片烤好的牛舌蘸着小料吃。

蔚映敏看她,“好吃么?”

高美惠闭着嘴细嚼,咽下后说:“还行。”然后看烤盘上那六块厚切,问他,“能烤熟么?”

“能。”蔚映敏跟她说:“这几块是舌根,整条牛舌最嫩的部分。”

高美惠听着。

蔚映敏说:“有些高档餐厅,一条牛舌几千块,只取舌根的位置。”

高美惠问:“这一条多少钱?”

“百十块吧。”

“下回给你买上十条,专取舌根位置烤给你吃。”高美惠看他,“也算疼你了。”

……

蔚映敏强忍脸上的臊意与压力,同她对视,“这怎么能算疼?”

高美惠问:“怎么才算疼?”

蔚映敏瞥开视线,“我不敢说,怕你骂我下流。”

高美惠不理他,慢悠悠地出来了,出来厨房后神色才逐渐不自然。正好明皓拎着冰桶给她,她接过俯身在冰箱前往里装冰块。

那边蔚映如脚踢着快递回来了,有一箱是生鲜,进门就拆了放去急冻。顺势催两人,快点落座吃,等菜凉透就不好吃了。

蔚映敏说他在烤牛舌,马上好。

高美惠则把红酒镇去冰桶里拉开餐椅坐下。

蔚映如先拿着餐碟给明皓拨了一块鳜鱼,挑干净刺打发他去茶几上吃。蔚映敏的牛舌也烤好了,六块牛根,分给了蔚映如两块,高美惠两块,他和明皓各一块。

蔚映如不怎么吃这些部位,惯性地要把舌根拨去给明皓,高美惠说:“你自己吃吧,他吃好东西的日子长着呢。“

是这么个道理,蔚映如笑说:”借惠姨吉言。“安心地坐下吃。

高美惠看了一眼蔚映敏的餐碟,咬了一口舌根细嚼着咽下说:“的确很嫩,比你让我尝的片状的好吃。”

蔚映敏说:“片状的是舌尖,肉质相对粗。”

蔚映如戳她,“你不是不吃动物内脏?”

高美惠嚼着牛舌,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吃就吃。”

*

夜里十点高美惠和蔚映敏从蔚映如家出来,今晚餐桌上都有些心事重重,高美惠是在想别的,蔚映如也有自己不能言说的心事,蔚映敏则早早挪坐去沙发上内耗。

出来蔚映如家的单元楼他就双手揣去西裤口袋,消极地跟在高美惠身后。没朝前几步高美惠就说他,“你是我见过最情绪化的人。”

蔚映敏都懒得调整情绪,好显得自己高兴些,他说:“那是你见的人不够多。”

高美惠问他,“你怎么了?”

他说:“我想谈恋爱。”

……

高美惠等这一刻已久,回他,“你不是单身主义者么?”

他说:“我什么主义都不是。”

高美惠问:“你不是不婚不育无负担?”

他先是不说话,后纠正,“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我处理不好情感关系。”

高美惠看他,“现在能处理好了?”

他说:“我处理不好也不妨碍我有两性需求。”

高美惠单刀直入,“你现在是啥意思吧。”

“没意思。”

“没意思你跟我说这些?”

“不是你问我为什么情绪化?这就是原因。”

高美惠看他,“你朝我使什么脾气?”

蔚映敏自我厌弃地说:“因为我无能。”

高美惠同他对视,眼神里又无奈又失望又有洞悉一切的锐利,“你不是无能,你是怯弱,怯弱比无能更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