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跳闸了?

季疏礼停笔看着窗外。

雷雨交加,彻头彻尾的黑暗中,只有雷电是偶尔的光源。

钢笔洇出的墨迹在纸张上晕开一个圆点。

季疏礼望着外面浓沉晦暗的云层,白天总是打理干净的头发微乱地垂在眼皮上。

他有些失神,握紧手中的钢笔。

他的孩子会害怕吗?

他说不清楚这种担心为什么这样急切,但在深思之前,他已经撑着桌面站起身。

他应该去看看他的。

虽然才分开不久,但季疏礼总觉得……应该再去看看他的。

手握住了门把手。

——就在这一瞬间,季疏礼忽然在雷雨声中听到自楼下传来的略带清脆的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摔到地毯上,被砸了个稀巴烂。

也许是花瓶、台灯、又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换在平时,季疏礼一定不会在意。

可是在今天,这就像是信号,给了季疏礼一个理由。

季疏礼不再迟疑,立刻拉开门准备下楼。

“嘎吱——”

乔谅打开门后,眼前的黑影带着清爽的淡酒香香调。

他的脚步顿住。

应湛站在他的门前。

男生身形高挑,堵在门口,黑色的目光扫过乔谅的脸颊。

“怎么是你?”乔谅道。

“父亲下来得不会这么快。”应湛黑眸隐在暗色里,声音平稳,有微不可察的艰涩感,“你一定要这样吗?”

乔谅淡淡挑眉,“怎样?”

“其实父亲也没什么好的。”男生陈述,“你只是看到了他好相处的一面。”

乔谅冷哂,“我也并不需要他好相处。”

“他的用处已经大到我可以宽容大度,理解他身上一切暂未发现的缺点。”

他会是乔谅的老师父亲,乔谅会默许季疏礼扮演他希望成为的任何角色。

“嘎吱——”

楼上的门已经打开。

乔谅立刻轻啧了声,抓住他的肩膀往外推,低声警告,“别碍事。”

应湛被推得往后踉跄。

乔谅穿着他父亲的睡衣,要去他父亲的房间里。

好像他已经俨然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在今夜之后,他和季疏礼之间的感情又会有什么进展?

乔谅以后是应湛的谁。

他一面侧过耳朵捕捉着季疏礼匆匆下楼的脚步声,一面抓着门把手紧盯乔谅,急促道:“奖励。”

乔谅皱眉:“什么?”

“你说好的不是吗?”

闷沉雷鸣中,应湛的嗓音低沉平静,心脏飞快跳动着。

在季疏礼靠近的脚步声中声音压低成气流,语速变快,“我撮合你和父亲,你就会给我奖励。”

“……”

乔谅仿佛第一天认识他那样打量他。

“你觉得这算撮合?是我主动性的行为……算了,你现在滚别碍我的事,奖励的事情明天再说。”

脚步声已经挪至楼梯。

应湛幽幽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轰隆——”

乔谅的侧脸被煞白雷光映照起。

他眯起眼,乌黑熠亮的眼睛总很有野望神采。此刻像阴暗角落蛰伏的蛇类,收缩的眼眸带着刺人的冷意。

他用力抓住应湛的领子把他拽进室内。

门缝虚掩着,脚步声依然清晰可闻。

他的父亲急切地想下楼安慰乔谅。

而乔谅正在他的面前。

“也是,没谈过恋爱的人总对这种事情好奇。”

乔谅靠近。

两手慢条斯理地攥着应湛胸口的布料用力,把他没扣上的扣子压紧扣上。

话语冰冷,手指也冰冷。

被接触到的地方一片酥麻。

应湛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心脏痉挛了下,胸肌都忍不住绷紧。

乔谅靠得很近,稍微抬一点头,微冷凛冽的香气就往鼻腔冲。

应湛在紧迫的脚步声里数着心跳低下头。

“这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乔谅平静道,“你真的要试吗?”

但也许因为他这样糟糕的语气之下,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也无比清晰,应湛居然感到一阵温暖。

连带乔谅这清冷的脸孔在他看来,也带着些光环。

冰冷的手指摩挲进他的发根,把高挑的黑发男生压低靠近。

“以后也会像今天这样听我的话吗?”

乔谅低声问,往前靠。

近在咫尺的呼吸拂在他的面门,雾一样的香气把他笼罩住。

“好孩子。”

看似无欲无求的清高青年垂眸,轻蔑地想。

好蠢。

知道乔谅对他的父亲有想法,也知道以乔谅的性格怎么可能是看中季疏礼这个人。

显然是看中了季疏礼背后的财力背景。

等乔谅加入之后,会从他们的手中分割权利。

而应湛要做的居然不是阻止。

而是按照乔谅说的做,在撮合。

为了一个吻,这种不值一提的,连蝇头小利都算不上的东西。

蠢货。

蠢得要死的蠢货。

应湛渐渐听不到父亲的脚步声。

雷声太大,炸着耳膜。

极致的温热是最强劲的电流。

应湛浑身僵硬。

嘴唇相触的柔软已经叫他无法呼吸。舌尖抵碰的一瞬间,头皮耿直快炸开似的发麻,无神阴郁的眼睛都在幽幽发亮。

时间紧迫,乔谅吻得也急,完全没有教导Rain时的耐心。

脚步声在逼近。

雨声也在逼近。

应湛呼吸被堵着,感受着乔谅游刃有余的吻,他却像不得章法的阴暗鬣狗。

他双手紧拥着乔谅的腰身,转身把他压在墙面。

光亮在靠近,脚步声在靠近。

父亲在靠近。

但是他没有办法停下,克制着喘息声,膝盖往前顶,卡在乔谅的腿间。湿润的嘴唇含.吮吞咽着,睫毛抖动双眼紧闭。

乔谅乔谅乔谅——这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呼唤。

交织的亲密呼吸和湿哒哒的水响回荡在房间,声音狼狈地掩盖在雨声中。

乔谅被亲得仰起头,发出的不耐吸气声都被应湛默不作声地全盘接受。

乔谅敏锐地感知到门外的脚步声步步逼近,脚步匆匆。

房间门开着缝隙,密集的雨点中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在地毯上并不清晰。

在季疏礼手里微弱的光线凿入眼中的前一秒,乔谅推开眼前的男生,靠在墙面上眯着眼,对还直勾勾看他的男生侧过头示意,让他躲起来。

应湛僵在原地。

雷声,雨声,呼吸交织的闷热和快意在一瞬间飞速褪去。

他的手覆在乔谅温热的嘴唇上按了按,耳根也跟着酥麻了下。

很奇怪。

乔谅的目标是他的父亲。

却要带着,应湛留给他的痕迹,去找他的父亲。

*

季疏礼正想抬手敲门,却察觉门被先行一步打开。

高大的英俊男人视线抬起,手机的光亮也跟着往上抬。

白光照亮青年清瘦的脸骨,一双眼锐利又空洞地抬起,湿润微红的薄唇还紧抿着。

季疏礼的视线稳固落在乔谅的身上。

隐约觉得他的唇色有些奇怪,呼吸也不平稳。

是被吓到了吗?

他微顿,问:“怎么了?”

“轰隆——”

雷声又炸响。

“好疼。”乔谅说。

季疏礼后脑勺一紧,急忙抱着乔谅的肩膀上下查看。

乔谅道:“……头疼,老师。”

季疏礼松了口气,手电筒的光亮往里照,他才发现放在乔谅桌面上的杯子破碎。

刚刚的异响,大概是因为忽然跳闸停电把乔谅吓到,酒杯掉到地上。

季疏礼叹气,“进去吧,我仔细帮你看看。”

房间里还有应湛在。

乔谅于是握住他的手,“想去老师的房间。”

季疏礼眼皮轻跳了下。

应湛在角落猛地抬眼,视线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光亮下,镜片反光遮住季疏礼金眸中的眼神,他声音缓慢,夹在雨声中显得沉稳平静,“为什么?”

乔谅道,“不可以吗?”

季疏礼又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权被反制。

些微的警惕和不适很快被抹去,乔谅在黑暗中的幽冷眼神让季疏礼心软。

怎么不可以呢?

当然可以,乔谅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的孩子就应该做什么都很轻易。

季疏礼不会拒绝他的。

乔谅只是去他的房间而已,就算乔谅要在那里留宿,也没什么不可以。

……

很快,属于季疏礼的房间门“砰”的一声关闭。

更远处。

应灏插着口袋戴着帽子,靠在墙角,亮眼的发丝被遮掩在帽檐下。

没有人发现。

他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从乔谅的房间里走出来。

雷光下,他的侧脸闪烁着。

哥哥的手捂着发红的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一副恍惚到失神的样子。

表面看仍然面无表情,只有应灏和哥哥的共感中,能体会到他心中酸涩的海浪在天翻地覆。

他看到应湛沉默如一樽古旧掉漆的雕像,幽深黏腻的目光看着楼上的房间。

应灏抱着胳膊戴着兜帽,靠在墙角,亮眼的发丝被遮掩在帽檐下。

没有人发现。

雨声淅淅沥沥。

应灏白发在帽檐遮掩下黯淡,轻轻地,扯开嘴角。

啊……

原来还有这样的奖励制度。

真的太坏了。

明明是双胞胎,从小应灏有的,都有应湛一份。

怎么可以不和弟弟说,而自己独享呢?

*

季疏礼这样性格严谨的人,甚至都没有提出去看一看电闸情况。

也许他潜意识里,在感激这一场停电。

给他和他的孩子,更亲密的时间。让他的孩子,主动向他求助。

季疏礼从前都没有过和乔谅在夜晚相处的经验,也并不知道,乔谅竟然会对这样的雷雨天感到不安。

想想也对。

以乔容的经济条件,租住的房子并没有隔音的条件。在夜晚炸响的惊雷,会把乔谅惊醒。

季疏礼点燃了蜡烛,将烛台架在书桌旁边。温暖昏黄的光亮映照着乔谅的脸。

他被季疏礼按在床上。

常年书写,略有些粗糙茧子的手指揉按他的太阳穴,关切的声音平稳,“这样会好些吗?”

乔谅没有理会,只是闷头伸手抱住季疏礼。

季疏礼心口都剧烈地攒动了下,愕然道:“怎么了?”

“疼。”

但乔谅只是把脸埋在季疏礼的腹部。

“还是疼。”

呼吸一阵阵轻柔地闷在布料上,感染的热度也在干扰他的判断。

季疏礼迟疑地用手按住青年的肩胛骨。

“老师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季疏礼呼吸一顿,手指痉挛了下。

“穿着老师的睡衣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乔谅闷在季疏礼的怀里,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肉麻话,“有温暖的感觉,像家的味道。”

男性身上有着浑厚的热量,带着沉稳的木质调熏香。

他是年长者是老师,是宽厚对待乔谅的人。

是有些自以为是也听不懂人话,但的确对乔谅还不错的人;是纵然居高临下施舍怜悯,但的确给乔谅切实好处的人。

乔谅感觉到了季疏礼的紧绷。

但是——

老师,会知道吗。

他心目中没有缺点的好孩子其实俗气透顶,在谋划算计如何让他的爱加码。

如何共享他的权利,地位,财富……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乔谅要怎么才能不对这近在咫尺的一切心动。

今晚的雷雨和恰到好处的停电是很好的机会。

乔谅开口,“老师,我要坦白一些事情。”

季疏礼的心脏越跳越快。

他不知道乔谅要说什么,看不到乔谅的脸,分析不了他的情绪。

压在胸口和腹部的重量就是他能感受到的全部。

乔谅半湿的头发落在脸颊,是季疏礼的洗发水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干净清爽,是季疏礼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穿着季疏礼的衣服,坐在季疏礼的床上,拥抱着季疏礼。

他就是季疏礼的孩子啊,他们之间天生就应该有紧密的联结。

沉稳淡定的男人呼吸一滞,目光隔着镜片深沉,感到一种暴涨到快要溢出的愉快和满足。

是啊。

就应该是这样……

早就应该是这样了。

他手指忍不住收紧,弯下腰轻声问:“你要说什么?”

乔谅单薄的肩膀被他控在掌心摩挲。他的孩子……季疏恍惚着。

乔谅的声音微低。

“这种天气我总是会头疼,怎么也缓解不了。因为父亲是在这样的天气抛弃我、母亲和哥哥的。”

口吻带着淡淡的厌烦和讥诮。

“好像很倒霉。每次遇到这样的天气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季疏礼的眼皮抖动了下,刚想出口安慰,就听到乔谅说。

“老师或许不知道,我的父亲是怎样的人。”他道,“以前我和老师说,父亲和母亲是一起去世的。其实不是。”

“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和哥哥回家的时候,只看到母亲脸上的血,还有他手里带着血的存折。那时候,哥哥说要报警,而我去拿了一把刀。”

当然。

他才刚拿着那把刀走出来,就立刻被惊恐的母亲和慌乱的哥哥喝止。

就算是一母同胞,乔谅和哥哥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显而易见,乔谅的攻击性更强。

遇到问题,他不会第一时间寻求公正,而是渴望反击和压制。

“我和父亲是很相似的。”

呜呜的风声拍打窗户。

季疏礼感觉到乔谅推开他。

阴暗的光线下,乔谅眼神像是被密集的雨水打湿。冰冷锐利,寒光凛凛,又显得有些空洞。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对我这么好。我很感动。”

乔谅看着季疏礼的脸。

成熟、英俊,棱角分明。

“但也很害怕。”

“轰——”

白光闪动着。

季疏礼轻攥乔谅的手腕,嘴唇抿紧。

他的经验和阅历,很清楚乔谅在对害怕什么。

“怕有一天我会像父亲那样。我极力压制也控制不住忽然暴露的本性,会让老师觉得失望…”

乔谅说。

“我很清楚,我不是那么好的人,也不是老师的好孩——”

“别这么说。”

季疏礼无奈。

“当你在自省、在警惕,就注定说明你不会变成你父亲那样的人,更不会继承他的缺陷。”

那可不一定。

乔谅恶劣贪婪又没有良心、喜欢背信弃义这些坏毛病,和他的父亲可是如出一辙的。

雷光闪动下,大雨的声音急促狂乱。

乔谅握住季疏礼的手,冷白俊美的脸有着极其锋利的帅气。

却似乎在痛苦,又似乎很茫然。

“可是。”

青年冰冷的指骨收紧。

“我要坦白的事情,还没有说。”

“……我是故意打碎杯子,想让老师下来见我。”

他的声音很低。

“其实头疼也没那么严重。”

“我只是,”他抬起眼睛,锐利眉峰微蹙,抿唇低迷道,“想见老师。”

季疏礼的心脏重重跳了下,喉结滚动,手指微颤。

“我在这么做的时候,就在想……我和父亲有什么两样。都是被谎言和虚伪浇溉得糟糕透顶的人。老师知道我这样做,一定会对我很失望。”

沉默,静谧。

雨声和雷声从远处靠近,天地间一片泼天的湿淋,湿润感也弥漫到室内。

烛光在乔谅眼中跳动。

季疏礼回过神,握住他的手,“不会的,不会对你失望的。”

乔谅:“老师就算知道我是有很多坏心思的人也不介意?”

季疏礼真的觉得他的孩子好可爱。

像是春天的雨露,像是旧山谷的蒲公英。

他的心口涌动温暖的洪流,轻道:“当然。我不觉得这样很坏。”

乔谅沉默片刻,“可是,不止如此。还有更坏的。”

“什么?”

“老师希望我做你的孩子,和应湛应灏一样?”

“嗯?”

“可是我觉得,”乔谅垂着眼,锋利的眉眼浓墨重彩,“只是老师的孩子怎么够。”

季疏礼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下,目光闪烁着,“那你——”

“我是很贪心的人。还很残忍、可恶。”

“明明他们才是老师的孩子,他们才和老师相处的时间更久,可我却在卑鄙地希望老师只看着我。”

“只爱我。”

“比起喜欢他们,我希望老师更喜欢我。”

当然。

也只把你的权利,交给我。

乔谅在心底进行了冷漠且没良心的利益性补充。

季疏礼快要呼吸不过来。

乔谅。

他的孩子…。

在烛光闪烁的映照下,静谧地看着他。黑色的双眼像是浓稠的墨水,泪痣像悬而不落的墨点。

他自以为的糟糕坏心眼,全部都狠狠地叫季疏礼的心口酸麻起来。

这也算残忍的话,这也算可恶的话……

季疏礼真希望这样残忍可恶的话,他再多说一点。

多么可爱的私心…

多么叫人心软的嫉妒、欲望和贪婪。

季疏礼当然会如他所愿。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笑着说:“好孩子,没关系。都没关系。”

雷光炸开。

极致的满足,在这一瞬间,完完全全击中季疏礼。

他这小半生做过许多事情,他为了自己在社会地位上得到满足,教导过很多学生。

他对他们一视同仁,也被许多人赞扬过道德和品格。

只是对乔谅,他也有独一份的私心。

粗糙的手抚摸乔谅的脸,细碎微湿的黑发被他拨到耳后。

季疏礼金眸晦涩,听到来往不息的狂风暴雨,却只感到静谧的安逸。

男人的目光隔着镜片,厚重而温和地望着乔谅,俯下身道,“再给我一个拥抱吧,像刚刚那样。”

计谋即将得逞,乔谅没有不满足他的理由。

季疏礼对乔谅的态度一向很好。

但是对乔谅来说,这些有一部分,可以被解读为他过往求而不得的执念。

而执念被满足,会很轻易地感到无趣。

乔谅要做的就是用一个新的自己,替换掉季疏礼过去的印象。

有着和年少的倔强不屈截然不同的贪欲,给季疏礼记忆中完美的好孩子,一个不完美的缺口。

一个可以被填满的缺口。

缺口里全都是对季疏礼独一无二的情感。

拥抱中,躯体紧密相贴。季疏礼的眼镜都被他的脑袋挤开。

成熟稳重的男人在外总是游刃有余不动声色,但在此刻却淡淡地喟叹一声。

他垂头。

挺直的鼻梁埋进乔谅柔软黑发里,轻嗅发间的味道,宽大手掌收紧。

这个多年前就应该属于他的拥抱,在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地回到他的怀里。

怀抱被填满的感觉真的太过快慰。让季疏礼觉得,心口处早早缺失着、渴望着的一角,终于被填满。

“不必担心。”

男性儒雅英朗的眉眼都柔和得一塌糊涂。他侧过头,嘴唇轻触乔谅的脸颊。

是纯洁的,不含欲望的吻。

他想。

只是欣喜,只是充盈躯体的亲昵在流溢。

作为父亲,给孩子一个吻,有什么奇怪的呢?

季疏礼手指抚摸乔谅的头发,和煦道,“我会将你视如己出,你就是我唯一的血脉。”

“轰隆——”

雷鸣坠落。

密集阴暗的雨声里,乔谅埋在他的颈窝,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那。”乔谅顿了顿,“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

略有些疑问的语气,轻轻道。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