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闸了?
季疏礼停笔看着窗外。
雷雨交加,彻头彻尾的黑暗中,只有雷电是偶尔的光源。
钢笔洇出的墨迹在纸张上晕开一个圆点。
季疏礼望着外面浓沉晦暗的云层,白天总是打理干净的头发微乱地垂在眼皮上。
他有些失神,握紧手中的钢笔。
他的孩子会害怕吗?
他说不清楚这种担心为什么这样急切,但在深思之前,他已经撑着桌面站起身。
他应该去看看他的。
虽然才分开不久,但季疏礼总觉得……应该再去看看他的。
手握住了门把手。
——就在这一瞬间,季疏礼忽然在雷雨声中听到自楼下传来的略带清脆的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摔到地毯上,被砸了个稀巴烂。
也许是花瓶、台灯、又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换在平时,季疏礼一定不会在意。
可是在今天,这就像是信号,给了季疏礼一个理由。
季疏礼不再迟疑,立刻拉开门准备下楼。
“嘎吱——”
乔谅打开门后,眼前的黑影带着清爽的淡酒香香调。
他的脚步顿住。
应湛站在他的门前。
男生身形高挑,堵在门口,黑色的目光扫过乔谅的脸颊。
“怎么是你?”乔谅道。
“父亲下来得不会这么快。”应湛黑眸隐在暗色里,声音平稳,有微不可察的艰涩感,“你一定要这样吗?”
乔谅淡淡挑眉,“怎样?”
“其实父亲也没什么好的。”男生陈述,“你只是看到了他好相处的一面。”
乔谅冷哂,“我也并不需要他好相处。”
“他的用处已经大到我可以宽容大度,理解他身上一切暂未发现的缺点。”
他会是乔谅的老师父亲,乔谅会默许季疏礼扮演他希望成为的任何角色。
“嘎吱——”
楼上的门已经打开。
乔谅立刻轻啧了声,抓住他的肩膀往外推,低声警告,“别碍事。”
应湛被推得往后踉跄。
乔谅穿着他父亲的睡衣,要去他父亲的房间里。
好像他已经俨然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在今夜之后,他和季疏礼之间的感情又会有什么进展?
乔谅以后是应湛的谁。
他一面侧过耳朵捕捉着季疏礼匆匆下楼的脚步声,一面抓着门把手紧盯乔谅,急促道:“奖励。”
乔谅皱眉:“什么?”
“你说好的不是吗?”
闷沉雷鸣中,应湛的嗓音低沉平静,心脏飞快跳动着。
在季疏礼靠近的脚步声中声音压低成气流,语速变快,“我撮合你和父亲,你就会给我奖励。”
“……”
乔谅仿佛第一天认识他那样打量他。
“你觉得这算撮合?是我主动性的行为……算了,你现在滚别碍我的事,奖励的事情明天再说。”
脚步声已经挪至楼梯。
应湛幽幽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轰隆——”
乔谅的侧脸被煞白雷光映照起。
他眯起眼,乌黑熠亮的眼睛总很有野望神采。此刻像阴暗角落蛰伏的蛇类,收缩的眼眸带着刺人的冷意。
他用力抓住应湛的领子把他拽进室内。
门缝虚掩着,脚步声依然清晰可闻。
他的父亲急切地想下楼安慰乔谅。
而乔谅正在他的面前。
“也是,没谈过恋爱的人总对这种事情好奇。”
乔谅靠近。
两手慢条斯理地攥着应湛胸口的布料用力,把他没扣上的扣子压紧扣上。
话语冰冷,手指也冰冷。
被接触到的地方一片酥麻。
应湛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心脏痉挛了下,胸肌都忍不住绷紧。
乔谅靠得很近,稍微抬一点头,微冷凛冽的香气就往鼻腔冲。
应湛在紧迫的脚步声里数着心跳低下头。
“这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乔谅平静道,“你真的要试吗?”
但也许因为他这样糟糕的语气之下,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也无比清晰,应湛居然感到一阵温暖。
连带乔谅这清冷的脸孔在他看来,也带着些光环。
冰冷的手指摩挲进他的发根,把高挑的黑发男生压低靠近。
“以后也会像今天这样听我的话吗?”
乔谅低声问,往前靠。
近在咫尺的呼吸拂在他的面门,雾一样的香气把他笼罩住。
“好孩子。”
看似无欲无求的清高青年垂眸,轻蔑地想。
好蠢。
知道乔谅对他的父亲有想法,也知道以乔谅的性格怎么可能是看中季疏礼这个人。
显然是看中了季疏礼背后的财力背景。
等乔谅加入之后,会从他们的手中分割权利。
而应湛要做的居然不是阻止。
而是按照乔谅说的做,在撮合。
为了一个吻,这种不值一提的,连蝇头小利都算不上的东西。
蠢货。
蠢得要死的蠢货。
应湛渐渐听不到父亲的脚步声。
雷声太大,炸着耳膜。
极致的温热是最强劲的电流。
应湛浑身僵硬。
嘴唇相触的柔软已经叫他无法呼吸。舌尖抵碰的一瞬间,头皮耿直快炸开似的发麻,无神阴郁的眼睛都在幽幽发亮。
时间紧迫,乔谅吻得也急,完全没有教导Rain时的耐心。
脚步声在逼近。
雨声也在逼近。
应湛呼吸被堵着,感受着乔谅游刃有余的吻,他却像不得章法的阴暗鬣狗。
他双手紧拥着乔谅的腰身,转身把他压在墙面。
光亮在靠近,脚步声在靠近。
父亲在靠近。
但是他没有办法停下,克制着喘息声,膝盖往前顶,卡在乔谅的腿间。湿润的嘴唇含.吮吞咽着,睫毛抖动双眼紧闭。
乔谅乔谅乔谅——这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呼唤。
交织的亲密呼吸和湿哒哒的水响回荡在房间,声音狼狈地掩盖在雨声中。
乔谅被亲得仰起头,发出的不耐吸气声都被应湛默不作声地全盘接受。
乔谅敏锐地感知到门外的脚步声步步逼近,脚步匆匆。
房间门开着缝隙,密集的雨点中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在地毯上并不清晰。
在季疏礼手里微弱的光线凿入眼中的前一秒,乔谅推开眼前的男生,靠在墙面上眯着眼,对还直勾勾看他的男生侧过头示意,让他躲起来。
应湛僵在原地。
雷声,雨声,呼吸交织的闷热和快意在一瞬间飞速褪去。
他的手覆在乔谅温热的嘴唇上按了按,耳根也跟着酥麻了下。
很奇怪。
乔谅的目标是他的父亲。
却要带着,应湛留给他的痕迹,去找他的父亲。
*
季疏礼正想抬手敲门,却察觉门被先行一步打开。
高大的英俊男人视线抬起,手机的光亮也跟着往上抬。
白光照亮青年清瘦的脸骨,一双眼锐利又空洞地抬起,湿润微红的薄唇还紧抿着。
季疏礼的视线稳固落在乔谅的身上。
隐约觉得他的唇色有些奇怪,呼吸也不平稳。
是被吓到了吗?
他微顿,问:“怎么了?”
“轰隆——”
雷声又炸响。
“好疼。”乔谅说。
季疏礼后脑勺一紧,急忙抱着乔谅的肩膀上下查看。
乔谅道:“……头疼,老师。”
季疏礼松了口气,手电筒的光亮往里照,他才发现放在乔谅桌面上的杯子破碎。
刚刚的异响,大概是因为忽然跳闸停电把乔谅吓到,酒杯掉到地上。
季疏礼叹气,“进去吧,我仔细帮你看看。”
房间里还有应湛在。
乔谅于是握住他的手,“想去老师的房间。”
季疏礼眼皮轻跳了下。
应湛在角落猛地抬眼,视线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光亮下,镜片反光遮住季疏礼金眸中的眼神,他声音缓慢,夹在雨声中显得沉稳平静,“为什么?”
乔谅道,“不可以吗?”
季疏礼又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权被反制。
些微的警惕和不适很快被抹去,乔谅在黑暗中的幽冷眼神让季疏礼心软。
怎么不可以呢?
当然可以,乔谅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的孩子就应该做什么都很轻易。
季疏礼不会拒绝他的。
乔谅只是去他的房间而已,就算乔谅要在那里留宿,也没什么不可以。
……
很快,属于季疏礼的房间门“砰”的一声关闭。
更远处。
应灏插着口袋戴着帽子,靠在墙角,亮眼的发丝被遮掩在帽檐下。
没有人发现。
他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从乔谅的房间里走出来。
雷光下,他的侧脸闪烁着。
哥哥的手捂着发红的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一副恍惚到失神的样子。
表面看仍然面无表情,只有应灏和哥哥的共感中,能体会到他心中酸涩的海浪在天翻地覆。
他看到应湛沉默如一樽古旧掉漆的雕像,幽深黏腻的目光看着楼上的房间。
应灏抱着胳膊戴着兜帽,靠在墙角,亮眼的发丝被遮掩在帽檐下。
没有人发现。
雨声淅淅沥沥。
应灏白发在帽檐遮掩下黯淡,轻轻地,扯开嘴角。
啊……
原来还有这样的奖励制度。
真的太坏了。
明明是双胞胎,从小应灏有的,都有应湛一份。
怎么可以不和弟弟说,而自己独享呢?
*
季疏礼这样性格严谨的人,甚至都没有提出去看一看电闸情况。
也许他潜意识里,在感激这一场停电。
给他和他的孩子,更亲密的时间。让他的孩子,主动向他求助。
季疏礼从前都没有过和乔谅在夜晚相处的经验,也并不知道,乔谅竟然会对这样的雷雨天感到不安。
想想也对。
以乔容的经济条件,租住的房子并没有隔音的条件。在夜晚炸响的惊雷,会把乔谅惊醒。
季疏礼点燃了蜡烛,将烛台架在书桌旁边。温暖昏黄的光亮映照着乔谅的脸。
他被季疏礼按在床上。
常年书写,略有些粗糙茧子的手指揉按他的太阳穴,关切的声音平稳,“这样会好些吗?”
乔谅没有理会,只是闷头伸手抱住季疏礼。
季疏礼心口都剧烈地攒动了下,愕然道:“怎么了?”
“疼。”
但乔谅只是把脸埋在季疏礼的腹部。
“还是疼。”
呼吸一阵阵轻柔地闷在布料上,感染的热度也在干扰他的判断。
季疏礼迟疑地用手按住青年的肩胛骨。
“老师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季疏礼呼吸一顿,手指痉挛了下。
“穿着老师的睡衣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乔谅闷在季疏礼的怀里,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肉麻话,“有温暖的感觉,像家的味道。”
男性身上有着浑厚的热量,带着沉稳的木质调熏香。
他是年长者是老师,是宽厚对待乔谅的人。
是有些自以为是也听不懂人话,但的确对乔谅还不错的人;是纵然居高临下施舍怜悯,但的确给乔谅切实好处的人。
乔谅感觉到了季疏礼的紧绷。
但是——
老师,会知道吗。
他心目中没有缺点的好孩子其实俗气透顶,在谋划算计如何让他的爱加码。
如何共享他的权利,地位,财富……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乔谅要怎么才能不对这近在咫尺的一切心动。
今晚的雷雨和恰到好处的停电是很好的机会。
乔谅开口,“老师,我要坦白一些事情。”
季疏礼的心脏越跳越快。
他不知道乔谅要说什么,看不到乔谅的脸,分析不了他的情绪。
压在胸口和腹部的重量就是他能感受到的全部。
乔谅半湿的头发落在脸颊,是季疏礼的洗发水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干净清爽,是季疏礼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穿着季疏礼的衣服,坐在季疏礼的床上,拥抱着季疏礼。
他就是季疏礼的孩子啊,他们之间天生就应该有紧密的联结。
沉稳淡定的男人呼吸一滞,目光隔着镜片深沉,感到一种暴涨到快要溢出的愉快和满足。
是啊。
就应该是这样……
早就应该是这样了。
他手指忍不住收紧,弯下腰轻声问:“你要说什么?”
乔谅单薄的肩膀被他控在掌心摩挲。他的孩子……季疏恍惚着。
乔谅的声音微低。
“这种天气我总是会头疼,怎么也缓解不了。因为父亲是在这样的天气抛弃我、母亲和哥哥的。”
口吻带着淡淡的厌烦和讥诮。
“好像很倒霉。每次遇到这样的天气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季疏礼的眼皮抖动了下,刚想出口安慰,就听到乔谅说。
“老师或许不知道,我的父亲是怎样的人。”他道,“以前我和老师说,父亲和母亲是一起去世的。其实不是。”
“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和哥哥回家的时候,只看到母亲脸上的血,还有他手里带着血的存折。那时候,哥哥说要报警,而我去拿了一把刀。”
当然。
他才刚拿着那把刀走出来,就立刻被惊恐的母亲和慌乱的哥哥喝止。
就算是一母同胞,乔谅和哥哥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显而易见,乔谅的攻击性更强。
遇到问题,他不会第一时间寻求公正,而是渴望反击和压制。
“我和父亲是很相似的。”
呜呜的风声拍打窗户。
季疏礼感觉到乔谅推开他。
阴暗的光线下,乔谅眼神像是被密集的雨水打湿。冰冷锐利,寒光凛凛,又显得有些空洞。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对我这么好。我很感动。”
乔谅看着季疏礼的脸。
成熟、英俊,棱角分明。
“但也很害怕。”
“轰——”
白光闪动着。
季疏礼轻攥乔谅的手腕,嘴唇抿紧。
他的经验和阅历,很清楚乔谅在对害怕什么。
“怕有一天我会像父亲那样。我极力压制也控制不住忽然暴露的本性,会让老师觉得失望…”
乔谅说。
“我很清楚,我不是那么好的人,也不是老师的好孩——”
“别这么说。”
季疏礼无奈。
“当你在自省、在警惕,就注定说明你不会变成你父亲那样的人,更不会继承他的缺陷。”
那可不一定。
乔谅恶劣贪婪又没有良心、喜欢背信弃义这些坏毛病,和他的父亲可是如出一辙的。
雷光闪动下,大雨的声音急促狂乱。
乔谅握住季疏礼的手,冷白俊美的脸有着极其锋利的帅气。
却似乎在痛苦,又似乎很茫然。
“可是。”
青年冰冷的指骨收紧。
“我要坦白的事情,还没有说。”
“……我是故意打碎杯子,想让老师下来见我。”
他的声音很低。
“其实头疼也没那么严重。”
“我只是,”他抬起眼睛,锐利眉峰微蹙,抿唇低迷道,“想见老师。”
季疏礼的心脏重重跳了下,喉结滚动,手指微颤。
“我在这么做的时候,就在想……我和父亲有什么两样。都是被谎言和虚伪浇溉得糟糕透顶的人。老师知道我这样做,一定会对我很失望。”
沉默,静谧。
雨声和雷声从远处靠近,天地间一片泼天的湿淋,湿润感也弥漫到室内。
烛光在乔谅眼中跳动。
季疏礼回过神,握住他的手,“不会的,不会对你失望的。”
乔谅:“老师就算知道我是有很多坏心思的人也不介意?”
季疏礼真的觉得他的孩子好可爱。
像是春天的雨露,像是旧山谷的蒲公英。
他的心口涌动温暖的洪流,轻道:“当然。我不觉得这样很坏。”
乔谅沉默片刻,“可是,不止如此。还有更坏的。”
“什么?”
“老师希望我做你的孩子,和应湛应灏一样?”
“嗯?”
“可是我觉得,”乔谅垂着眼,锋利的眉眼浓墨重彩,“只是老师的孩子怎么够。”
季疏礼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下,目光闪烁着,“那你——”
“我是很贪心的人。还很残忍、可恶。”
“明明他们才是老师的孩子,他们才和老师相处的时间更久,可我却在卑鄙地希望老师只看着我。”
“只爱我。”
“比起喜欢他们,我希望老师更喜欢我。”
当然。
也只把你的权利,交给我。
乔谅在心底进行了冷漠且没良心的利益性补充。
季疏礼快要呼吸不过来。
乔谅。
他的孩子…。
在烛光闪烁的映照下,静谧地看着他。黑色的双眼像是浓稠的墨水,泪痣像悬而不落的墨点。
他自以为的糟糕坏心眼,全部都狠狠地叫季疏礼的心口酸麻起来。
这也算残忍的话,这也算可恶的话……
季疏礼真希望这样残忍可恶的话,他再多说一点。
多么可爱的私心…
多么叫人心软的嫉妒、欲望和贪婪。
季疏礼当然会如他所愿。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笑着说:“好孩子,没关系。都没关系。”
雷光炸开。
极致的满足,在这一瞬间,完完全全击中季疏礼。
他这小半生做过许多事情,他为了自己在社会地位上得到满足,教导过很多学生。
他对他们一视同仁,也被许多人赞扬过道德和品格。
只是对乔谅,他也有独一份的私心。
粗糙的手抚摸乔谅的脸,细碎微湿的黑发被他拨到耳后。
季疏礼金眸晦涩,听到来往不息的狂风暴雨,却只感到静谧的安逸。
男人的目光隔着镜片,厚重而温和地望着乔谅,俯下身道,“再给我一个拥抱吧,像刚刚那样。”
计谋即将得逞,乔谅没有不满足他的理由。
季疏礼对乔谅的态度一向很好。
但是对乔谅来说,这些有一部分,可以被解读为他过往求而不得的执念。
而执念被满足,会很轻易地感到无趣。
乔谅要做的就是用一个新的自己,替换掉季疏礼过去的印象。
有着和年少的倔强不屈截然不同的贪欲,给季疏礼记忆中完美的好孩子,一个不完美的缺口。
一个可以被填满的缺口。
缺口里全都是对季疏礼独一无二的情感。
拥抱中,躯体紧密相贴。季疏礼的眼镜都被他的脑袋挤开。
成熟稳重的男人在外总是游刃有余不动声色,但在此刻却淡淡地喟叹一声。
他垂头。
挺直的鼻梁埋进乔谅柔软黑发里,轻嗅发间的味道,宽大手掌收紧。
这个多年前就应该属于他的拥抱,在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地回到他的怀里。
怀抱被填满的感觉真的太过快慰。让季疏礼觉得,心口处早早缺失着、渴望着的一角,终于被填满。
“不必担心。”
男性儒雅英朗的眉眼都柔和得一塌糊涂。他侧过头,嘴唇轻触乔谅的脸颊。
是纯洁的,不含欲望的吻。
他想。
只是欣喜,只是充盈躯体的亲昵在流溢。
作为父亲,给孩子一个吻,有什么奇怪的呢?
季疏礼手指抚摸乔谅的头发,和煦道,“我会将你视如己出,你就是我唯一的血脉。”
“轰隆——”
雷鸣坠落。
密集阴暗的雨声里,乔谅埋在他的颈窝,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那。”乔谅顿了顿,“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
略有些疑问的语气,轻轻道。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