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纪人的陪同下,乔谅再次来到宸川大厦。和对方的对接人员接洽谈妥条约,进行正式的签约,整体流程下来不超半小时。
他们从会议室走出。光线穿透百叶窗的间隙,柔和地将一串细缝的光亮投影在乔谅的脸上。
黑发黑眸的青年眉眼疏冷,回头瞥向秘书,微微低头,那点泪痣更清晰地展露在眼前。
秘书心脏都忍不住跳动了下。
……他下眼睫毛也好长。
乔谅认真看她,轻声道:“就送到这里吧,今天麻烦了。”
秘书觉得这位乔先生比荧幕中还要好看得多,但似乎没有网传的怪脾气。
她上前一步正准备为乔谅按下电梯,手机却临时收到消息。
她检查了下,有些诧异,带着歉意拦下准备离开的乔谅,“抱歉,乔先生。江董希望和您见一面。”
乔谅戴墨镜的手一顿,“江柏川?”
秘书面带歉意地点头。
经纪人皱眉,她眉眼中流露出警惕,“只是宣传曲合作而已,没必要吧。”
乔谅看了眼秘书,把墨镜架上鼻梁,“没关系。”
秘书松了口气,对他颔首示意:“感谢您的理解。”
江柏川是宸川刚回国的年轻董事。虽然年轻、脾气也很好,总很愿意和员工们称兄道弟,但说实话,他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她率先进入电梯,为乔谅按下通向顶层的按钮,经纪人则对乔谅道:“我在楼下的休息间等你。”
乔谅颔首:“辛苦了。”
顶层电梯一打开,乔谅首先看到的,就是等待在门外沙发上的一个瘦削青年。
冲锋外套敞开,里面是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衬衫。鸭舌帽和墨镜底下的脸孔戴着口罩,隐约带些没什么劲儿的懒。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看到有人来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想抬头的意思。
直到那双鞋在他面前停下,一阵凛冽如同冰雪的味道清晰地靠近。
孟烬抬起头,看到他最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乔谅正低着头,目光穿透墨镜落在他的身上。
“……”
孟烬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受公司要求,他对乔谅的观察简直无微不至。从他发的每一张照片,到每一段文字,甚至包括标点、分段。
孟烬很难不觉得,现在他才是全世界最了解乔谅的人。
尽管是用这样的视线。
仿佛躲在暗处的学人精,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看过乔谅发的所有微博,分析过乔谅拍照的所有角度、所有言语。孟烬对这种状态厌恶不已,但也很难不说,乔谅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尤其是结合评论区的话一起看,很轻易地就能猜测出乔谅在发布那些优越生活照的时候正在遭遇什么问题。
强大,冷酷,坚定。
他从一开始的被迫研究,已经不受控制地转变到了主动探索的过程。
现在再看到乔谅本尊,他会有难以言喻的耻辱和自卑,以及无法形容的兴奋。杂糅在一起,让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乔谅的眼睛。
乔谅似乎已经认出了他。
孟烬更无法言语,自始至终地恹恹垂着眼睛,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人喜欢自己被模仿被视奸。
替身和正主的迎面相撞对冲,正主也很难不对他产生厌恶。
事实上,乔谅也的确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审视刻薄的眼神,倦淡缓慢地在他的脸上剐过。没有什么情绪,却轻易让人脸皮火辣。
“嘀——”
他们对视的短短几秒钟,秘书已经用权限卡刷开了顶层的大门,“乔先生,请进。”
乔谅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然后走了进去。
孟烬在乔谅动身离开的后一秒才抬起头,鸭舌帽底下深灰色的眼睛朝乔谅的背影看去。
秘书独自带乔谅走进去,室内又是一扇巨大落地窗,乔谅驻足,看到薄言和江柏川。
这对旧日的朋友分别坐在茶几两边,光从背后打落,恰好落在他们的脚边,形成了无比清晰的分割线。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没有和乔谅接触的机会。有时候我觉得很可笑,你渴望一个打破规则离开轨道的机会。而乔谅就这么凑巧地被我送到了你的跟前。”
“过了这么久,我没想到你还在因为当时的事情生气。”薄言无奈,“说到底,乔谅也没有承认过和你的关系不是吗?你却还是固执地认为,我是介入你们感情的第三者。”
“哈哈,你不是吗?”江柏川笑眯眯地撑着脸颊,一张英俊的脸,和灰蓝色的眼珠,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气派的友善,“我本来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贱,现在我知道了。”
“原来你本来就是个见不得光的野种货色。你的基因只有一半来自你母亲,还有一半,来自那个只配讨好你母亲的贱货第三者父亲。”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柏川当然把薄言的生父调查了个底朝天。对薄言的身世捅刀真是捅得毫不费力。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子继父业。”
话语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乔谅听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
薄言敲击膝盖的频率加快,他恐怕长大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受这方面的羞辱。
乔谅眼皮微抬,乜斜着他那张仍然保持微笑的脸,轻蔑冷哂。
他的青少年时期过着那样耻辱的生活,被束缚在框架里长成父母期待的完美绅士。
在轨道上坚持太久,渴望一次越轨的生活。他以为是自己主动选择冲破了束缚释放自己,但现在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基因上的必然。
直到乔谅的脚步声渐进,他们的话音才忽然顿住,一致地扭头看向乔谅。
江柏川率先站起身,“小乔!”他脸上热情洋溢,仿佛和薄言的对峙从未存在过,敞开怀抱,“朋友,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乔谅:“说事,我的时间不想浪费在和你无意义的寒暄。”
江柏川被拒绝,也只是笑眯眯地把手放下,对后面的秘书抬了下头。
秘书把刚听到的话都咽进肚子里,顺从地躬身,转身离开,把门关上。
“咔哒——”
现在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薄言的脾气很好,似乎刚刚从没听到江柏川那一番羞辱的话,他微笑望着乔谅:“小乔,上次在医院本来想和你好好聊天的,可惜你的朋友有些太过粗鲁了。”
他的脸上青紫的挂彩正是拜沉阳所赐。
男人两腿交叠坐在神色沙发上,长相英俊却苍白,像个暗夜中行走的吸血鬼,脸上有些伤口,被创口贴遮盖住。伤痕累累的样子带着疲态,也无损他的优雅。
乔谅手插在手袋里看着他。
得到乔谅一次长久的注视是很难的,薄言一直都在被乔谅忽视。
自从分手之后,他再也没有被乔谅真正看在眼里过。再多肮脏不入流的手段,都没有让乔谅回头看他一眼,仿佛他的权势钱财都毫无用处,仿佛他本身也毫无价值。
他的逼迫手段,乔谅只是置之不理。
从头到尾,被乔谅放置在一边自生自灭。
以至于,忽然被乔谅关注到,他的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
薄言微笑道:“真怀念。我们三个这样聚在一起,让我想起了大学的美好生活。”
乔谅款步走近。
江柏川眨了下眼睛,手肘撑在沙发上,“薄言和孟烬今天是来和我们谈宣传曲的。”
乔谅:“嗯?”
江柏川:“薄言的主张是,希望由CN筹备企划,再出一首宣传曲,由孟烬演唱。”
乔谅声音平淡:“是吗。”
他已经走到薄言面前。
薄言仰起头看他。
乔谅的一张脸清朗至极,背对着极其盛烈的阳光看着他。灰雾笼罩他的脸孔,变得模糊起来。
他手指微妙,而稍显古怪地,轻攥了下。
乔谅:“一次又一次,看来上次CN股份流失没有让你吃到教训。也是,那点威胁根本也伤不到你的筋骨。”
薄言微笑:“可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如果小乔觉得不痛快,完全可以早些来找我谈谈,不是吗?这样我们之间的隔阂也就会少很多,误会也不会再出现。”
乔谅:“我的耐心有限。”
薄言轻叹一声,“我的时间也不多。”
乔谅:“怎么,想听我求你让你收手?”
薄言疑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他表情和眼神都无比真挚。尽管脸上有着伤口,也依然让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充满好感。
“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那段感情,结束得有些仓促。我需要一些解释,一些补偿。”
江柏川忍不住拍着大腿笑起来,插嘴道,“和第三者之间怎么会有什么感情可言啊。真搞笑。”
薄言:“我是第三者吗?”
乔谅眯眼看他。
薄言说:“你说过的吧。说我比江柏川宽容豁达,说我比他有用,说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和他做朋友。”
江柏川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反而更开朗地笑出声来。
“可是小乔也和我说,比起薄言那种心理阴暗的脏东西,还是更喜欢性格开朗人缘也好的我。”
空气中寂静下来。
乔谅扯了下嘴角。是啊,他就是两头骗,那怎么了。
这种人,他肯说好话都得过一遍心里的难关,这两人都是相差无几臭味相投的恶心的人,就该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不是吗?
被感情玩得神魂颠倒的上等人,全部都是废物的酒囊饭袋。权势落在他们的手里真是可惜。
他看着薄言的脸,墨镜下眯起的眼眸看不清晰,似乎被光照到,绽起微微的熠亮。
乔谅总是适合居高临下看人的。
他的傲气从骨头缝隙和每一根睫毛里透出来。
他看不起眼前的人,虚伪攀附别人的权利又带着蔑视,不知道自己无情轻蔑的视线都会让别人心脏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薄言的心情就是这样。
一边觉得乔谅不具备俯视他的资本,也渴望将乔谅从高塔上拉下来;一边又觉得,现在这幅表情才更适合乔谅。
他说:“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公平的竞争。孟烬输给你,我也毫无怨言。这样的良性竞争很有意思,是我们双方的一种促进和交流,你不觉得吗?”
他又说:“当然,你如果觉得不适,要我收手,也只需要和我说一句就好。”
公平?
乔谅轻嗤。
好像背地里那些包围他的舆论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乔谅摘掉墨镜。
他的手漂亮,指甲修剪干净,疏朗骨骼线条清晰。
那双眼睛也好看,阳光让睫毛有了蛾翅般的颜色,泪痣像一滴挂在蛛丝上的露水。
冰冷的墨镜腿抵在薄言的下颌,挑着他的下巴左右挪动,低声问:“疼吗?”
薄言呼吸急促了下,显然理解为乔谅的示好。
他心底有了微妙的惬意和失望,尤其是在江柏川的目光从背后投射过来的时候,惬意感则越发加剧。
这些情绪,让他不再在意乔谅略显轻佻的动作。
“你的朋友有些太粗鲁了。”薄言轻声道。
江柏川啧了声:“小乔——”
“真抱歉,他是为我出头。但对你造成这样的伤害还是不应该。我应该为他对你的粗鲁道歉。”
乔谅微眯着眼,轻声笑起来。
“你希望我怎么补偿你?”
落地窗下光亮大盛,连云层流动的影子都无比清晰。
乔谅的脸上侧边映着一层光晕,让他矜贵脸孔显得神圣极了,发丝的吹动都仿佛有自己的规律。
黑发黑眸的青年头颅略低,黑眼珠里像藏着一口冰冷不见底的深潭。
嘴角勾翘的一点笑意微妙,恶劣戏谑,不像好人。
薄言站起身。
却被乔谅用力一下按了回去。
乔谅手里的墨镜随手扔到一边,轻言细语,“那你也应该知道。”
他毫无征兆地后退半步,抬腿。
“砰——!”
狠狠踹到薄言的下腹。
巨响和江柏川的愕然中,沙发都在大力移位。
薄言捂住胸口猛栽在沙发上,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连背部都撕裂般的疼痛。
他急喘,额角青筋暴起,像虾米一样躬身,疼痛让他的脸孔浮上一层红色,喉咙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连俊雅温柔的样子都快维持不下去,怒气迅速点燃他的眉眼,“乔谅!”
乔谅眉眼清寒,发丝晃动回归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是分开太久,让你忘了。”
他说。
“我比我的朋友还要粗鲁。”
暴力会让薄言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屈辱。毕竟他的年少时期,正是从这样扭曲的暴力和大庭广众之下的侮辱长大的。
高层风大,绿植的影子在风中闪烁摇曳着落在薄言的腿边。他耳朵里都发出细微长鸣,空空地发热。
“我们悉心栽培你,养育你,是为了得到一个能力出众的继承人。”
“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有我和你母亲那样优秀的基因,你竟然还会输给别人。耻辱,奇耻大辱!”
当薄言落后的时候,家里的白石庭院是他的刑场,所有佣人都会奉命站在一旁。观看他父亲对他,一个金字塔尖端的话事人对待一个贵公子的训诫。
鞭子是马术鞭。硬挺漆黑,一下下抽在他的身上。剧痛如同雷霆闪电,上一轮剧痛尚未缓解,下一轮又重新开始。
比起痛,更令他愤怒的是那些怜悯不忍又或者看好戏的眼神,那些眼神让他面门火热麻木,抬不起头。
事实上有时候薄言是可以考第一的,他在有意挑衅父母的管教。
凭什么上位者可以对下位者行刑,凭什么这样的权利无处不在。
浑身紧绷抽痛着,江柏川悠哉坐在一边,发出不忍的声音:“哎呀哎呀……”
薄言急促地喘息,一双温驯的眼眸抬起直勾勾盯着江柏川看,厌恶和怒气翻涌着,然后才转向乔谅。
他平缓自己的呼吸,道:“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让你感到侮辱,明明可以好好地和我说。”
乔谅没有在生气,甚至没觉得受辱。
世界的规则就是大鱼吃小鱼,只有他哥那种蠢货,才在希冀不可能出现的平等。
规则就是薄言可以对他出手,因为他更有权利。
规则也是乔谅可以对他动手,因为他无所畏惧。
乔谅经常有在健身,力气的确很大。
乔谅俯视他,岁月静好的清冷感在他身上流淌。这是一张何其适合一见钟情的脸,很少有人能窥探他皮囊下的恶劣和残忍。
他回敬,“其实你如果觉得不适,要我收手,也只需要和我说一句就好。”
你看。权利的欺压一旦开始,喊停的权利永远不在落后的人手中。
薄言紧盯着他,呼吸都夹杂痛苦,怒火瞬间就燃烧起。
也是。
乔谅要是肯服软,那就不是乔谅了。
他微微咬着牙,笑了声,总觉得骨头都被乔谅一脚踩得嘎吱作响,像废铜烂铁在交错发出响动。
“小乔,还是收敛一点。”
江柏川幸灾乐祸地说。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他刚刚让秘书离开,现在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人。
这会是一场无人问津的秘密。
薄言从剧烈的痛苦中渐渐缓神,他道:“几年不见,你好像还在往后退步。沉阳对我动手,是他有我父亲的助力能让我掣肘,而你——”
他的下巴蓦地被微冷的手握住。
那只透着冷意骨节分明的手,刚碰到他的下巴,就让薄言怔住,话音也随着戛然而止。他还没从温度中回过神,就感觉到乔谅力度收紧。
刹那,迎着乔谅那张帅得惊人的脸,和微眯着冰冷的眼神,刺骨的冷刺骨的痛,逼得薄言仰起头发出艰涩的喘息,脖颈的筋都用力梗动起来。
伴随剧痛而来的是一声清晰无比的——
“咔”。
很难想象这样的声音有多平静,与之相对的是薄言几乎快冲出胸口的一声尖锐痛呼。
他骨头错位,被乔谅卸了下来。
“抱歉,但是你一直在说我不想听的话,也在耽误我的时间,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你。”
乔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泪痣清冷睫毛纤长,目光幽邃而平静。
“只能暂时请你闭嘴。好吗?薄言。”
他的声音清冷,音色让人想起漆黑的洞穴。
人在洞穴居住,日复一日聆听泠泠清泉的声音陷入幽深,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造访的孤独。
薄言深呼吸两口气,惊人的痛意让他感受到等量的耻辱,伴随耻辱的还有一种强烈的报复欲,和怪异的热烈。
乔谅也不是完全对他无动于衷的啊。
他还在生气。
哈。
他被掐得太疼了,骨头疼、肉也疼,却没动。强忍钻心的剧痛不断吞咽涎水,直勾勾注视着乔谅。
江柏川在旁旁观,那声清脆的声音都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幻痛地摸了下下巴。
几年不见,现在的乔谅已经不是以前的乔谅了。
以前乔谅还会冷脸虚与委蛇,忍着厌恶和不耐眉目深沉地和他们对话。
现在比起过去已经失去了不少耐心。
他是很乐于看薄言吃苦头的,哈,笑死,这个贱货怎么可以活得这么痛快?
他们很早以前就是朋友,也的确臭味相投,但很多时候,江柏川心里还是会觉得薄言比起他,更让人作呕。
那些好玩又没劲的狩猎游戏,江柏川充当帮助的角色,好歹真的给了切实的利益开阔了他们的视野,薄言却充当安慰和撺掇的角色,一点点加深他们的执念,欣赏别人看向他那样信任的眼神……
薄言目光凿在乔谅的身上,眼皮痉挛。在剧痛中喉结滚动,发出轻微沙哑的笑声。
乔谅对薄言这种人很熟悉。
践踏别人人格和尊严的人,往往无法忍受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也被践踏。
他松开手,拿桌面的纸巾仔细擦手,平淡不耐的嫌恶意味像是要从黑眸中流淌出来。
然后他才看向一遍的江柏川,“你又要说什么?快一点。”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啧了声,“十分钟内说完。”
江柏川笑嘻嘻地:“薄言晾着不管了?”
乔谅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五分钟。”
江柏川“唉唉”两声,“搞什么,一点叙旧的时间也不给吗?”
他步入正题道:“你既然接了我们公司的合约,应该也对我们有所了解。知道《未来online》会具备多大体量的热度,我们预计在今年十一月正式发布。现在所有美工运营宣发都已经全部就绪,但是在这仅剩的一个月不到时间里,我们还有一个配音未能就位——准确来说不是未能就位,而是一直没能找到我们心中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最后都没能找到那个合适的人选,那么现役的配音就会被端上桌。
只是江柏川认为,这并不完美。
事实上觉得不完美的也不只是江柏川。
游戏内测共三轮,配音也更换了许多次,但有不少受邀的玩家都觉得缺少一点味道。
乔谅挑眉。
江柏川说:“盘桓在烈焰残垣中的毒蛇,反派希尔斯。你的试唱片段文件上传在内部群后,我转发给了文案组,我们一致认为你的声音十分符合我们的配音要求。”他摆出认真的态度,一张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也变得正经,“乔谅,你知道,我很少对谁有什么请求。”
宣传曲试唱邀请了乔谅。江柏川当时觉得忧心的一点是,他个人认为这个宣传曲和乔谅的音色不算百分百匹配。
乔谅的声音悦耳,众人皆知,但他的声音向来清冷缺乏欲望。希尔斯的声音却野心勃勃。
然而试唱曲中,乔谅的表现惊人的好。
当天试唱完毕,录音棚的老师就给了配音组反馈,认为乔谅甚至比他们大价钱邀请的某大牌歌手还要合适。
一经上传到内部群后,不少人都纷纷向项目经理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大家对这款游戏都抱有热诚的希望,正因此请求才能一层层地传递上报。
乔谅:“所以?”
江柏川:“我对《未来online》投入了很多心血。哪怕在国外的时候,都一刻不停地关注这款游戏的制作进度。”
江柏川是个游戏人间的草包——这是大多数人对他的刻板印象。
他家境显赫,私生子众多,现在最受父母器重的是他一个私生子哥哥。
薄言能把江柏川从国内驱逐出去,甚至让他呆在国外好几年,都是借了他家庭关系混乱的势。
像江柏川这样的家境,不努力似乎也无所谓。光待着不动,都会每天入账数十万的分红,这笔钱是很爽的,满足江柏川的一切需求。
一切需求都满足——但唯一没有得到的就是地位。
江柏川渴望证明自己。
室内窗明几净,江柏川看着乔谅,把背后的薄言完全当做不值一提的背景。
“朋友,我希望它十全十美。如果你愿意帮我一把,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都会同意。”
乔谅:“你觉得自己很有诚意吗?”
江柏川:“我说过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同意。这的确就是我的诚意。毕竟比起金钱、房子车子、又或者具体的资源,我觉得还是承诺和人情更有重量。”
这已经超过一个配音的价值了。
里面除了利益,还包含江柏川对乔谅的信心——他总是很有叫人发疯的本事。
无论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还是他的粉丝。乔谅可以帮助他把游戏热度往上推出一个新的高度,这个承诺是相对平等的。
乔谅依然坐在沙发上。
他坐姿松散,后靠在皮质沙发上,一身风衣材质略硬挺,浑身上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有很硬的骨气。
他是挺拔的竹子,高原的冰棱。有高傲的,不堪摧折的傲然骨气,既不会被权贵碾压失去尊严,自身应该也不屑借助权利去碾压谁。
乔谅看向薄言。
薄言强忍剧痛把下颌复位。眉心一抖,吸气,笑声都抖动着透出一种阴狠,苍白皮肤上浮现一层冷汗。
他轻叹着从喉咙里发出喘息,像是疲惫到了极致,看着乔谅的目光却仍然是湿润温柔的。
他的呼吸还不平稳,每一个字咬合都带来痛意,声音也沙哑着,“这样你就开心了?”
乔谅挑眉,“不,这样怎么够。”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
我还是更喜欢击溃你这种人全部的自尊。
不是高高在上吗。
不是致力于给乔谅添堵,用恶心的手段逼乔谅去见他吗?
薄言这样的人,就应该迎接全面失权的结局,他的人生没有过爱,以后也不会再有权利。
是,他很厉害。是不得了的什么财经报分析师,有名望也有实力。可是那又如何。失权的意思,就是他纵然拥有一切,却只能匍匐着跪下来,以卑微的忠心博取注意。
乔谅站起身,“五分钟到了。”
他的视线瞥过江柏川放在桌面的手机,眉压眼地微挑了下,冷淡的利目在微侧的角度容纳了阳光。那光也照不进他的眼睛。
“我先走了。”
江柏川会意,挑动眉梢,拿起手机。
沉阳手里得到季家旗下地产公司之一,目前在竞标东区开发计划。
这是沉阳究竟能否入薄言父亲眼的重要竞标合作,也是他们兄弟之间摆在明面上的第一次竞争。
输给自己讨厌且看不起的人,对薄言来说是折辱;除去受辱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如果输给沉阳,他母亲对他的失望才具备实权性。
【这一把,我要沉阳赢。】
【另外,下次直接把薄言绑到我面前,会显得你比较有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