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谅的飞镖,是江柏川教的。
这种娱乐性的项目,乔谅是不会去主动接触的。他觉得没劲、无趣,耽误他的宝贵时间。
薄言见乔谅的第一面,印象就是他顺着江柏川力道射出的一枚飞镖。
险些砸到他的鼻梁。
雨中的色调总是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雨痕印在窗户上。
复古风格的光亮里,一切其实显得十分晦暗。
球形的闪灯嵌在天花板,各色的光亮绚丽地落在台球桌上,也落在站在正中心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身上。
那双眼睛被染上瑰丽的色彩,清俊锋利的长相具备些透彻的少年气,隐隐皱了下眉。
幽邃凤眼里,平静得叫人胆颤。
“抱歉。”他道。
薄言盯着他,目不转睛了片刻,才轻描淡写地转移视线,把门合上,轻轻笑起来,“好危险,差点打到我了。”
他的老朋友从背后拥着这个陌生人,肩膀微垮,把下颌抵在他消瘦的肩膀,笑眯眯地弯着眼睛,“没关系,我赔医疗费。”
“好厉害啊,小乔。”
又转头看向薄言。
“介绍一下,这是乔谅,我的室友。”
乔谅皱眉偏头,黑乜斜一眼,用手肘把人顶开,“别离我这么近。”
他们的关系似乎已经单方面发展得十分亲密。但在这次见面之前,薄言不知道江柏川已经有了新的猎物。
这样的隐瞒,还是第一次。
第二次见面,薄言看到江柏川在教他台球。
乔谅俯身贴近球台,衬衫的衣角掖住,窄腰劲瘦又富有力量感的线条暴露无遗。
江柏川站在他身后,略略隔了一点距离。手轻轻挪乔谅的肘部,摆正位置。发丝底下灰蓝色的眼睛,带着浓浓的笑意。
“好聪明啊,我们小乔。”他笑着说,“学什么都很快呢。”
还用你说。
薄言从乔谅不带感情的眼里看到这几个字。
第三次是社团聚会。
乔谅喝醉酒和江柏川一起坐车回去。
乔谅酒量真的很差,喝一点点就会不省人事,还会硬撑着装没事,板着脸,谁都不理会。碰一下都没有反应。
江柏川像有多动症一样,手指捏捏他的耳朵、拽拽他的头发和眼睫毛,掐着他的脸转来转去。
两根手指戳着乔谅的嘴角往上扬,摆出一个清醒的时候乔谅不可能露出的微笑,然后狂拍照,憋不住地畅快笑出声。
直到一个急刹车让乔谅径直摔在他的肩膀,才终于算给他按了暂停键。
之后半小时的车程,江柏川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过。
薄言坐在副驾,全程观看。他没见过自己好友犯过这样的蠢。
也许是因为乔谅平时对他太过冷淡,所以他连自娱自乐都玩得很起劲儿,一点意外带来的接近都让他失去主见。蠢得不像样。
他们三个一直都在一起。
江柏川还是像过去对待那些愚蠢又喜欢把读书啊、理想啊的穷鬼那样,把乔谅带去那些他从未接触过的场所。
薄言期待。
当乔谅真的发生变化,从清高的有理想有骨气的人,变成那种无趣庸俗的样子,江柏川还会这样对他吗?
时间推移,事态变化。
A大是四人寝,乔谅的宿舍一开始只住了江柏川和他两个。后来薄言也搬了进去。
那天,薄言在宿舍里休息,忽然听到门打开。江柏川带着乔谅摔在床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音。
薄言抬起头,江柏川的床位就在对面。
他径直掀开床帘,正想开口,就看到江柏川把乔谅压在被子上。
乔谅闷着声音啧了声,不耐地小声道:“薄言可能还在!”
“不会啦。”江柏川笑着说,“他这个点有课,我看过了。”
他俯下身。
看得薄言眉毛一皱嘴唇一热,很快就是不堪入耳啧啧转合的一点水响。
乔谅抓着他的头发,指骨干净白皙,眉毛皱着,泪痣都像要被水浸湿。
有些不耐烦的隐忍,嘴唇闭得紧紧的,不肯放松。
就算这样,江柏川的兴奋和狂热依然肉眼可见。
野狗一样呼吸急促,透露出没见过肉味的渴望贪婪。
从嘴唇亲到脖颈、喉结、锁骨。
鼻子下巴把乔谅的衬衫顶开,亲在他的胸口、腰腹,亲舔得全都是湿漉漉的水痕。
乔谅仰起头,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压低闷沉的尾音。
真恶心。
薄言看得很清楚。
他面无表情,但是又控制不住地,有一点好奇。
和乔谅接吻是什么感觉?
毕竟江柏川看起来好像真的爽到了。
现在想想。
想抢好友的心上人这种想法,一开始就有预兆。
后来他也试着带乔谅去玩飞镖,捉着乔谅的手腕往前射,在乔谅喝醉的时候捏捏他的脸,挑两下他的睫毛,点着他的嘴角让不苟言笑的书呆子笑起来。
也会和乔谅接吻。
问他。
“这样亲你舒服吗?”他说,“比起柏川,我是不是做得更好?”
又或者。
“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喊柏川的名字,我不介意。”
他会把自己在乔谅身上留下的味道清理干净,没有让江柏川察觉到一点。
一如既往地保持彬彬有礼的风度;也坦然平静,不会躲开江柏川的视线。
甚至,在江柏川滔滔不绝乔谅相关的话题的时候,会略有些无奈地皱眉叹息:“好了,柏川。别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个。”
江柏川总是不耐地啧他一声,得意到眼角眉梢都挑起,又故意说,“你根本不懂他有多好。”
薄言也只是微笑,“啊…大概吧。”
……
挂掉视频电话之后,薄言都还在回想乔谅的眼神。
这样汹涌直白的欲望的眼神,他有很久没有看过了。
他嘴角勾扯,扭头看向身边。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的红发男生戴着墨镜,帽檐压得很低,架着腿。
薄言保持微笑,眉毛却不动声色地轻皱了下。
真是……
虽然和乔谅一个地方出来,但却这样粗鄙不堪,根本没有办法和乔谅比较。
阳光很好,透过窗户被吹进室内。
沉阳胳膊挂在椅子上,耳机里传来中年男性的声音。
“过两天去把你脸上、耳朵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钉子取了,像什么样子?别人看了,还会以为我们是什么样的家庭。”
沉阳耷拉眼皮,撇嘴。也不管薄言还在这,眉毛高挑无声叽歪学两句,然后回答:“嗯,知道了。”
“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子,回到季家,就代表季家的脸面。”父亲又说:“你那个乐队也别做了。”
“我和我队友磨合相处了很久,我走了对他们也不好交代。”沉阳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耳机里传来另一道声音。
母亲淡淡道:“让他做吧,小孩子,有点爱好是很正常的。”
看起来是标配的严父慈母家庭。
但是薄云展才是这个家庭里掌控权利的人,薄言也是跟着她姓。
而和沉阳做了DNA鉴定的,管家口中的季老先生,在地位上比起薄云展来说仍有差距。
沉阳是在大概一周之前收到的未知短信。
短信另一边的人自称是薄家的管家,通过基因库的检测查验出他可能是季先生的血脉,邀请他赶赴B城做亲子鉴定。
沉阳其实不怎么懂豪门的弯弯绕绕。他没这个脑子,上学的时候脑子唯一的灵光都用在半夜逃寝去上网。
但是他再怎么蠢,也知道最基本的一点——天上不会掉馅饼。
果然。
他到薄家之后,管家就开诚布公地和他商谈。
季老先生现在需要骨髓移植,但亲儿子薄言却无法配型,所以这时候才想起沉阳。
沉阳除了亲子鉴定之外,还做了骨髓配型。季老先生许诺,只要配型成功,他就会给他薄家二儿子应该享有的权利。
沉阳还是觉得这便宜来得太夸张。
给钱就行了,连权利都要给,是不是不太符合富豪的作风?
但结果很简单——薄言是薄云展的孩子,却不是季泊朗的孩子。
他是想培养他和薄言薄云展作对,两家财权的继承者必须是他季泊朗的血脉。
笑死,也不看看沉阳有没有这个脑子。
“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沉阳站起身,拍拍腿,“就这点伤,还非要来医院,都说了是意外了。”
季泊朗给他粉饰太平的速度是很快的,他现在恨薄言恨得不得了。
在乔谅的视频电话打过来之前,沉阳幸灾乐祸地听季泊朗数落薄言最近的蠢货行为,数落了整整十分钟。
哈。
沉阳悄悄录了下来,发给了乔谅一份。但不知道那个大忙人又在忙什么,半天都不回。
他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薄言却蓦地开口道:“为乔谅做到这种份上真的划算吗?”
沉阳脚步一顿,看着他,挑眉。
青年儒雅俊美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微笑,他像是很疑惑似的,“我不明白,你明明很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吧?”
沉阳笑了声,插着口袋靠近。
“你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沉阳眯了下眼睛,很轻地笑了声。背光的脸孔桀骜英俊,眉钉显出些不羁。
“比如你就想不到,揍你几下而已,我的福利待遇提高了一个阶级。”
薄言笑意不变,一双眼上扬透出些锋芒,轻呵了声,“小乔的确是这样的人。适当给予宠物嘉奖,总是让他们更有干劲。”
“所以你安分点。”
沉阳又不介意别人说他是狗,他都甘愿当小三了,难道还要脸吗。当狗怎么了,他又不是没对乔谅狗叫过。
“奖励给得大方一点确实很管用,因为我现在看你像看到一个会爆金币的NPC。”
沉阳咧开嘴,犬牙尖利。
真想现在拧着薄言的脸给他两耳光,然后发个视频给乔谅,做个没底线的赏金猎人。
可惜外面有保镖看守,沉阳没法轻举妄动。太可惜了。
薄言困惑道,“这点微不足道的奖励就能让你满足了吗?”
沉阳挑眉。
“你的思维好像已经被乔谅框定驯化,又或者是你从未接触过权利的好处。”他说,“当你拥有足量权势的时候,可以对乔谅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薄言的衣服保持整洁,纱布显出些病中的憔悴,而这憔悴让他有种既绅士又浪荡的错觉。
“再过分的要求。”
哪怕会让乔谅感到愤怒,耻辱,想鲨人。
他话音很轻,嘴角弧度深了深,“他也无法拒绝。”
“……哈。”
沉阳有一秒钟的心悸。
但很快,他虚起眼定睛看着薄言,吊儿郎当地笑道,“太久得不到满足的怨恨男鬼,都是像你这么喜欢幻想的吗?”
那可是乔谅。
真的落到那种地步,他只会趁着结合的时候仰头,用牙齿咬断人的喉管。
任由血液迸溅,泼到他的脸上…
或许,他的表情都不会有变化。
……
病房的消毒水味道难闻至极,沉阳从走廊离开时被几个保镖目送,穿着西装风衣外套的青年和他擦肩而过。
沉阳闻到一股木质香气,这味道让他觉得有些久远的熟悉。他皱眉眯了下眼,眉梢挑了下。
像是……
他脚步一顿,回过头一看。
那人脚步不疾不徐,走进薄言病房里。
薄言正低头看着腕部的纱布,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小叔,好久不见。”
青年看着薄言两秒,“刚回国是有一点忙,但是你受伤,我总还是要来看看。”
同样看起来儒雅温和,他和薄言带给人的感受截然不同。
声音更成熟稳重一些,是年龄和阅历带来的厚重感。
他比薄言父亲小了整整十岁,正是青壮年的时候,温和都是年长带来的余裕。
镜片下暗金色的眼睛狭长冷静,强势感却如同灰烬一般燃烧起来。
比起不合的父母,薄言小时候和小叔相处的时间更多。
只不过当长大之后,薄言就与他有了隔阂,不过这无碍他对季疏礼的尊敬。
他向来会取人精华自用。
比如季疏礼待人接物从不出错,平等温和,与世无争。能够和所有人都维持良好的关系……这一点,薄言也模仿到位。
季疏礼推了下眼镜,“刚刚走出去的孩子有些眼熟。”
“他吗?”薄言微笑着,纱布缠着头让他显出些狼狈,但这狼狈也无损他的优雅和风度,“他是父亲新认回来的私生子,我的弟弟。其实我一直都希望有个兄弟,可惜他似乎并不喜欢我。”
季疏礼道:“薄言。”
薄言笑意收敛,“我以为,小叔知道我不是父亲的血脉,会像父亲那样厌恶我,避之不及。”
“当然不会。我看着你长大,情谊比血缘贵重得多。”季疏礼坐下。
薄言手指在腕部摩挲,些微疼痛和痒意密密麻麻地扎着神经。
沉阳和他之间的差距,何止是金钱和阅历。这二十几年的培养,已经让他和沉阳之间拉开一道天堑。
就像季疏礼说的这样。
父亲会知道,情谊、能力。都比血缘贵重得多。
“那个孩子叫什么?”季疏礼问。
薄言:“沉阳。”
季疏礼黑眸中忽然闪烁了下,抬起头,极轻地重复:“……沉阳?”
*
邵乐送乔谅回去的时候,有些无话可说。
他的手在戒指上反反复复地摩挲,挠着头发按着脖子呃呃嗯嗯好半天。
“听说学校来了个教社会心理学的教授,过两天就会正式上课。”他说,“深造回来不久的,不知道水平怎么样。”
乔谅也没在意,“是吗。”
好吧,又失败了,邵乐再次换了个话题,说:“哥对他们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观光电梯一路下行,窗外的光在乔谅深邃眉眼流淌。
他抬了下眼。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变了,不再像你印象中那么清高善良,推拒你的帮助。”
其实就是懒得装。
乔谅心里轻哂,拧开矿泉水的盖子。
做有钱人真好,这瓶矿泉水就接近两千。虽然乔谅也喝不出太大的差别。
邵乐却真的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不是哥的错。说实话,我还觉得他们觉悟不够。”
不过没关系。
哥心慈手软,邵乐不会。
他这样想着,靠在背后的玻璃上盯着乔谅仰头喝水。
邵乐看着他嘴唇贴住水瓶透明的瓶口,吞咽时微凸的喉结滚动两下。
似乎留意到邵乐的视线,乔谅眼珠转了过来,眉头轻皱。
似乎不懂,喝个水而已,他又在这里巴巴儿地看什么。
他垂眸,把水瓶盖子拧起,电梯门恰好也打开。
邵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看着水瓶好一会儿,耳朵里轰隆隆的,他说,“这个是不是很重啊……我帮哥拿吧。”
乔谅瞥过他,也懒得出门再扔,顺手就塞给他。
邵乐立刻接住,手激动攥紧,胳膊上都是隐忍克制的青筋,好半天才能听到乔谅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怎么存在你这么没有脑子、也不记仇的人。分手那天我只是在最后三言两语做了一下挽回,你真的信了?”
乔谅刻薄道。
“正常人都会记得我前面说过怎样难听伤人的话吧?”
邵乐没有被他的刻薄打倒。
上次哥就是这么冷漠。
冷漠之后就是脆弱。
邵乐其实知道,哥也不想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
他上次是想用这种态度逼邵乐和他分手,这次是想让邵乐对他死心。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乔谅心里才是最难过的那个。
他太清高太顽强,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邵乐心软成一片,几乎能猜到乔谅之后会说什么。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
你别来多管闲事。
现在我亏欠的一切他都会还给你的……两不相欠——这种。
可邵乐怎么想和他两不相欠?
他看着乔谅张嘴还要说话,立刻开口,坚定明快道,“哥,没用的,你就算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蠢货。
粘人的蠢货。
乔谅失语,转移视线,真有些不可思议,邵乐这种人是如何在豪门污浊腐烂的刀光剑影里活下来的。
真是幸福得叫人厌烦。
他已经送乔谅送到了门口,乔谅说,“别跟着我,就到这里。”
邵乐:“啊…”
他又开始抓头发,转圈,焦躁起来,最后说,“可以抱一下吗?”
乔谅扫了他一眼,伸出手。
邵乐眼睛一亮。
拥抱的时候邵乐好幸福。
胸腔被填满的感觉真的很快乐。人天生就是需要拥抱的。
如果他是一只蠢狗,只需要考虑现在的幸福就好了;可偏偏邵乐是人,他会很快想起这次分开之后又有多久见不了面,乔谅又会有多久不回复他的消息。
他低落地垂下脑袋,胸膛起伏,呼吸变重。
足足一米九五的健壮高个子,像粘人的大型犬一样,俯低身、佝着金毛脑袋,把下巴搁在乔谅的肩膀。
分离焦虑都要犯了。
邵乐蹭蹭,得寸进尺地小心说,“哥,可不可以再要一个亲……”
乔谅:“适可而止。”
好吧。
邵乐松开手的一瞬间,眸光却蓦地顿了下。
他皱眉,粗糙的指腹在乔谅后颈领口处显眼的咬痕上停顿一刻。
时间的流动显得窒闷。
“……”
他浓黑锋利的眉梢微微往下压了压。
关系发生了变化。
这次邵乐不可以再像上次一眼没有礼貌,急切不安地拉开乔谅的腿好好检查…让鼻梁顶着细腻凉韧的皮肤,仔仔细细,狗一样观察嗅吻,看会不会有膝弯到大腿内侧不断攀爬的糟糕痕迹,出现在冷漠不可一世的主唱身上。
邵乐咧开嘴笑起来,金发垂落,英俊脸孔上没有阴霾。
“最近是不是很累啊。”他声音低低的,“要好好休息,哥。”
乔谅敷衍地皱眉点头,推开他往外走,走过拐角,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倚靠在墙边。
穿着西装,条纹领带。
胸针是海一般的蓝,黑色的袖箍绑在手臂,结实的肌肉撑起布料。
“乔谅。”他道。
乔谅脚步顿住,“你怎么在这里?”
江帜雍抬起头,遥遥看了一眼还没有离开的邵乐,眉梢微微动了下,低头,“我在等你。”
乔谅:“不明白。”
江帜雍向来是个十足傲慢的人,要他去等待谁,简直不可能。
“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然后一直等在这里。”
乔谅抬起手腕看表,淡淡抬头,眼神淡泊轻飘飘在他的脸上剐过,“我在帆盛待了四十多分钟。”
江帜雍:“……是。”
准确来说,从江帜雍看到他再到他离开,总共应该是五十六分钟十三秒。
“一直在这里等着?”
江帜雍高高扬起眉毛,冷嗤道,“……怎么可能?也不是一直。”
他也有……呃。稍微走动一下。
谁会跟个傻子一样就站在这里傻等一个小时,反正不是江帜雍。
乔谅问:“你好像不想看到邵乐。是有什么话需要避开你的朋友,单独对我说吗?”
江帜雍一下子有点说不出话。
他深蓝的眼睛注视乔谅。青年耐心地等待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直视他。
“也没有。”江帜雍手指在胳膊上敲了敲,不太自然地转过头,说,“我给小丑买了点零食和玩具,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帮你送过去。”
“没必要,就是随便养养。”乔谅说着,面无表情地轻轻挑眉,“什么零食,有食品安全监管证明吗?小丑不吃杂牌子。”
江帜雍:“很贵的!”
乔谅:“杂牌也有很贵的,全是肉粉和诱食剂,不是好东西。”
江帜雍这几天狠狠做了一下功课。他立刻把手机打开,把购买记录给乔谅看。
乔谅靠过来。
江帜雍没敢退,但是头皮忍不住麻了一下。
鼻尖能闻到一点清爽干净的味道,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明明气味很淡,却又冷又香。
有点香迷糊了。
他僵着脖子板着脸,后背在出汗。
他沉默地拧着眉毛维持自己的傲慢和冷峻,倏然感觉手背被冰冷的力度托了一下。
很轻。
可江帜雍头皮几乎炸开,听到乔谅略有些不快的声音,“手别抖,看不清。”
青年说话的气流略微拂过指腹,江帜雍喉结滚动了下,“……抱歉。”
他把脸转开,梗着脖子让乔谅看。
而视线一旦远眺,就会看到站在不远处仍未离开的邵乐。
少年穿得很休闲,靠在大门口,手插在兜里。
金发,眉深目利,直勾勾地盯着这边,气场隔着那么远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帜雍心脏跳得厉害,和邵乐远远对视着,忽然莫名其妙地,扯着嘴角笑了下。
真奇怪。
他在不快什么。
都分手了,还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乔谅道:“这几个还可以。”
江帜雍回神,立刻低下头,黑发垂落下来,“那我搬过来找你。”
乔谅点头,“可以。”
正说着,乔谅手机一震。
啊Rain的消息:【宝宝。听说你的工作室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了,介意我来参观一下吗?】
Rain:【乐迷群里很多人都说想看看^_^】
看着迟迟没有回复的屏幕,Rain耐心等待着。
乔谅工作室已经落地开始招人,有实绩在手,给的福利还高,乔谅早有准备,直接从帆盛挖了几个早就看中的进来。工作室不再是只有他们乐队四个人到处乱躺的时候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乔谅:【我现在不在。】
Rain心底遗憾了一秒。
乔谅:【但你要来,我就会去。】
Rain:“……”
他不禁用力攥住手机。
就算知道乔谅这样是对粉丝的福利待遇,很正常,真的很正常。一点也不特别。
可是,真的,很……
Rain真的不想想太多,也不想自作多情。
但他偶尔真的觉得,乔谅好像也和他一样,在静静地等待和期待着一场见面。
Rain:【那就下午四点钟?怎么样。^_^】
很快——
乔谅:【欢迎。^_^】
Rain看着这条消息好半天,愣了又愣。
身边的人看不下去,一阵恶寒,“你在笑什么啊!好渗人。”
“恋爱了吧,澹哥最近总是这么笑。”
Rain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想到乔谅那张帅得要命的脸,在面无表情地打字,面无表情地说“欢迎”,面无表情地加上^_^这种无意义的可爱符号。
就不禁笑起来。
见面……
一开始拒绝和乔谅单独见面的人是他,可后面后悔一千次一万次的也是他。
Rain和乔谅在签售上见过很多次。
那时候也离得很近,能清晰又真实地看到乔谅的脸。
只不过,当时他只是人山人海的乐迷粉丝中,不值一提的一员。
这一次真的不太一样。
Rain很难再问心无愧地说自己是毫无私心的事业粉和爸粉。
他现在想去见乔谅的心情像准备去奔赴一场恋爱。
他可能真的,一开始就是梦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