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乐调理好了。
乔谅不解释也是很正常的。
这种事情要怎么解释?乔谅那样清高又死犟的性格怎么说得出口,强迫他解释,比杀了他还要难。
明摆着是被脏东西强吻,却要对本该最信任他的男友自证清白。让一段感情出现互相怀疑的情况,这不是正中了别人的诡计。
作为乔谅的男朋友,邵乐应该体谅他。
江帜雍表情冷峻,有些难看,“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邵乐硬邦邦道,“他又不是不爱我,只是比较回避型人格而已。”
两个人竞走似的朝淋浴间走,去找乔谅。
“你别跟着我。”邵乐语气生硬,对着自己的朋友,他终于维持不住半点的好脸色。
“我没有跟着你。”江帜雍皱眉,“乔谅作为我的委托人,关心他的心理健康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你在说什么?!”邵乐扬起眉毛,“怎么不见你对别的委托人这么有人道主义关怀?”
“毕竟是你介绍来的。”
这一句话,当即让邵乐出气多进气少。
是的,多可笑,江帜雍甚至是通过他和乔谅认识的。
但江帜雍却不这么觉得。
他和乔谅本就是初恋男友的关系,网恋怎么了,网恋就低人一等吗?如果当时他们没分手,现在根本轮不到邵乐。
当然,他还是保持平稳镇定的心态,拧着眉毛陈述。
“你的疑心太重,连朋友都能怀疑,对别人更不用说。你这样乔谅会感到压力,不利于一段恋爱关系的长期发展。”
他深邃蓝眸睨了一眼邵乐,循循善诱:“你如果想要长久地和乔谅在一起,就要学会放下疑心,接纳乔谅身边出现一些亲密的朋友。”他说,“占有欲别太强。”
他们走到淋浴室时,乔谅刚关掉水龙头抬起头。
镜面中的脸浓墨重彩地挂着水珠,呈现些傲气的凛冽感。
睫毛被细小水珠压低,察觉到他们的脚步声,视线转过去,直勾勾穿透镜子锐利地刺向他们。
邵乐的脚步顿住,呼吸也顿住。
他也不想太有占有欲。
但乔谅可是长这样啊!这么好看的人在和他谈恋爱,他很难不患得患失。
乔谅扯了张纸巾擦脸,路过他的时候没找到垃圾桶,高挑青年皱眉环视,在内心讥讽这地方糟糕的设计。
然后随手把纸巾塞进邵乐的手心。
江帜雍:“……”
他居高临下,深蓝眼珠看着瞬间就被邵乐攥紧在手心,只露出一点小角的纸巾,侧脸紧绷了下。
邵乐眼眶一热。
哥……
这是哥的奖励和安慰吗?
不善言辞的哥,永远在用行为在爱他。
*
工作室以乐队名命名注册。在一切手续都循序渐进地落地、东西也尽数搬去后,响盒子乐队内部商议,找了几个业内朋友聚会,庆贺乔迁之喜。
没有邀请沉阳,更没有邀请邵乐、江帜雍。
几个男男女女聚在一起,闲下来就在空旷的一整层工作室随性演奏,然后痛痛快快地往地毯上一躺,仰起头就能看到头顶灯光,流线型地拉长。
他们商量着之后的专辑、巡演、旅游采风计划,吐槽遇到的蠢货制作人和主办方,随便说点什么不干乐队了专心上班说不定还赚得更多这种话。
但是总莫名其妙兜兜转转回到乔谅的身上。
乔谅向来自恃身份,不愿意坐地板,事实上在他们中间也一直都是这样,乔谅带点高高在上。
当然没有人觉得不对。
乔谅这样的人就应该高悬在天上。
“但你不一样啊。”
他们用那种很羡慕、很与有荣焉;又很嫉妒、很遗憾的口吻说。
“你和我们不一样。”
乔谅没有说话。
他两腿随意岔开,手肘撑在膝盖骨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提着一罐酒,眉眼清冷。
乔谅话不多。他嘴里除了口蜜腹剑骗人的花言巧语,就是刻毒的诅咒和批判,当然,也略懂一些最基本的文明礼貌。
他向来懒得花费精力去做社交,但在这种聚会中却极少边缘化。
不如说他才是焦点,因为他总是……过于出众。
很少有人完全了解乔谅背后的刻苦;花费的时间、心血、精力,大多只看到他轻松就获得一切,以至于让人生出追撵不上的绝望。
——当然,这正是乔谅希望展示给他们看的那一面。
这个话题很快就在嘻嘻哈哈的打趣中过去了,大家喝得晕晕乎乎,在提议下开始玩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抽到国王牌的人可以随意命令两人互动。
比如:“8号给3号!用牙齿解扣子。”
“八号和三号都是谁?”
“哈哈哈应灏你别藏了我看到了!”
“……倒霉。”应灏牌一甩,往后靠,撇着嘴幽幽道,“什么烂牌,我不干。”
笑声爆发出来。
他们不在乎应灏的拒绝。又或者这种怪话说出来就是等着被拒绝。
“喝!三杯!”
“给他满上,加点料。”
拜托。
大家都认识这么久,是这么好的朋友,跟老朋友玩暧昧简直——
直到,乔谅修长手指夹着牌扔在桌面。
“啪”一声脆响。
落在酒桌上往前滑了一段,几个人齐刷刷地按着膝盖起身低头看。
然后齐刷刷瞪大眼,落针可闻的三秒寂静后,是陡然暴涨的噪音。
“你小子运气这么好!”
“你刚刚是说倒霉吧!!!是说不愿意吧??说出来的话可不能反悔了啊。”
老天。
别人也就算了。
乔谅陪他们玩这种没营养游戏都是对他们的溺爱。
这种玩笑可不能开到高冷男神的身上……
这么想着,但其实,不少人的视线悄悄看着乔谅。
昏暗光线下,青年坐姿放开架着沙发。
白衬衫落拓潇洒,挺拔体型被勾勒出来,薄肌将布料微微撑起。
除了乔谅,很少有人能把简单廉价衬衫穿出这种矜贵到高攀不上的味道。
也很难想象这样的乔谅配合那种游戏的样子……
他抬头挑眉。
“来吗?”
寂静。
应灏半天没回过神,扭头看向乔谅,瞳孔都颤了下,被辣到似的大着舌头,“你——”
他猛地站起身。
“……”
应湛沉默。
黑发下俊朗眉眼被光线切割出晦暗色彩。
视线从弟弟身上转向乔谅,死气沉沉地耷拉眼皮,没精神地评价,“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声音带着晦涩。
“就是玩游戏而已。”
他道。
“反正我不感兴趣。”
视线落点聚焦在乔谅的衬衫领口。
这种扣子……
好像不太好解。
如果用牙齿去解,应该要咬着扣子和布料火急火燎地扯半天。
从乔谅喉结处的第一颗扣子开始解,嘴唇可能会冒犯至极地贴在乔谅的颈部。
甚至,还可能会不慎咬到他的喉结。
到时候,就算再不情愿,鼻腔里也会充盈乔谅身上清冽干净的味道,嘴唇接触的地方都是凉韧的皮肤。
口水会把廉价布料打湿。
乔谅只能仰起头等他们处理,被狗一样的鲁莽拱得不耐吸气,话音低低带着警告。
“不能快点吗?”
“废物。”
然后就只能焦急地解释,“抱歉啊,我也没别的意思,你看这事儿弄得,真不好意思哈。真的解不开,我再努力一下。”
傅勋抱着胳膊,沉默了下,附和,“不懂。”
刚刚嘻嘻哈哈的几个人这会儿就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撼和崩溃,眼睁睁看到应灏走到乔谅面前。
跪了一条腿在乔谅腿间,手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略显僵硬地,按在他后面的沙发。
然后,俯下身。
一头浓密的白发往下滑,露出亮晶晶的耳钉。
他忍住咽口水的感觉,“你别担心,我有分寸。”
乔谅面无表情地靠在沙发上,帅得要死的一张男神脸让人心脏疯狂泵血。
他两腿交叠,另一只手稳稳拿着酒杯。看他靠近跟看一只狗没有区别。
应灏低下头,凑到乔谅颈边,挺直鼻梁都蹭到他的皮肤。
好香。
他昏头。
香得让人觉得自己有吸血鬼的血统。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净皮肤和隐约的血管,会有一口咬上去嘬住的冲动。
后面的人疯狂催促。
“能不能快点?”
“稍微意思一下行了。”
“就是,大家都玩游戏呢,你别真的那么过分。”
应灏低吼:“我知道!”
他这不是,在做心理准备吗。
背后汗水哗啦啦地流,他喘着气,一鼓作气凑过去。
牙齿咬住一颗扣子的瞬间,嘴唇就贴住乔谅的喉结。
乔谅不适地蹙眉,喉结滚动了下。
应灏头皮瞬间炸开。
他装得若无其事,拿尖牙咬着,舌头抵着,绞尽脑汁想推开。
众目睽睽下。
昏暗光线下。
白发少年濡湿发烫的嘴唇不时会蹭到乔谅的脖颈。
乔谅侧头,猛地把他推开,恶心道:“舔到我了。”
本就死寂的工作室,瞬间落针可闻。
几个人再忍不住,上来扯着应灏的领子、胳膊,耳朵,话音哆嗦,尖叫,大吼,发疯。
“你在对乔谅做什么??啊?我问你!”
“我杀了你!”
“让我舔——不是,让我先揍你再说!”
他那算舔吗。
应灏幽幽怨怨,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是不小心蹭到一下……舌头碰到一点点而已……
再说了,乔谅身材这么好,正是他健身努力得到的成果。
对于乔谅这种死装的虚伪渣男来说,舔舔他的时候说不定嘴上说恶心,其实还在暗爽。
然后在别人嘬得意乱神迷的夸耀中淡淡回答“天生的”……
应灏几乎控制不住喉结一滚,脑子嗡地热了下,像被灌了滚烫的开水。
好难冷静。
他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
“好了好了!”
应灏鼻尖都在沁汗,指腹都在发抖。一张俊脸板着,色厉内荏道。
“不做就不做了,我也没有很想做哈,笑死。”
乔谅很喜欢穿衬衫,清贫高傲学神必备的气质款。
衬衫的扣子足有七八颗,乔谅从头到尾扣得一丝不苟。
应灏目光在乱发遮掩下往他腰部扫。
真吓人。
他心有余悸。
要是真让他一颗颗地咬着扣子脱掉,那到最后……
那,他。
岂不是要趴在乔谅的腿上,然后、……
应灏脑袋嗡嗡作响。
……
乔谅最后喝了不少,撑着理智给几个朋友都叫了代驾,顺便把钥匙给了尚且清醒些的傅勋,让他去给小丑喂晚饭。
醉醺醺的一群人离开,站在深夜依然灯火通明的A城,看着萧条的夜景,发出醉鬼的狼狈笑声互相取笑。
应灏和人拼酒醉得不省人事,在地上呼呼大睡。
凭他占到的便宜,哪怕今天被灌得活人微死都不奇怪。
应湛也喝了很多,站在阳台吹了会儿风。高楼之下隐约能看到几个朋友蚂蚁似的影子。
这些都是从一开始乐队创建就认识的朋友。走到今天,有些人已经放弃,有些人还勉力支撑。能聚一次实属难得,大家兴奋之下都有些失控。
乔谅还侧坐在沙发上,手指按着额头点了根烟。
烟雾模糊脸孔,发丝阴影细碎,表情淡而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眼皮一抬看见应湛折返,把烟熄灭掉,招手道:“过来帮忙。”
帮忙。
应湛脑袋短路。
帮什么忙?
乔谅话音迟钝低迷,缓道:“喝多了,没什么力气。帮我把扣子解开,然后送我回房间。”
应湛不是男保姆,没太多服务别人的经验。潜意识察觉到,这平时大概都是傅勋的活计。
但既然乔谅说了,应湛也不会拒绝。
他低头靠近,微热的指腹尝试解开乔谅扣子。
玩乐队的人指腹大多粗糙,应湛也不例外。
他的指腹和指甲偶尔生疏地剐蹭过乔谅的皮肤,乔谅就会轻吸一口气,脖颈的筋抽动一下。
“轻点。”他淡淡说,“连这也做不好。”
已经够轻了。
手指粗糙,指甲坚硬。
还能怎么轻?
应湛看了下自己的手,忽然想到应灏做过的事情。
主唱的脾气不好。
再搞得他不舒服,也许待会会得到很糟糕的对待。
酒后迟钝的脑子不那么好使,昏聩了一瞬,应湛在乔谅不耐的催促下低头。
黑发散落,轻飘飘地落在乔谅的下颌、锁骨。
嘴唇有些僵硬地张开。
他不像应灏爱笑,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弟弟的牙齿一样尖。
小心翼翼地,避开牙齿剐蹭皮肤的可能性,有些艰难和生疏地行动。
好热。
空调坏了吗?
他模糊思考,未散的酒气冲上头脑。
乔谅身上的热意和味道变得清晰。
有些冷。
像埋在骨头皮肉里,带点酒香气,氤氲发热地散开。
身体里的酒精影响脑部供血,乔谅有些脱力。
他姿态放松,呼吸平稳地靠在沙发上,合眼休息,单手放在应湛紧绷的肩膀,任由他继续。
乔谅身材漂亮。
细瘦有力的窄腰和漂亮的胸肌,沟壑显眼清晰。
半敞开的衬衫下,些微青紫的筋脉没入裤腰。
一点痣嵌在纹路里。
很清晰。
……已经差不多了。
可以了。
不能继续了。
到这里停下的时候,应湛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是觉得,已经很久很久。
久到嘴唇发烫舌根发酸。
当嘴唇模糊印到痣上的时候,仅存的理智拉响警报,撑在乔谅腰侧准备起身。
却听到在地上的应灏翻了个身,睡得昏天黑地咂了下嘴。
“乔谅。”
他喃喃喊了一声。
他喊着乔谅的名字的时候,不知道他的哥哥刚对乔谅做过什么。
就在几步之外的沙发上,应湛以狼狈的姿势僵着身体猛缩了回去。
温热的呼吸节制抿紧,栽到乔谅的腿上。
心脏的重跳压在乔谅腿上,挤压得乔谅不耐地闷哼,把腿一收。
昏暗光线,只有隐约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空气中一阵酒气。
应湛的脸被温热地夹住。
他有些发懵,仰视乔谅。喉结滑动着,竭力保持平静。
偏偏这时,“嘀嘀——”
密码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已经全无时间观念的应湛几乎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听到外面的人反复地试了几次密码,在应湛慢半拍回神的时候推门进来。
“嘎吱——”
门打开又合上,粗重的脚步声,来自那个大老粗老实人极其高大的体型。
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
应湛额头沁汗,看了一眼居高临下衣衫不整的乔谅。
傲气清冷的青年发丝微湿,半阖的眸子暗沉无光。
“怎么了。”
俊美的脸孔微低,视线模糊,不知道把他当成了谁。
话音很轻,沙哑地从耳膜蹭过,带着点叫人耳鸣的磁性。
“继续。”
继续…什么。
*
室内的灯关得差不多,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傅勋简单地扫了一眼,没管在地上睡着的应灏。低下头,戴上清洁手套,开始清理桌面的杂物。
主唱有洁癖,还很挑剔。
明明不会照顾自己,却又喜好整洁。
他细致地把垃圾分类,用抹布把桌面的污渍擦净,然后用消毒纸巾再擦拭了一遍。
就是这时候。
他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闷窒的,有些飘忽的喘息。
“……”
傅勋抬起头。
光线落在他骨骼分明的寸头上,鼻骨的遮挡让他的眼睛显得幽深。
他站起来寻找。
掀开窗帘,路过沙发,最后在乔谅的房前两秒,没有再听到动静,又默默地撤离。
听到脚步声远去,看着缝隙下的影子如同潮水般退离,应湛略显僵硬地松了口气。
“叮铃——”
应湛的电话倏然响起,他幽幽地绝望,想叹气。
乔谅的手机来电来信息的声音和他们都不一样。
以傅勋当狗的敏锐性,肯定瞬间就能发现,明明在乔谅房间里,却响起不属于乔谅的来电提示。
却又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去思考。
堵在门口一小片的阴影里,急促的呼吸交织的频率变快。倘若有光,就能看清他下巴都是湿淋淋的水渍。
果然。
傅勋的脚步声顿住,又转回来。
“应湛?”
男人低沉的声音穿透门缝渗透进来,“你和乔谅呆在一起?”
应湛没说话。
然而他的沉默却让傅勋愈发笃定了似的,“你该出来了。”
应湛黑发散落,露出完整的眼睛。黑眼睛比寻常人深邃许多,被堵挤得没办法开口,只能抿着嘴唇控制呼吸。
傅勋开始敲门,低喊,“应湛!”
他的声音明显冷了两个度,从声音甚至可以判断他贴得更紧,“我要进来了。”
“嗯。”应湛不得已开口,青涩水声掩盖在他沙哑的话音里,“马上。”
“你在做什么?”
傅勋问。
乔谅昏昏沉沉地靠在软垫上,一张清峭又素来傲慢的脸上,没有那种叫人发疯的淡淡憎厌。
像短暂清醒了一瞬。
青年呼吸急促,发丝湿乱搭在眼皮。手落在应湛的后颈,拇指抚蹭,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轻笑。
“好乖。”
应湛瞬间僵硬,郁气浓重的眼抬起。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从公共区域转移到这里,他本来可以选择结束这段荒唐的意外关系,而不必面对新的危机。
但应湛的性格里带着一点局限性。
有始有终,是他的人生信条。
“咔哒——”
门锁被猛地往下按。
傅勋更用力地转了两下,“你到底在做什么?”
沉睡在梦乡的应灏都被他的巨大动静搞得不堪其扰。
他皱眉从地上爬起来,头昏脑涨,一头浓密白发乱糟糟地落在眉骨。醉醺醺地眯眼,把傅勋推开,扒着门缝眯眼往里看了看。
没开灯。
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
他耸着鼻子嗅了嗅。
总觉得里面的味道,莫名的很熟悉。
他说:“我来。”
傅勋皱眉,他体格大,被推了下连晃动都没有,“你怎么——”
“哗啦——”
应灏往旁边走,伸手用力一拽,拉开了窗户。
工作室在32楼,越高的地方风就越大,应灏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夜风打个清醒。
酒劲儿半点都不剩,他一只脚踩在床沿,T恤被风灌得鼓起,年轻劲瘦的躯体显露出来。
低头一看,车水马龙和人群都如同蚂蚁。
*
“哗啦——”
窗户被拉开。
应湛脸色难看地扭头,一张阴郁的俊朗面孔在光线投射下有些冷。
“这里是32楼,你是想死吗?”
应灏抖抖衣角从窗户上跳下来,看着衣着完好的应湛,再看倒在一旁侧过头昏睡的乔谅。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空气里的某种炙热却做不了假。
时间和月光一样寂静。
应灏直勾勾看着哥哥,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
应灏蓦地咧着嘴笑了声,“我其实有一点感觉。”
应湛:“……什么?”
应灏靠近乔谅。
骨节分明的大手,贴心地把歪倒的乔谅往上托扶。
忽视他略有些阴沉的脸,他的确是很贴心。
“应灏。”
应湛低声警告。
应灏闷笑,松开手,让乔谅躺好。然后懒洋洋地歪着头,手指去碰乔谅的手指。
外面傅勋像是被链子拴住的狗,一刻不停地敲门。
应灏置若罔闻,昏昏沉沉地把自己的脸往上靠,抵在乔谅的手背上。
握着乔谅的手,鼻梁抵在他的手心,往里顶拱,让乔谅无力微凉的手指托住他的脸。
埋在青年白净如覆雪的手心。
不住地闻嗅。
这次轮到他问了。
他睁开眼,白发下的眉眼锋利,暗沉沉地望着他,“是什么感觉,哥哥。”
应湛的衣服被汗弄湿,黏在身上。或者说,不止于此。
他狼狈得……半边脸都是湿润的。
他和弟弟对视许久,黑眸轻闪了下,不稳定的呼吸闷在胸腔。
良久的对峙中,没有人说话。
应湛若无其事地,在越发大起来的敲门声走去开门,以免动静太大把乔谅闹醒。
背对着应灏,他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脚步声远去。
外面的昏黄光线往室内照射,傅勋一言不发地盯着应湛的背影,再如同某种发条机器般转头。
一眼就看到室内的简洁布局。
略有些褶皱的沙发毯,乔谅的脸孔在一隙光线中俊朗得格外显眼,在门打开的间隙安然沉眠。
因为体型健硕,比乔谅看起来高大很多的白发少年,蹲伏在沙发床的旁边,手肘撑在膝盖上。
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扯开沙发毯的被角,把乔谅的手塞回去。
手不慎碰到乔谅的腰部。
乔谅皱了下眉。
应灏也皱了下眉。
低头,侧了下脸看他,缓慢地把手抽出来,捻了下指尖,短促笑了声。
*
又是宿醉。
乔谅撑着额头,感觉脑袋发昏,胃部有些不知道是饥饿还是酒精带来的灼辣感。也可能是沙发床太硬,挤得他浑身的骨头都难受。
他站起身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些。
乔谅撑着桌子回头看着着小小硬硬的一张床,皱眉,心里已经在盘算准备换掉。
这种劣质的沙发床不配被他使用。
乔谅出去叫傅勋来把沙发床搬出去,又去淋浴间洗了个澡。他从家里带了一部分换洗,所以也不必穿已经穿过一次的脏衣服。
应灏打了个哈欠,靠在刚被搬出来的沙发上,迷迷瞪瞪地皱眉,“乔谅,你昨晚上睡得还好吗?”
乔谅瞥着他。
没看到应湛一声不吭,低头攥着自己的水杯。
“一般。”
他走到岛台,有些湿润的发尖往下滴水。
透明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到锁骨,往下湮没。
应灏的手在沙发上拍了下,咧开嘴,视线看向应湛,“我还以为是这个东西让你没睡舒服。”
“确实有点硬。”乔谅眉毛皱起,“硌人,浑身都疼。”
话说得多了,乔谅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略沙哑一点。
他手指按在喉咙上。
主唱的嗓子可是最重要的,乔谅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感冒。
背后寂静了一阵子。
应灏撑着下颌,“要按摩吗?”
应湛也说:“我学过军队的按摩方式,可能有些疼,但是效果不错。”
乔谅斩钉截铁:“不用。”
他端着咖啡路过,面无表情地路过他们三个。
身高腿长,腰部劲窄。
乌黑的眼眸斜眼觑了一眼,又淡然地收回。睫毛长直挂着湿淋的水珠,眼皮连带泪痣都洇湿微冷。
“不喜欢让没用的人碰。”
他声音寡淡平静。
如果权利是通过母婴、血液、性.关系传播的话,无能也是。
甚至乔谅更偏激一点。
被碰一下他都会觉得自己降级了。
应湛被他直来直去的一句话搞得顿住,薄唇抿起,目光始终低垂。
哪怕被弟弟似笑非笑冷幽幽地扫了一眼,也没有抬起来。
就注视乔谅的裤脚从面前晃过,手攥着水杯的力道,才勉强有些微放松。
*
新工作室需要招募员工。
当下的问题是,帆盛已经和乔谅彻底闹掰,虽然被邵乐收购送到了乔谅的手里,可那些烂摊子还没有彻底收拾完。
邵乐具备企业管理的能力,已经在为乔谅做扫尾工作。
但这也就带来新的问题——
正如乐队朋友说的那样,CN唱片推出的新艺人孟烬会得到CN公司的全力宣传,而乔谅这边能利用的宣发条件则十分有限。
和邵乐见面的时候,他正说着,却见邵乐直勾勾看着他。
然后略显突兀地伸手,在乔谅困惑的目光中,捻起他衣领上的头发。
白色的发丝,发根是黑色。极细的一根。
邵乐眨了下眼睛,“你们贝斯手的头发?”
乔谅:“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
不小心……
邵乐嘴角勾翘着,眼睛也弯起。
一张年轻又意气风发的脸英俊爽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
他把这根头发扔进垃圾桶里,坐在对面的乔谅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对待他。
直到现在,都没有对那个吻做出任何解释。
也许觉得不必要,浪费口舌。
更别提……别的事情。
邵乐琥珀色瞳孔明亮,映照着对面的乔谅,以及他侧过头的时候,后颈隐约露出的一点红色的痕迹。
是炫耀又心虚的吻痕。
乔谅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弱点,不止是邵乐知道。
……
如果是一直浸淫在奢华绚丽的上流圈子里的人,会清楚地认识到邵乐的不同。
也许是因为太过年轻,他比起多数资本家,还有些正直,甚至偏向理想主义。
总是很乐观,与人相处的时候,不吝于用友善的态度对待任何需要帮助的人。
他的生活如此富足,支撑得起他的善良。
而向来思想非常健康的邵乐,第一次做了真正意义上的坏事。
他默不作声地把巧克力替换成酒心,把杯子里的水掺进酒。
邵乐知道他在做坏事,也知道这违背他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和对自己的判断。
甚至,很清楚,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一切。
但他还是在某种漆黑狰狞的占有欲驱使下,选择这么做。
昏暗的光线,空气燥热。邵乐几乎闷出一身的汗水。
乔谅睡在他的床上。
冷白的皮肤和深色的床单相称,邵乐几乎看得入神。
乔谅睁眼好看,闭眼也好看。
但是最近乔谅睁眼看他的时候都让邵乐太难受。
最主要的是,他连这种难受都不敢表达。
邵乐拽住他的衣角掀开,忍着心口涩意和剧痛,犯贱寻找乔谅身上的痕迹。
低头仔仔细细地看,不放过任何一点。
……
乔谅睡得昏昏沉沉,只在少年探寻的观察和服务下,有若有若无压抑的呼吸。
人高马大的少年背肌宽阔,因为在做亏心事,肌肉紧绷着。
“他们都太坏了。恬不知耻的东西。”
邵乐恍惚喃喃,充血的眼睛,琥珀色眼珠显得暗淡又凶狠。
“怎么可以破坏别人的感情…”
故意留下痕迹,想让邵乐生气。
让他去和乔谅闹来闹去,搞得乔谅厌烦他憎恶他。
是吗。
邵乐才不会这么做。
青年的发丝湿润黏连在脸颊。黑色的眼眸在恍惚中半睁开,洇着湿雾一般看着他。
邵乐看得入神。
酒后昏睡的乔谅和平日里的乔谅真的很不一样。
他都很喜欢。
前两次又或者三次,再或者许多次。
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邵乐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
他才是乔谅最喜欢的小狗。
少年眼睛凌厉明亮,手掌抚摸乔谅的脸颊,笑了声,“还好他们的把戏都很低级,我不会上当。”
邵乐眼也不眨地看着乔谅的表情,注视每一滴被撞碎的汗水滑落的轨迹。
听到乔谅无法掩饰的呼吸,感觉氧气变得稀薄,呼吸变得逼仄。
“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哥生气。”
他看着乔谅,心脏开始泵血,眨了下眼睛,开朗地笑起来。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不是哥的错。”
炙热交错的呼吸。
腻人的湿意。
乔谅一直没醒,这简直是他这样强大高傲的人最致命的弱点。
男生粗糙的指腹落在乔谅的脸颊,耐心地把黏连在上的发丝都撇开。
俯下身,尖利的虎牙抵在乔谅的锁骨。
轻轻地咬,叼着肉磨。
“我会原谅哥的。”
一双眼始终看着他,熠亮的金眸阴暗闪烁。
“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