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又初恋了哥

下了两天的雨,林城仍然闷热,夜风裹着闷湿的潮气。

“乔谅刚刚和我聊了一下。”江帜雍说,“现在我承认你说得对,是我以前对他有太多刻板的偏见。”

邵乐没听到他的话,只顾着盯着乔谅看。

乔谅靠在窗上半阖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撑住额头,散落发丝落在疏冷眉眼,呼吸声微重。

他竭力保持清醒和维持自己冷淡的态度,但恶劣本质已经从骨头缝里面雾气一样往外冒。

比如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些东西,丢过去让邵乐闻。

邵乐也很配合。

高大少年肩膀很宽,低头佝腰的时候,麦色健康的大手顺势握着乔谅的白净腕骨。

鼻梁都抵进手心,金发弯曲蹭在他的手臂。

“葡萄味。”邵乐声音很闷。

只能看到喉结在滚动。

他整张脸都埋在了乔谅的手心。

江帜雍头脑莫名发木,拧眉咬牙,轻哂。

不成体统。

乔谅被抓着手腕,垂眼看邵乐。黑发微乱,眉骨舒朗,冷白肤色在黏腻湿闷的夜色中有些隐约的红。

“猜对了。”他的声音清粼粼,似有似无地笑,零星一点高傲的恶劣像一种错觉,“真聪明。”

江帜雍被他的冷淡又放轻的口吻念得直起鸡皮疙瘩,手指在僵硬绷紧的手臂上敲击,不禁又开始恶意揣测。

乔谅看到邵乐被他玩弄,且毫无自觉的样子,是不是会觉得很痛快。

但很快他就自我谴责。

怎么可以这么想乔谅?

明明乔谅并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那种人。

他看向邵乐,对方的金毛脑袋挂着点雨水。听不清乔谅放轻的话音时,会故意偏过脑袋凑过去听。

无非是想听乔谅再夸他一次,反正他耳朵不好,有自己的道理。

太近了。

江帜雍拧起眉毛,然后很快又想…他们在交往。

这样是很正常的。

但江帜雍总觉得他们的幸福太过刺眼。

乔谅是一个有自己的目标坚韧不拔的人,总是勇敢甚至带着些鲁莽地往前冲。

可邵乐只是靠家里的资本才能走到现在。

论起心性品格,他们怎么都说不上相配。

“邵乐。”

他声音放大了些。

玩逗狗游戏的两个人才齐齐看过来。

“怎么了?”邵乐问。

男生眉眼深邃,眼睛狗一样的亮;咧开嘴笑,虎牙也是狗一样的尖利。

江帜雍攥了下手,抿唇,不无嘲讽地想。

不仅如此,他和乔谅接吻的时候,舌头也和狗一样没礼貌。

他闭了下眼,平复心情,把邵乐叫到一边来。

“你不觉得你们刚刚相处起来很奇怪?”

邵乐:“很奇怪吗?”

“像狗一样。”

“像吗?”邵乐恍惚笑了声,“我以为就是了呢。”

“……”江帜雍脸色难看,蓝眸暗沉,“你忘了你在酒吧的时候和我怎么说的了?邵乐!你说你有自己的节奏,你不会当乔谅的狗。就算我认可乔谅的人品——你也!你也不能这么没有自尊!”

邵乐:“可是哥都叫我宝宝了诶。”

江帜雍:“……”

“当狗有什么不好。”

邵乐真的喝醉了,蓦地说。

“当人有限制,当狗就有一种理所当然发疯的快感。”

“你——”

“可以拿湿润的鼻子在哥身上拱来拱去,舔得哥一脸口水……人做起来很奇怪,是狗狗的话,大家只会说好热情的狗狗。”

江帜雍僵着脸看他,喉结滚动了下,“够了……很恶心。”

“还可以甩着尾巴围着哥团团转。哪怕故意使坏,也只会被哥好看得要死的手捧着脸摸摸头,皱眉教训,‘坏狗’……这样吧。”

“邵乐!”

“你有空的话也可以试试当狗。”邵乐做出结论。

肩膀一重。

昏沉的幻想骤然破灭。

邵乐见江帜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手背青筋暴起,几乎把他的肩膀头子掐碎。

“差不多得了。”江帜雍冷声说。

邵乐这才想起自己的朋友是一个很傲慢的人。

当狗什么的,对他来说太难为人了。

“我们毕竟也是朋友,我还是想劝你。”江帜雍吸了口气,轻笑,又感觉到烦躁,“是我之前对他有所误会,但是他交往过很多男友,还有个白月光的事情又不假。”

“你刚刚说那么多,我还以为你真的对乔谅改观。结果还是在这里挑拨离间。”邵乐的脸冷了下来,“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好多次——”

“我们是朋友,我难道还有坏心?只是怕你在这段感情中受伤。”

江帜雍立刻打断他,沉声道,“乔谅虽然是个好人,但情感上的事情却也不是好坏就能评价的。”

空气中静了一瞬。

“应该是初恋。”

江帜雍在网上看了很多消息,推断白月光应该是在乔谅做乐队之前的恋爱对象。

连高管也对这个白月光咬牙切齿,更别提沉阳。

挑衅邵乐时借用白月光的名头,但口吻中的态度,也并不多待见此人。

江帜雍低声说,“人总是很难忘记初恋。”

“我知道,哥还给他写过歌。”

邵乐认真说。

“但是哥说过了,之前谈的恋爱都是不懂事随便谈谈,没有用心。也就是牵牵手而已,他连初吻都是给我。”

江帜雍怪异地打量他。

荒谬。

他冷笑了声,喉结滚了滚,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你应该记得,沉阳那天走之前还对你说,你和乔谅的白月光很像。”

男生的声音喑哑,笃定道。

“都是沉阳故意说坏话误导我。”

合着什么都是别人的错。

乔谅清清白白,谈了这么多段恋爱,轮到邵乐这里还是初吻是吗。

哈哈,轮到下一个的时候也是初吻。

下下个也是。

他一辈子都是初吻。

江帜雍感觉自己思路又跑偏了,乔谅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他清高自强又有骨气,说不定就是那种性冷淡到连接吻都受不了的人。

——那邵乐又凭什么配??

他想到这里就受不了,用力地道,“你就没考虑过是乔谅隐瞒?”

“就算隐瞒,哥也是为我好,怕我伤心。你不懂,他真的很在乎我,已经完全离不开我。”

江帜雍感到熟悉的气闷,“在乎你??离不开你??”

“他都叫我宝宝了……”邵乐搬出自己的无敌挡箭牌,琥珀眼湛亮,开朗道,“那可是乔谅,乔谅的性格会随便叫人宝宝吗?他不在乎我怎么会叫我宝宝?”

江帜雍听邵乐开朗发疯,几乎听到牙齿咯吱咯吱磨蹭的声音。

冷峻的青年盯着他,嘴角抽动了下,不受控制道,“所以呢,他叫你宝宝能证明什么?他以前还叫过我——”

邵乐:“什么?”

“——总之,我不觉得你的地位有这么稳固。”

江帜雍深吸了口气,瞥过一旁镜面的倒影,竟觉得自己有些扭曲。

他笑了声,刻毒道:“你知道那个白月光的身份、地位、年纪,在什么时候,遇到怎样的乔谅,和乔谅发生过什么故事吗?”

你甚至连我和乔谅的故事都不清楚。

谁想在你面前隐瞒什么,简直都再容易不过。

希望你到那时候,还能因为乔谅叫你宝宝,这样愚蠢又毫无价值的,恶心又腻人的,烦得要死的称呼……

而什么都理解原谅。

邵乐看向他,没听清,转了下脑袋,“什么?”

江帜雍懒得重复,“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一点。”

邵乐这句听清了。金发耷拉下来,按着心口,虔诚道:“是哥的爱给我的自信。”

江帜雍:“……”

他又深吸了口气。

他最后说。

“那你就等着吧。”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话音讥诮,“等白月光回来,看乔谅选你还是选他的白月光。”

不止如此。

他还说。

“希望你看到乔谅跟着白月光走,把你丢下,还能用宝宝这一套来劝说你自己。”

“到最后,你还是会和乔谅分手。”

乔谅撑着脸,昏沉发热的头脑不断催促他入眠。他硬挺着不适感,睫毛懒洋洋地耷拉,细密的影子遮住泪痣。

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乔谅很擅长骗人。

他可以骗别人他哥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还可以说哥哥今天在工厂被切断了手掌,明天被车撞断了腿。把亲哥当工具故意装可怜。

那又怎样,哥哥的用途不就在这里?反正是亲哥,哥哥又不会在意。

同样的,白月光也是这样的用途。

只要所有人都知道乔谅有这样的白月光存在,任何忽冷忽热的情感问题,最后都可以被他们找到答案。

一个很方便的……

乔谅昏沉的大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

“呼——”

风倏然猛烈起来。

邵乐回过神的时候,他和乔谅已经在酒店的VIP休息室坐着。空调沁凉舒适。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们在这坐了多久。直到酒店的工作人员提着醒酒汤走进来,放在桌上。

他才看到放在桌面的,乔谅的手机屏幕亮起。

乔谅壁纸是一张老街区的照片。

杂乱无章的背景,有些褪色的广告牌。

乔谅骑着自行车,单脚撑地,浓黑锐利的眉宇有些青涩的帅气。手里卷着一本书,被拍的时候正蹙眉,有些不耐地逼视镜头。

在他后面还跟着一道影子,被裁剪到只剩下一只手。

邵乐看过这张照片很多次。

但唯有这一次,他忽然萌生了好奇。

“哥。”他凑近了些,“这张照片是谁给你拍的啊?”

乔谅懒懒地靠在靠背上,“一个老师。”他言简意赅。

随手把手机转过去,屏幕一面叩在桌上。

工作人员把醒酒汤分装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然后是——

“阿谅?”

男性温厚又磁性的声音响起。

邵乐转头看去,在门缝外看到一个穿马甲的男士。

臂弯挽着一件西装外套,侧脸棱角分明,镜片微微反光。

目光深邃温和,肩宽腿长,眉眼透出些不怒自威的强势和稳重,是时间和阅历沉淀出来的气势。

邵乐一时间觉得对方有些熟悉。

而对方的目光的确下一刻在他的脸上逡巡。

镜片的白光闪烁,他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助理,“是邵家的小儿子?几年不见,都这么大了。”

乔谅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半抬起头,露出湿润黑发下锋锐清隽的眉眼,视线和对方相撞。

“季老师。”他低声说。

男人紧绷的眉头一松,似乎在叹气。然后推门走进,脚步声轻而沉稳。

邵乐这才看见,这位被乔谅称为季老师的男人,镜片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比他更浅,在光下甚至偏向金色。

他半蹲下身,静静看了乔谅一会儿,伸出手。

邵乐忽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快了两秒,一种怪异的直觉,让他飞快伸手截住男人的手。

男人隔着镜片瞥他一眼,手仍往前递,开玩笑似的,“放轻松,对我没必要有这么大敌意。”

这只手碰到乔谅的额头,指腹拂开碎发,试了下温度。

乔谅没有说话,垂着眼,半昏睡的样子也仍是透骨的清冷。

“好孩子。”男人轻声说。

邵乐:“你——”

“阿谅酒后状态不太清醒,麻烦你明天早上转告他,”男人从胸前口袋抽出名片,递给邵乐,“打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