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信白一家人来到天津府后,秋华年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个热闹主要体现在小狸奴身上。
小狸奴比谷谷和秧秧大一岁,对小孩子来说,一年时间能完成的生长任务太多了,小狸奴已经能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路了,还会用不连贯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个孩子一点也不认生,不害怕陌生的环境,见过杜云瑟和秋华年两位干爹爹,知道自己现在在“干爹爹们的家”后,便被激发出了强烈的探索欲,对什么都好奇。
于是这些天,后宅四处都响起了一声声童言稚语。
九九整理自己收到的帖子时,小狸奴就乖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瞧,还想帮她把帖子一个个按颜色分类摞好。
春生跟师傅练武时,小狸奴听见声音,扒在门框上看,小胳膊小腿也跟着比画,一不小心绊到自己,还好春生眼疾手快,一把把小团子捞了起来。
秋华年在正房的坐榻上算账,小狸奴抱着奶霜哒哒哒地跑过来,背后两个奶娘弯着腰伸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他。
秋华年抬眼看见他们,一下子乐了。
三岁的奶霜已经是一只成年大猫了,山东狮子猫骨架大,成年后和小孩子体型差不多。
小狸奴从两只前爪下托着奶霜,把它抱了个满怀,奶霜呈一条竖直的条状,后爪贴着地面,尖尖的耳朵不时抖动,雪白的长毛随风飘扬。
奶霜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猫,大约知道这是对自己很好的人类苏信白的幼崽,没有和小朋友计较,乖乖任小狸奴摆布。
只是那双漂亮的异色猫眼看向秋华年时,秋华年竟能从里面读到一丝无奈与求助。
秋华年笑着招了招手,示意星觅把奶霜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奶娘也把小狸奴抱起来,送到秋华年身边。
小狸奴跑累了,乖乖让大人抱到坐榻上,靠着秋华年,开始非常认真用力地握着双手大口呼吸。
秋华年点了点他的鼻尖,“狸奴在干什么呀?”
“吸气、呼气、跑快快!”
秋华年忍俊不禁,“是谁教狸奴的?”
小狸奴掰着手指回忆称呼,“春、小哥哥。”
跟在旁边的奶娘补充凑趣,“二公子在后面练武,小公子看得目不暇接,二公子也喜欢小公子,逗了他好一会儿。”
两家人凑到一起,小辈们都是“公子”,日常对话时大了小了的混在一起乱叫。不过放在具体的语境下,家里人都知道具体说的是谁,不会弄混了。
小狸奴随着奶娘的话点头,伸出粉雕玉琢的小手的小胳膊给秋华年看。
“这里,姐姐,画的!”
小狸奴白皙柔软的手背上印着两朵颜色很浅的兰花,这是九九梳妆用的东西,色粉是纯天然的花瓣磨成的,对身体无害。
“我们去的时候小姐正在梳妆,小姐问小公子好不好看,小公子说漂亮,自己也想要,小姐就给他手背上印了两朵花。”
小狸奴翻来覆去地看自己手上的花,神情美滋滋的,还要秋华年一起看。
秋华年对这个长着缩小版苏信白脸的小萌物毫无抵抗力,把账本推到一边,专心和他玩游戏。
“好漂亮的花花,这是谁的花花呀?”
“是,猫猫!猫猫的花花!”
狸奴两个字对不到两岁的小孩来说太难发音了,所以在狸奴的世界观里,自己其实叫“猫猫”。
秋华年突然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指了指自己膝上的奶霜,“那这是什么呀?”
“是猫猫!”好学生小狸奴飞快回答。
“咦,你是猫猫,它也是猫猫,为什么有两个猫猫?”
小狸奴陷入了沉思。
秋华年故意引导,“你们都是猫猫,所以你们是一样的,奶霜是大猫,小狸奴是小猫——”
小狸奴顺着秋华年的思路往下想,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么小狸奴的爹爹就是——”
“大大猫猫!”
秋华年扑哧一声,终于控制不住,直接笑了出来,就在此时,正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祝经诚一起外出的苏信白回来了。
苏信白听见了他们对话的末尾,忍不住瞪了秋华年一眼,这一眼毫无威慑力,秋华年拍了拍手和他打招呼,“大大猫猫您回来啦?”
苏信白理智地选择沉默,把儿子抱起来坐下,小狸奴也在拍着手笑,口中嘟囔着大大猫猫,柔软的小脸蛋贴着爹爹的胸口蹭,苏信白嘴上不说,眉眼越来越柔和。
秋华年见好就收,让人收拾一下桌子,上些茶点与水果,和苏信白聊天。
“宅子看得怎么样了?”
祝经诚在正事之余忙里偷闲打探了十来日,终于看中了一座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宅子,今日带苏信白出门一起去实地考察,让苏信白掌掌眼,看他喜不喜欢这座未来生活的家。
因为狸奴年纪太小出门不安全,加上狸奴在杜府适应良好,夫夫二人把儿子留了下来,没有带他。
“已经签了契书。”苏信白说,“那座宅子离知府官邸坐马车只需一刻钟时间,前主人是河间府的一位富商,宅子前后三进,东边带两个跨院,前年才大规模翻修过,可以省很多事。”
秋华年点头,“听起来确实很合适。”
祝经诚一家三口用不着这么大的宅子,但如果把天津作为祝家的第二个大本营的话,预备着以后祝家再来人,宅子还是买大些好。
宅子前年刚翻修过,添置些家具就能入住了,前主人是富商,也不用担心买了官家的宅子形制不合格需要改的问题。
秋华年笑着说,“宅子虽然不错,但你们别急着搬过去,经诚马上就要出发去福州了,你们父子两个单独住在外面,我也不放心,就留下来陪我吧。”
苏信白浅浅嗯了一声,反将一军,“你不说,我也要住。”
“啧啧啧。”秋华年大为惊奇,“不得了,大大猫猫进化成超级猫猫了?”
苏信白和他对视,终究还是秋华年的脸皮更胜一筹,笑眯眯地看着苏信白移开了目光。
小狸奴不知道爹爹和干爹爹之间在打什么眉眼官司,乖乖趴了一会儿后觉得无聊,小声说自己想去看弟弟们。
秋华年叫来在天津府新请的奶娘,听说谷谷和秧秧刚刚醒了,带着这对父子去东配房看自家儿子。
知府官衙的房子都盖得很大,东配房虽然只是正房旁边的一座小房子,也有三间大小,屋顶挑得很高,一点也不逼仄。
秋华年把这里改装成婴儿房,东边设了碧纱厨,进去后大半地面被一个巨大的爬床占领。爬床只有成人小腿肚子那么高,四周围着围栏,下面是藤条编成的有弹性的细席。
谷谷和秧秧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想玩的时候爬来爬去,累了困了倒地就能休息。
苏信白把儿子放在地上,小狸奴双手抓着爬床的围栏,踮着脚尖努力伸出小脑袋往里看。
“弟弟!弟弟!”
谷谷和秧秧听到声音,不约而同从爬床的不同地方转头。
这几天下来,两个小家伙已经认识了新来的小朋友,纷纷阿巴阿巴地用别人听不懂的婴儿语给予回应。
“弟弟!”小狸奴伸出一只短短的胳膊,试图召唤小伙们,“看!花花!猫猫的!”
秧秧小乡君犹豫了一下,估算了自己爬过去的距离,啪叽一声躺在爬床上装睡。
谷谷则被花花吸引,又快又稳地爬到了小狸奴在的地方。
一大一小两只团子隔着有空隙的围栏靠在一起,小狸奴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花花一顿强调,谷谷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先把头点了。
秋华年和苏信白没有插手和出声,站在一旁笑着看孩子们互动。
突然间,苏信白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下,他转头看去,秋华年冲他做了个口型。
苏信白吸了口气,半羞半急地给他回了一个口型。
——太早了,不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