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万寿节

树木葱翠,暑气浮动,转眼时间已来到了五月中旬。

京城的秋记六陈已经开业了,开业当日栖梧青君摆了整套的青君仪仗大张旗鼓地来道贺,让铺子出足了风头。

不出几日,靠蚝油、清凉油等产品颇有名气的秋记六陈在西市开了店铺这件事便传遍了全城。

一时之间,铺子内外人山人海,限量的货物刚一上货架就被抢购一空,不限量的货物也多次断货。

货物的去处除了京城本身庞大的消费市场,还有一大群南来北往的商人想贩货去别处卖。

幸亏秋华年把城外的整个大庄子做成了工坊集中区,否则根本供不上货。

炎热天气里,防蚊防虫的清凉油卖得极好,在太平侯康忠的宣传推荐下,京中生活条件不错的人家几乎人人手里都有一小罐清凉油。

城外庄子上制作清凉油的工坊规模临时扩充了几倍,要不是京城货源四通八达,做清凉油的原材料恐怕都得涨几番价。

来到京城后,原材料价格高了,秋华年给原本的货物进行了合理范围的涨价。

小吃普遍涨了五成左右,蚝油涨为二两银子一瓶,花露和纯露涨到三两银子一瓶,清凉油涨为二钱银子一小罐。

这几天秋记六陈每日的营业额就接近百两银子,刨去成本也有六十多两,如果能保持下去,一个月便能赚接近两千两净利润了。

关六原本只是一个布料铺子的管事,哪里见过这么热闹的生意,给秋华年看账时,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上了。

秋华年遵守承诺,让关六做京中秋记六陈的掌柜。

关六熟悉西市的情况,做生意的经验丰富,性格圆滑会来事,身契也在秋华年手里,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当然,秋华年也不会盲目地信任关六,他深知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完善合理的制度才是长远发展的保障。

秋华年制定了一整套的借鉴于现代公司的业务管理制度,让不同的伙计负责不同的东西,互相监督制衡,同时加入了绩效和考评,增加员工的积极性。

京中秋记六陈的账目每十日汇报一次,秋华年没有那么多精力,请了住在玉竹院的原葭帮忙审账,而他自己则每个月看一遍账目。

这样层层安排下来,不用花太多功夫,就能高效地管理好铺子了。

这天秋华年正在内院正房一边纳凉,一边看九九算家中下人们的月钱,突然听见金三禀报说宫里来人了。

九九把账本放下,和星觅一起扶起秋华年,穿过穿堂来到外院。

从宫里来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姿态优雅的宫女,身后跟着数位捧着东西的小宦官和小宫女。

“奴婢采莲,是康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马上就是陛下的万寿节了,娘娘负责那日的贵眷宴饮,着我给乡君送些用得上的东西。”

采莲嘴角噙着笑意,说话时下巴一直扬着,透出几分高傲和得意。

她的主人康贵妃是如今板上钉钉的后宫第一人,就连万寿节当日的贵眷宴饮,元化帝也没交给诞育的皇子的文妃或颖妃,而是让康贵妃负责。

除此之外,康贵妃还有总理六宫之权,住在皇后的坤宁宫中,一般只有皇后的父兄能够封侯,而康贵妃的弟弟康忠却以一介白身直上侯位。

康贵妃虽无皇后之名,却已然有皇后之实。

秋华年仿佛没看出采莲的高傲,按照规矩和九九一起向康贵妃谢恩。

采莲拿出单子念了一遍康贵妃的赏赐,心里有些不满意。

娘娘给的东西太多、太好了,就算娘娘是为了感谢齐黍乡君为侯爷调制了治头晕的清凉油,也不该给这么多。

要知道随着陛下年纪增长,娘娘有亲生小皇子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为以后打算,肯定要依靠个皇子。

采莲最早是平贤王府的人,当初平贤王送康贵妃入宫时,采莲也跟着一起进宫了,她的心一直向着平贤王府。

在采莲心中,康贵妃娘娘是平贤王一手推上去的,也该和平贤王更亲近,王爷更看好二皇子殿下,娘娘与二皇子结盟顺理成章。

可娘娘却专门给太子麾下的杜状元的夫郎赏好东西,这叫什么事啊!

采莲念完赏赐后,秋华年伸手接过单子,让乌达先把赏赐收进去入库。

星觅很有眼力见地去取了一个苏绣荷包,荷包里装了几颗工艺精致的金花生,换算成银子值十几两。

秋华年看了眼荷包,对采莲笑道,“辛苦姑娘专门跑一趟了,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姑娘拿去喝茶吧。”

进京之后,随着杜云瑟正式踏入官场,家里的人情来往更多了,时常遇到需要打赏人的情况。

秋华年索性提前准备了一批不同档位的赏赐,要用的时候,根据具体情况直接拿出来。

苏绣荷包配金花生是最高档位的,预备着给有可能来的宫中或王府的贵仆,秋华年专门打听过,十几两银子这个数目不上不下正好。

采莲伸手从星觅手里拿过荷包,没有多留,把东西送到后就走了。

采莲走后,九九和秋华年一起回到内院,九九犹豫着说,“华哥哥,我看那个采莲姑娘好像不太满意。”

秋华年躺在自己的专属柔软躺椅上,让星觅把冰盆稍微端近一些。

“很正常,康贵妃是整个裕朝的大红人,而她是康贵妃的大宫女,这些年必然是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敬着,奉礼恐怕收得手软。”

“在我们这儿却只得了个普通的打赏,也没听见言语上的讨好,心里肯定不高兴。”

九九有些担忧,“那我们刚才是不是该多给些?”

秋华年慢悠悠地问,“九九觉得给多少才合适呢?”

九九想了半天后开口,“……我不知道。”

秋华年笑了,“我也不知道,讨好宫廷内侍就像一个无底洞,给多少都有可能被嫌弃。不如就按普通的来,大体上别失了礼,背地里她怎么想我也管不着。”

秋华年现在真的不虚一个宠妃的大宫女,他本身是有封号的乡君,受到太子的赏识,还和栖梧青君交好。

采莲也是清楚这点,才只是心里有些不高兴,明面上没敢说什么。

“况且大宫女的态度又不一定全是康贵妃的意思,与其担心得罪了大宫女,不如为贵妃娘娘的赏赐高兴。”

“赏赐单子里有很多首饰、布料,还有宫中秘制的养颜药与胭脂水粉,九九喜欢什么直接挑回去吧。”

九九心动却犹豫,“这些是贵妃娘娘给华哥哥的。”

秋华年笑道,“你见我以前什么时候用过水粉,现在肚子里有小家伙,更用不着了。”

九九眼睛一亮,高兴地答应下来。

“我好好挑些布料,给华哥哥还有没出世的小侄子都多做些衣裳。”

“尤其是华哥哥的衣裳,我听木棉阿叔说了,过几个月月份大了后尺寸天天都要变呢。”

虽然家里有专门做针线的针线房,但九九还是喜欢自己做一些针线。

不是说针线房的手艺不好,而是她享受自己设计衣服并裁剪缝合的过程。

除了给自己做,九九也常常给秋华年、杜云瑟和春生做衣服。所有好看的样式经了九九的眼,都能拆分组合成新的更漂亮的造型,变成适合衣服主人的成衣。

秋华年发现九九的审美好,已经不怎么去外面订做衣服了,都是由九九设计并挑选布料之后,让家里的针线房做的。

“你喜欢做可以做,不过就当是消遣,别累到自己。”秋华年伸了个懒腰,“待会儿挑东西的时候,那些宫中出品的胭脂水粉给原葭也挑一份,你下午去上课时正好带上。”

来到京城后,孩子们的学业也不能落下,秋华年本想请一位西席先生住在家中教导九九和春生,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后来经九九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个先生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葭本来就是如棠家请的女先生,有丰富的教学经验。

春生打算习武,不走科举路了,不需要熟读经学会写八股文的老师,和九九一起跟原葭学些简单的文义和算学绰绰有余。

现在春生和九九每天早上自由行动,下午则会去玉竹院随原葭读两个时辰的书。

秋华年私下里对“身兼数职”原葭说,“本来是想让你们清静些的,结果需要你的活越来越多,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葭既要修书,又要算铺子的账,每天还要花半日时间当先生,日子过得忙忙碌碌。

“我不怕忙,怕的是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没有事能做。”原葭坦然笑道,“而且乡君每一份活都给了我足够的薪水,我甚至还想多来些呢。”

秋华年会逮着有能力的人一直用,但在给钱上从不小气,这一点远在杜家村族学的廖苍也深有体会。

“我过阵子会给春生请一位练武的师父,春生在文上不开窍,我对他在这上面的期望是只要别做个文盲就行了。”

秋华年好意询问,“不过原若那么聪慧,日后想要科举的话不该耽搁了,可要我帮忙在京中找一个合适的私塾?”

原葭的脸色僵硬了一下,摇头说道,“若儿也跟着我一起学就好了,不用去外面的私塾。”

秋华年虽然不解,但尊重原葭这个亲姐姐的意愿,没有继续问。

……

康贵妃的赏赐到来几日之后,元化帝的万寿节正式来临。

万寿节是圣上诞辰,整个裕朝所有衙门休沐三日。

所有皇室宗亲、勋贵、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特殊衙门官员以及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有爵位的贵眷都需要进宫赴宴。

秋华年是乡君,杜云瑟是翰林院的官员,二人都需要进宫,不过赴宴的地点一个是在前朝,一个是在后宫。

不到辰时,秋华年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伸着懒腰从床铺上挣扎起来,洗漱一番后让星觅进来帮自己换乡君的吉服。

杜云瑟一边穿朝服,一边不放心地叮嘱,“华哥儿有身子,在宫中切记小心,不要离栖梧青君太远。”

虽然栖梧青君行事不羁,但他身份高贵,又和秋华年站在一方,在宫中跟着他能免去许多麻烦。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说的我都记得呢。”

为了让秋华年此行顺利,杜云瑟专门了解了许多后宫形势,一一讲给秋华年听。

如果不是秋华年现在月份太小没有说服力,杜云瑟甚至想直接以怀孕为由请旨让秋华年不去宫里。

两人收拾好后,简单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车夫将家里的马车赶到大门前,杜云瑟先走一步。

秋华年等了一小会儿,栖梧青君的马车便来了。

“子穗今日打扮得好生漂亮。”栖梧青君坐在马车里把玩着金丝编成的马鞭。

他今日也穿着青君的吉服,大红色的衣衫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麒麟与凤凰,给他凌厉明艳的美上多添了一分不可亵渎的威势。

“青君,我只是穿了吉服而已。”秋华年有些无奈。

栖梧青君挑眉,“是吗?我懂了——”

“他们说人靠衣装,我倒觉得衣服得靠人撑起来,不然同样的吉服,怎么子穗就穿得如此好看,而有些人就叫人生厌呢?”

秋华年笑了笑,没敢问是哪位贵眷让栖梧青君生厌。

青君有这个底气骂人,他还是先苟起来平稳发育为好。

形制华丽的马车在宽敞的街道上疾驰,路上所有车辆纷纷避让,不到一刻钟马车就到了长安东门前,再往里面便是御街。

栖梧青君的马车有特许,可以在御街上行驶,但栖梧青君却让车夫把马车停下。

秋华年不解,“青君怎么了?”

栖梧青君一笑,“子穗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今日要请你看场好戏。”

“嗯?”

穿着华贵吉服的青君抛了抛手中的马鞭,让人把马车横在长安东门前。

“我要抢一个驸马来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