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红绸落下,黑漆实木牌匾上的描金大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秋记六陈”。
六陈铺子是粮食店的意思,也可以引申为杂货店,柴米油盐、小吃调料,乃至日用百货,无一不包。
秋华年给铺子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不打算只卖蚝油。
秋记六陈是一个总名称,以后他还会添加新产品,开设更多分店。
目前六陈铺子里除了噱头最大的蚝油,还有高粱饴、爆米花、一品烤鸭辣条,以及从祝经纬负责的红腐乳坊那里进来的红腐乳。
铺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柜台专门定做了现代蛋糕房里常见样式的柜子,没有玻璃就用薄纱糊上可推拉的柜门,将美食直观地展现在客人面前。
府城的什么都比县里乡里贵,秋华年给高粱饴和爆米花都提了价,高粱饴零售两文一条,八条一整包卖十五文,爆米花十五文一包,一品烤鸭也是十五文一包。
秋华年专门定制了印着秋记六陈图样的油纸,统一包装。
原本冲着蚝油迫不及待进来的人看见这些新奇的、色香味俱全的零食,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询问价格。
其中高粱饴和爆米花在漳县卖了许久,襄平府城有人仿制,但无论是卖相还是香气,都远不如秋记六陈铺子里的。
至于一品烤鸭,秋华年之前只在自己家做过,铺子开业拿出来,请人免费试吃,辣条的魅力,轻轻松松就俘虏了一大批人。
最后还没见到蚝油,所有人手里先拎了几大包零食。
秋华年雇了经验丰富的伙计,与孟圆菱一起在铺子里忙活,不过他现在毕竟是乡君,迎来送往的活不用做,也没人敢叫他做,只用坐在铺子里面把握大局就行了。
铺子开业第一天,秋华年并没有把蚝油拿出来售卖。
蚝油的出产率很低,一百斤带壳生蚝只能得一斤左右的蚝油,成本高昂,同时费工费力,目前注定无法大规模生产。
物以稀为贵,秋华年打算把这点做到极致。
他对所有来打听蚝油的人说,“蚝油目前还在做着,大概三日后能得一批,也就二三十瓶。”
“实在是这东西做起来费工费力,金贵的很,以后铺子每逢五、十之日开售一次蚝油,每次卖二十瓶,大家想买的可得尽早,迟了就没有了。”
定时限量销售,排队来买吧您。
被派来买蚝油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家的仆役,他们听见秋华年这么说,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觉得本该如此。
不这么金贵,哪里值得主家费心呢?越难买,买到了越显得他们办事利落不是吗?
至于一两银子一小瓶的价格更不算什么了,想尝尝蚝油的,谁家差这点钱。
秋华年已经定做了上面有秋记六陈标志的小瓷瓶,一个瓷瓶大概能装二两蚝油,也就是耗费二十斤生蚝原材料。
靠海的地方,生蚝相对来说并不贵,秋华年和那户有大渔船的商贾大批进货,压了价格,一斤带壳生蚝只要十文钱,二十斤就是二百文。
其余人工费、添加香料的钱、包裝费等杂七杂八加起来,平摊到每瓶差不多是一百文成本。
总共算下来,一瓶蚝油售价一两,成本三钱银子,如果每次开售的二十瓶都能卖完,一个月卖六次,总共销售一百二十瓶,净利润就是八十四两。
秋华年列表算清楚这个账后,忍不住吸了口气,光是蚝油一项,一个月的收益,都比得上一个小庄子一年的收成了。
果然还是高门贵户的富人家的钱好赚啊。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提前封了乡君,他也做不了这么大的生意。
高粱饴、爆米花等小吃,秋华年已经不自己做了,制作场地也在新买的小院里,他雇了工人完成基础步骤,只在最需要保密的配方环节,自己动一动手,或者让孟圆菱来。
秋华年现在也不怕配方被人偷去了,就算有人一比一复刻他的零食,也没有秋记六陈这样的大客流量的铺子卖它们。
每隔五日来一次,在铺子门口排长队买蚝油的达官贵人家的仆役们,是对秋记六陈最好的宣传。
买不起秋记的蚝油,买点秋记的物美价廉的小零食也算赶了潮流嘛。
那别出心裁的包装纸,还能作为装饰摆在家里,显示自己用了秋记的东西。
铺子开业第一天,准备好的零食一卖而空,秋华年和孟圆菱回到家里,对着账本算一天的收益。
“高粱饴是最卖不动的,不过也卖了不少,一品烤鸭早早就卖空了,爆米花稍微慢了点。府城的成本比村里高,这一天的净利润有个二两多银子。”
在秋华年的指导下,孟圆菱已经学会了更简明的偏现代式的记账方法。
秋华年边看边点头,“府城的人没那么稀罕糖,重油重盐的东西卖得更好。铺子刚开始生意最红火,后面稳定下来肯定要降一些,零食一个月大概能赚三四十两吧。”
“加上蚝油,那一个月岂不是超过一百二十两了!”
孟圆菱兴奋地叫起来,眼中全是高兴,没有一丝嫉妒之色。
秋华年笑道,“我看你今日在铺子里能说会道的很厉害,以后我雇你做铺子掌柜怎么样?”
“啊?华哥儿我不行的。”孟圆菱连连摇手。
“哪里不行了?你认识字、会记账,从小帮着家里经营豆腐铺,擅长和人打交道做生意,外头的掌柜很多都不如你。而且比起从外头雇人,我更信你。”
孟圆菱作为被雇佣的掌柜,前头有金三顶着,不算是经商。不然那些穷困潦倒,只能去做账房先生的童生和秀才,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孟圆菱被秋华年说的满脸通红,他一直很崇拜秋华年,被偶像认可的感觉,让他飘飘欲仙。
“那我来试试,我有不懂的华哥儿你要教我。”
“放心,我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就是怕忙不过来。”
秋华年除了秋记六陈,还有棉花庄子以及数学书的事要忙,苏信白的齐民书坊审稿时他也要看一看,不可能全天只管着铺子和工坊。
秋华年比照着襄平府最上等掌柜的工钱,给孟圆菱开了一月三两银子的钱,孟圆菱摩拳擦掌,发誓一定要管好秋记六陈。
他从清福镇来到府城后,离开了熟悉的生活环境与亲友,云成又常常不在身边,也没有正经事情做,其实一直有些不适应。
秋华年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现在终于找到了能让孟圆菱发光发热的地方。
云成回来休沐时,孟圆菱开心地拉着心上人的手,像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讲自己管铺子的事情。
云成严肃着脸认真的听,末了在孟圆菱眉心的红痣上亲了一下,孟圆菱抬手捂着额头,赶紧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松了口气,圆鼓鼓的小脸羞得通红。
……
卫栎的身体静养了十来日,终于渐渐好转。
知道赵田宇被抄家,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威胁到他,他放下了最大的心结。
但有时午夜梦回,仍会想起流浪时的痛苦记忆,想起回不去的家与狠心的爹娘。
秋华年在书房里整理即将完成的数学书草稿时,卫栎主动找了过来。
秋华年没想到会看见他出屋,愣了一下,请卫栎坐下。
“秋乡君,我们已经在贵府叨扰多日,实在难以心安,明日我就和姑母回庄子上吧。”
为了攀龙附凤,卫德兴下了不少功夫培养卫栎。解开心结后,卫栎的教养在言辞谈吐间自然体现出来。
秋华年把手里的草稿放在一边,“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卫栎点头,“比起被关在深宅里,我更喜欢在庄子上自由自在,脚踏实地种地的感觉。我和姑母虽没有血缘,但早已亲如一家,我以后就在庄子上好好奉养姑母。”
“是秋乡君的庄子的话,我不怕有人欺负我。”
经过这么多事情,卫栎也成长了,没有之前那样胆小懦弱了。
秋华年放心了,“正好明日我要去庄子上看看工匠,你们乘我的马车一起走吧。”
到了第二日,九九和春生的学堂都赶上休沐,两个孩子许久没去别处玩过,央请秋华年带上他们。
于是最后,一起去庄子上的加上九九的丫鬟珊瑚,一共有六个人,幸好家里的马车足够宽敞,并不拥挤。
皇上赐下的两位能工巧匠前两日到了,秋华年见两人风尘仆仆,让金三先把他们带到庄子上安顿,休息好了再说别的。
这两位能工巧匠,都是入了宫籍的奴仆,人身并不自由,如果没有被赐出来,会在宫里的制器坊孤独终老一辈子。
虽然只能听秋华年差遣,但能够出宫,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大造化了。
秋华年到了庄子上,先让卫栎和卫婆婆去他们的住处休息,嘱咐过安全后,放九九和春生去玩,然后叫来两个工匠问话。
这两个工匠是一对年近三十的兄弟,本家姓木,十几年前外祖父和舅舅戍边不利被查抄五服内亲眷,他们当时年纪不满十二,没被发配戍边,但也被没入宫廷为奴。
幸好两人从小心灵手巧,被制器坊的人看中要走,没有受更多搓磨。
入了宫,原本的名字不能用了,两人按制器坊学徒时的排行有了新名字,一个叫木丙七,一个木丙八。
丙七和丙八都没有细谈当年落罪之事,秋华年也没揭人伤疤多问。
兄弟两人都经验丰富,各有所长,丙七擅长设计各种机关巧物,丙八的动手能力更强,擅长雕刻钻磨。
秋华年问了几句,确定这兄弟二人心性不错,没有奸滑之气。
“你们是圣上赐下来的,不出意外一辈子都要跟着我走了,我不拘着你们,只要你们好好完成我交代的事情,不要外泄图纸等机密,你们可以在庄子上包几亩田耕种,想娶亲生子,我也不拦着。”
丙七和丙八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喜与安心。
两人纷纷表示,一定会按秋华年的吩咐办事。
秋华年把自己做到一半的单人手推犁图纸拿出来,让兄弟两人细看。
丙七琢磨了一下,对秋华年一直解决不了的难题,有了些想法。
秋华年让他们好好做,如果真的能做成,他会给予奖赏。
安排好了工匠,秋华年出门,在田间地头漫步行走。
三十亩棉花已经有一大半完成移苗了,剩下的一些正在赶工,碧翠的棉花苗在地里排列成行,一望无际。
等过了缓苗期,这些棉花苗就会茁壮成长,经过三个季节的浇水、施肥、控旺、防虫,最后变成一团团洁白的棉花。
秋华年走了一会儿,突然看见春生从远处跑过来。
长高长壮实的小家伙撅着嘴,显然不太高兴。
秋华年拦他,“不是跟姐姐去玩了吗?这是怎么了?”
春生刚才只顾着生闷气,没看见秋华年。发现秋华年在这里,脸色一下子变了,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秋华年笑着摇头,“你现在不说,我待会儿问九九是一样的。”
“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秋华年把春生牵到小路边的大榕树下,挑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摆出一副谈心的架势。
家里的两个小孩,九九是向来不用人操心的,春生去外面上私塾后也成长了许多,秋华年好久没遇到孩子的成长小问题了,甚至有些怀念。
春生坐在秋华年脚边,双手托着下巴,可爱的脸皱成一团,颇有大人意味的叹了口气。
“华哥哥,你说我以后是不是交不到朋友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我们在那边碰上庄子里的孩子们玩陀螺,我也想玩儿,就加入了他们。”
“他们把最好的陀螺给我玩儿,还一直让着我,次次都叫我赢,我全都看出来了。可我不想这样,我只是想好好玩陀螺,我——”
春生沮丧地低着头。
“姐姐告诉我,因为华哥哥是庄子的主人,而我是华哥哥的弟弟,所以他们都会怕我,怕惹我不高兴,连累到家里。”
“我在私塾的时候,只能专心读书,没有朋友玩,来到庄子上,也没有朋友玩。”
“我想回我们杜家村,我想云康了。”
春生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溢出来,他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一下,捂着脸不叫秋华年看。
春生今年刚满七岁,放在现代就是小学一年级的年纪,还是个小孩子。
秋华年揉了揉他虎头虎脑的圆脑袋。
“春生想要什么样的朋友?”
“能和我玩到一处的,不会故意让着我的,经常能见面一起玩的朋友。”
秋华年温声问,“以前春生有云康这样的好朋友,但现在云康离得太远了,春生感觉寂寞了对不对?”
春生吸着鼻子连连点头。
“但是人都是要长大的,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朋友,只有学会告别,才能交到新的朋友。”
“你看像你姐姐,在村子里的时候,她和存兰玩的最好,到了府城,也新交了祝娴这样的好朋友。春生也可以交到新朋友的。”
“可是、可是,去哪里交呢?”
“春生在私塾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同窗?”
春生摇头。
“那比较特别的呢?”
春生仔细想了想,犹豫着说,“有个同窗特别讨厌,每次我不好好写课业,他都会揭发我,但上次我不小心弄脏了讲义,他主动借给我他的让我补了。”
秋华年笑了,“你是真的觉得他讨厌吗?”
春生撅着嘴,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不说话了。
“这样吧,九九的同窗我认识几个,你的同窗我还没见过,下次你们私塾休沐,我给你几张空白帖子,你请一些同窗来家里玩。”
秋华年笑眯眯地调侃,“让我好好瞧瞧你讨厌的同窗是什么样子。”
春生张了几次口,逃不过秋华年的镇压,只能答应下来。
……
午饭时候九九带着珊瑚回来了,两人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野菜。
秋华年看见后眼睛一亮,“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庄子旁边的山上有许多,我们没敢往里走,就在山坡下随便摘了摘,珊瑚会爬树,还摘了些香椿。我知道,华哥哥肯定想吃。”
去年春天的时候,家里一贫如洗,他们很长时间是靠吃鲜嫩野菜过日子的。
许久没吃过,秋华年还真馋了。
他叫庄子上的人把野菜接过去,香椿炒鸡蛋吃,其他野菜用水炸过,剁碎后加醋加盐加辣椒凉拌,午饭再做一道腊肉粥就行了。
庄子是一整个自给自足的农业基地,秋华年作为庄子主人,想吃什么都有。
精致的菜肴吃惯了,偶尔吃一顿野菜,反而更加美味。一大盘香椿炒鸡蛋很快就被消灭了,凉拌野菜也以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速度飞快见底。
来添菜的庄子上的阿叔见他们把野菜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暗暗摇头。
秋华年见状笑道,“阿叔怎么了?”
阿叔回答,“到底是贵人和我们不同,我们都说肉好吃,乡君家的贵人们怎么反倒爱吃山上到处都是的野菜?”
“野菜也有野菜的好吃,我们家也是从土里刨食过来的,哪来的贵人讲究。”
“以后我们来庄子上,大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刻意让着,不然反而让孩子们不自在了。”
秋华年稍微点了一下,没继续说。
阿叔听明白秋华年的意思,出去后叫来庄子上的孩子们安顿了几句。
春生放心了,又美美夹了一大筷子野菜。
……
秋华年一家人玩到吃过晚饭才回城,天色渐暗,庄子上的佃户们纷纷结束劳作,回家歇息。
佃户聚居区域角落,一座三间的草房,窗户和门都换了新的,地面也平整过了,篱笆修了一半,看架势最近几日就能完工。
丙八扛着一捆柴进来,丙七递给他半个馍,他就着陶碗里的水几口吃了,抹了把嘴。
“帮庄子上修了几辆板车,混了好几日的吃食了。在宫里待的久了,都快忘了外面的人是怎么讨生活的。”
丙七笑道,“当初没进宫的时候,我们也不用讨生活啊。”
“……”
兄弟二人沉默下来,默默出门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月亮。
许久之后,丙七叹气道,“咱们算命不错了,刚进宫就被制器坊挑走,虽然制器坊在皇城最边角,不能去后宫走动,见不着贵人,没有什么前程,但至少没当太监,没稀里糊涂得罪人丢了小命。”
丙八摸了摸后脑勺,“我就是突然出了宫,有点……”
“别多想了,回头咱们一人租一亩地,好好办秋乡君交待的差事,攒两年钱,说不定还能讨个媳妇呢。”
“不过咱们在宫里做的都是奇巧玩物,这农具真没做过,地也不会种,还得好好下功夫钻研。”
丙八囫囵点头,面露犹豫,“大哥,你看那秋乡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丙七摇头,“这世上苍生有千千万之众,总有那么些容貌相似的。就像宫里的那位贵人,出生乡野,祖上隔了十万八千里,没有一点关系,却和先皇后长得那么相似,现在离后位仅一步之遥,这都是因果造化啊。”
康贵妃的传奇经历,就连一直待在宫城角落的制器坊的工匠们也如雷贯耳。
“我知道,外祖父本家的人除了一个,早就死绝在丰山县了,想想罢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
“出宫之前,我们那日傍晚在制器坊门口匆匆瞧见的一面的,就是舒哥儿吧。”
“……应该是吧,他肯定也被收进宫里了,可恨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打听到。”
“真是舒哥儿,他怎么、怎么也不来和我们打个招呼,也不知道他现在叫什么……”丙八鼻子一酸。
丙七抬头看着月亮,手扶在额头上,坚毅深邃的五官撒着一片银霜。
“我瞧舒哥儿的打扮和气势,他这些年过得怕是不简单,不来认我们这两个没用的表兄,肯定有他的道理。舒哥儿安排把我们送出来,我们就好好在宫外活着吧,说不定有一日,还能再见。”
“大哥你的意思是?”
丙七没好气地拍了下弟弟的后颈,“如果没人帮忙,出宫这样的好事,能落在我们两个没钱没靠山的罪臣之后身上?”
“我们前脚在制器坊门口看见舒哥儿,后脚出宫的名额就定在我们身上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丙八抹了把脸,心里比起感动,更多的是忧心和心疼。
“当年外祖父还在时,舒哥儿是我们内外几家最淘气受宠的小孙子,我们这些年还有彼此,但他、我一想到他现在,我……”
丙八的话堵在喉咙里,哽咽无声,丙七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抬头看天。
无边黑夜中,那是一片万里同明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