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从宋府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秋华年张罗着大家一起吃饭,天气炎热,秋华年按东北这边常见的吃法做了一锅水饭。
水饭是用煮粥的方式将粮食煮熟,再用大漏勺捞出来放进凉水里降温,吃的时候,端一个大盆到桌上,大家自助从凉水里面捞饭吃。
水饭口感有粥的绵软,却不似粥那么粘稠,有干饭的实沉,但比干饭润口的多。
清凉水润的水饭配上蒸熟后晾冰撕成条的嫩茄子,切成细丝的青椒,同样在凉水里湃凉的白煮蛋,以及恰到好处的红腐乳,简单好吃的农家解暑餐便齐全了。
饭吃到一半,院门突然被敲响,杜云瑟开门一看,居然是来送信的县里的皂吏。
“县令请你明日去县衙一叙?有什么事,怎么这么晚还送信?”皂吏走后,秋华年凑过来看。
杜云瑟把信递给秋华年,“王县令信中语焉不详,具体什么事情还要等去了才知道。”
“唉,安生日子总是嫌少。”秋华年叹了口气,回去继续吃饭。
这两天他重新调整好了心态,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接着便是,把每一步路都踏实走好才最重要。
第二日杜云瑟早早去了县城,秋华年无事可做,趁着太阳不太热去田头逛了逛。
三亩地的棉花已经长得十分茁壮,红色的花朵落去后,枝桠上到处都是沉甸甸的棉桃,零星几个棉桃的表皮已经开始干枯,估计离开裂吐絮的日子不远了。
田里雇来的帮工看见秋华年,纷纷放下农具笑着和他打招呼。
杜家村里有些人家人口多地少,靠几亩旱地根本吃不饱饭,青壮劳力只能外出做工养家。秋华年开始雇人后,这几个帮工在自家门口就能干活赚钱,再也不用去外面受罪了,几个人都很感激秋华年,希望秋华年家的日子一直好下去,这样他们也能一直有活干 。
秋华年雇的三个人里有两个是兄弟,一个叫云霆,一个叫云雷,他们家还没分家,共有六个兄弟,前面四个哥哥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一大家子将近二十口人却只有四亩旱地,这两个小的只能去外面干活糊口。
云霆今年二十好几了,长了一张方正的红脸膛,是个憨厚精壮的汉子,一个人就能扛着上百斤重的醋渣袋子健步如飞。
秋华年一边看云霆补肥一边笑道,“我前两日听秋燕婶子说,云霆你要娶亲了?”
云霆的脸一下子更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弟弟云雷在棉花田另一边高声调侃兄长,“已经相看好了,是上梁村的一个小哥儿,算是华哥儿你的远亲呢,秋收后就办酒。”
“华哥儿你不知道,我五哥当时看了人家一眼,一下子站起来哐哐拍着胸脯说要给人家好日子过,立在那里人高马大跟个夜叉似的,差点没把未来五嫂吓哭。”
秋华年还真没听过这个八卦,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强忍住笑意,要是再笑,云霆估计要把脸埋进地里了。
不过云霆虽然不好意思,整个人却是喜气洋洋的,他的年纪在古代来说已经很大了,因为家里穷,才一直没有成亲,这次终于趁着帮秋华年家做工攒了六钱银子的聘礼,经媒人介绍定下了亲事。
想到未婚小夫郎,云霆咧开嘴傻笑起来。小哥儿当时虽然差点被他这个棒槌吓哭了,但回过神还是送了他自己绣的帕子,还小声叮嘱他干活别太累着,说自己会纺线和织布,以后嫁过来两人一起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那块帕子一直被云霆收在胸口舍不得用,暖呼呼的随着心脏跳动,让云霆干活时四肢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等秋收后,他就可以娶亲成家了……
……
今日杜云瑟不在家,几个孩子们便在书房自己温习课业,九九写完了大字,秋华年正好又摘了半筐梨子出来,夏天梨子放不了太久,只能送人,九九见状自告奋勇帮秋华年送梨子,迟清荷还没在东北的村子里逛过,也想去看看。
最后,迟清荷带着大丫鬟巧音和车夫一起跟九九出门,四个人一起走在村间小路上,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他们走远之后,村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那位就是宋举人家的小姐?长得跟画上一样,风一吹就能散了。”
“真是大家闺秀啊,出趟门还带着两个下人,啧啧啧,我们八百辈子也混不上。”
“九九和她有说有笑的,气度上居然没被压下去……”
“我瞧着宋举人家的这位小姐本身就是好性子,活脱脱一副神仙模样。据说紫蓉带回来的玉钏也是位小姐,怎么小姐和小姐也差的这么大?”
……
对村人们的注视和议论,迟清荷隐隐有所察觉,略显得不自在,但很快,她就被路边的小草、枝头的麻雀、土地上的小水坑和从未见过的土墙泥瓦吸引了注意力,在九九恰到好处的讲解下,渐渐开始主动提问。
蓝天白云、泥墙绿柳之间,迟清荷一直没有松动过的心结,竟稍稍松快了一些。
一行人来到族长家,叶桃红正在园子里摘果子,看见他们后迎了出来。
“九九今日又来送梨子了?喔唷,这位便是迟小姐了吧,真是画里美人儿一样。”
迟清荷不好意思地捂着帕子轻声道,“婶母好。”
叶桃红笑容更甚,“我娘家是桃花镇上的,咱们多多少少沾点亲戚呢,快进来坐,我去叫存兰。”
她把手里的篮子扬了扬,“我刚才摘的家里的脆枣,这种还没全红的枣子,吃起来又脆又清甜,也就这个时节有了,九九待会儿回去时给你家也带些。”
一行人进到院里,白日里大多数人都在地里干活,只有几个小孩子在家中,叶桃红让他们都见了见迟清荷,就赶着他们去别处玩了。
存兰拍着身上的草叶从后面出来,低着头站在母亲身后不说话,叶桃红还在和客人们说笑,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样,九九却目带担忧的皱了皱眉。
“存兰,你刚才在干什么呢?”九九看着别处问。
存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瞧,“给鸭圈换干草,之前那批卖了,我娘打算新养群小鸭子。”
九九轻咳了一声,“正好我今天没事,我帮你一起?”
存兰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你怎么能干这个。”
叶桃红也笑道,“就是,哪有叫客人干活的,鸭圈的事不急,存兰你先跟着九九去玩去吧。”
存兰一时不说话,九九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个小姑娘都低着头看着地面。
迟清荷瞧着她们眼眸微转,想了想轻声细语道,“鸭圈是在后面吗,我能不能瞧瞧?”
“这……那地方不干净……”叶桃红为难,迟小姐的衣裙用全是上好的绸缎料子,万一弄脏刮破了可怎么办。
迟清荷身边的巧音笑道,“婶子别见怪,我家小姐打小在宅子里长大,看外面的什么都稀奇,你觉得普通的她反而爱的不得了呢。”
叶桃红只好说,“那存兰你带迟小姐过去看看吧,当心些别磕着碰着了。”
存兰和九九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事情做,不近不远的一起朝后面走去。
鸭圈位于墙根角落里,用细密的柳条围了两尺高的篱笆,旁边就是小门,平日里可以直接从小门出去放鸭子。
存兰先前已经打扫过鸭圈,铺了一层稻草,鸭圈看起来很整洁,七八只小鸭子关在细口篓里,还没有放出来。
迟清荷好奇地凑近看鸭子,小鸭子扑腾着仰头叫了几声,吓得她下意识往后躲,存兰见状赶忙把篓子移开了些。
迟清荷有些不好意思,问存兰道,“鸭子不是生活在水里的么?它们这么小,养多久才能下蛋啊?”
存兰熟练的回答,“小鸭子容易养死,得先关起来养几天。再大一些后每天得赶着它们去后面的小河里放鸭子,养上四五个月鸭子就长大能下蛋了,鸭子下蛋不如鸡下蛋多,但鸭蛋卖的比鸡蛋贵,鸭肉也比鸡肉贵。”
“放鸭子?那一定很好玩吧。”
存兰闷声道,“就是用鞭子把鸭子赶出去,让它们在河里游泳,天黑前再赶回来罢了。”
迟清荷想象了一下那样子,轻声感叹道,“晨曦牧白羽,日暮携鸭归,真像五柳先生诗里的样子。”
存兰听不懂,更不知谁是五柳先生,但她大抵明白迟清荷是在夸赞,心情莫名松快了一些。
她指着鸭子说,“我娘腌的咸鸭蛋、做的熏鸭架都可好吃了,到时候我们送你一些。”
“还有……还有之前九九说鸭绒可以做衣服,我把鸭绒收起来也可以试试。”
九九听见存兰终于叫了她的名字,眼睛飞快眨了几下,“你试的时候叫我一起。”
“……好。”
两个小姑娘的目光又瞥向了相反的方向,谁都不在先开口。
迟清荷抿嘴笑了,“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在同龄女子中算是不错的,认识你们两个小姐妹后,才发现自己是坐井观天了。”
存兰听九九讲过坐井观天这个词,被迟清荷的话吓了一跳,九九倒也罢了,她一个大字不识半个的小村姑,哪里有本事趁这样的光?
“迟小姐,您快别这样说笑了。”
“哪里是说笑,我说的是实话。”迟清荷垂下眼眸道,“我虚长你们五六岁,却从来未能替家里分忧,反而让父母为我忧心操劳,整日牵挂不已……”
“反观你们,小小年纪便能独当一方,和你们一比,我难道不是那书中骂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吗?”
“难怪姑母对我讲,让我好好看一看身边的人,让我跟着九九好好学习……”
“我如今才知道,诗词里的东西固然好,可……”
迟清荷本来只想随口说说,却渐渐动了真情,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站在千里之外陌生的土地上,回忆着此生或许再也无缘见到的父母与故乡,迟清荷终于感受到一股与此前截然不同的酸胀的疼痛。
那是一种生长的痛,是明白了要向前走后依旧会为分离而悲伤的痛。
“迟小姐?”
“无妨,你是九九的族姐,和九九一样叫我清荷姐姐吧。”
“清荷姐姐,我再带你去园子里看枣树吧。”存兰不知道迟清荷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局促的提议。
想着迟清荷方才那心碎的模样,存兰既不解,又感到一种冥冥间的领悟。
她原本以为,像迟清荷这样有丫鬟伺候的,知书达礼的的小姐,过的一定是神仙般的日子。
可刚才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小姐的日子也不一定永远快乐,也有羡慕她这样的人的时候。
那么九九……她现在是不是也有了自己完全不理解的新的烦恼?
存兰带着九九和迟清荷去园子里摘青枣,族长家的园子里种了四五棵枣树,都是只有一人出头高的矮树,青中带红的脆枣挂在枝头,一串又一串十分喜人。
迟清荷犹豫了一小会儿后,跃跃欲试的拎着篮子自己摘枣,哪怕手指被枣树上的刺不小心扎了几下,也乐此不疲。
临走的时候,九九和迟清荷都拿了半篮子的青枣,迟清荷从自己头上摘了一朵挂着珍珠流苏的绢花想要送给存兰,存兰推却不要。
“我吃了你家的枣子,你也要拿我的花,这些东西不必计较价格,看的是那份心意,友人之间有来有往该是如此。”
存兰还是把绢花推了回去,她犹豫着看了眼九九,低头双手搓着衣角说,“那我能不能、能不能换一本蒙学的书?”
“存兰想要识字?”
“如果太贵了,借也可以,或者就不要——”
“怎么会呢?一本薄薄的蒙书而已,若算价格,还没有我这绢花贵呢,况且我方才就说了,这是不用算价钱的。”
“我下次来的时候带给你,我常来杜家村,你有什么不会的,除了问九九也可以问我,九九说你是她在村里关系最好的姐妹,可别和我们客气。”
存兰闻言蓦地鼻子一酸,“这也太、太麻烦你们了。”
“圣人常说诲人不倦,我就爱教人识字呢,不信你问巧音?”
巧音笑着应和,“我家小姐是这样的,别人爱看书,她比自己爱书还高兴,如果不是我实在没长那个脑子,她都想把我教成秀才公呢。”
“巧音……”迟清荷被说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存兰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也跟着笑起来。
……
下午时候,宋府的马车接走了迟清荷,存兰看见马车驶出村子,磨磨蹭蹭的往九九家走去。
走到半路,她看见了也朝自己这边来的九九,两个小姑娘看见对方都眼睛一亮,复又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面的人。
“我们去小河边上说?”
“好,我正好多割些草。”
“我也要割草,春生这几日又偷懒了。”
两人噗嗤笑了一声,回家拿上朴刀和背篓,一起去村后的小河边上。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存兰脚蹭着地小声说,“前些日子是我不好,我和你道歉。”
九九也差不多同一时间开口,“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难处,不该冲你生气的。”
“……”
沉默了一会儿后,九九一边割草一边问,“你怎么又改主意想读书了?”
“不是读书,我只是想认识几个字,别连信和契书都看不懂,日后不小心被人骗了。”
存兰双手利落地割着草,垂下的额发遮住她的眼睛,“我和你不一样,这话是真的,不是在赌气。你们家人口少,两个哥哥又能干,大哥还是文曲星下凡,你可以跟着春生一起读书。”
“但是我家,我爷爷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目前这一大家子人里,我大伯一家是长子,大哥云成又有出息,在家里的地位是最高的;三叔家接连生了三个儿子,爷爷最偏心他们;只有我们二房不上不下,儿子不多,也没什么出众的能力,是个累赘。”
“我要是、要是和你一样读书,其他人的唾沫渣子都能淹死我。”
“我们家现在也就供着大哥云成一人念书而已,哪里轮得到我来。”
九九轻轻皱着眉,“你每日来跟我学,用我用过的纸,不用花钱买书也不用花钱买纸笔都不行吗?”
存兰的嗓子有些哽咽,缓了一会儿后才小声说,“我每日有许多活要干,就算我提前把活干完了,看见我闲着他们也会不高兴的。”
“我、我本来也不配……”
九九生气的把装草的背篓重重放在地上,“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想的,我问你要不要读书,你可开心了。到底是怎么了,连我你也不说吗?”
“九九,你就别问了吧,问到了又能怎样呢?”存兰吸着鼻子悄声说。
九九吸了口气,话音也哽咽起来,“我不,我偏要问,至少为了我心安。”
“以前我娘不爱和村里人来往,我在村里一直没有朋友,性子怯懦、不敢和人说话,你是第一个拉着我玩的人,我们还是同族,我心里是把你当亲姐妹的,结果你现在把我当外人。”
“这几天你一直不理我,躲着我,不见我,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比你把书还给我说再也不学了时还难受。”
九九毕竟还是个孩子,存兰更是陪着她一路成长蜕变的同龄人,她越说越难过委屈,努力吸着气不叫眼泪掉下来。
“华哥哥发现了不对劲,我都没有告诉他,就是想等你哪一天和我和好给我解释,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用大人来帮忙。”
“我、我……”存兰听九九这么说,再想到迟清荷的那句“九九说你是她在村里最好的朋友”,一时间心如火煎,眼泪夺眶而出。
两个小姑娘站在夕阳下潺潺的小河边,在新割草叶浓郁的清香中看着对方哭泣,不知哭了多久,谁先一声笑了出来,另一个紧接着也笑了。
“我弟弟三岁就不这么哭了,太丢人了。”存兰小声嘟囔。
“我家只有春生才哭,我从来不哭的。”九九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说。
存兰把刚才弄乱的草叶重新整理好,长长舒了口气,“哭过后心里舒服多了,好像突然就没那么堵得慌了……”
“所以快点说嘛。”
存兰坐了下来,捡了根细长的草叶编蚂蚱,“我一直知道家里有人不会喜欢我读书,之前脑子一热偷偷求你教我,在家里一直躲着人,结果还是被云哲发现了。”
“你三叔的大儿子?他比你大几天是吧?”
存兰点头,“当年三婶子和我娘差不多一起怀孕,云哲比我早出生几天。云成大哥考中了童生,爷爷觉得孙子辈科举有指望,打算过阵子送云哲去读书,不过我娘不太乐意,所以一直没成。”
“婶子为什么不乐意?”九九印象里叶桃红一直是非常热情殷切的。
“我和云哲差不多一起出生,云哲是儿子我是女儿,所以当时家里的很多东西都紧着三婶子和云哲来,三婶子每日都有羊奶喝,我娘坐月子却连鸡蛋都没吃过几个,她心里一直有怨气。”
“此外读书花销很大,云哲去读书也要花我爹娘挣的钱,就算以后每房都供一个,我弟弟今年才三岁,轮到他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我娘背地里说,大婶子对她照顾有加,云成也有出息,挣钱给云成她乐意,但云哲没瞧出来哪里聪明,她才不花这个窝囊又白费的钱。”
“虽然有爷爷压着,我娘不敢明着反对,但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和气,爷爷看出我娘的怨气,也不好强行送云哲去读书,这事就这么僵着了。”
九九一边点头一边说,“云哲肯定知道这个事,所以看到你居然在读书,就算不花家里一分钱,他也一定不乐意。”
“他不乐意就不乐意吧,又不是你亲哥哥,再不成不是还有你娘吗?”
存兰摇了摇头,云哲当时给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虽然难听,却也不全是虚的。
她确实比不得九九,九九迟早要跟着哥哥们去城里做小姐的,但她过不了几年,就要就近挑个人家嫁了,强行读书学些本不该得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你一个整天割草掏粪的丫头凭什么翻书?也不怕你的脏手玷污了圣贤的话!”云哲虽然还没上学,但从云成那里听到过些耳音,总爱似是而非的摆弄这些词句。
“云瑟兄长中了秀才,还是院试的案首,九九已经是书里的贤媛佳人了,你一天天找人家玩,还腆着脸和人家要书看,我和你一家真丢人!”
……
存兰慢吞吞站起来,把装满了青草的背篓背在肩上,认真地说,“我还是想识字,学些日后用得上到东西,但九九你读的那些书,我就不看了。”
“……”九九咬了下唇,“反正你先识字吧。”
存兰小心翼翼地问,“我都告诉你了,你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九九跺了跺脚,“谁真生气了,我是被你笨到了!笨到了!”
存兰笑了起来,村里很多人包括她母亲都说九九越来越有大人样子了,但在她眼中,小伙伴依旧一直是那个样子。
“对了,你家隔壁新来的那个白玉钏和你怎么了?她没把你怎么样吧?”存兰想起之前的事情,不安地问九九。
……
秋华年等了大半日,杜云瑟终于踏着夕阳回到了家中。秋华年听到开门的声音,赶紧迎上去问,“王县令说什么了?”
杜云瑟知道秋华年着急知道结果,言简意赅道,“巡查边境的钦差大臣已到襄平府,据说与二皇子关系匪浅;朝廷要在漳县与附近几县征徭役,一户一人,不容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