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宪伦在山脚处, 眺望浪花起伏,等待花御为他带回狱门疆。
花御正在与身上的束缚对抗。
它完全忘记了束缚内容,只觉得邪门, 不停与陀艮交手, 几轮过后,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个束缚在作祟, 但它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个保护性的束缚,满心以为针对它与陀艮。
而加茂宪伦觉察到了咒力波动。
它被施加在海面上, 于是蓝色海水滚开黑红对碰,碾压、硝烟、死亡,是魏尔伦的咒力。
加茂宪伦惊愕万分,狱门疆被打开,魏尔伦出来了?
他追逐着残秽, 没过多久,找到了魏尔伦本尊。
对方踩在海面上, 涉水前行, 在重力的操纵下, 海水往两侧分开, 让出一道容他悠然行走的平直步道。
“怎么可能……”加茂宪伦喃喃。
除了特制术式扰乱的咒具,只有‘人间失格’能够使狱门疆失效,也就是说, 是太宰治将魏尔伦放出, 这是否说明, 他们联手了?
他正欲退避,魏尔伦却已经注意到了他, 重力将他定在原地。
加茂宪伦顿感不妙,对方似乎准备随手宰了他, 就像踢开滚到脚边的垃圾那样,他连忙道:“我是花御的同伴,之前向你提出过合作。”
魏尔伦依稀记得此事,他停下脚步,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加茂宪伦此时可以确定,对方没有忽然倒向太宰治,否则根本不会给他讲话的时间。
——那又是谁、用什么手段、把保罗·魏尔伦从狱门疆里放了出来?这个问题浮上他心头。
能够解除狱门疆的途径,据他所知,只有两种:人间失格,与‘黑绳’上附着的特殊诅咒。这类诅咒物品并不易得,为了执行计划,他正在逐渐收集销毁。是另一个横插一脚的第三方,还是太宰治自己?
来不及思考太多,加茂宪伦向魏尔伦开出条件。虽然目前不清楚内情,但他抓得明白主要矛盾:太宰治与对方有血海深仇。
在这方面,他和魏尔伦的目的是一致的。
共同利益构筑盟友。
加茂宪伦舌灿莲花,语言极具煽动性,围绕着‘我们合作一起杀死太宰’说了一大通,却被魏尔伦打断。
对方直白地问:“你知道太宰在哪里?”
加茂宪伦知道中原千礼在那里,指向不远处的岛屿。
载着旅客们乘坐的船已经返航,一艘一艘从码头开出,中原千礼、花御、陀艮都在那里。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是一座岛,相比起那座主岛,这座岛屿非常非常小,步行15分钟就能逛完一圈。
两座子母岛之间倒是架设了缆车,自那边山顶最高处滑下,用于观海游览。
魏尔伦径直往那边走。
“等一下……”
加茂宪伦喊住了他,他的条件还没讲完,而对于魏尔伦为何能出来,心里同样存着疑惑。
很快,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对错误的决定。
魏尔伦回过头。
被他人为劈开的步道两侧,浪花涌动。
与他视线一道袭向加茂宪伦的,是饱含杀意的罡风,与执掌生杀权力的重力异能。
-
主岛,山顶。
花御与陀艮的交手,持续了一阵子。
陆地是它的主场,占尽优势,哪怕是在海洋中,花御依然不会输给一个诞生不久的咒胎。
招招化解,陀艮被激怒了,它一声咆哮,海水激荡!
海风呼啸,乌云聚集,阴云在暗色的天空中翻涌。
花御望向天边,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一股让它觉得不寒而栗的庞大力量。
陀艮的狩猎目标,从人类变成了同为咒灵的它。这只初生的海洋咒灵,如同一只野兽,智慧有限,本能控制着行动。
它是加茂宪伦想要拉拢的咒灵同伴,这时自己人却打了起来。
花御瞥向太宰治与中原千礼,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点,于是,它任由陀艮的触须卷过自己,被对方拖进海里。
游出一段距离后,花御缓慢开口。
“陀艮,你冷静一些。”花御说,“我们才是同伴。”
陀艮怒道,它语言水平并不好,但能够勉强理解意思:“你,夺走,猎物!”
花御:“我没有。”它很难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说,“我对你没有恶意。你可以继续去捕获你的猎物,我绝不插手。”
花御想去找落下山崖的狱门疆。
陀艮慢慢松开触须,将它放开。
海底两只咒灵的秘密交流,无人知晓。
然而,天边的异状,在短短几分钟内,演变成了极其瞩目的模样。
应当是暴雨将至,天空一片郁暗,越堆越厚的云层中闪动雷光,风越来越大,似乎是龙卷风来袭。
风声逐渐狂放,风力叫人寸步难行,海面掀起巨浪,拍打岸边礁石。
中原千礼根本无法站稳,抱着附近的一棵树,生怕被吹飞。
太宰治的胳膊环着他,帮助他在狂风中保持稳定。
中原千礼问:“怎么回事!”
他转过头,少年的额发空中乱舞,露出光洁的额头,那是明明有些狼狈、却依旧风烟俱净的一副面孔。太宰治靠近他,说:“我们去那里。”
太宰指向不远处的房屋,那是缆车售票处,此山的最高处,距离他们大约十几米的距离。中原千礼一点都不想动弹,但对方半拖半抱着,把他运到了售票处的小屋里。
风在撞门,砰砰拍窗。
中原千礼踮起脚尖,扒着窗口,下午三点钟,天空已完全染成了黑色。他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何要带他来这里,难道这里是多么安全的避难居所吗?
地平线的彼端。
有东西来了。
它来之前,云做阶梯,风雨来迎。
而当它真正降临时,澎湃的狂风将云层吹散,猛烈的呼啸在天地间回荡,咒力铺天盖地,如同泰山压顶般劈开海面——
那是一只……非常、非常强大的咒灵!
前所未有的恐怖。
光是远远看着,中原千礼便觉得无法呼吸,太宰治没有再捉着他的手,可以正常使用术式,而在此时,他却不想叫中原中也过来了。他隐约察觉到,年轻父亲或许无力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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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汹涌的波涛,推得海面上的行船起起伏伏,乘客们东倒西歪,勉强被安全带勒束住。
人心惶惶之际,所有人身穿救生衣,怀里抱着漂浮气囊,互相说些鼓励打气的话。
一名坐在窗边的年轻旅客,突然瞪大了眼睛:“这……”
不需要他提醒,没过多久,所有人都看到了。
黑色巨物游过船窗,它似乎将舱内的一切光线都吸走了,唯独留下了惊愕和绝望投,风暴逐渐成型,他们看不清它的形状,而它根本不需要一个特定的描述——它是一切灾难概念的具象化。
超越特级的咒灵。
过于强大,能够被所有普通人目视。
有爪,长尾,宛如一条黑龙。
黑龙摧毁沿途的一切,无论是礁石还是海水,哪怕它没有主动对船下手,由它掀起的滔天巨浪,依旧轻松撞翻了这艘可怜的白色客船,浪花中一片七零八落的尖叫声。
不远处的空中,装着咒术师的直升机,为风浪所阻,难以向前再进一步。
普通人眼中灾难一般的怪物,于咒术师而言,更是无法比拟的噩梦。
他们隐约感觉到,它是无法被人为祓除的,绝对的……庞大怪物。
在黑龙的行经路线上,形似克拉肯的强大咒灵破开浪花,似乎是想与这位不速之客争夺领地,然而只听一声长啸,黑龙一爪将陀艮撕裂!
漆红的咒灵未能发出半声哀嚎,化作伶仃的咒力残秽,飘在海面上,像散开的血迹,被风吹远。
而那条龙形的可怖咒灵,还在继续前进,向着岛屿前进。
这一幕,令前来支援的一级咒术师惊呆了。
他几乎站不稳,喃喃地问:“这怪物……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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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吧。”太宰治说,“咒灵与咒术师之间,存在着类似‘守恒定律’的规则,己方越强大,对手也就更强大。”
这是他知道的内容,中原千礼心不在焉:“嗯……”
太宰治点到即止。
而中原千礼又品味了一遍这句话。
“……!”
他骤然转头,望向穿越风雷海啸而来的龙型咒灵,望了一眼,又立刻转回来。
他懂了。
“那是……”中原千礼如遭雷击,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的牙关缓缓颤抖,“那是因为保罗而诞生的咒灵!”
“对。”太宰治笑道,“来,帮我一把,等下我说‘OK’,就按这个红色按钮,知道了吗?”
中原千礼连忙追问:“你想干什么?你……”
他明白了,难怪对方从来没提收走狱门疆的事,只让他保存好。
太宰治就是要把魏尔伦关在狱门疆留在这个世界,魏尔伦待得越久,因他而生的咒灵也就越发强大——但他没理解的部分是,重力兄弟力量同源,中原中也的因果之力,同样被加在了这条黑龙身上。
它大概率是一个,能够与完整形态魏尔伦对抗的恐怖存在。
“魏尔伦要来杀我了。”太宰治简单向他解释,“中也不在,我得给自己找个保镖,顺带解决一下这个遗留问题。”
他走出门去。
一步一步,走向缆车。
太宰治攀着车门,灵巧翻身,最后站在缆车顶上,单手插兜,对着中原千礼比了个轻巧的“OK”,示意他如约拍下按键。
中原千礼浑身发抖,看着手边的红色按键,一阵不知所措,那是缆车的启动键。太宰,他要干什么?
两秒后,他闭了闭眼,按下按钮,指尖冰凉。
黑色巨龙向岛屿飞快靠近,正在海面上行走的魏尔伦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头顶横贯两岛之间的缆车线,忽然启动的缆车隆隆作响,车顶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是他准备杀死的人。
缆车之上,狂风吹乱太宰治的风衣,更衬得他身形落拓。
他对着中原千礼露出一个微笑,做出非常浮夸的口形:“小——千——礼——”
对似乎只喊了他的名字,中原千礼缓慢眨眼,读到了对方未完的后半句:
“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太宰治张开双臂,合上双眼,往后仰倒,身形直直栽落。
恰逢此时,黑龙自海面跃起,他一头栽进黑龙的身体——他就这样被吞了进去,‘人间失格’同时发动,令他自己成为黑龙无法消化的一部分。
魏尔伦想要杀死他,就得先杀死这条黑龙。
而太宰治孤注一掷,赌他们双方搏杀的结局是一同耗尽能量死去,他凭着异能力活下来。
来吧,魏尔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