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对羽族来说,雨季和雪季都是十分危险的季节,但如果要从两者里面选一个最危险的,毫无疑问,是无论幼崽还是成年羽族死亡率都最高的雪季。

雪季温度低,大家能做的就是用石头挡住洞口,防止寒风灌进山洞,但谁也不可能两个月一直不出山洞,其他方面不说,总堵着山洞容易呼吸不畅。特别是生火堆的,不能封严实,不然会有危险。

而石头一旦推开,山洞内积攒多久的热气都会在一瞬间消散殆尽,变成成年羽族都要打哆嗦的状态。

可以说,羽族的成年羽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雪季,其他季节他们勉强能坚持,要么本来食物充沛,勤劳点就不怕挨饿,要么有之前储备的食物,省着点,饿一饿也就挺过去了,而雪季,无论温度还是时间,都真的不友好。

首先是时间,雪季的时间在雨季后几天内开始,被充足的雨水灌溉的植物刚开始舒展筋骨,就被彻骨的寒风冻死了,开花结果那是想都别想。

至于羽族自己储存的食物,两个月的雨季,再多的食物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羽族又不知道太多保存食物的方式,放在山洞里的食物吃一半烂一半,雨季结束后,基本全部空了。

其次就是温度,大雪会覆盖住所有看到的地方,猎物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至于地上的食物,有些已经腐烂了,有些即使有,他们也找不到。

雪季找食物,要先把上面的冰雪融化掉或者挖开,运气好挖开冰雪底下有点干草或其他东西,运气不好挖开看到的只是泥土。

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在雪季出去寻找猎物,能不动尽量不动,尽量节省体力。

缺少食物和持续低温,别说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绒毛的幼崽,就连成年羽族也对此毫无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硬挺。

谁能挺过雪季,谁能坚持下来,谁就赢了。

雪季的生活实在是太过残忍,哪怕是经历过许多雪季的成年羽族,也没办法做到能够正常面对。

而且正是因为经历得多,更清楚雪季的威力。

度过雪季不像捕猎,捕猎会因为经验而变得熟练,一个毫无经验的狩猎队队员,和一个长期捕猎的老手,成功率差几倍甚至几十倍。成年一年尝试无数次抓不到一只咯咯鸟的羽族大有人在,而有经验的羽族出手,成功率至少有一半。

而雪季,无论是经验丰富的羽族,还是刚成年的羽族,全部都一样,所有羽族在这个时候几乎都是平等的,前者有储存的食物是没错,但同样,他们还有幼崽需要保护。

雪季对羽族来说危险程度尤其大,能够成功活到雪季结束,不饿死也不冻死,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但谁也不敢赌。

从几个月前,部落就开始储存各种食物,只要是参与进来的羽族,都知道他们地窖里还有多少食物,更不用说养殖区那些。

这些食物雨季肯定吃不完,就算大家不知道地窖里的那些能保存多久,但养殖区的他们可见到了,活的猎物,只要省着点吃,留下大半到雪季没问题,那样今年雪季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几天吃一顿。

雪季两个重要的麻烦已经解决掉一个,现在白朔说让所有人都不怕冷,这关系到另一个问题。

冷和饿,两者之间其实还有关联,雨季对成年羽族来说没有雪季那么可怕,除了食物相对丰富外,就是天气没那么冷,天气温暖的时候,吃一点食物就能感觉得到,但雪季是又冷又饿,吃少了根本感觉不到,寒冷让人更加饥饿,旱季和雨季一顿吃一块肉就行,雪季吃两块才有感觉。

白朔解决了食物问题,本来就让大家活着度过雪季的几率提了大半,如果现在连冷这点都能解决,那可以说,今年雪季,他们部落不会再有羽族因为寒冷和饥饿去世。

这对每年雪季过后人数都会少至少五分之一的羽族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只要人活着,别说让他们几家住一个山洞,就算和后来的那些成员一样,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山洞,他们也不会拒绝。

前任现任加起来三个首领都这么激动,白朔详细形容了一下,旁边有他在研究火炕烟道走向时找的竹片、木板和木棍等工具,干脆直接搭建起来。

白朔先在桌子上围了一圈,画出山洞的范围,用木棍规划出不同房间。

简单说,就是把山洞口直对着的一面用一堵墙挡住,让山洞内的热气和外面的冷气有个缓冲,不会直接交换。墙后面是吃饭和议事的大厅,住在同一个山洞的羽族都在里面吃饭。

因为山洞口的直径要比山洞宽度窄,这面墙并不会通到两边,两侧空出来的地方,盖两个小房间,里面是灶台,火炕沿着灶台向里延伸,烟道经过设计后从墙壁引到山洞外。

为了保暖,火炕旁边要用围墙围起来,下面用砖块防潮,上面用泥砖,这样盖好后,小房间的温度会比山洞高很多。

因为盖起来稍微麻烦一些,需要的砖块数量也不少,所以白朔的想法是尽量一个山洞住四到六家,节省燃料的同时,雪季吃饭也比较方便。

“可以可以,就这样。”听完白朔的描述,花永激动道,四到六家就四到六家,不就是两桌人吗,羽族睡觉根本不占多少地方,雪季没有幼崽的羽族,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睡觉都很常见,更不用说白朔这种是隔开的房间了。

白巡激动道:“崽,今年我们就能住上了吧?”

乌苍搓搓手:“朔,乌焰要睡哪里?”作为一个疼爱幼崽的阿父,帮幼崽问问住处很正常。

白朔:“……”

白朔:“如果大家都同意,那晚上征求其他成员的意见。如果全部同意,从雨季开始就把山洞划分好,雨季休息的时候顺便盖火炕。”

雨季期间大家出山洞的次数比较少,特别是有幼崽的羽族,为了幼崽的安全,除非必要,不然不会去山洞外面,这些时间,可以准备盘火炕盖隔墙,从一个山洞到另一个山洞这种几步路的路程,还是能走的。

“行。”

“盖,明天就盖。”

“今天分今天分。”

听到阵阵催促声后,白朔也知道他们三个有多迫不及待了,前首领现首领算是整个部落里除了他以外物资最多的人,他们同意,其余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不过就算这样,必备程序还是要进行,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白巡提起雨季期间吃饭的问题。

为了更好地安排雨季和雪季的生活,明天起要将大家的住处重新分配一遍,以后每个山洞住二十人。

听到二十人这个数量,有些羽族不太愿意。

“首领,二十个人一起太挤了。”

“是啊,幼崽怎么办?”

理论上来说,更多的羽族住在一起,肯定更加保暖。然而事实和理论有一定差距,很多羽族不愿意挤在一起,特别是有幼崽的羽族,宁愿自己硬扛着,也要单独住。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羽族力气大,众多羽族为了取暖抱在一起,中间的羽族很容易受伤,而数量上再一多,对幼崽来说更是灭顶之灾,随便哪个羽族踩上一脚,幼崽就要掉半条命。

很多人都见过或者听过幼崽和成年羽族一起休息被踩死踩伤的事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同家庭的羽族都不愿意住在一起。

白巡拍了两下手,等周围安静下来才继续:“不住在一起,把山洞分成不同的区域,一家住一个窝。”谁说让几家住一个窝了,这么热的天,二十人住一个窝,还睡得着吗?

听到虽然在一个山洞里但还是分开住,一群羽族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疑惑起来了,既然分开睡觉,不是为了雪季期间抱团取暖,那为什么要住一个山洞?还是雨季之前就要搬?

白巡将白朔的取暖方案告诉大家,至于为什么雨季前就要搬,一方面是雨季期间的吃饭问题,如果大家都同意,分配时每个山洞会分到至少一个烹饪队队员,以后部落里管理物资的成员会定期食材分到每个山洞,山洞内自己决定怎么吃。

另一方面,盘火炕由白朔挑选几个队伍做,但为了加快速度,原料要山洞内的人自己搬,雨季行动不便,特别是黄泥等物品,要在雨季之前搬到山洞,不然冒雨搬太危险。

当然,雨季住的山洞和要盘火炕盖土墙的山洞不是一个,毕竟又是砖又是泥的,就算山洞大,也不方便。

重新整合后能空下来一半多的山洞,白朔的打算是,每隔一个山洞,安排二十个羽族住进去,隔壁的山洞就是他们雪季要住的。

等到了雪季,空下来的这个山洞可以用来储存物资,雪季期间路上很滑,行动不方便,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

等白巡把这些慢慢说清楚,桌上才议论起来,这下大家讨论的重点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了,而是冬天可以取暖!

一旦涉及到取暖的问题,刚开始那些不满全部自动消失了。

毕竟和命相比,其他再多不方便的地方也可以商量,更何况按照白巡的说法,只是暂时不方便,等盖好了单独的隔间,他们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人群里逐渐出现同意的声音。

一个、两个……很快,附和声越来越多。

比起为了雪季做的准备,雨季这点不方便算得上什么,更何况,也不是完全方便,只是一个山洞里的人多了,吃饭的时候反而比以前更方便。

这么想着,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现在让他们吃自己做的食物,他们也不愿意,比起烹饪队做的,自己准备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

其实如果放在之前,这些人大概不会同意得那么爽快,因为除了睡觉的地方,山洞里面还储存了不少食物,而现在,食物已经完全储存到部落中了,他们想吃什么直接过去换,没有食物占空间不说,也没有了食物腐败带来的味道,山洞内多了很多地方。

像白巡一家五口人,都能感觉山洞里空空荡荡的,更不用说其他家里人口更少的家庭了。

山洞里空着也是空着,将山洞隔成几个小房间后,每个小房间就够他们住的。

于是等到最后,整个部落有九成以上的羽族选择同意,剩下的不同意的那些,顾虑不过是自己没有力气搬。

无论砖块还是土料,对正值壮年的羽族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事情,但对年龄大的羽族来说,就是一项很重的劳动了。

包括彩林这种腿部受伤,不能频繁上下山的,彩林现在居住和工作的地方,都在山下,她的腿平时走动没问题,但如果想要带着物品上下山,十有八九会摔倒。

彩林只有一个孩子,比白朔大一点的彩洪,彩洪比同龄人懂事。部落里和彩洪差不多大的幼崽,除了白肃白朔兄弟和乌焰,最懂事的就属彩洪,但这也不能改变彩洪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幼崽的事实。

平时做一些小事,比如编织、搬运箩筐等重量轻的物品,彩洪能够帮忙。但是搬运砖块这种只有成年羽族才能做的事情,哪怕彩洪愿意做,彩林也不会让幼崽动手,太危险了,一个砖块砸下来,幼崽肯定会受伤。

剩下不太愿意的都是和彩林差不多想法的羽族,他们也知道白巡说的方案对他们有利,毕竟年纪越大身上的羽毛越稀疏,保暖能力弱。但搬物资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

但凡自己有能力,也不会拒绝这个可以安稳度过雪季的好机会,一群人艳羡又失落地看着那些高高兴兴的年轻羽族,可惜自己年轻力壮的时候,部落没有这样的改动,而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了。

白朔在发现没同意的那部分成员并不是真想住原来的山洞,而是因为身体限制后,拽了拽白巡的衣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白巡立马点头,然后将白朔说的内容说了出来:“加工队和幼崽,可以用其他工作抵,搬运土料需要背篓箩筐这些工具,而且盘炕还需要干草,都可以和别人交换,力气大的羽族搬砖块和土料,年纪大的羽族多编织背篓,制作木板,幼崽去割干草。”

几句话将各个年龄段的羽族安排得明明白白,本来以为自己注定没办法住上传说中的火炕的羽族惊喜不已,连忙去看其余人的反应。毕竟他们的工作轻松,壮年羽族要搬运更多的砖块。

视线中的年轻羽族突然被所有人关注,一脸迷茫。

怎么了,看他们干什么?

白巡提醒:“老人和幼崽编箩筐捡干草,你们帮他们搬砖块土料,你们愿意吗?”

被问到的人纷纷点头,愿意,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他们也要用工具,加工队不提供的话要自己买或者自己编,现在换工作还省事了。

看到他们同意,年纪大的老人松了口气,他们就怕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影响到部落的发展,还好,还好,还有他们的工作。

这下所有人都同意了,白朔也十分满意,他喜欢整整齐齐的部落,特别这种所有人想法都一样的时候,让人特别开心。

就这样,更改住处的主意得到了全部落的赞成,剩下的时间,就是安排哪个山洞现在就开始住人,哪个山洞要存放砖块和土料。

几件事情中,首先要确定是哪些人住在同一个山洞,这点如果让他们自己选,最后会特别乱,毕竟刚刚凑够二十人对很多人来说都挺麻烦了。

白朔本来想给大家自由选择的权利,发现太乱,半天组不好一个山洞,要么人多要么人少,果断拍板:“按吃饭的顺序来,两桌一个山洞,没意见吧?”

之前分食物的基本都是按照全家的平均饭量坐,而每个桌上刚好十个人,两桌人一个山洞,也节省了分配这个步骤。而且按照饭量分,白朔也不用再统计一次饭量了,直接按照他们之前坐在哪个桌子上,安排相应的食材。

唯一不好办的大概就是烹饪队队员了,毕竟分桌的时候没有把烹饪队队员平均分下去,再根据烹饪队队员的家庭人数和饭量,调整一下,任务量瞬间少了三分之二,整个部落一上午没完成的工作,白朔半个下午就弄好了。

弄好后紧接着是搬家,因为需要搬运货物,为了方便,从山底的山洞依次往上,除去白朔储存物资的山洞和部落的仓库后,其他山洞住一空一。

如果哪一层的山洞出现了单数,那直接多空一个,以后用来放物资,总之是最大可能保证大家住得舒适的同时,给每个羽族方便。

在统计人数的时候,不满三岁的幼崽因为不上桌吃饭,所以没有统计进去,幼崽的福利领取时间是单独的,这样一来分配食物和物资的时候更加简单明了,三岁以上的羽族的食物统一领取,三岁以下羽族的食物单独领取。

整套规定安排下来,白朔又多了几个小本本。只是之前是仓库直接和烹饪队交接,送物资的时候一次送过去,现在变成了一个山洞送一次,工作量大了,中间接手的人数也多,如果有人漏领或者领多了,要把所有山洞都问一遍。

想到这里,白朔开始制作号码牌,和幼崽的零食卡差不多,只是领取物资的牌子是用竹片制作的,竹片上面用烧热的石头烫出一个个编号,每个编号是山洞的位置。山洞口也挂一个写着同样数字的“门牌号”。

领取物资的竹片分成两半,一半由看管物资的羽族拿着,一半给白巡。

每个月月初,白巡将自己手里的那一半号码牌按山洞号发下去,每个山洞自己安排人去物资管理处领取,并且上交号码牌,看管物资的羽族核对两半是否是一整块,如果是,就发放对应的物资。成功将号码牌收好后,将一半交给白巡,如此循环。

这边白朔将号码牌和门牌号都制作好的时候,其他羽族也搬好了家。

其实最底层的山洞,距离地面还有一节,之前大家不爱住这里,是担心地面潮湿,特别是雨季,山洞内又不能随便生火,最低层就被放弃了。现在白朔教大家处理后,又考虑到以后会烧火炕,最下面一层反而成了最受欢迎的。

无论搬运物资还是出门,底层都是最方便的,特别是到了雪季,多走一步路就全身冷得打哆嗦。

山上的优点是不会被猎物攻击,而现在,他们有了各种工具,完全不怕猎物了,所以不用因为安全问题。

选山洞的方式是原本住在山洞里羽族有优先选择权,底层比山顶的更受欢迎后,白朔直接按照餐桌来,比如乌苍住仓库隔壁,同桌和隔壁桌的归于同一山洞,他们有优先选择这个山洞的机会,如果大家不想住这个山洞,其他羽族才能选择。

自然没人不同意,分下来后,白巡一家、花永一家以及灰明一家,加上乌苍父子俩,总共二十人,住在这个山洞中,另一侧的山洞作为过冬的山洞,他们几家最近正往里面搬运物资。

乌苍乌焰的山洞被乌焰分成了两块,原本里面四分之一是乌焰住的,外面剩下的区域是乌苍住的,重新分配后,山洞里面的位置也要再次划分一次。

墙壁垒得挺结实,乌焰这么辛辛苦苦盖的,白朔不想直接拆了,干脆换了种方式,跟白巡商量:“阿父,要不你们住在外面,我们住里面?”你们指的是白巡为首的成年羽族和亚成年羽族,我们指的是几个幼崽。

白巡想了想,没反对,反正之前也是几个幼崽一起睡,他和伴侣一起睡。

花永更没有意见了,对于这种事,无论之前做首领的时候,还是现在卸任了,花永一直很好说话。

灰明跟着同意,作为后加入的成员,灰明为首的人都是随大流,大家同意他们就同意。

最后只剩下一个乌苍,看大家都看自己,乌苍看向乌焰,问:“崽,晚上自己睡怕不怕?要不你跟着阿父睡?”

回答他的,是乌焰的背影。

“唉,真是不听话,还是小时候好。”还是不会说话的幼崽好玩。

乌苍摆摆手:“那我也睡外面了。”山洞内不止他们两个,以后不能随时随地逗幼崽玩了,睡哪里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