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万历都有点惊住了,更何况其他人了。
他们都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卫辉府。
有人曾经来过卫辉府,如今再看恍若隔世;有人从未来过卫辉府,但是依旧被它展露出来的一点风采所震撼。
萧永言带领着卫辉府的官员一起给万历行跪拜礼,等到万历说了“免礼平身”后,萧永言才作为东道主上前,迎着万历往城门内走去。
“萧爱卿,这卫辉府的城门是新修的吗?”万历忍不住问道。
秦修文跟在万历身后,听到万历叫萧永言“爱卿”,心里也是默默松了口气——万历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不会叫人“爱卿”的。
彰德府发生的事情太快了,当时万历严令消息不得外传,所以卫辉府的官员们尚且还不知道彰德府那边发生的事情,就也不知道许多人正在为他们捏一把汗。
萧永言见万历注意到了城门和城墙,有些自豪地解释道:“自从卫辉府的卫辉码头修建好后,南来北往的商旅数不胜数,许多人到了卫辉府后,再从卫辉府出城转陆路,以前的城门又小又旧,实在是拥挤不堪,每日都要排起长队,后来朝廷下令要修从卫辉府到京城的官道,微臣想着既然如此,倒不如将卫辉府的城门城墙也修一修,否则以后官道修好了,来往商旅更多,以往的老城门是实在不堪重负了啊!”
万历听了点了点头,他还特意跟着萧永言一起登上了城楼,城楼高耸,往远处望去,视野开阔,四周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农田包裹的中间就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一直通向遥远的京城。
万历一路从京城行来,速度不快不慢,此时他才有些恍然地发现,原来这条水泥路是这么的长,长到看不到尽头,只看到这条路与天相连。
等下了城楼,万历的心情明显好转了很多,一路跟过来的大臣们也心里念了一声佛,原本还有些人想要在卫辉府给秦修文下绊子的,此刻提都不提,甚至还默默祈祷,最后一站不要再出任何差错了!
然而,卫辉府带给所有人的震惊还只是一个开始。
万历他们的车马从一条主干道上行驶而过,但是不像之前的几个府,搞了什么百姓两道跪迎,卫辉府是直接清空了一条主干道,其他皇帝没有经过的道路则是正常运行,对今日的卫辉府老百姓来讲,虽然皇帝来了看一眼皇帝很重要,但是作坊里的活、要转运的货物、要去赚的银子,更加重要。
所以当他们经过一些岔路口的时候,便看到卫辉府的百姓来去匆匆,甚至有些道路甚是拥挤,却依旧秩序井然,有穿着衙役服饰的人,专门在街道路口指挥,车马行人各行其道,甚至路面上划好了分割线,行人靠边,车辆马匹走中间,都只顺着画好的线走,拥挤中大家看到的却是秩序。
萧永言生怕万历以为他们对此次迎接不够重视,连忙找补:“陛下,往常这条是主干道,会分流掉许多人,今日这条主干道被封起来,所以旁边支道就显得拥挤了,实在是如今每日到达卫辉府的人太多了,作坊、码头一日都停不得,否则不说百姓们损失的经济,就是将路全部清空了后,许多商旅到了卫辉府就滞留了下来,他们原本就将卫辉府当作中转转,很多人是停留一下拿到货物就走,所以微臣斗胆,只将主干道清空,其余道路正常运转,让急于办事的人可以正常去办。”
万历听了非但没有生气,而是夸赞道:“理应如此,朕本身就下过旨意,这次出巡尽量不要惊扰百姓,看来,只有萧爱卿,将朕的话放在了心上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况且,这说者还并不一定是无意,跟在万历身后的许国等人听完了万历这感慨,心中更是焦急万分,但是奈何前面各府已经巡视过了,就是想要再描补也补不回来了!
更加可恶的是,之前的巡视中,万历也没有指出地方官做的有什么不好,否则只要第一处保定府的时候,万历说不要打扰民生,后面的几个府又如何会有样学样?
但是不管内心如何去想,面上却要不动声色地和万历一起夸萧永言治理有方,值得大家学习云云。
一个个都化身成为吹捧大师,萧永言原本都已经准备好招架这些人的刁难了,结果却都是对他大夸特夸,若不是现在发问不妥当,他都想把秦修文单独拉到一边,问问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和你传过来的信中所言一点都不一样?
难道是这帮子人改策略了?想要先捧,让他得意洋洋后放松警惕,然后再杀?
萧永言在地方上摸爬滚打也好多年了,马上就开始往阴谋诡计方面去琢磨了,心中的警惕更是拉高了几层。
于是只能更加小心道:“诸位谬赞了,我只是做了我的份内之事,还是皇恩浩荡,陛下体恤下面的百姓。”
听到此话,万历略带嘲讽地看了身边伴驾的朝臣,尤其是许国,冷冷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许国等人:……萧永言,这么会说话,闭一会儿你的嘴不行吗?
萧永言:果然其中有诈!我可得继续保持着谦虚低调的心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
在场唯有秦修文一人,看懂了所有人的心理,但是也不准备给萧师兄任何提示,毕竟萧师兄的表现非常好,不是么?
到时候皇上青睐,在万历心里挂个号,下次他和师傅在朝中再给他谋划谋划,过两年调任的时候,也好轻松往上升啊!
秦修文离开了卫辉府快一年了,看卫辉府自然有许多变化,街道如今全部换成了水泥路,变得更加干净整洁宽阔了,如今的这条主干道,就是六辆马车并驾齐驱,都不会显得拥挤,修的这么宽,自然是需求造就的;马路两旁的房舍有些已经重新翻修过了,之前自己常去的几家茶社,有两家也扩大了规模,想来是生意更好了;有趣的是道路两旁还放置了专门的垃圾桶,甚至还有衙役去指挥交通,这些可都不在自己当时的规划范围里,但是却因为需要,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变化很大,但是秦修文依旧觉得十分亲切,毕竟他离开的时日还不算久。
但是对其他人来讲,卫辉府的每一处,都好到让人心惊,尤其是对曾经来过卫辉府的人,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过去的那个卫辉府!
今日万历到的早,和萧永言谈了一阵后,之前在彰德府的那些不愉快也慢慢消散了,兴致很高,干脆让萧永言直接带着他,在卫辉府溜达一圈,最后再去看潞王府。
等到萧永言带着所有人走到卫辉府码头的时候,众人再次被眼前规模宏大的码头给震撼到了!
原来,码头还能这般建;原来除了京城外,其他地方也能人流如织、一片欣欣向荣之色;原来这食肆可以专门修成一条街;原来这客栈可以开到这么大!
那些一排排分隔管理妥善的仓库,如流水一般的码头工人将货物搬卸过去,许多商旅从另外一边下船,看到远远码头边有一圈真空地带,许多穿着官服的人在往这边看,虽然这些商旅有些好奇,但是他们要做的事情更加多,看了一眼后就匆匆买了一份报刊,指挥着码头工人小心货物,自己跟着一起看着贵重的货物入仓库了,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个商人应该是做丝绸布匹生意的,因为那边仓库都是囤放布匹的,仓库有专人管控,当时秦大人在卫辉任职时督建此处码头和仓库,不同仓库的修建标准都有所不同,对应存放的物品也不同。”
万历知道,这里的许多工程都是秦修文当初在卫辉府任职的时候主持的,但是光知道是一件事,真实自己看到又是另外一件事。
万历一行人直接在码头美食街的一家老字号酒楼用了午膳,等到饱腹一顿后,万历想到了这次的重头戏,未曾休息一下,直接就让萧永言继续带着参观卫辉府的几个大工坊。
第一个被带过去的,自然就是“吴氏纺织作坊”。
如今“吴氏纺织作坊”已经扩大了,光占地就有八十多亩,众人刚一踏进纺织作坊的大门,就听到了器械轰鸣之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吴富贵作为接待人,已经激动地语无伦次了,哪怕自己在家排练了无数遍,可是真的见到皇帝本尊的时候,吴富贵依旧惶恐又激动——老天爷啊!他吴富贵居然有生之年,能见到皇帝!他一个商人居然能接待皇帝!简直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啊!不,何止是冒青烟,简直就是祖坟要着火了!
但是说来说去,都是秦大人的功劳,若没有秦大人筹划,哪里轮得到他来迎接?秦大人才是他的亲祖宗!
吴富贵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着万历解释道:“皇上莫怪,这是咱们这边最新的纺织机器,如今我们这边分为机器纺织和人工纺织两种方式。”
机器纺织?
所有人都一头问号,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听说过。
对于没有听说过的新名词,显然大家都有点好奇心了,万历是还有着其他想法在身上,更加急不可耐:“那快带朕去里面看看,这个机器纺织朕倒是从未见过。”
吴富贵点头哈腰应“喏”,这个机器纺织作坊如今是整个“吴氏纺织作坊”最核心最保密的区域,等闲人根本不能靠近这片区域,就是作坊内的工人也只有五个人可以进来操作机器,这五个人是吴富贵最信得过的亲信,是吴氏宗族里的人,其他人只要一靠近这里,就会被抓起来,轻则驱逐出作坊,重则报官,在这里干活的人,根本没人敢往这里凑。
但是秦大人特意发信嘱托,到时候要在皇上面前秀一秀“肌肉”,吴富贵无有不从,早就一切准备妥当,带着万历一行人进去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