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拐过弯再往前走, 路边许多小摊档,卖手工艺品、永生花、牛轧糖、糖葫芦……

节日里一个摊档是一盏灯,即便没有购买欲望, 也会忍不住停驻脚步逛一逛。

消磨片刻,林檎去附近奶茶店里点了几杯不含咖啡因的热饮外带, 和孟镜年往回走去。

他们稍微迟到了一会儿, 叶嘉礼和孟落笛已经回来了,躲在一旁的树影下, 十分警戒地盯着小区门口, 看到他们出现,两个小朋友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檎分了一杯饮料给叶嘉礼, 小朋友大方接过,道声谢, 随即跟孟落笛道别。

“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林檎问。

“没问题的。”叶嘉礼笑着退后一步,向着大家摆摆手, 便转身走了。

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孟落笛, 表情立即垮下去,长叹了一声。

林檎被逗笑,勾着她肩膀往里走去,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加油啊孟落笛。”

这回孟落笛肩膀也塌下去两分。

回到家里, 一推开门,里头传出搓麻将的声音。

林檎惊讶极了, 转头低声问孟镜年:“孟老师会打麻将?”

孟镜年摇头, “没见他打过。”

把热饮提过去, 才知道孟震卿是现学的,孟缨年悉心指导, 他跟着打了两局,基本学会了,只是不大熟练。

或许有新手光环笼罩,孟震卿上一局胡了一把大的——当然估计也不乏孟缨年坐他上家喂牌的缘故。

牌局一旦开始,轻易停不下来。

孟缨年笑说:“爸,你以后去老年活动中心,跟他们就有共同话题了。”

祝春宁说:“我得陪着他去。那帮老头可狡猾,出千出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孟震卿看向祝春宁:“你跟其他老头打过?”

祝春宁:“……”

孟缨年哈哈大笑:“您终于有危机感啦?”

林檎和孟镜年坐在沙发上,陪着孟落笛看电影,《海蒂和爷爷》,景美人靓,画面养眼。

只是之前看过,所以稍感无聊。

林檎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腮。

一颗车厘子递到嘴边,她垂眸一瞥,张开嘴的一瞬,孟镜年却把它拿远了。

她转脸瞪住他,他笑了一声,再度递过来。怕他再使诈,她抓住他的手腕固定,把车厘子衔过去。

嘴唇稍稍挨上了手指,温热触感一瞬即逝。

孟镜年不自觉把目光定在她的嘴唇上。

没有涂口红,自然的唇色也是好看的薄红。

茶几上手机突然振动。

孟镜年拿起来一看,很意外,竟是谢衡发来的微信消息:

【出来喝酒啊老孟?】

孟镜年回复:你来南城了?

谢衡直接发过来一个酒吧的定位。

孟镜年转头问林檎:“谢衡约喝酒,你想去吗?”

“他来南城了?”

“应该是。”

“去看看?”

孟镜年点头。

两人起身,去牌桌那儿打声招呼,便一同离开了,送父母回家的任务,交给了林正均。

酒吧离得不远,开车十五分钟便到。

谢衡开了卡,两人走过去才发现,方佳柠也在,但两人坐得远,气氛也不是很热络,不大能看出来当前是个什么状态。

方佳柠手里端着一杯鸡尾酒,稍有局促地把手举起来挥了一下,微笑着轻声说了句“嗨”。

林檎挨着孟镜年坐下,孟镜年同方佳柠打声招呼:“好久不见。”

方佳柠永远声气轻柔:“好久不见。”

“过来出差?”

“有个朋友结婚,过来当伴娘。”方佳柠指了指不远处,“他们在那边。”

孟镜年和方佳柠不熟,如无谢衡串场,基本很难展开话题,但谢衡这厮今天格外沉默,一口一口喝酒,一声不吭。

孟镜年同她聊了两句就冷场了。

方佳柠捧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随即放了下来,笑说:“我可能得回朋友那边了。”

孟镜年点头。

方佳柠身影走远了,谢衡才抬头,目光追过去,看见她在朋友间落了座,盯着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林檎一边翻酒单,一边笑:“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我过来出差,住附近酒店,不正好节日吗,就想约你俩喝一杯。结果她跟朋友也来这儿,偶然碰到了,我说马上你们要过来,把她喊过来坐了一会儿。”

“然后一句话都不说?”

“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那你现在还是单身?”林檎问。

上了半年班,谢衡变化很大,推了个前刺的发型,精英感更强的,但单看脸,渣感也更重了。

“工作忙成狗,出去认识人的时间都没有。”

林檎笑说:“真的不是在采取我的建议,守身如玉吗?”

“……这词儿听来好土。”

“那这么做的人岂不是更土。”

“……”谢衡不说话,闷了一口气。

孟镜年忍不住笑。他发现谢衡对上林檎,没有一次占过上风。

少顷,林檎点的鸡尾酒端了过来,孟镜年一会儿还要开车,只点了冰水。

谢衡问他俩近况。

“孟老师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过一阵会去复查。”孟镜年说。

“那挺好的。”

那时候孟震卿做手术,谢衡打算来探望,孟震卿没让,等后来手术结束,他到去外地出差去了。

“你俩的事儿,家长都知道了吗?”谢衡又问。

“知道。我们刚从家里出来。”

“没反对?”

“被我爸生病的事一打岔,顾不上我俩了。”

“我导呢?他不是相中了你当女婿,你找了别人,他能答应?”

“他又不是我家长,他的意见不起决定作用。跟他聊过,他没发表什么意见。”

“那是,他只看产出。我听说院里准备参与南极科考的项目了,有这回事吗?”

“有。”

“你惨了。身先士卒。”

孟镜年没什么表情。

林檎转头看他,眨了一下眼睛,“你要去南极?”

孟镜年摸摸她脑袋,“计划才有雏形,还不一定。真到实施的时候,你也去北城了。反正是异地,也不影响。”

“怎么不影响?南极我又不能随时飞过去。”她掏出手机来,“……我查查怎么去,机票多少钱。”

谢衡哈哈大笑,“一去至少三个月哦,你俩有得熬了。”

“总不会比某人见了前女友一句话都不敢说更难熬。”

“……”谢衡捂住胸口,“老孟,你真不能管管她吗?”

孟镜年笑:“让你惹她。”

那鸡尾酒很好喝,林檎又点了一杯,可能基酒度数有点高,加之晚餐还喝了肉桂红酒,两杯下肚她有点晕晃晃的,后半程基本是靠在了孟镜年肩膀上。

一直聊到约莫十点半,谢衡把手里酒杯一放,霍地起身。

林檎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方佳柠他们那一群散场了。

“我走了,老孟。”

谢衡要去拿几上账单,孟镜年把他手臂一按,“我来。你快去吧。”

谢衡做个抱拳动作,飞快走了。

孟镜年低下头来,看林檎:“回去吗?”

“……嗯。”她迟缓地应了一声。

孟镜年把她搀起来,单手搂住她的腰,走去前台买了单,带她出去。

林檎半挂在孟镜年身上,脚步虚浮地走到了停车处。

孟镜年拉开副驾车门,把她扶上去,扣好安全带,再关上门,自己去了驾驶座。

大学城太远,孟镜年把车开往梧桐小区。

林檎脑袋歪靠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孟镜年时不时地转头去看她一眼。

车开到了小区附近,在路边寻个车位停下。

熄火以后,孟镜年倾过身去,伸手轻轻碰一碰她的肩膀,低声唤:“一一。”

林檎“唔”了一声,缓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停顿片刻,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肩膀。

毫无征兆的热情,实在让人又喜欢又吃不消。

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渴,拼命地吮咬他的舌头,乱七八糟的攻势,最后反而她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

脑袋退开时眼睛里雾气蒙蒙,捉着他的手,便往自己身前按去。

孟镜年眼皮一跳,“……一一,我们先上楼。”

“不要……”

没法跟喝醉的人讲道理。

他的手是微凉的,她或许是因为热,不由分说地抓着他的手掌,从领口探入。手掌挨住一片发烫的皮肤。

孟镜年目光深黯,由着她自己动作。

这样过了片刻,她把眼睛睁开看向他,咬着嘴唇,有点无助,又有点委屈,“……不对。”

孟镜年收回手,打开排档的储物格,抽出数张湿纸巾,把手仔细地擦干净。

车窗外时有人经过,路灯光为节日营造一种彻夜不歇的热闹感。

孟镜年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抬起来与他对视,另只手被湿热紧咬。呼吸落在她的鼻尖,哑声问:“……这样对了吗?”

她不说话,只以毫无克制的低吟回应。

喝醉的人,阈值变高,持续好久,孟镜年终于听见一声几乎断线的哭腔,声量渐高的同时,戛然而止。

孟镜年立即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深深吻住她。

林檎整个人热得厉害,歇了好一会儿,才似缓过神来。孟镜年拿纸巾为她简单清理,随后下了车,绕去副驾驶,打开门。

林檎伸臂:“你背我。”

“好。”

孟镜年抓住她的手臂,从肩头绕过,背过身去,将她背了起来,反手甩上车门,按钥匙锁了车。

他是背过她的。

她初中有次在学校发烧,孟缨年和林正均上班,一时不好请假,拜托他去接。

校医给了药,一时半会儿没退烧,他把她背到校门口,下车之后,又背上楼。

“……小舅。”

忽听背后林檎喃喃地喊。

“嗯?”

“我是发烧了吗?”

“没有。你喝醉了。”

“我是高中生,高中生怎么能喝酒。”

孟镜年笑,“嗯。你说得对。高中生不能喝酒。”

“……明天不想上晚自习。”

“那就不上。”

“……张皓然好烦,下课老是在我桌子旁边晃来晃去。”

“张皓然是谁?”

“……体育委员。”

“哦,那个傻大个。”

“对……他每次发朋友圈,一定要提他身高190……好搞笑。”

“你还有他朋友圈?”

“嗯……”

“删了吧。”

“……不要。”

“为什么?”

“……不想删小舅……虽然小舅去德国了……”

“没说删我啊。”孟镜年既觉得心酸又觉得好笑,稳稳地背着她,穿过梧桐树的阴影。

“……喜欢小舅。”

“嗯。我知道。”

“那小舅你喜欢我吗?”

“我爱你。”顿一下,“而且,有句话我一直没告诉你……”

肩膀一沉。

孟镜年转头看去,林檎双眼紧闭,呼吸沉缓,彻底睡着了。

他笑了一声,目光看向前方,背着她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我爱你。

而且——

爱你是我一生一次的伟大冒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