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弯再往前走, 路边许多小摊档,卖手工艺品、永生花、牛轧糖、糖葫芦……
节日里一个摊档是一盏灯,即便没有购买欲望, 也会忍不住停驻脚步逛一逛。
消磨片刻,林檎去附近奶茶店里点了几杯不含咖啡因的热饮外带, 和孟镜年往回走去。
他们稍微迟到了一会儿, 叶嘉礼和孟落笛已经回来了,躲在一旁的树影下, 十分警戒地盯着小区门口, 看到他们出现,两个小朋友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檎分了一杯饮料给叶嘉礼, 小朋友大方接过,道声谢, 随即跟孟落笛道别。
“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林檎问。
“没问题的。”叶嘉礼笑着退后一步,向着大家摆摆手, 便转身走了。
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孟落笛, 表情立即垮下去,长叹了一声。
林檎被逗笑,勾着她肩膀往里走去,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加油啊孟落笛。”
这回孟落笛肩膀也塌下去两分。
回到家里, 一推开门,里头传出搓麻将的声音。
林檎惊讶极了, 转头低声问孟镜年:“孟老师会打麻将?”
孟镜年摇头, “没见他打过。”
把热饮提过去, 才知道孟震卿是现学的,孟缨年悉心指导, 他跟着打了两局,基本学会了,只是不大熟练。
或许有新手光环笼罩,孟震卿上一局胡了一把大的——当然估计也不乏孟缨年坐他上家喂牌的缘故。
牌局一旦开始,轻易停不下来。
孟缨年笑说:“爸,你以后去老年活动中心,跟他们就有共同话题了。”
祝春宁说:“我得陪着他去。那帮老头可狡猾,出千出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孟震卿看向祝春宁:“你跟其他老头打过?”
祝春宁:“……”
孟缨年哈哈大笑:“您终于有危机感啦?”
林檎和孟镜年坐在沙发上,陪着孟落笛看电影,《海蒂和爷爷》,景美人靓,画面养眼。
只是之前看过,所以稍感无聊。
林檎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腮。
一颗车厘子递到嘴边,她垂眸一瞥,张开嘴的一瞬,孟镜年却把它拿远了。
她转脸瞪住他,他笑了一声,再度递过来。怕他再使诈,她抓住他的手腕固定,把车厘子衔过去。
嘴唇稍稍挨上了手指,温热触感一瞬即逝。
孟镜年不自觉把目光定在她的嘴唇上。
没有涂口红,自然的唇色也是好看的薄红。
茶几上手机突然振动。
孟镜年拿起来一看,很意外,竟是谢衡发来的微信消息:
【出来喝酒啊老孟?】
孟镜年回复:你来南城了?
谢衡直接发过来一个酒吧的定位。
孟镜年转头问林檎:“谢衡约喝酒,你想去吗?”
“他来南城了?”
“应该是。”
“去看看?”
孟镜年点头。
两人起身,去牌桌那儿打声招呼,便一同离开了,送父母回家的任务,交给了林正均。
酒吧离得不远,开车十五分钟便到。
谢衡开了卡,两人走过去才发现,方佳柠也在,但两人坐得远,气氛也不是很热络,不大能看出来当前是个什么状态。
方佳柠手里端着一杯鸡尾酒,稍有局促地把手举起来挥了一下,微笑着轻声说了句“嗨”。
林檎挨着孟镜年坐下,孟镜年同方佳柠打声招呼:“好久不见。”
方佳柠永远声气轻柔:“好久不见。”
“过来出差?”
“有个朋友结婚,过来当伴娘。”方佳柠指了指不远处,“他们在那边。”
孟镜年和方佳柠不熟,如无谢衡串场,基本很难展开话题,但谢衡这厮今天格外沉默,一口一口喝酒,一声不吭。
孟镜年同她聊了两句就冷场了。
方佳柠捧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随即放了下来,笑说:“我可能得回朋友那边了。”
孟镜年点头。
方佳柠身影走远了,谢衡才抬头,目光追过去,看见她在朋友间落了座,盯着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林檎一边翻酒单,一边笑:“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我过来出差,住附近酒店,不正好节日吗,就想约你俩喝一杯。结果她跟朋友也来这儿,偶然碰到了,我说马上你们要过来,把她喊过来坐了一会儿。”
“然后一句话都不说?”
“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那你现在还是单身?”林檎问。
上了半年班,谢衡变化很大,推了个前刺的发型,精英感更强的,但单看脸,渣感也更重了。
“工作忙成狗,出去认识人的时间都没有。”
林檎笑说:“真的不是在采取我的建议,守身如玉吗?”
“……这词儿听来好土。”
“那这么做的人岂不是更土。”
“……”谢衡不说话,闷了一口气。
孟镜年忍不住笑。他发现谢衡对上林檎,没有一次占过上风。
少顷,林檎点的鸡尾酒端了过来,孟镜年一会儿还要开车,只点了冰水。
谢衡问他俩近况。
“孟老师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过一阵会去复查。”孟镜年说。
“那挺好的。”
那时候孟震卿做手术,谢衡打算来探望,孟震卿没让,等后来手术结束,他到去外地出差去了。
“你俩的事儿,家长都知道了吗?”谢衡又问。
“知道。我们刚从家里出来。”
“没反对?”
“被我爸生病的事一打岔,顾不上我俩了。”
“我导呢?他不是相中了你当女婿,你找了别人,他能答应?”
“他又不是我家长,他的意见不起决定作用。跟他聊过,他没发表什么意见。”
“那是,他只看产出。我听说院里准备参与南极科考的项目了,有这回事吗?”
“有。”
“你惨了。身先士卒。”
孟镜年没什么表情。
林檎转头看他,眨了一下眼睛,“你要去南极?”
孟镜年摸摸她脑袋,“计划才有雏形,还不一定。真到实施的时候,你也去北城了。反正是异地,也不影响。”
“怎么不影响?南极我又不能随时飞过去。”她掏出手机来,“……我查查怎么去,机票多少钱。”
谢衡哈哈大笑,“一去至少三个月哦,你俩有得熬了。”
“总不会比某人见了前女友一句话都不敢说更难熬。”
“……”谢衡捂住胸口,“老孟,你真不能管管她吗?”
孟镜年笑:“让你惹她。”
那鸡尾酒很好喝,林檎又点了一杯,可能基酒度数有点高,加之晚餐还喝了肉桂红酒,两杯下肚她有点晕晃晃的,后半程基本是靠在了孟镜年肩膀上。
一直聊到约莫十点半,谢衡把手里酒杯一放,霍地起身。
林檎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方佳柠他们那一群散场了。
“我走了,老孟。”
谢衡要去拿几上账单,孟镜年把他手臂一按,“我来。你快去吧。”
谢衡做个抱拳动作,飞快走了。
孟镜年低下头来,看林檎:“回去吗?”
“……嗯。”她迟缓地应了一声。
孟镜年把她搀起来,单手搂住她的腰,走去前台买了单,带她出去。
林檎半挂在孟镜年身上,脚步虚浮地走到了停车处。
孟镜年拉开副驾车门,把她扶上去,扣好安全带,再关上门,自己去了驾驶座。
大学城太远,孟镜年把车开往梧桐小区。
林檎脑袋歪靠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孟镜年时不时地转头去看她一眼。
车开到了小区附近,在路边寻个车位停下。
熄火以后,孟镜年倾过身去,伸手轻轻碰一碰她的肩膀,低声唤:“一一。”
林檎“唔”了一声,缓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停顿片刻,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肩膀。
毫无征兆的热情,实在让人又喜欢又吃不消。
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渴,拼命地吮咬他的舌头,乱七八糟的攻势,最后反而她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
脑袋退开时眼睛里雾气蒙蒙,捉着他的手,便往自己身前按去。
孟镜年眼皮一跳,“……一一,我们先上楼。”
“不要……”
没法跟喝醉的人讲道理。
他的手是微凉的,她或许是因为热,不由分说地抓着他的手掌,从领口探入。手掌挨住一片发烫的皮肤。
孟镜年目光深黯,由着她自己动作。
这样过了片刻,她把眼睛睁开看向他,咬着嘴唇,有点无助,又有点委屈,“……不对。”
孟镜年收回手,打开排档的储物格,抽出数张湿纸巾,把手仔细地擦干净。
车窗外时有人经过,路灯光为节日营造一种彻夜不歇的热闹感。
孟镜年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抬起来与他对视,另只手被湿热紧咬。呼吸落在她的鼻尖,哑声问:“……这样对了吗?”
她不说话,只以毫无克制的低吟回应。
喝醉的人,阈值变高,持续好久,孟镜年终于听见一声几乎断线的哭腔,声量渐高的同时,戛然而止。
孟镜年立即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深深吻住她。
林檎整个人热得厉害,歇了好一会儿,才似缓过神来。孟镜年拿纸巾为她简单清理,随后下了车,绕去副驾驶,打开门。
林檎伸臂:“你背我。”
“好。”
孟镜年抓住她的手臂,从肩头绕过,背过身去,将她背了起来,反手甩上车门,按钥匙锁了车。
他是背过她的。
她初中有次在学校发烧,孟缨年和林正均上班,一时不好请假,拜托他去接。
校医给了药,一时半会儿没退烧,他把她背到校门口,下车之后,又背上楼。
“……小舅。”
忽听背后林檎喃喃地喊。
“嗯?”
“我是发烧了吗?”
“没有。你喝醉了。”
“我是高中生,高中生怎么能喝酒。”
孟镜年笑,“嗯。你说得对。高中生不能喝酒。”
“……明天不想上晚自习。”
“那就不上。”
“……张皓然好烦,下课老是在我桌子旁边晃来晃去。”
“张皓然是谁?”
“……体育委员。”
“哦,那个傻大个。”
“对……他每次发朋友圈,一定要提他身高190……好搞笑。”
“你还有他朋友圈?”
“嗯……”
“删了吧。”
“……不要。”
“为什么?”
“……不想删小舅……虽然小舅去德国了……”
“没说删我啊。”孟镜年既觉得心酸又觉得好笑,稳稳地背着她,穿过梧桐树的阴影。
“……喜欢小舅。”
“嗯。我知道。”
“那小舅你喜欢我吗?”
“我爱你。”顿一下,“而且,有句话我一直没告诉你……”
肩膀一沉。
孟镜年转头看去,林檎双眼紧闭,呼吸沉缓,彻底睡着了。
他笑了一声,目光看向前方,背着她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我爱你。
而且——
爱你是我一生一次的伟大冒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