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温骤降, 就像西伯利亚冷空气大肆入侵,冻得叫人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那个叫穆林的卖课博主有点关系,找了这两个毛贼捣乱并对瓷仙进行额……仙格侮辱, 从而引发了一系列混乱事件……”
曲半青冻得哆嗦,强保持镇定立在沙发旁, 像个狗腿子师爷描述案件经过。
瓷仙垂着水袖哭哭啼啼,两个黄毛混混魂不守舍瘫坐在地, 窗口的吊兰卷着两桶红油漆进来放下,张牙舞爪地挥舞枝条充当刑具, 啪的一下甩在混混背脊,吓得对方想叫不敢叫。
看着眼前三堂会审的景象, 宁知夏摸不清自己拿了个什么角色,茫然无措地在原地愣了愣。
随着一道视线扫来,他放下猫, 无师自通地捏起小拳头, 很有节奏地在对方肩头敲敲捶捶。
奥德罗面无表情, 盯着只剩下残骸的受害者小蛋糕, 心中自有一杆秤,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把玩的餐刀像斩立决般丢出去——
“通通杀掉!”
众人吸气, 好一个青天大老爷!
“别杀、别杀我,大人饶命啊!大人!”
两个混混不觉得面前的封建场面有哪里不对,痛哭流涕地趴地上咚咚磕头。
他们不哭还好, 一哭起来奥德罗面色更加阴沉, 曲师爷很有眼力见儿地拍了拍手,几根藤蔓瞬间缠住两人的四肢, 一鞭又一鞭地开始行刑。
宁知夏看得嘶嘶吸气,压低声音提醒别真的搞出人命。
奥德罗冷冷道:“我的蛋糕。”
宁知夏赶紧开口:“咱们再做一个, 我帮你一起做!”
奥德罗神色一顿,竟然沉默了两秒,随后有些迟疑地回道:“……再、再说吧。”
宁知夏:“???”
可恶!我的手艺就那么招人嫌弃吗!
两个混混挨了八十大板趴倒在地唉唉低嚎,奥德罗给小蛋糕报仇,这才指挥藤蔓收手,缓缓朝他们走去。
在满目惊恐的神色中,他手中有白光闪过,很快失去一段记忆的混混们靠在墙壁,傻呵呵地流口水。
“噫!”宁知夏发出嫌弃的声音,直接打电话报警。
警察来得很快,直接将他们和那些油漆带会警局,宁知夏也跟去做了笔录。
到了警局,众人看见满身狼狈的混混,诧异道:“他们身上的伤是……”
“翻墙掉进了我院子里的花圃。”宁知夏垂眼道,“我种了不少玫瑰和三角梅,估计把人弄伤了……”
两个混混应和:“啊对对对……”
青年神色清澈坦然,说话时还有些受惊后的强行镇定,让不少警察都心生怜悯。
他与博物馆合作的热度可是让余城最近出尽风头,真是树大招风引来无妄之灾。
警察们听完大致原因,有些同情地安慰面前一看就遵纪守法的好青年:“没被吓着吧,之后游客多起来,每个街区会安置巡警台,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宁知夏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因为人赃俱获无从抵赖,没一会儿就在各位民警的关切声里开开心心地回来了。
混混供出穆林是幕后指使,很快,这人进局子的消息传了出来。
就在吃瓜群众讨论真假时,警方效率飞快地发布了通告。
“我去,这出圈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好粗暴的商战!他脑子怎么想的啊?怎么不偷砂糖橘?”
“笑死,你们还嫌宁老师不够倒霉吗?”
“人家的顾客富婆明星一大堆,又是博物馆主动邀约的手艺人,你说你惹他干嘛?”
“我可怜的宁老师,一定被吓坏了吧!”
此时,被粉丝和网友们同情的宁老师正窝在沙发,美滋滋地享用一块慕斯蛋糕。
而做蛋糕的人却有些慵懒地靠坐在一旁,面容困顿地闭目养神。
小猫们被推得远远的,他不受打扰躺得很舒服,甚至呼吸平缓到让人忍不住想试探鼻息。
这太不正常了,连小蛋糕都不吃了。
“小奥你不吃吗?”宁知夏皱起眉,刚推了推他,手腕倏地被人攥紧。
奥德罗偏过头,那双瞳孔此时变成如冷血动物般的竖瞳,平静地映照出青年茫然的面容。
冰凉的触感让他颤了一下,但对方没有松开的意思,宁知夏忍不住磕磕绊绊道:“怎、怎么了嘛?”
奥德罗握住他的手凑近,微微伏低头颅,挺翘的鼻尖轻轻地顺着青色血管滑动,随后顶.弄至掌心。
由始至终,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青年,直到他面容浮现一丝淡淡的粉色——
“宁知夏!你怎么又不叠被子!”
曲半青暴躁的吼声穿透力极强,从楼上隔着房门传来。
宁知夏吓得一耸,指尖忽然传来一丝刺痛,贴合着尖牙,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奥德罗松开唇齿,又恢复了平常淡漠慵懒的模样,看了呆愣愣的青年一眼,起身回了自己的储物间。
什、什么个意思,宁知夏低头又抬头,难以理解地看向已经关拢的房门,气闷地想着自己又不是小蛋糕,怎么还一口又一口!
“发什么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宁知夏被人拍了拍肩,扭头茫然道:“啊?”
“我叫你好多声都不答应。”曲半青抱着脏衣篓,大拇指朝身后一指,“这两天日头好,去把屋里的四件套换了,被芯正好拿去阳台晒晒。”
“噢噢……”
宁知夏连忙点头,蜷缩着手指,不停搓着指腹的牙印就要起身,但他的小动作很快就被曲半青眼尖地发现了。
曲半青表情不自然地凝固起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朝紧闭的储物间看了一眼,连忙将人叫住:“啰啰啊!”
宁知夏:“嗯?”
曲半青压低了声音道:“最近几天不管晚上听见什么都别出门。”
宁知夏一愣,立马问道:“是屋子里又有脏东西了吗?”
有,好大一条。
可惜曲半青还是委婉道:“入秋了天气干燥,奥德罗的种族不喜欢这种天气,很容易克制不住他们的本能。”
宁知夏呆呆道:“什么本能?”
对方的表情实在太过纯洁茫然,曲半青一时变得有些神情复杂,抖着嘴唇半天也没说出口,只是摸摸他脑袋叹气:“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你记得我刚说的话就行。”
“好哦……”宁知夏乖乖应下。
晚上不出门而已,这还不简单!
*
奥德罗回房后一直没有出来,最开心的还是晚上来做客的狐狸崽。
没有人抢遥控器,舒舒服服地窝在宁知夏怀里,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听他讲西格大陆皮皮大战魔物蜥蜴的故事,临走前还嚷着下次要和使魔小狼比划比划。
“我家里可没有给你们闹腾的地盘,最多打打游戏。”宁知夏弹了弹他们的耳朵尖,把一群叽叽喳喳的崽子送出门。
联名穿戴甲还需要赶工,就算有波波库拉帮忙也足够他们忙活一通,直到深夜,宁知夏才伸了个懒腰进屋洗漱睡觉。
他累坏了,几乎一沾枕头就秒睡,房间陷入安静的夜色,墙壁钟摆一下一下走动的声响格外清晰。
很快,时针与分针刚好重合,带有某种魅力的歌声恍若天籁,如烟如雾萦绕耳畔,床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
“咔哒。”
房门打开了,极轻的脚步声落在地毯。
宁知夏走得晃晃悠悠,从睡得四仰八叉的一地小猫旁路过,又扶着楼梯下楼,目标明确地停在了储物间的门前,脑袋“咚”的一声撞上门板。
缥缈的歌声微妙地顿了顿,而后又重新响起。
宁知夏神情恍惚,捂着撞红的脑袋,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严重的眩晕感袭来,他整个人都趴在随波逐流的木板,四周翻涌着漆黑不见底的海水,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进去。
引诱人心的歌声越来越近,无数漩涡与暗流之间,巨大的礁石宛如夜色里格外浓厚的墨珠,隐隐绰绰浮在海面。
宁知夏没有力气思考,海面中央为什么会有奇怪的礁石出现,因为他失去焦距的瞳孔里映照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刹那间,冰冷咸湿的水珠哗啦溅起,银色的鱼尾没入浪花,那道歌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宁知夏慌神地四处张望,却不想越来越大的黑影轮廓贴近木板。
下一秒,木板徒然翻动!
涌动的海浪里探出了一双手,将坠海的猎物紧紧搂入怀里,悠长动听的歌声再次响起。
如月华般的鱼尾扬起完美的弧度,哗啦一声带出大片水花。
宁知夏无济于事地用手向着天空乱抓了下,水花穿过指缝,随后被一股大力扯往更深处。
耳畔缥缈的歌声被充满欢愉的轻笑替代,仿佛冰凉滑腻的鱼群划过皮肤,窒息掠夺热肺里最后一丝氧。
下坠……下坠……
快要失去焦距的瞳孔里,银灰色的长发随水波拂过面容,宁知夏无声地张了张嘴,缓慢艰难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咳、咳咳咳咳……”
还带着凉意的空气就像气泡水喷出的气体,一股脑地蹿进鼻腔。
宁知夏猛地一个激灵,骤然惊醒,捂着鼻子翻身坐起来咳得面色涨红。
他呼吸急促而粗重,环顾四周是自己房间熟悉的陈设,闭眼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吗?”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宁知夏倏地睁眼看去,发现奥德罗长腿交叠,慵懒地坐在飘窗,半眯着眼打量着自己的表情。
仿佛还没回过神,宁知夏搓了搓脸,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奥德罗起身坐到床边,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梦游进了我房间,然后我又把你送回来了。”
活了二十多年,平白无故在今日确诊了梦游的毛病,宁知夏木着一张脸点点头,也没说信不信,就定定地瞅着奥德罗不说话。
奥德罗笑了一声,伸指拨开他额头散乱的发丝:“怎么了?”
宁知夏幽幽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嗯。”奥德罗挑起眉,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梦见了什么?”
宁知夏鼓起勇气道:“掉海里,差点被你溺死。”
抚摸在脸颊的手指一顿,良久的沉默之后,奥德罗亲昵地偏头和他蹭了蹭,贴在耳边如安慰般说道:“你说了,只是梦。”
宁知夏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冰凉的手指划过嘴唇,随后毫无预兆地分开牙齿。
宁知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温暖潮湿的口腔任由那根手指长驱直入,就像炎炎夏日探入喉咙的冰棍,唾液源源不断溢出,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
“不用吸。”
奥德罗像是变了一个人,语气轻柔又平静,很耐心地对羞耻得看上去快要哭出来的青年说道,“我为白天的事道歉,所以——”
“你可以咬回来,或者,怎样都行。”他贴向青年通红的耳廓,如同吐出爱语般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