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书记家那个大闺女,小时候长得雪团子似的,漂亮又聪明。虽然是个闺女,但家里很是宠爱,连哥哥都十分喜欢这个妹妹。
但是奶奶不喜欢,蔡奶奶有些重男轻女。
其实东北这边重男轻女的现象并没有那么严重,这里的女孩子大多都很独立很要强。那真的是虎起来连老爷们都敢揍,而且还不会落下风的。
但是蔡奶奶是当年闯关东过来的,或许是她自己的经历导致,或许是有着别样的想法,总之就重男轻女。
在她的概念里,女孩子长得再好看,培养的再优秀,那也得是给别的男人准备的,自己家占不到什么便宜。
所以蔡书记和媳妇儿都去上班家里只有蔡奶奶照顾孩子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精心了。
那天她跟灶台扒了一堆炭火出来要给小孙子焖红薯吃,然后小孙子在院子里喊她,她就出去照顾小孙子了。忘记身边还有只有几岁大的孙女。
小姑娘也想出去玩,但不小心摔倒,左脸一下子摔在那堆炭火里面了。
等蔡书记他们回来,家里爆发了一阵剧烈的争吵声。蔡书记的媳妇直接喊了娘家人,把蔡老太太的行礼都打包,卷吧卷吧给她大儿子送去了。
蔡书记的大哥之前被带回了山东继承祖业,但听说那地方特别穷,一年收成都不如东北半年收成高。
蔡老太太自然不愿意回去,但架不住儿媳妇和她家里彪悍,也只能哭哭啼啼走了。
她虽然走了,但留下来的伤害还在。好好地一个小姑娘毁了容,就是蔡书记家里人心口的痛。
蔡书记的闺女之前叫蔡金凤,等后来蔡金凤终于鼓起勇气踏出门去面对众人的时候,给自己改名叫蔡勇。女孩子起男孩名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东北这边不少大姑娘名字都特别像男孩子,个顶个站出来胳膊上都能跑马的那种。
蔡勇目前在县服装厂上班,是一名缝纫工。因为做东西又快又认真,还获得过优秀员工的奖励。
自家闺□□秀,蔡书记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若是没有他亲娘那一遭,他闺女能找不到对象?如今都十八了,上门说亲的那都是啥啊,什么烂的臭的都敢给家里说,仿佛他闺女真没人要似的。
蔡书记曾经说过,宁愿姑娘老家里,也不可能随便嫁人。
但……
“你觉得咋样?”他问媳妇。
他媳妇一个大白眼翻了起来,“不怎么样,你疯了吧?那孩子就算再怎么好,也才十五!你让别人怎么想?”
“可是那个小白知青真的很优秀,你看看咱们满县城的找,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孩子了。虽然岁数小了点儿,但这么小才好笼络不是?咱闺女人挺好的,兴许就有门呢。再说了,女大三抱金砖……”
张桂君上下打量着自家男人,突然问道:“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吧?要不你咋就突然看上个十五岁小孩了?”
蔡书记吭哧了半天,“我真心觉得那个小白知青挺好的,你看他岁数小,跟乡下种地受多大得罪啊。如果来咱们家……是吧?也不受罪,有吃有喝的,以后还能有个老婆……”
“蔡狗剩!”张桂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再说什么胡话?你当咱闺女是啥啊?我跟你说,这件事没门!知道吗?没门!是特么谁跟你这嚼舌根子了?老娘撕不烂他的嘴!”
蔡狗剩是蔡书记的小名,已经很久都没人叫过了。被媳妇这么一喊,蔡书记顿时就有了羞耻感,“哎呀,别喊别喊,老何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何大宏?”张桂君冷笑道:“我寻思就是他,看着跟个好人似的,一肚子酸主意。咱们这里当兵退伍的人那么多,就他独一份。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什么东西啊!”
“哎呀哎呀,你小点儿声!”蔡书记一脑门子官司,“老何也是好心。再说了,他就是说话直,办事不怎么过脑子。但人没有坏心,人家一心为国家着想呢。这也是因为那个表扬信吗,说什么为民服装厂培养的设计师啥的……”
蔡书记怕老婆,巴巴的吧这件事前因后果都说了。
张桂君气的捂着胸口,差点儿厥过去。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又气又笑道:“蔡狗剩啊蔡狗剩,你活这么大是一点儿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啊。那个老何好?他哪里好?但凡真的好,他能跟干事上一干就十来年?还有他那个媳妇跟小舅子,占便宜没够的主。你当他说的这都是好话,是为了你想呢?你真是猪油蒙眼瞎了心了!”
蔡书记被媳妇儿一顿骂,满心火热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人小孟都说了,那个白知青跟燕城背景很深。还有之前他们村的特务,人家二舅来了一眼就盯出来了。那能是一般人?还有咱们县那个县长,你去打听打听,人家跟白家二舅是战友。你知道啥叫战友不你个猪脑子!但凡你这边跟小知青闹出点儿什么,你这个工会领导就别当了你!”
张桂君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抄了棍子去何大宏家打骂一番。但好歹她自己还是这边的妇联领导,出去撒泼也不象样子。
蔡书记坐在椅子上,表情阴晴不定的,“也没那么严重,老何图啥啊?就算我下去了,也轮不到他升职……”
“但他可以看乐子啊,多大的乐子呢?人家一两句话给你整下去了,这不得晚上喝二两。”张桂君再次道:“你少打那个白知青的主意我跟你说,人家只要不违法违纪,轮不到你往跟前凑合。闺女的事你也甭操心了,大不了老娘养她一辈子,咋也委屈不了她!”
蔡书记总算被老婆骂清醒了,把这股子想要给闺女找对象的心思压了下去。
只是第二天看见何大宏之后,心里就不太舒服。他越想何大宏那番话就越不对劲儿,最后干脆找了个偏远工厂审查的活儿把何大宏派出去了,这一走就得半个月,先别回来了。
眼不见心不烦,反正这个何大宏现在还是自己下属,暂时翻不出什么幺蛾子。
“你那个领导这是存的啥心思哟,”何老婆一边给自家男人收拾行李一边哭,“这眼瞅着就上冻了,还让你往那么远去。那山沟沟里能有啥工厂哦,就是让你受罪去啦。你到底哪里得罪他了?这么给你穿小鞋!”
何大宏坐在马扎子上抽烟,表情非常难看。
既然姓蔡的这么对他,那就别怕他还有后招!原本不想这么撕破脸的,这真的是,给脸不要脸!
“嚷嚷啥?我又不是不回来,不就半个月吗?”何大宏把烟屁股往灶台里面一扔,对着老婆招招手,“过来,我跟你说,回头你……”
白清霖打了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这天真的是,说冷就冷下来了。”
前两天大队部分粮食,他今年虽然仍旧没有钱领,但毕竟有了表扬信和锦旗,大队部奖励给他二十斤棒子面和五斤大米。还说等杀年猪的时候给他留一块猪肝跟一个肘子。
陆向阳也有奖励,同样是猪肝和肘子,粮食没有。毕竟陆向阳关系转镇上大队了,回来干活工分也都归陆家,是没有粮食领的。
其他村民也不眼红,还跟着鼓掌。
这可是勇斗歹徒的小英雄,还为维护中外友谊做了贡献的,不过就是给点儿奖励,那也是他应该拿的嘛。
陆三叔帮着他把粮食运回小院,这一路还有于荣焉,跟着沾了光了。
“这可真奇怪,白清霖啥时候学会做衣裳的呢……”还给外国人做衣裳?上辈子他死之前连个补丁都不自己动手补。
难道白清霖其实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重生之后学了做衣裳,就知道要来乡下,所以学点儿本事傍身?可如果他是重生的,为啥还能被李家算计了?
朱正民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太敢招惹白清霖了。毕竟朱家已经落败,他以后回原籍还指不定得出什么事儿呢。如今他得明哲保身,最好是考上大学之后再次遇到丛阑,借住丛家的能力翻身。
只是那个玉佩,到底去哪里了?
朱正民观察了白清霖好久,也没看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个小孩儿太宅了,基本不出门,要么就是去陆家,出门也跟着那个陆向阳。虽然出差这么久,但身边也是跟着人的。
反正没见他拿出什么招惹人的东西来,也没听过谁用灵泉治好病之类的传闻。
难道好好的一块玉佩,真的丢了?
徐江南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年换的粮食仍旧不太够吃,苏琦倒是给了他一些,但也不能总吃苏琦的。还有苏琦身边那个于梦岚就是个势利眼,如今跟苏琦不清不楚的黏糊,恨不得把苏琦的东西都当她自己的。
还有朱正民那个蠢货,于梦岚不是他的女人吗?赶紧弄走啊!天天眼瞅着跟别的男人勾搭,他也能忍的下去?
真是个属王八的!
对于从未见过就失踪了的玉佩,徐江南已经没有了太多执念,虽然想起来就恨不得骂朱正民两句,可是丢了就是丢了,谁也没占到便宜。
不过他还是在一天晚上蹲到了半夜上厕所的朱正民,一时间怒从心起,找了根棍子把人夯晕了,搬起来塞进了茅坑里面。
天气已经冷了,茅坑里面也结了薄薄的冰。而且这个茅坑不算深,朱正民个头又高,塞进去之后肩膀脑袋还能趴在外面,也不至于淹死。
没多久,朱正民就被人发现了,王爱民怪叫着招呼人把朱正民从茅坑里拽出来。因为被打晕的时候裤子还没提上呢,这一拽出来,裤子直接掉茅坑里了,两条大腿和腚上粘的都是屎,都腌入味了,那叫一个恶心。
知青们也不敢让朱正民进屋,十月份的东北已经很冷了,可是朱正民还是只能光着腚在院子里,用知青们烧出来的热水冲洗身上的屎嘎巴,一边洗一边吐,别提多狼狈了。
丛雪跟门缝里看了几眼,也有些恶心。
朱正民原本身上的滤镜在她眼里都快碎一地了,丛雪忍不住开始想,这样的一个男人到底要如何才能得到将来那种成就?
看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完全不像上辈子曾经吹嘘的那样,下乡在村里混的如鱼得水,谁都帮他,不愁吃不愁穿,最后还考上了大学。
就这?
丛雪觉得朱正民这样的人都能考上大学,那指不定自己也能啊!大学里多少人物呢,那么多好老爷们,自己干嘛要在这个屎男人身上吊死?
而且朱正民老家那边也不行了,听说姓朱的那一家子都去了大西北,这辈子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呢。
“快关门吧,又臭又冷。”被窝里有人嘟囔了句。
丛雪默默地关了门,上了门插,然后钻进被窝。朱正民那副狼狈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了。
朱正民好不容易把身上的屎都洗干净了,衣服也都扔了,这才哆哆嗦嗦的进了屋。可是他身上还是带着屎味儿,原本挨着他睡的王城跟刘明都默默地卷起铺盖卷,厚着脸皮敲开了另一个男知青宿舍。
怎么说呢,脚丫子臭可以忍,但是屎臭绝对不能忍!
白清霖第二天才知道知青点发生的事,二王兄弟和二周兄弟都过来给他八卦,几个人挤在烧的热热乎乎的炕上,还有瓜子花生吃,那叫一个美。
“你这小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王爱民靠在窗台上,嘴里还塞了块水果糖,“有本事的人果然去哪里都吃香,不像我,啥也不会,做个饭都做不好吃。”
王建国也有些惆怅,他还不如王爱民呢,至少王爱民还是知青点队长。还有二周兄弟,这兄弟俩会做饭,还会快板,会编顺口溜。
之前编的小英雄顺口溜还被登上了报纸,拿了好几块的稿费呢。
现在二周兄弟没事儿就琢磨顺口溜啥的,竟然还真的登报了好几个,据说稿费也不老少,是俩不愁钱花的。
白清霖也不知道说话,只是傻乎乎的笑,“但是你干活厉害啊,听说今年还拿了不少满工分,前些日子不是还分到了钱?”
“干活算啥本事?这里的老农哪个不能干活?”王建国叹气,“我想回家。”
谁都想回家,至少家里不用下地。哪怕出去扫大街,也比下地轻松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