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宗明的大脑昏昏沉沉,感觉整个世界在晃荡。
像睡在轮船中,海水从窗外涌入,将室内与大海同化,带着一船的死水下沉。
律只在一旁看着他,一双紫眸微微眯起,突然注意到了宗明肌肤上印出的荆棘叶。
一圈又一圈,枝和叶缠绕在宗明的身上,几乎要向着心脏蔓延而去,犹如纹身一般,黑色的荆棘叶缓缓展开。
他的身上就突然出现了这样的荆棘痕迹,下一秒,一直被逼着叫老公的宗明看着他,突然轻咳一声,从嘴角呕出一丝血水。
他一声又一声地咳嗽着,体内的深渊之力宛如蛰伏多日的毒蛇般终于狠狠咬了他一口,这一下,导致宗明全身都开始泛起剧痛,他皮肤上的荆棘刺用力地向内扎去,宗明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在痛,痛得他几乎要开始打滚。
他正在被深渊侵蚀。
“好痛,滚开,滚!”
律皱着眉,心里觉得宗明娇气,却对他无可奈何,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望着正在喊痛的人,眼中的疯狂和清醒一同爆发,律的脸上面无表情,却伸出手,一根又一根地掰断了自己的手指。
他不允许自己被他的冲动控制。
一根又一根,银发男人冷静地、平静地将自己的手指慢慢捏碎,物理上如此强烈的痛苦,让他胸膛中的情绪退却,直到第三根手指被他碾碎后,律慢慢垂下眼睛,才感到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如果不这样做,他甚至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仿佛看见人,他就无法自控了。
很可怕,不是吗。
律想,但他却没有强行“纠正”的意思。
他放任着自己的失控,甚至有些沉溺其中,享受这种感觉,带着一丝宠溺、又带着一丝无情。
宗明只感觉疼。
律给他披上一件衣服,他没有看一眼现在宗明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过人。
……一只手的手指只有五根,还挺疼的。
宗明艰难地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珠里蒙着一层水雾,像受了伤,被吃干抹净,连骨髓都被榨出的野狼,伸出手指,迅速地将律的长袍披在自己身上,费力地裹紧。
他露出的几根手指上,都带着牙印。
男人把自己死死包裹,他知道这样很丢脸,但是他只有这样做了,才有了那么一丝安全感。
带着律身上冰凉的触感,对于他来说过度宽大的长袍将宗明严丝合缝地包起来,只露出濡湿的蓝发,宗明钻在里面,只露出半只眼睛看着人,就望见律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他,片刻后,男人伸出手,像是想摸摸他的头。
律刚做出这个举动,宗明就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律看着这一幕,慢慢收回手,没有再动他。
于是宗明知道,结束了。
他终于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几颗红色的果子在他半睡半醒间塞进了宗明的嘴里,带着香甜滋味的汁水慢慢压下了宗明身上的荆棘刺,宗明的嘴鼓鼓的,含着几颗红荆果,梦里也皱着眉。
对律又惧又怕,又怒。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他醒过来。
他做了一个梦。
但他却并没有梦见律,深渊精灵的身影一出现,就导致整个梦境都惊恐至极似的泛起了波澜,他在外面已经见够那个家伙了!他现在不要在梦里也见到他!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律的身影消失,宗明松了一口气,就转而看见了一道身影。
是首相正跟他蹲在一个小房间里,男人的衣服有点破旧,有点凄惨,宗明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然后下一秒,首相重重地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然后捧起了一个窝窝头一样的东西吃了起来。
宗明:“??!”
这个梦也实在是太无厘头了!
他一巴掌把窝窝头拍开,对首相说:“父亲,你疯了吗,吃这个干什么!”
仆从呢,首相的手下呢?宗明四处观望着,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把他们住着的这个房间吹倒了。
宗明在风中凌乱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首相看着他,轻叹一声,说:“没有仆从和手下了,宗明,星耀帝国被毁灭了。”
街道上空荡荡的,到处都是残破的景象,远处还传来了塞壬之歌,身上长着宝石般鳞片的人鱼飞在空中,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大口大口地吞食着手里的猎物。
他们每一个都美丽得几近妖邪,却狞恶可怖,让人看了只感到头晕目眩。
宗明的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星耀帝国、蓝纳帝国、这个世上除了光明帝国以外的所有帝国,都已经被律毁灭了。”
宗明一时半会甚至还转不过弯来,他说:“父亲,你在开玩笑吗……?”
“光明神殿在负隅顽抗,但很快,他们就要挡不住塞壬的侵袭,为了拯救世界,他们决定将你加冕为光明帝国的新王,接着把你献祭给深渊之主。”
“但你哭着跟我说你不想变成律的老婆,所以我偷偷把你带了出来。”
首相说着,旁边突然就冒出来了几个光明帝国的骑士,他们看见宗明就眼睛一亮,一边喊着宗明大人别走一边乌央乌央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首相和宗明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围在了一起,光明神殿的教皇说道:“宗明,这是你的使命,你是为了整片大陆而牺牲,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光明帝国被律摧毁吗!”
“为了你的父亲,为了这个世界,接受你的命运吧。”光明神殿的人聚集在一起,圣子圣女,乃至于天国的神祇,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共同吟唱这句话。
为了全世界,为了所有人的未来,请你牺牲吧。
这并没有多么困难,对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宗明哭笑不得,甚至感觉自己是吃多了见手青才梦见这出喜剧,但首相却突然在他面前被蹦出来的教皇挟持,要求他必须服从光明神殿的命令。
而首相看着宗明,就算面对这种局势,也不愿意牺牲自己唯一的孩子,于是为了不使自己成为孩子的束缚,他当着宗明的面,直接自爆了。
宗明脸上的表情一顿,看着自己的父亲化为灰烬,他的脸色骤变,唇色发白,而那些教皇和圣子则直接压下首相引发的波动,朝着他走了过来。
看着他们的样子和那些冠冕堂皇的面孔,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这看似无厘头的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他的手指颤动起来,眼前的场景在他的面前变换,因他的崩溃而溃败,律站在他面前,对他说:
“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或许,我应该叫你……父亲大人?”
银发精灵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宗明心底最深处、最想要避免的事就这样被人揭露而出,律望着他的眼神让宗明心里如开了个破洞般:“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吗?”
“因为我想让你体会我的感觉。”律轻声说:“孤苦伶仃,被所有人排斥、唾弃,多么可怜。”
“只有这样,你才清楚你究竟做了什么。”
宗明的命运因为律的这句话而堕入深渊,接着不断下坠、下坠,律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无论他怎么做,无论他做了什么,律对他都只有厌恶和仇恨,而他对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他。
再然后,宗明就从梦里惊醒了过来,他浑身满是冷汗,手脚发抖,眼瞳紧缩。这个噩梦让他几欲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也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的肚子好沉……好难受,男人的眼角满是眼泪,眼前模糊不清,他伸出手指抹了几下眼睛,恢复视力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的手指上,是几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连手指的关节上,都带着男人的齿痕。
宗明当场愣住,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一样,眼睛顺着手指上的牙印往后看去,咦?这里怎么也有,手腕上怎么也有?再一看,他转职成了农夫,正在自己的身上做试验,种了一亩的草莓田。
再一看,这草莓田上怎么还长荆棘叶?
宗明直接看愣了。
他甚至拉开自己的衣服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宗明合上衣服,欣慰地发现。
龙傲天的牙口嘎嘎好。
也许他可以去现代代言深渊精灵牙膏。
之前的那套衣服被撕烂了,律给他换了一套,这套衣服很符合精灵的审美,却并不符合他们的体型——每一位深渊精灵都是至少两米多高的巨人,但他们的精灵遗迹里却有适合人类穿的服饰。
宗明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的腰上系着长长的腰带,上面画着精致的花纹,一颗颗铭刻在上方的宝石几乎闪花了他的眼。这套衣服上上的纹路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效果,穿着它,可以暂时压制宗明身上的荆棘叶。
宗明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暂时感觉不到疼了。
之前痛得满地打滚的时候,宗明甚至有种自己的身体在被扯开的错觉,深渊之力太过强大,足以一瞬间碾压脆弱人类的身体,而每一位深渊精灵的身上都携带着强大的深渊之力。更何况是律这种极度强大的存在。
作为大陆最后一位深渊精灵,他的存在几乎是个奇迹,只有他,也只会是他作为这个奇迹存在。
而生命树也再也无法创造新的深渊精灵,所以律身上的深渊之力,甚至比某些深渊魔神更加纯粹、精纯。
就算律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法神相比较,但质量之下,律才是最强。
嘴里有一股香甜的滋味,宗明这才发现自己的嘴里鼓鼓的,他下意识地嚼了一口又意识到不对,赶紧把那东西吐出来,低头一看,是一颗似曾相识的红色果实。
像是刚刚才被人放进嘴里,即使在梦里,宗明也在一颗又一颗地被喂食着这甜美的果实。
只有不断地咀嚼,不断地被人投喂,在梦里也瘫在对方的怀里被喂食,一颗颗地不断吞咽,才能勉强压在体内的深渊之力。
“你身体里的深渊之力需要压制,如果不再多吃点红渊果,就又要喊疼了。”
不冷不淡的声音传来,律的身影没有任何前兆地出现在宗明身前,他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境界,更是直接用上了空间之力。
他长得极高,行迹鬼魅,气质冰冷,精致的脸庞如画中神祇,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见之生畏,只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宗明看着这样的律,精神恍惚。
就仿佛这副模样,这样冷漠的律,才是他的真正性情似的。
昨天发生的一切在他面前回放,宗明的脸色骤变,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难堪,他看着地上的果实,突然对律说:
“这种果实可以压制深渊之力,你在庄园里的时候……就给我喂了这个?”
他浑身的毛几乎都要炸起来。
……那个时候,他在庄园里,就一直感觉嘴很疼,身上也会发疼。
精灵幼崽看上去实在太过可爱,而且完全无害,他即使怀疑过他,但却也没有想到律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现在律突然暴露真面目,让宗明惊恐的同时,也让他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直叫他咬紧了牙,眼中慢慢浮现怒色来。
“嗯。”律点了点头,他走上前,看着宗明身上穿着铭刻着宝石纹路,浑身上下都穿着他准备衣服的样子,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你太娇气了,稍微亲一亲就会疼。”
男人这么说着,语气平淡,却无端地让人觉得他在调笑他:“所以我得给你喂红渊果,给你做了那道菜,让你的心情……好一些。”
律看着他骤然露出的惊色,以及那没有穿鞋,赤脚而行,骤然蜷缩起来的脚趾,伸出手,帮他整理着衣服:“娇气。”
“你说什么?!”
下一秒,宗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男人的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着,律说:“感觉好些了吗?”
还敢给他脸色看,还会在他的面前大呼小叫,看来,确实是好多了。
之前的时候,可是只会哭着求饶呢。
宗明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紧张地退后几步,变态……变态!他在心里已经不知道骂了律多久,把肚子里所有的脏话都来回剐了一遍,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辱骂一个人,宗明还没发现他没有穿鞋,只是感觉脚底软软的,是律在室内铺上了地毯,下一秒,他脸色一变,接着说:
“你没有……失忆。”
“你骗我。”宗明的眼眸闪烁,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他抬起眼睛盯着人:“你在庄园里变成精灵幼崽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失忆。”
“不,你可能都不是因为制作药剂失误而重伤退化,你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恢复了伤势!”宗明飞速思考着,用已知的线索思考着,越想,就越心惊肉跳。
“啪、啪、啪。”精灵骨节修长的手合在一起,轻轻拍了拍,脸上似乎出现一丝笑意:“好聪明,给你一点奖励吧?”
律说:“我可爱的伴侣睡了这么久,应该已经饿了,我给你准备了午饭,需要我现在就端上来吗?”
可爱的、伴侣。
宗明咬着牙,手指都气得颤抖起来,之前的一幕幕在他的脑中划过,律却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那副样子,不仅没有一丝被揭穿后的心虚,反而还有恃无恐,甚至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没错。
他多蠢、多傻,天大的傻子!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好事,结果从头到尾都在被人看在眼里,像是在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律看着他将他带在身边,看着他那样对待他,看着他喜滋滋地抱着他走来走去,甚至赶走了光明神殿的人的时候,一定是在心底里嘲笑他吧。
将他的所作所为,将他的一切看在眼里,暗自嘲讽、蓄意报复。
他对他的所有好,为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律一定很讨厌他吧?就这么恨他,所以才要对他做这种事,才要这么……宗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他感到一阵头晕眼花,眼圈几乎在发红,手脚无力,却咬着牙扶着桌子,怎么也不肯倒下。
他素来要强,怎么肯在这个时候再露出一副被凌虐后虚弱无力的模样,让人笑话。
但体内的魔力变得非常稀薄、非常虚弱……身体也在发抖。
律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
宗明还想保留最后的颜面,不想在律的面前露怯,但律一看见他红着眼睛还要直撑撑站在那里的样子,就只感觉他可怜极了。
但要是真的露出可怜他、心疼他的样子。
恐怕宗明会被当场气到昏厥吧。
他对他的怜爱,在宗明看来,可能不亚于一种踩在骨头上居高临下的羞辱。
但律现在就想要这么做。
律想对他做什么,已经不用再考虑任何人的意见。
男人垂着眼睛,宗明却还没有彻底意识到,律现在的这副样子意味着什么。
他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丝理智,让律不想逼他太紧,所以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刺耳的话。
任由宗明在那里消化了一番情绪,他才感觉手臂又有了点力气,慢慢松开手站起来。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那四天四夜的经历,给宗明留下了太过恐怖的心理阴影,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是,在看见律并不是一双紫眸,而是一双绿眸,以他最熟悉的样子出现时,他的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如果那个叫他妻子、命令他一声声喊他名字,命令他、掌握他的男人出现在宗明面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直接崩溃。
那样也太难看了。
宗明的手指轻颤,哽了一下脖子,律还什么都没有说,他就好像要被气晕过去了,银发精灵只能又轻叹一声,心里怀疑宗明又在骂他……或许是在骂,变态?
四天四夜。
呵呵,深渊精灵是什么品种的东西,怎么不直接冲死。
宗明一会生气,一会在心里怒骂,一会又觉得律不是个好东西,逆子!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后,律看他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了,才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宗明抬起脸看着他,眼睛仍然红红的,眼里泛着一丝恨意,律心硬如铁,被他这么看着,也不见一丝怒色,脸上仍然面无表情,手中握着一把宝石串成的链子,随意地拍打着,一圈圈地拧动。
片刻后,他才看见宗明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撑着、试探着问了一句:
“律。”
“嗯?”他轻轻地回应着。
“——你恨我吗?”
这四个字像是花费了宗明所有的力气,让他说出这句话后,就只能那样看着律。仅剩下站在那里的一具空壳,他思来想去,最终的结果却还是只有一个:律一定是讨厌他到了极点,所以才要这么折辱他。
不然呢?
不然是因为什么?
想到律在恨他,宗明就感觉头晕眼花,一股难以形容的郁气在胸口郁结,他简直不敢去想,如果他做了这些、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却仍然只得来这个结果,会有多么让他难堪。
律微微眯起眼睛。
宗明经历了这些,经历了如此大的屈辱,在苏醒过来之后,却第一时间,问了这个问题。
就好像律的态度是一把铡刀,可以决定他的死活。
男人的眼眸微动,轻声说:“不。”
“我喜欢你。”
下一秒,他看见宗明的眼睛略微瞪大瞪圆了一些,第一反应是惊恐,几乎要跳起来的惊惧,像是在说,天哪!
但在那之后,他才听见律说的第一个字,宗明瞪大的眼睛慢慢恢复过来,一瞬间软了下来,像是获得了某种救赎般,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律看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
他当然……不恨他。
也不讨厌他。
但是,律在那一瞬间却没有说“爱”,他并不理解爱,也不知晓爱是什么,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在爱着宗明。
他只能说出喜欢,但就因为这样一点点的喜欢,就足够他去掠夺宗明的一切,去将他握在手里。
哪怕之后律不再喜欢他了,宗明也永远无法离开律,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所以律的喜欢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像是某种恶毒至极的魔咒和恶意,宗明的一切都被他掠夺,但他却只是喜欢他。
就算是律这样自私到了极点的人,也因此而生出一丝愧疚,但这丝愧疚都显得尤其虚伪。
他认为宗明不会接受这样的喜欢,也在准备面对男人的质问,然而宗明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在因为他不恨他而开心。
律看着面前的人,歪了歪头。
宗明的身上……有很多秘密。
总有一天,他会将对方的全部剖出,将他完全握在手中。
宗明捂着脸,此时的两个人,都在因为对方而纠结、因为对方的一举一动而满腹心思,但他们都无法理解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宗明的身体颤抖起来,一直抖了好一会,才终于平静下来,太好了……太好了……
他没有落到那种地步,律并不恨他,他也不是因此而折磨他。
然后,宗明的脑子终于有空隙,稍微放一放律后面的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呵呵,呵呵。
逆子!!!
宗明伸出手,他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刀——等等为什么律还把他的武器放在身上算了这个时候管这个干什么,长刀化为金色长鞭飞出,宗明双目含怒,一鞭又一鞭含着怒气,抽在龙傲天的身上:
“你这忘恩负义的骗子!”
“变态、神经病!!”
你居然、你居然敢上你的爹,你这逆子,我要把你抽成拼音塞回文档,然后回炉重造啊!!!
律看着他这个时候才好像反应过来一般开始生气,心里在为他的后知后觉而叹息,男人不避不闪地站在那里,宗明的鞭子明明抽中了那片区域,却连男人的衣角都掀不起来,律看着他的眼神满是纵容,让宗明更是心头火起,但在这个情况下,宗明都能反应过来:这是律的一项能力,他看似站在原地,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把空间交叠,他就算把鞭子抽断了,也伤不到男主一根毛。
此时的宗明,终于理解了原文里那些一计大招轰过去却被男主用“空影”躲开的炮灰的心情。
你这个该死的混账,就只会这种伎俩,有本事出来,给我堂堂正正的打一架啊!
宗明起床到现在生了八百个气,但就在这个时候,始料不及的情况出现了。
他的肚子突然猛得挣动了一下,下一秒,刚刚还显得神气十足的男人双腿一软,差点直接倒在地上。
宗明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宽大衣袍挡住的肚子,终于在那一刻知道自己的魔力去了哪里。
它的魔力都聚集在他的腹部。
几乎小心翼翼地,护住那片凸起的肚子。
就仿佛稍有不慎,宗明就会被他身体里的东西伤害。
律伸出手,接住自己脾气又大又娇气的伴侣,他将男人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肚子,感应着他体内渊卵的波动,说道:
“别胡闹了。”律说:“渊卵即将成熟,你身体的魔力都在拼尽全力地压制渊卵,你却在这里胡闹。”
“什么?”宗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律低下头看着他,用平静的语气说:“卵。”
“你的肚子里,有一堆即将成熟的卵。”
男人的手盖在他的肚子上,接着说:“但里面并不是我们的孩子,也不是精灵,只是一些卵。”
因为人类的身体太过脆弱,以至于涌入体内的深渊之力聚集在一起,为了不伤害到母体,最终形成的卵。
若是没有这些卵,那么宗明早就被过度精纯的深渊之力所伤。
“你在那四天里已经生产过,怎么到现在,又摆出这副表情呢?”律揉揉他的耳朵,那里软乎乎的,很舒服,就算是在耳垂上都有几个牙印:“还是说,你已经忘了?”
宗明的脸色煞白,惶恐地看着他。
黑色的,带着深渊之力的卵。
那被他刻意遗忘,以至于仿佛没有发生过的事映入眼帘,下一秒,宗明几乎想要尖叫,却被早有准备的律抱在怀里,轻轻安抚起来:
“别怕。”
“你不会怀孕,别怕。”律说:“那只是一些没有生命的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