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是怎么了？啊？怎么还哭成这样了？别哭别哭啊，有什么你跟奶奶说。”
平常总是一副笑模样的小姑娘，这会儿却哭的眼圈红红，鼻头红红的，可把卫老太太心疼坏了。
她挪着步子赶紧把人拉到身边坐下，还拿自己随身带的手绢给她擦眼泪，边擦边安慰道:“小月啊，别哭了，是不是信上说了什么？家里有什么难处的跟奶奶说说，我尽量帮帮你。”
周月摇摇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她，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卫老太太又拍了拍她的背，当个小辈似的哄着，她不说，她也没有继续问了，就轻轻的安抚，让她自己平静。
其实周家寄来的信里也没写什么特别的东西，甚至一页信纸都没有写满。
信上说了家里的事情，说了自从她出去没回音后，周月娘一天比一天担心，说了王玲香带回来说找不到她的消息，说了家里如何如何担心她。
短短一页纸上，其中重复最多的还是让她回来的话，即使周月信上已经说了她现在很好的话，周家人还是不放心，实在是被这一次吓怕了。
周月之所以会一个冲动哭着跑过来说想回家，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看见了这封信，勾起了她这么多天对家的想念。
这会儿冷静了些，周月就把家里人想让她回老家的提议说了。
卫奶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愿意的，就先不说周月的活做的好，就这小姑娘的性子她这么喜欢，人要是走了，她上哪儿再找一个去啊。
可换位思考一下，周月的家人肯定也是担心她的，做什么事也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
但卫奶奶也不舍的就这样放周月走，她想了想，试探性的对她道:“小月啊，你看，你在卫家做工，奶奶待你不错吧？”
话题转的有点快，周月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顺从本心点了下头。
“我也挺喜欢你的，咱们一直都相处的很好。”
卫奶奶笑眯眯的说这话，看上去没什么毛病，听上去也没什么毛病，确实也的确没什么毛病，因为这就只是个铺垫而已。
“你还小，才十七八岁，想家很正常的，等过了这个年，我给你多批几天假，让你回家去看看父母。”
“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你可不能回去了就不来了，要是你走了，奶奶上哪儿去找个这么可心的人呦。”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干，奶奶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卫奶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的就是能留下周月，毕竟这姑娘她看在眼里喜欢的很，要是真走了，她上哪再找一个去。
周月低着头，没有第一时间应答，她手里拿着信纸，摊开合上，在摊开合上，犹豫不决的内心表现的很清楚。
一方面她想家，想爹娘，想回家，可另一方面，是繁华的大城市，遍地机遇，她又想努力一把。
卫奶奶眼神虽不太好了，可她人精着呢，周月现在在想什么她都能猜的一知半解的，所以又加了一句:“你也别怕你的家人担心，等会儿吃过饭我陪你去寄封信，我也写一封好让他们安心。”
“更何况，现在都快到年节了，你回家的车票也不好买。”
最后那句话，算是直戳了周月的要害，让她最终同意了卫奶奶的提议。
第二封报平安的信寄了出去，不等周月开始焦急的等待，日子就变的忙碌起来，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这些。
今年同往年一样，卫子浩的爸妈还是不回来过年，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卫家多了一个周月，三个人总比两个人热闹些。
刚收到信时，小胖子很是难受了几天，整日里闷闷不乐的，之后也不知道卫奶奶怎么开解的他，才打起了精神。
年三十的头一天晚上，卫奶奶吃完饭，冷不丁的塞给了周月两张入场券的票。
“你们年轻人就喜欢热闹，我不爱看这个，你拿着这票找你朋友一起去看吧。”
周月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忽然就有些吃惊了，这是一年一度的春晚入场券。
记得头一次听说春晚这个词的时候，周月才十来岁的年纪，还是在别人家的电视里看到的，虽然是重播，但她依旧看的很入迷，而现在，她居然有机会去现场看了。
拿着票，周月又开始愁要跟谁一起去，三个人的小队伍，总不能撇下一个来。
好在还没让她为难，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林杏芳今年要回家过年，所以就剩下徐金凤和周月两人了。
年三十一早，周月就起来熬浆糊，然后把小胖子提出被窝贴春联。
卫家的春联全部都是卫奶奶自己提笔写的，但看着却一点都不比外面卖的差。
从吃过早饭开始，周月就一直跟着卫奶奶一起准备晚上的饭菜，虽说现在国家提倡节俭，但一年也就这一天的大日子，谁家不想过个丰盛的年。
周月虽然做饭的手艺不错，但她会的大多都是家常菜，让她烧个鱼炖个排骨还行，但你要让她做什么复杂的就不行了。
所以卫奶奶就站在一旁边示范边教她，好在周月手不笨，学的快，也没费什么劲儿。
下午三点多开始，外面就陆陆续续的响起了鞭炮的声音，甭管好不好听，但那过年的欢快喜庆的氛围是出来了。
卫家放鞭炮的任务就交给了卫子浩，别看小胖子年纪小，可熊孩子天生一颗胆大的心，拿着根香就上去点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周月被震的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侧身避让，却见那还闪着火星子的地方，围了一群小男孩在捡地上掉落的炮仗，也是胆肥的很。
平常就是一起吃饭，这次卫奶奶仍邀请周月一起过来吃团圆饭。
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因为人少，所以每一种的分量不算多，但依旧看着很丰盛，一种周月从来没见过的丰盛。
看着满桌的好吃的，周月明明应该高兴的，可那眼眶就是不知不觉的酸了，她怕影响到别人，连忙低下了头。
只是周月没看到，做她对面的卫子浩早就塌下了眉眼，一点都没有刚才点鞭炮时候的欢喜了。
卫奶奶暗自叹了口气，又重新扬起笑脸，给两人都夹了一筷子菜，催着道:“赶紧吃啊，看今天的菜色多丰盛，平常可是吃不到的。”
“小月，你也赶紧吃，待会儿还要去找找会场呢，别耽误了。”
吃过饭，卫奶奶拦住了不让周月收拾，撵着她出去玩玩，卫子浩也被小伙伴们喊出去了。
周月回屋把自己裹严实了，才又出来跟卫奶奶道别，出了门没多远，就就看到了路灯旁等着她的徐金凤。
“咱们快走，晚了人多太挤了。”
徐金凤之前也没在现场看过春晚，今天有这个机会她也很兴奋。
“那你知道会场在哪儿吗？”
徐金凤骑了一辆自行车载她，周月刚坐上去她就骑着走了。
“去年就是在那个剧院，今年估计也在那，咱们快过去吧。”
反正周月是不知道的，既然她心里有谱，她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到目的地了。
结果事实证明，她真的放心太早了。
两人顶着寒风赶到徐金凤说的那个剧院，门口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你确定没记错？”
地方搞错了，徐金凤也有些尴尬，可她又确信去年确实是在这里，因为那时候她在外面溜达了好几圈没能混进去，记的可深了。
“没错啊，不然我们去另外一个看看？”
周月无语了一瞬，没在问她另外一个地方在哪儿，而是直接把入场券掏出来了，上面的地址写的清清楚楚。
“这上面有你怎么不拿出来看啊？”
周月:……
“你不是说你知道？”
这回换徐金凤无语了，她们俩这误会深了，一个以为不知道，凭着经验去找，一个以为知道具体地方就没再问，可谁知道就是这么的阴差阳错。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语。
这回知道了目的地，两人终于没再跑错地方，只是进去才发现，人家都已经快结束了。
本来按照入场券上的座位来看，两人还是在前排位置的，结果现在只能跟工作人员一起站在最后面看。
顶着大晚上的寒风跑了两个多小时，周月两人站着听完一首歌又麻木的跟着众人走了出来。
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一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徐金凤去推自行车，周月站在路灯下等她过来。
离得还有段距离的时候，两人忽然都抬头往对方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说，哈，你说我们是不是，哈哈哈，傻？”
是挺傻的，早知道是这样，打死也不出来受这罪。
周月笑着，忽然弯腰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一起床，周月的声音就沙哑了很多，果然是昨天冻感冒了。
卫奶奶昨天守夜，也不知道守到了什么时候，这会儿周月起来，她已经把早饭弄好了。
就是之前包的饺子和汤圆，烧水煮了就行。
周月见了有些不好意思，这本来该是她的活的，好在人家不计较。
“卫奶奶，新年快乐！”
“哎，好。”
卫奶奶应了一声，伸手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出来递给周月，不接还硬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