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孱弱非常, 又显出几分从前少见的大度来。
总之,很不像是从前那个小气鬼。
闻吟雪感觉他此时性情大变,一定是因为对自己的喜欢。
让他此时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甚至都不敢打扰自己和卫凛说话。
这么想, 其实楚珣偶尔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他既然这种时候都还在为自己考虑,闻吟雪也不是不能偶尔体谅体谅他。
她看向卫凛,“有劳卫少将军了。”
卫凛当即明白她的意思, 他面色温和, 回道:“世子有伤在身,在下自然不便过多叨扰。先行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卫凛离开以后,营帐之中重新又归为静寂。
在外的药童捧着紫檀色的小盅进来,用几块厚重的帕子包住, 上面冒着浓浓的白烟。
药童有点羞赧, 也没敢看闻吟雪,只眼睛不知道盯着哪里, 口中道:“这幅方子性温, 稍加冷却以后让世子服用下去即可。”
闻吟雪嗯了声, 那药童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小盅还在冒着热气,想来当即也喝不了。
闻吟雪看到楚珣还醒着, 问道:“你先前这几日都不在, 是长麓山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珣半支着身子靠在枕上,他嗯了声, “是有些回纥人混在其中,朝中有他们的眼线, 所以才能在长麓山之中来去自如, 若不是此番设套, 只怕是日后后患无穷。”
楚珣言简意赅,但是闻吟雪毕竟是跟着外翁许久, 对于这些还是略有耳闻的。
在关中以外,更往西的偏远地带,那里的都护府负责镇守关要之地,那里的天气苦寒,又或者是酷暑难耐,常年还要收到夷族滋扰,他们有些只是想要讨些粮食,有些则是劫掠妇女,若是成群结队而来,甚至还会屠杀城中百姓。
闻吟雪也只是知道他们会在边关地带这样肆无忌惮,却也不知道,即便是在天子脚下,居然也敢这么胆大包天。
她联想到前段时间楚珣时常不在府中,反而是宿在大理寺之中,应当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问道:“所以,你之前经常在大理寺处理公务,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闻吟雪不待楚珣回答,她自顾自地接着道:“既然是他们与朝中人勾结,那么陛下必然不会把这种事情交给不够稳妥的官员去查。”
她条理清楚:“太子殿下虽然也合适,但是他不仅要协理朝政,还要掌管东宫事务,难免会有顾此失彼的情况。加上这件事涉及的人颇多,很有可能还有些三教九流之辈,自然不可能带回东宫审问,你时任大理寺少卿,平日里接触的人就极多,暗中追查这件事,足以掩人耳目。是以这件事交由你来接手,才是最合适的。”
楚珣回道:“不错。”
他懒懒拨弄着榻边的穗子,“你那时看到我在大理寺外与一位歌伎交涉,也是在追查这件事。当时事关重大,我不想把你也卷进来,所以没有直说。现在相信我了吗?”
“什么歌伎。”闻吟雪回想了一下,也不是太记得,“我忘了。”
楚珣将手枕在脑后,“忘了?”
他这话好像有点不相信。
闻吟雪耐着脾性和他道:“每天都那么多事,我哪里能记得住这么多。”
楚珣哦了声。
“这样。”
片刻后,他道:“我还以为,闻大小姐会对这件事有印象。”
“为什么?”
楚珣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当时说话的时候,好像是很吃味。反正还说了些怪我冷落你之类的话吧,总之非常口是心非。”
“……”
他这么一说,闻吟雪倒是想起来了。
应当是之前她回到侯府的时候,恰好经过大理寺,看到他与一位女郎交谈,那位女郎身姿绰约,颇有风情。
闻吟雪没想到这么久的事情,他还能想起来解释。
应当是对自己用情至深,不可自拔了吧。
她听到楚珣提及这件事,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楚珣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被她发现什么了吗?
刚刚说话的时候好像是中气十足了些。
难道要被她察觉,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这么虚弱吗。
楚珣心中思忖,手指微微收起,刚准备掩唇咳嗽几声揭过这个话题的时候,突然听到闻吟雪语气若有所思的一句:“我知道了。”
楚珣顺势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闻吟雪凑近了一点,目光随意地扫了楚珣下,她道:“你刚刚一定很吃味吧?”
“卫凛曾经与我少年相识,你喜欢我,所以方才他进来与我说话的时候,你很嫉妒他,还吃味了,对不对?”
她自认她的话很有道理。
但是楚珣这么好面子的人愿不愿意承认就是另说了。
先前和楚珣那么多次交涉,也都是你来我往,楚珣生性如此,能闭口不答就已经是服软了。
却没想到,楚珣直接承认道:“的确。”
闻吟雪听到他应声,只感觉自己的心间被狸猫毛绒绒的爪子挠了下。
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就感觉一点点痒,还有柔软的触感。
她点点头,将这件事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所以你现在说话气都不虚了,一定是被气得回光返照了吧?”
“……”
闻吟雪走到桌上的小盅旁,指腹在上,看到已经没有热气冒出,才用杯盏将其中的汤药给倒出来。
她试探了一下温度,然后没客气地坐在榻旁,“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拈酸吃醋。”
闻吟雪道:“但是我吧,其实不太喜欢后院里面有这样的心思,总归都会对我占有欲太强,非常容易家宅不宁。”
“……”
什么意思。
楚珣接过她手中的药,刚准备喝就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他抬了下唇,咬重了一点:“后、院?”
他看向她:“你准备纳几个,享齐人之福?”
闻吟雪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我也就是说说。你想,我们的赐婚是陛下金口玉言,拟旨下聘,而且你毕竟出身皇室,是长公主的独子,这样的身份,显然,即便是你愿意当小,这也是与礼不合。”
楚珣不太乐意:“谁说我愿意当小了。”
闻吟雪点点头,“其实正房也行。”
什么叫也行。
说得好勉强。
闻吟雪想到这里,眨了眨眼,问道:“虽然这事显然是不可能,但是若是当真可以的话,我要纳你的话,你会如何?”
楚珣喝了口药,视线在她身上飘了下。
“也不会如何。”
他看不出什么情绪:“至多,搅得你家宅不宁。”
好吧。
楚珣根本就不是会受委屈的人。
多半会怀恨在心。
“最后呢,”楚珣很快又淡淡接上,“只能有我一个人留在你身边。”
·
楚珣身上的伤势还需要修养,闻吟雪让他把那盅药喝完以后,就将营帐之中的药盅收走了,不然整个榻前都是浓重的药味。
虽然闻吟雪没有喝那个药,但是光是闻到味道,就可以想象到到底会有多苦涩了。
没想到楚珣倒是面无表情地喝完了。
可能是今日看到她与卫凛说话,心哀莫大于心死了吧。
闻吟雪收拾好药盅,顺便去寻了些蜜饯来,路上还遇到了李医正,与他说了几句话。
她回到营帐的时候,楚珣已经睡着了。
他阖着眼,过往的倨傲或是懒散都消弭,只
有眼下的那颗小痣依然清晰。
难得从他脸上看到几分倦色。
其实也很寻常,在此之前,他先是追查回纥人,未曾歇息,后面还过来救自己。
显然已经力竭。
闻吟雪将蜜饯放在桌案上,然后想起来刚刚李医正和自己说的话。
李医正捧着医书,拈着山羊胡道:“下官遍阅医书,左看右看,都感觉世子不应当这么孱弱。世子自幼师从大家,内力深厚,体强过人,寻常的小病小痛根本不能伤及分毫,此时受伤虽重,但也没有到了伤及根本的地步,按照世子以往,应当几日就可以下床行走了。”
他思忖片刻,“所以下官怀疑,世子身有其他伤,只是我们并不知晓。凡是病症,需得对症下药,劳烦世子夫人去察看一下,世子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势,这才好让下官仔细斟酌用药的剂量。”
闻吟雪本来打算等会儿问问楚珣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入睡,她也不好叫醒他。
但是这伤势却拖不得。
闻吟雪看到他身上的寝衣还算是宽大,走过去,她也只是轻轻动了下系带,居然就好似流水一样滑落下来。
寝衣依然覆盖在楚珣身上,但是因为系带滑落,却露出来了一点腰腹。
闻吟雪看了看楚珣,他还在沉睡。
她轻轻从他的肩膀处将这件寝衣褪下。
也只用到腰间就足够了。
后背和前胸都没有伤口,只除了右肩上蜿蜒而下的那道刀伤,新伤旧痕相隔不过一两个时辰,两道刀痕,相错落在他的肌肤上。
闻吟雪看到楚珣紧实的腰,随着他轻缓的呼吸而起伏。
看上去,真的很好摸。
先前的想法溯回,闻吟雪也没客气,索性就摸了几下。
什么手感来着。
很滑。
好像还有点热。
忘了。
再摸一次。
闻吟雪趁着楚珣昏睡摸了好几下,只感觉难怪他从前总觉得别人觊觎他。
也不怪他多想。
闻吟雪看了半天,觉得他另外的伤势好像不在上半身。
闻吟雪思忖片刻,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下。
她有些犹豫。
他们明媒正娶,又是拜过天地的,她也只是想早些让他痊愈而已,应该不算冒犯吧。
好难解。
闻吟雪在他腰上摩挲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从哪里解开。
全然不得章法。
好在她的手指柔软又纤细,可以伸入。
碰到哪处凹凸不平,应当就是伤势所在了。
就是稍微麻烦了点,不过既然他是为了救她,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尝试了。
闻吟雪指腹顺着他的腰往内,只感觉他的身上好像越来越不对劲。
好热。
一点也不像是楚珣过往时候身上的凉意。
她也没太在意,手指顺着往前的时候,突然被人扣住手腕。
让她进退不得。
闻吟雪回头,恰好与楚珣垂下来的视线对上。
他瞳仁不似以往清冽,加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这这这。
闻吟雪想解释:“我……”
她当真没有非分之想。
只是此情此景,实在是让她的话都很像是托词。
而且她的手都还没收回去。
指尖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可能是他的腰腹,反正很热。
“闻大小姐,”楚珣看向她,“虽然我心悦你,但是不好意思……”
他的视线慢慢下移,到了腰腹以下,到了她伸进去的手指上,语气微微上扬。
“我暂时没有卖身的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