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珣的尾音压得很低, 随后被清淡的酒气吞没。
闻吟雪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完全不太能理解现在他们所做的事情,大概是直觉地感觉到有点儿不妥, 手指下意识往前抵了一下他的胸膛。
楚珣顺势扣住她的手腕,压在她身后的木桌之上。
陌生的热意涌动,随之蒸腾而上。
几乎带着一点儿灼人的意思, 从他们交叠的手腕中, 一直溯游到唇上。
掠夺中却又温存。
楚珣另
外一只手压着闻吟雪的腰后,不让她退避分毫,此时半俯下身吻她。
一向让人分辨不清情绪的瞳仁中,翻涌着摄人心魄的欲念。
楚珣清楚地知道, 自己现在是全然清醒的。
他常在宫中, 宫宴之中的桃花春早就已经可以当成水喝,今日他也只是浅尝了几口, 根本不会醉。
他此时的行径, 连他自己都清楚地知晓, 实在是趁人之危。
可是他还是几近遵循本能地吻了上去。
其中他的所想。
昭然若揭。
闻吟雪对他的心思一无所觉,之前口中一声短促的唔也被他咽回口中, 而此时铺天盖地的, 都是他身上弥漫过来的遐草味道。
这味道好熟悉。
闻吟雪想了很久,才终于想到, 这好像是那个早逝的夫君身上的。
可是面前的人怎么会有。
而且,这个人对自己还做这么大不敬的事情。
实在是可恶。
可是她此时脑中混乱芜杂, 几乎没有多想什么的能力, 就连被他扣着的手都是无力的, 只能被迫地承受着这个吻。
不是。
这个人,胆子怎么这么大。
就连身上的味道都在模仿她那个早逝的夫君。
难不成是想取而代之吗。
楚珣很有耐心地与她触碰, 扣住她腰后的手指轻轻摩挲,陌生的感知让闻吟雪几乎下意识想蜷缩起来,却又被他紧紧扣住,不让她后退分毫。
就像是手中拿着一只纸鸢,线牵引在他手腕中,生杀予夺,线在空中绷得很紧,却为他掌控其中的情绪。
唇舌中,带着她刚刚饮的桃花春的味道。
楚珣自认这酒他早就已经遍尝,可是此时沾染,却还是让他带上了几分醉意。
再这么下去,难受的也只会是他自己。
楚珣在心中很轻地叹了口气,稍稍撤离,低眼看向此时的闻吟雪的时候,只看到她被自己吻出来的带着绯意的眼尾,带着水雾,濛濛如雨,却也没有哭,就只是这么看着自己。
他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忍住,又凑上前去吻了一下。
这次只是啄吻,一触即离。
闻吟雪探究地看向他,突然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清醒。
酒醒了吗。
楚珣刚刚全然是一时意动,也没想到倘若闻吟雪当真知道这件事,自己应当怎么办。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说不定,她现在还很讨厌自己。
该不会立刻就要准备和他和离的事情吧。
楚珣看向她,有点儿心虚地错开了点儿视线,半晌以后,很轻地唔了声。
闻吟雪冷笑一声,她手指抬起,扣住楚珣的下巴让他转过来。
她一瞬不瞬地看向他,“我虽然对我那个亡夫是没什么感情,但是你以为你扮演了他就能取而代之吗?是,你长得是不错,但是干你们这行的,是不能有其他心思的你知道吗,而且我对你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就你这么不安分的,我随时都能把你抛弃了去找下一个。”
“……”
什么,取而代之。
还要抛弃了去找下个。
楚珣思忖片刻,代入了一下,语气放软了点儿,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闻吟雪听到他这么说话,神色好转了点,“不是说了吗,在我面前要自称奴家。”
……奴家。
“……”
闻吟雪看着他问道:“知道吗?”
“知道了。”
闻吟雪满意地点点头,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转回到之前那个话题,“你别装了。你身上的味道,我一闻就觉得很熟悉,就是我那个早逝的夫君身上的。我知道你存着点儿心思,也知道你想早点跟了我,但是欲速则不达,我不喜欢你这种心思重的,最好趁早给我收收。”
行吧。
楚珣点了点头。
闻吟雪看他这样,还挺满意。
虽然他偶尔也做些过分的事情,但是有点儿小性子也挺有意思的,加之他生得还算是不错,她也不是不能有的时候纵着他些。
在长麓山中沐浴不便,营帐中只有一间简单的隔间。
楚珣让人备好热水,闻吟雪却不太乐意地看着他问道:“我今晚不能回府吗,为什么要住在你这个破破烂烂的家里?”
楚珣手指在浴桶中试了下水温,确认刚刚合适以后,一本正经地回道:“闻大小姐忘了吗?”
闻吟雪回问道:“我忘了什么?”
楚珣解释:“其实现在我们的私情已经被发现了,你现在无家可归,哪里都暂时回不去,所以只能在我这里避风头。”
啊。
什么。
被发现了吗?
可是她的夫君不是都已经死了吗,现在她出来找新欢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不对不对。
她之前那个夫君好像身份是挺不一般的,现在被他家中人知道,所以才有点难办的。
原来是这样吗。
闻吟雪想了想,感觉面前的人应该也没有胆子骗自己,试探着又问了一句:“真的?”
楚珣点点头,回道:“是真的。你一出去说不定就会被抓起来。”
“……”
闻吟雪:“应当不至于吧。我夫君不是都已经过世了吗?”
“这谁知道呢。”楚珣语调有点漫不经心,“可能他就是,占有欲比较强烈吧。”
还有这种事情。
闻吟雪感觉那的确还是这里比较安全,看了看周围问楚珣道:“那我们这里应当不会被他的人发现吧?”
“暂时发现不了。”
闻吟雪放心了点儿,手指拎着身上的裙裾,“那我先去沐浴吗?”
楚珣点点头,为她指了个方向,“在那。”
“你们家怎么连净室都没有,”闻吟雪很轻地皱了下眉,“不过没关系,等我到时候有了遗产,可以再添置。”
楚珣也不答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闻吟雪也没觉出什么异常,手指碰上自己胸前的绦带,在隔间中褪下自己身上的衣裙,挂在旁边的衣架之上。
浴桶之中水温刚好,从中散出温热的雾气。
闻吟雪今日一路舟车劳顿,后面又饮了不少的酒,早就已经疲惫不堪,此时全然是凭借着本能来用皂角洗净自己。
之前身上沾染的那点儿酒味终于消弭。
闻吟雪双臂搭在浴桶的边缘,还在想着今日的事情。
楚珣半靠在隔间外,双手环胸,听着里面的动静。
闻吟雪此次出行,身边没有侍女,难免不方便。更何况她还是半醉的状态,楚珣怕她有什么意外,所以守在外侧,有什么异常也可以随时查看。
水声淅淅沥沥,一直都未曾停过。
刚刚蔓延上来的热意原本已经消退,却又在这个时候顺着复返回来。
楚珣手指摩挲了一下,倏地听到闻吟雪在里面惊呼一声。
他抬眼,在隔间外看了看,确认没看到什么异常以后顿步,问她道:“怎么了?”
里面传来水波涌动声,闻吟雪的声音有点儿紧张,“我……”
楚珣手指抵在门口,听到她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说,咱们之间的事情都败露出去了,那我夫君家还能把他的遗产分给我吗?”
“……”
她想得还挺,周全。
楚珣站在门口,懒散回道:“我觉得,分是会分的。”
他接着道:“但是用来养男人不行。”
闻吟雪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有点儿感兴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好像真的还挺好奇。
楚珣闷声低笑了声,“我猜的。”
好吧。
闻吟雪感觉他猜得不一定是准的,毕竟这个清倌
很是温柔小意,还很乖巧,她早逝的那个夫君不仅小气,脾气也不好,说话更是让人恼火,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所以她也只是听听,并没有在意,用一旁的巾帕擦拭干净身体,穿上寝衣。
走出隔间的时候,闻吟雪与楚珣对视了一眼。
营帐比寻常时候他们在家中要暗上许多,周围都是牛皮制成的帘幔,厚厚得铺陈在木质的框架之上,遮天蔽日,连一丝一毫的光亮都没有。
只能依稀听见外面传来疏朗的蝉鸣。
除此以外,就只剩下一盏好似随时都会被吹灭的烛火了。
闻吟雪感觉面前的清倌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但是具体哪里不太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静寂之中,她指着屋中仅剩下的一张床问道:“你家中,只有这一张床?”
楚珣嗯了声。
这不太好吧。
可是自己毕竟是在别人家中,好像让他睡地上也不太好。
闻吟雪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老练地问道:“但是,你鸨母知道你还做这样的营生吗?”
楚珣点了点头,“她知道的。”
这,这都知道吗。
他这样的应该肯定是头牌了吧,随随便便就能这样了吗。
不是说这样的都会看管得很严吗。
闻吟雪看向他,又试探着问道:“那这个的……银子,我也给过了吗?”
“啊。”楚珣回道,“应该是没有的。”
没有。
没有就好。
她好像也只是想让人陪陪,根本没有想到要做这样的事情。
闻吟雪听到这里,安心地点点头。
今日劳累了一天,她刚刚沐浴完,早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准备上床歇息的时候,就听到楚珣慢悠悠传来的声音。
“但是我挺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