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吟雪感觉现在氛围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她很轻地眨了下眼, 撑着手从楚珣的腿上离开。
却没想到刚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没站稳,腿下一软, 又坐到了他的身上。
“……”
楚珣很轻地闷哼了声。
闻吟雪总感觉他马上就要出口嘲讽,等了片刻,却没想到这次的楚珣什么话都没说, 就只是静静地坐在圈椅上。
她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 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楚珣只嗯了声。
但他心里肯定觉得自己是在投怀送抱。
只是表面上没有说罢了。
闻吟雪也没有解释,默不作声地从他腿上站起来。
楚珣抬手把之前放在桌上的书页盖在腿上,闻吟雪刚准备走的时候还有点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把书放在腿上?”
“……我冷。”
好吧。
楚珣等到闻吟雪上了榻以后才慢慢悠悠地去了净室。
昨日闻吟雪饮了酒早早就睡着了,是以也没什么困意, 听着净室中淅淅沥沥传来的水声, 她撑着手找了本话本子,挑起一页看起来。
话本是个志怪的传奇, 插画非常栩栩如生, 有的地方还挺吓人。
闻吟雪原本还没准备要等楚珣一起睡, 但是看到空旷的寝屋还觉得有点害怕,刚准备闭上眼的时候就能看到书中讲的精怪浮现在眼前。
她睁开眼, 也只能等楚珣一起。
可是楚珣在净室中很久都没有出来。
洗这么久。
别闷死在里面了。
闻吟雪兴致寥寥又翻了几页, 结果看到了一个关于吸人精气的故事。
大概讲的是一个富商死了,家中遗孀继承了遗产以后, 每日寻欢作乐找不同的长工来家中,富商生前对他这位妻子非常宠爱, 死后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直接变幻成厉鬼。
然后附在了其中一个长工的身上。
还吸食妻子的精气。
闻吟雪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想到了之前楚珣对自己说的话。
他不会也这么小气吧。
和书上一样报复自己。
可是这好像也不一样, 这个富商生前还对自己的妻子非常宠爱感情甚笃呢,她和楚珣之间根本就没什么情谊啊。
如果他真的早逝的话, 自己还能想起来给他烧纸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怎么能因此怀恨在心呢。
闻吟雪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有道理。
她又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楚珣居然还没有从净室中出来。
一直到闻吟雪几乎快抱着话本子睡着的时候,才终于听到水声停止,楚珣身上的寝衣扣得一丝不苟,抬步从净室中走出。
他们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
楚珣默不作声地盖好了被衾。
当天晚上即将入睡的时候。
闻吟雪还认真想了一下自己和楚珣之间的关系。
毕竟他们日后是要和离的。
现在好像有点太亲密了。
这一点也不好。
闻吟雪抱着被衾看向睡在一旁的楚珣,她眼睫翕张了一下,随后才道:“楚珣。”
“嗯?”
闻吟雪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
闻吟雪回道:“就是我感觉我们现在好像有点太亲密了。”
“是有点。”楚珣瞥她一眼,“毕竟昨夜,你不是还想拿银钱来买我的清白吗?”
闻吟雪不说话了。
她闷闷回了句,“你好记仇。”
“……”
半晌以后。
楚珣才回道:“彼此彼此。”
·
第二日早间的时候上京下了一点儿雨。
雨丝缠绵,好似银丝,并不算是大,落在身上只一点儿很轻的水渍。
楚珣准备出门去早朝的时候,想起来了昨天的一件事,对闻吟雪道:“皇后让你这几日前去宫中一趟。”
“皇后?”闻吟雪咬了一块酥酪,“皇后找我有什么事?”
楚珣:“不知道。”
闻吟雪不太乐意地问道:“那要你有什么用啊。”
“带话。”
“……”
闻吟雪沉默了会儿,“行吧。那你猜猜呢,毕竟我以前都没怎么见过皇后娘娘,顶多也就一两面而已。”
楚珣撑了下下颔,“估计是赏赐,又或者有什么话要对你说,什么我皇祖母生前就是盼着我成家现在好在遇到了你,什么要不是你出现了还不知道阿珣什么时候才能成家,还有就是说你蕙质兰心温柔娴淑和阿珣就是天作之合。”
闻吟雪对后面的话没怎么在意,只是问道:“什么赏赐?皇后给我的吗?那我要不要收?”
楚珣抬起眼看她一眼,“随你。”
闻吟雪点点头,“那我要去,你今天早朝带我一起好了。”
楚珣:“你自己去。”
闻吟雪眨了下眼,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拉着楚珣的衣袖,凑过去问道:“我们既然都是前往宫中,分开前往的话万一被人误会我们夫妻失和怎么办,而且这不就是顺带的事情吗,你带一下我又能怎么样?”
楚珣不为所动,闻吟雪咬了咬牙,连尾音都带上了一点儿软,“求求你了,夫君。”
楚珣依然是没说话。
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但是闻吟雪已经当他是默许了,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着温热的甜粥小口喝了一口。
旁边的怀竹突然出现,他察觉到闻吟雪和楚珣中间静谧的氛围,笑着上前对闻吟雪解释道:“少夫人,世子心中必然是非常愿意的,也为此行能与您一起而感到荣幸。”
闻吟雪觉得怀竹说的话很中听,也点点头,肯定道:“应该的。”
·
早朝的时候,天际才刚刚擦亮。
闻吟雪今日难得起得早,托着下颔在车厢中睡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即将靠近宫门的时候才转醒。
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楚珣。
此时车厢中光线很昏暗,他眼下的那颗小痣刚好落在了烛火晃动的阴影上。
眼睫稠密,肤色冷白,不笑的时候显得极为凛冽,让人难以靠近的感觉。
相貌昳丽至极,哪怕是此时并未抬眼,也是能让人为之恍神的出众。
闻吟雪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她之前醉酒要点了楚珣伺候。
果然是美色误人。
她收回视线,随后掀开窗边的帘幔,才看到不远处的宫门,巍峨高大矗立在天际之下。
雨已经停了,只是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天际的云也是阴沉地覆盖在空中。
楚珣下了马车的时候,扶着闻吟雪下了马车。
语调有点散漫,“闻大小姐。”
闻吟雪:“嗯?”
楚珣道:“这次,别又因为地滑而摔倒在我怀里了。”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善意的提醒吧。
闻吟雪就知道。
他在心里一定认为自己是处心积虑。
好可恶。
她忍了忍,勉强笑了下:“多谢夫君提醒。”
楚珣倒是很坦然,“不客气。”
虽然都是同一个宫门,但是闻吟雪也不太想和楚珣并行,下了马车就自己快步走在前面。
回头看了看楚珣,居然看到他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不紧不慢地,只落后她身后半丈距离。
更可恶了。
她走得那么快,居然也没和他拉开多少距离。
闻吟雪这么想着,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天气晦暗,而这个人出现在此时的宫墙中,却骤然带了些春风和煦之感。
他身穿淡青色的长衫,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居然是程屹。
闻吟雪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刚巧撞上程屹,她步伐顿了顿,还在思考是打
个招呼还是装作没有看见的时候,程屹也看见了她,笑着对着她行了个礼:“闻姑娘。”
闻吟雪也温声回道:“程公子。”
程屹笑道:“上次一别已经过去许久。没想到再次见到闻姑娘的时候不复当日春光明媚,反而是个阴沉雨日,实在是可惜。不过现在闻姑娘站在这里,倒也让人顿生满面春风之感。”
闻吟雪笑了两声,“不敢当,不敢当。”
程屹语调从容:“春日宴后,在下也是听闻了闻姑娘的喜讯,一直都没有机会得见,还未恭贺闻姑娘新婚之喜。”
这也没什么好祝贺的。
闻吟雪心中想。
她看了看面前的程屹,回道:“多谢程公子。”
话都说到这里了。
是不是可以走了。
闻吟雪对程屹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此时感觉再与他说下去也没什么好聊的。
她眼睫微抬,看向程屹。
程屹却好像会错了意,继续开口道:“说起来,多年与闻姑娘未见,你好像还是与以前相差不多,还是这么……”
他含笑,思忖片刻才想起来一个合适的词,“率真。”
“还记得当年在下与闻姑娘幼时毗邻,在下少时怯懦,闻姑娘还总是对于在下多些关照,常常与那些欺辱在下的子弟对峙,在下每每想起当年情谊,总是会对闻姑娘多些感激。这些年中也时常想起闻姑娘当年之举,无奈这些年在下总是忙于课业,还未有机会多拜访闻姑娘几面。”
“……”
见鬼。
她以前居然有这么乐于助人吗。
闻吟雪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憋了半天只回道:“都是小事,程公子不必挂怀。”
程屹笑笑,“对于闻姑娘来说或许是小事,对于在下而言,却是没齿难忘。”
他说到这里,这才注意到闻吟雪旁边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个人,程屹道:“闲聊许久,一时失察,在下这才发觉楚兄也在。刚巧,在下与闻姑娘过去曾是旧识,就聊了聊些过往的旧事。谈及旧事,难免多几分感怀,这才没有注意到楚兄。不过说起来,在下与闻姑娘过往的事,楚兄应当是并不知晓,今日提及,倒是在下多嘴了。”
“……”
楚珣看着他片刻,似笑非笑地抬了抬唇角。
“楚兄?”他语气懒洋洋的,“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程公子好像还比我还虚长两岁。”
“谁是你的楚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