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了结, 闻吟雪特意让春桃去备了点酒来庆祝。
不过她一向不太能饮酒,所以也只是准备尝一两口,就算是喝过了。
春桃准备的酒是荔枝酒, 岭南运过来的鲜果酿制,并不比寻常酒那么辛辣,入口是甜的, 只是后劲也很大, 是以也只能喝一点。
京中酒肆林立,美酒常常推陈出新,荔枝酒也算是极为特殊的一种,近来常常被上京众多贵女热衷。
闻吟雪也是听闻了荔枝酒不像是寻常酒那么难以入口, 所以才让春桃买来让她尝试尝试。
晚间用膳的时候, 闻吟雪用酒盅倒了一点儿。
瓷白的杯盏之中,里面的酒液是暗红色的, 看上去还带着清甜的气息, 一点儿也不像是酒。
今日晚膳是闻吟雪准备的,
还备下了一些下酒的菜,她捧着酒盅小口地尝了下, 确实感觉和寻常的酒不太一样, 更像是甜饮。
楚珣坐在她对面,随意用了点膳食, 看着她此时喝酒的样子,“你少喝点。”
闻吟雪放下酒盅, 听他说话忍不住回道:“你管得还挺宽。”
“那我也没办法。”楚珣回道, “谁知道你会趁着酒后对我做些什么。”
“……”
别太不要脸了。
闻吟雪本来的确只准备喝一点儿, 现在听他说话,没忍住抬头直接将酒盅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在荔枝酒就算是多喝, 入喉也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她回道:“那挺不巧的。我已经喝完了,你多小心点吧。”
楚珣好像是有点恍然大悟,“啊。我这是为你找了个借口是吧。”
闻吟雪点了点头。
随后又叫来春桃倒上小半杯,“是。你就自求多福吧。”
“……”
闻吟雪又喝了点,先前倒是没有觉得,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有了一点儿酒劲。
她此时稠密的眼睫沾着一点儿水意,两眼涟涟,就连脸都是带着蒸腾的热意。
她也没有察觉出来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妥,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儿昏沉,勉力撑起身子,便趁着现在还清醒着,抬步先去净室洗漱了。
楚珣看她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春桃。
“你是她的陪嫁侍女?”
春桃连忙应是。
楚珣翻过一页书,“你进去看着她。”
春桃点了点头,随后才抬步进了净室。
净室中雾气濛濛,闻吟雪感觉那点儿酒意好像确实涌上了脑中。
说不上来不舒服,但也谈不上是好受。
感觉面前的景象都在缓慢地浮动。
早知道就不和楚珣逞能了。
闻吟雪摇了摇还有点儿昏沉的脑袋,只擦拭了一下身体,起身用巾帕拭干的时候,春桃走进,抬手拿过还干着的巾帕对闻吟雪道:“小姐,我来吧。”
闻吟雪感觉面前好像是有好几个人影,全然看不真切,她勉强撑起身子,问道:“……春杏?”
春桃抬手在闻吟雪面前晃了晃,解释道:“小姐。奴婢是春桃。”
闻吟雪含糊点了点头,也没太过在意。
她思绪有点昏昏沉沉,任由春桃将她将寝衣拿进来穿好,然后将她扶到榻上。
楚珣坐在不远处,看到闻吟雪此时侧躺在帷幕间,脸侧带着淡淡的粉,一直蔓延到耳廓。
他适时收回视线,春桃走到冰鉴中多添了两块冰,随后才抬步离开。
闻吟雪身上的寝衣穿得单薄,丝绸的质地更为衬托得她肤质细腻,犹如暖玉。
春桃之前盖在她身上的被衾稍稍滑落,闻吟雪的发散开,漆黑稠密,好似锦缎。
双手抱着即将滑落的被褥,微阖着双目。
很安静。
倒是没有酒后胡言乱语。
楚珣不知道她这次还有没有抱着人睡觉的习惯。
但他今夜显然不能留在这里。
那也只能去睡书房了。
楚珣放下书卷,抬步走到榻边,看到她身上的被衾将将要滑落,随手为她整理了一下。
他俯身的时候,闻吟雪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过来,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仁很黑,此时映照着不远处的烛火。
湿漉漉的,不说话的时候经常带着一点儿委屈。
很容易被人觉得她很好欺负的样子。
身上带着清甜的酒气,并不算是难闻。
“……酒鬼。”楚珣看她,“醒了?”
闻吟雪不太乐意,“你说谁是酒鬼呢。”
楚珣:“你。”
闻吟雪双手撑着坐起来,“我花钱让你过来是让你来讨我开心的,不说让你来说些不中听的话的。你不嘴甜点,我立刻让鸨母换个人来。”
“……”
楚珣掀起眼睑,几近没忍住气笑了,“闻吟雪。你什么意思?”
闻吟雪一听更有点不太乐意,“你居然还敢直呼我的名字?胆子不小。”
“……”
她坐起来,抬手扣住楚珣的下颔端详了一下,“你不就是仗着这张脸长得还算是不错么,还耍起小性子来了,就知道我吃你这一套?”
她这是。
酒后开始。
淫-乱的戏码了?
楚珣不知道闻吟雪每日里都在想什么,半低着眼睑看了她一会儿,“吃我这套,所以呢?”
闻吟雪眨了眨眼,看向他。
然后凑近了点。
因为她此时的靠近,楚珣护着她让她不至于从榻上掉落下去,一边往后稍微退了一点。
闻吟雪察觉到他后退,撑着手,理直气壮道:“以前你的鸨母没教过你吗,做你们这行的,就算是欲擒故纵那也是要有限度的。”
越说越离谱了。
闻吟雪身上带着弥漫开来的荔枝气息。
很甜。
楚珣不太想继续和她玩这种戏码,错开视线没有看她,淡淡回了句嗯。
闻吟雪原本还只是半跪在被褥间看向他,看他此时这么淡漠,抬手抵住他的下颔,凑上去在他脸侧亲了一下。
她唇的触感很清晰。
好像是梨花的花瓣飘落在脸侧,温热而似有若无。
只是很轻的一下。
一触即离。
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果香味。
楚珣几乎在一瞬间僵直了身体,好似过电一般。
原本护在她腰后的手霎时间撤开。
他低眼看向闻吟雪。
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情绪,只是瞳仁漆黑,好似昏沉的天际。
闻吟雪毫无所觉,只带着沾湿的眼睫看向楚珣,“虽然我呢,不喜欢你这种把戏。但看在你生得还不错,我今日心情好,也不是不能奖励奖励你。”
她说完以后,还在身上到处翻找了一下,原本想褪下手上的镯子给他,刚递出去又想到什么,皱着眉又收回去道:“不行。这个好像不行。这是我那个早逝的夫君的,很重要的。”
早逝的,夫君。
如果楚珣没有看错的话,她刚刚准备褪下来的镯子,好像就是之前他送过去的那枚。
长公主赠与她的。
居然这个时候还能想起他来。
还说他的遗物很重要。
还不算是完全的没良心。
楚珣半低着眼,看着她手中的镯子。
闻吟雪以为他想要这个,很认真地道:“非常重要,不能给你的。”
她说着,声音低了点,“你知道为什么不能给你吗?”
能是为什么。
对他这个亡夫念念不忘,所以留着遗物来睹物思人吗。
楚珣难得挺有耐心,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
闻吟雪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我还要拿这个信物来继承他的遗产的。”
“……”
也就是现在的戏码是。
他早就已经死了,闻吟雪在外面寻欢作乐,还用的是他留下来的银子。
看来她过得还挺洒脱。
闻吟雪将镯子又带回去,然后在身上摸了一通,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抛来一根发簪,大发慈悲地对楚珣道:“就这个吧。你拿去和鸨母讨赏就行。”
见楚珣不收,她往他手中塞了塞,大方道:“别和我客气,而且你都做这行了,也别装清高了。”
“……”
·
闻吟雪第二日早间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后脑突突地痛。
她回想到了昨日喝了不少荔枝酒,再之后就不记得了。
闻吟雪看到自己旁边的被褥叠放整齐,毫无温度,料想楚珣昨日应该没有宿在这里。
小气鬼。
不就是上次抱了他一下吗。
闻吟雪没有多想,感觉自己昨日饮了酒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
只是好像做了个什么什么梦。
具体也记不太清了。
她走入净室,出来的时候看到春桃在布
膳,闻吟雪用帕子擦拭了一下还湿濡的头发,随口问道:“楚珣呢?”
春桃想了想,很快回道:“哦。世子昨日没有宿在这里,是宿在书房的。”
闻吟雪点了点头,随口问道:“那昨日我醉酒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吧。”
春桃回想了一下,很快道:“没什么事情。小姐被我搀扶着洗漱以后我就把你送到床榻上了,也没说什么话,就睡在榻上了。”
这和闻吟雪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楚珣呢?”
春桃道:“我把小姐送到榻上就走了,世子好像也没什么表情,只在房中待了片刻就离开前去书房了。”
闻吟雪又问道:“那你们看到他走的时候的表情了吗?”
春桃想了想,“当时天色已晚,我也只记得世子很快就离开了,没看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那听起来也没多久。
应该也不会轻薄他吧。
闻吟雪确信,咬了一口樱桃酥酪,没有纠结,只随口对春桃道:“我感觉我现在好像是变得能喝酒了一点了,昨日喝了荔枝酒,没有什么异常来。”
春桃道:“等入了夏再放些碎冰,还有之前腌制的荔枝一起放进去,估计滋味会更好。”
闻吟雪感觉一听就很不错,又咬了一口樱桃酥酪,转而问道:“楚珣今日去当值了吗?”
春桃和春杏不知道,摇了摇头。
槅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响,回道:“世子今日按理说好像也不需要去那么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就已经离开了。”
闻吟雪听到怀竹的声音,“怀竹?”
怀竹回道:“在。”
闻吟雪道:“你进来吧。”
怀竹这才走进,闻吟雪对着他笑道:“之前还是因为有你打听来的消息,这才让周琰私通的事情败露,我都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怀竹连忙摇摇头,不好意思地挠两下脑袋,“少夫人不要这么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闻吟雪看到怀竹,想到他刚刚的话,问道:“那楚珣今日去做什么了?”
怀竹道:“我也不知道。”
好吧。
闻吟雪此时又想到昨晚的事情,问怀竹道:“那你看到他昨晚前去书房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闻吟雪问到这个,怀竹好像是有点迟疑,“看、看是看到了。”
怀竹道:“不过我疑心我当时是眼花。因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世子这样,就他当时的神色好像是,好像是……”
他揣度很久,尝试着找出一个最符合的词,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随后才终于灵光一现。
怀竹笃定道:“非常地,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