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簌簌, 微风袅袅。
“你又不是驴,”闻吟雪道,“没有。”
楚珣点了点头, 也没在意她说的话,“那你欠着也行。”
闻吟雪忍不住看向他,“我没说我同意了吧?”
楚珣侧头, “没关系, 我就当你同意了。”
闻吟雪听他这么说话,扭头问道:“强盗吗你?”
楚珣挺认同,“啊。算是吧。”
反正她也没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好抢的, 闻吟雪懒得和他计较, 没说话,拨弄了一下自己散落的头发。
“是不是要准备走了?”
楚珣:“看你。”
“那走吧。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待的。”
楚珣点点头, 跟在她身边走出小院。
静默之中, 楚珣半敛着眼看向走在前面的少女, 突然问道:“闻吟雪。你为什么和闻家的人关系都不太好?林氏是你继母,但是闻大人却是你生父, 你们之间关系也一般么?”
“有了继母就有了继爹这不是很正常么, ”闻吟雪不甚在意地回答,“我与我爹之间的关系就很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彼此之间不怎么熟, 嗯,说起来, 可能也就和你差不多吧。”
楚珣沉默片刻。
随后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我还挺没想到的。你居然是这么看待我的。”
“……”
闻吟雪听懂他的意思, 忍不住道:“你这人怎么总是喜欢占人便宜?”
楚珣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我可没占你便宜。”
他就差把厚颜无耻写在脸上了。
闻吟雪看他一会儿, 感觉此仇不报她的名字就可以倒过来写了。
但是怎么报复回来呢。
说起来。
他这个人一向都挺贞洁的。
闻吟雪思
忖片刻,随后走到他身边,手指绕上他的腕骨,轻轻地碰了一下。
她的手指柔软,指腹上面传来的温度不高,只是能感知到温热的触感。
楚珣僵硬了一下,抬起手霎时间就想收回去,反而被闻吟雪扣得更紧。
她顺着楚珣的腕骨往下,在他掌心很淡地一触即离。
楚珣敛眉看她,看不出是什么情绪,问道:“闻大小姐,你对我的心思,现在连遮掩都不遮掩了吗?”
闻吟雪眨眨眼,对他道:“楚小侯爷占了我的便宜,我现在占回来不行么?”
楚珣没应声了。
刚刚被她触碰过的腕骨与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
近乎于烫。
楚珣唇线绷直,垂着眼睑看了一眼闻吟雪,随后很快移开视线,向前走去。
闻吟雪感觉楚珣好像真的挺生气的。
但是她目的达成,也根本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闻吟雪其实也没有想到,只是碰了一下楚珣的手,他居然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好像也没什么吧。
怪不得第一次见到楚珣的时候,她只是随便碰碰他,他就那么生气。
闻吟雪这么想着,漂亮的眼睫忽闪,突然听到楚珣道:“你今日自己回去吧。”
至于吗。
也就碰了下他的手。
和她一起回去都接受不了了吗?
闻吟雪这么想着,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哦了声,问他道:“那你今天还回来吗?”
楚珣看她一眼,“晚间会回来。”
那就是说午后都不在了?
正好他不在,闻吟雪可以下帖子让那几位相熟的贵女过来一起打牌。
她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也不介意他为什么不和她一起走了。
闻吟雪点点头,“好吧,那你快去吧。我先回去了。”
她话音落下,楚珣却又没有离开。
闻吟雪不明所以,站在原地看着他。
楚珣也看了她一会儿,“算了。”
他慢条斯理地接着道:“你我既然已经成婚,我也受点委屈。看你现在对我依依不舍的样子,我也不是不能送你回去。”
“……”
他在半步之距稍稍侧头,看向她:“走吧。”
·
闻吟雪午间稍微休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恰好那几位贵女都已经到了,大多面露惊奇之色地看向威远侯府的布设,来的时候,口中还在啧啧称奇。
威远侯本人草莽出身,并无什么亲眷,长公主又是今上长姐,与寻常贵女更是没有什么姻亲关系,是以大多数人也只是在侯府外远观过,从未有过机会步入其中。
威远侯府早年前是一位亲王的居所,后面子孙落魄,无力承担这么宅邸的修缮支出,便被收了回去。
后面威远侯逐渐展露声名,又娶了长公主,今上便御赐了这座宅邸用以他们新婚,还曾由宫中名匠好好修葺过一番。
既然是御赐之物,里面的布设构造样样都精巧非凡,一看就能看出来其中的匠心巧思。
闻吟雪最近难得得闲,那几位贵女倒是都有点心不在焉,摸牌的时候,随口问闻吟雪道:“簌簌,你这几日成婚了以后,可感觉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长公主平日里严苛吗?天威在上,她乃是今上长姐,我只在以前宫宴中见过几次,都还未曾接近,单看着就已经心生怯意了。”
闻吟雪理了下手中的牌,“也没什么不同。长公主殿下待我很好。”
几位贵女唏嘘几阵,很快又有人问道:“我早前也是见过楚小侯爷几面的,倒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娶了簌簌你,他平日里对你怎么样?”
闻吟雪理牌的手稍稍顿住,想了想道:“就,还行。”
怎么个还行法。
这好像也不太好追问。
早前还未成婚的时候,闻吟雪和这位楚小侯爷好像是不太对付,现在成了婚,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了。
有位贵女想起什么,突然试探着问道:“簌簌。你见过王相家的那位小女儿,王幼菱吗?”
闻吟雪抬眼,点头道:“是见过。”
那位贵女声音压低了些,“说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她这几日十分反常。王幼菱往日里经常出去参加宴席或者是踏青之类的,但这几日都不曾出去过了,一直在家中说是称病不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些往日里与她相熟的贵女也都缄口不言,问到都只摇头。”
“说起来,那位王相家的幼女……”有人顺势接话,想说些什么,但话说到一半,又突然想到什么,讪讪停口。
即便此时止住,场中人也大多能听出来她的未竟之言。
王幼菱心悦楚珣这件事,整个上京都知道,但是闻吟雪才来上京不过数月,未必知道这件事。
现今闻吟雪与楚珣已经成婚,让她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闻吟雪看过来一眼,点了点头道:“没关系,我知道。”
这次沈宜葶也忍不住凑过来,问道:“你知道?”
聊到这话的贵女脸上流露出歉意,小声对闻吟雪道:“对不起啊簌簌,我不是故意要聊起这个的。”
其实没什么。
上次在大明寺的时候闻吟雪就已经猜到了。
她也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她与楚珣之间,并没有什么情谊。
闻吟雪随意地嗯了声,掷出一张牌,“十万贯。”
片刻后,她理了一下手中的牌,“是知道。但没关系,我并不介怀。”
·
楚珣送闻吟雪回府之后,去了一趟宫中。
东宫矗立在巍峨宫殿的西侧,远远看上去便知气势斐然,鸱吻坐落在檐角,更添凛然之势。
当今太子李开霁年过弱冠,是当今正统嫡出,自幼用帝王之训教束而成,端端看着就生出不可迫近的权贵之态。
殿中焚香,李开霁坐在小几之前独自对弈,手中拿着一枚黑子,似乎是在思忖这步棋应该下在哪处。
铜壶滴漏缓缓作响,李开霁问身边的内监道:“阿珣还没有来?”
内监问过身边的小太监,很快便道:“回殿下,世子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李开霁淡淡嗯了声。
太子与楚珣自幼一起长大,太子年长楚珣三岁,两人自幼感情甚笃,寻常大理寺事务不忙的时候,楚珣也时常前来东宫。
这几日,倒是再也没有见过楚世子了。
当初今上赐婚的时候,太子还问过楚珣对那位新婚妻子是什么想法,楚珣当时也只是随意回了句没什么想法。
李开霁想到这里,轻笑一声。
早前皇帝一直催着李开霁也帮着楚珣在京中多看看,才不过一年多,转眼楚珣就已经成婚了。
李开霁整理棋子的时候,才终于听见殿外传来一点儿声响,抬眼只见楚珣抬步走过空旷的前殿,从这里走来。
旁边的内侍连忙躬身行礼,“楚世子。”
楚珣抬抬手,李开霁看他几眼,“你今日不是回门以后就过来了么,难得见你迟到这么久,这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楚珣一路赶过来,语气波澜不惊,“哦。这个,是因为我有点走不开。”
“走不开?”李开霁上下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楚珣语气有点懒散,看向李开霁道:“家中有个麻烦鬼。”
“……麻烦鬼?”
楚珣点点头,“说了殿下也不会懂的。”
李开霁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楚珣,片刻后才摇头笑笑,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今年春猎本就推迟已久,现在即将入夏,估计也就是这几日就要成行了,我现在忧虑的是,现在京中有不少回纥的探子,春猎秋狩之时怕他们有什么动作。”
“只是这是祖制,若是因为担心这个再延下去,恐难堵住朝中悠悠之口,礼部那边已经上了几封折子,回纥的事情又不能宣扬出去。我听父皇的意思,估计也就是这几日就要定下日子了。”
楚
珣点点头,“探子的事陛下交由我在查,已经有些眉目,只是背后之人藏匿颇深,恐怕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被揪出来。”
李开霁忍不住打趣道:“你这才刚刚成婚,父皇竟然舍得将这种事务交由你。就不怕你冷落了你那位新婚夫人?”
楚珣笑笑,“陛下确实与我提点了不少,让我不要宿在大理寺。”
李开霁抬眼看他,却没从楚珣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他与楚珣一起长大,这位表弟心中有什么想法,从来不会表露在脸上,极为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心中已经起了杀意,面上也依然是带着几分笑意。
是以,李开霁也猜测不到楚珣到底是怎么想的。
早前知道赐婚的时候,李开霁还不太相信真如皇帝所说的那样,说是楚珣对那位闻姑娘思慕已久。
李开霁熟知楚珣性子,就他这个样子,要让他开窍,那也实在是不容易。
谁成想后面没多久,楚珣便成婚了。
说起来,新婚当夜,闻吟雪喜帕覆面,李开霁都还没有见过闻大小姐。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拍了拍楚珣的肩膀道:“姑娘家都是要哄的,你既然娶了人家,日后就要好好对她。”
他说到这里,看着楚珣好像有点倦容的样子,问道:“我瞧你这像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的模样,我这里还有些鹿鞭之类的补物……”
楚珣闻言,很快道:“不必。”
李开霁还想再劝,“你现在是年轻,但是这身强体壮也不能这么使,新婚燕尔还要奔波朝中的事情。那些补品都是壮阳的,都是上贡而来的上等之物,你也不用和我客气,回去炖了好好补补。”
“……”
楚珣:“真的不必。”
见他嘴硬,李开霁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而差使内监去取了些首饰之类的,让楚珣转交给闻吟雪,随后问他道:“还没问你,你对你这位新婚夫人,到底是何看法?”
楚珣思忖片刻,“也没什么看法。顶多就是,她太爱慕我了。”
“偶尔也会让我,有点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