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欺哄

龙隐只感觉一切都像是做梦, 被蛊惑得一下子忘记了天南地北,闻言过了良久,竟当真梦呓般开口:“……那便劳烦前辈亲自喂我。”

凤清韵闻言不答, 只是缓缓低头吻了他一口,把人勾到了极致后, 他却蓦然直起身:“眼下已是秋季,在下花期已经过了,落花时节逢君, 倒是不巧……”

“来年春的第一壶花蜜酒, 在下一定给郎君留着。”

言罢他竟当即便要起身,龙隐一怔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哄骗了!

平白遭遇了一场逗弄,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凤清韵离开, 于是搂着人的腰便按在了怀中, 不依不饶道:“前辈哄我!”

凤清韵笑着侧过脸,躲了他的吻:“我怎么哄你了?不是说好了来年春的新酿留与郎君喝吗?”

“我不要等到来年春——”龙隐却搂着他的腰不让他走,“现在就要喝, 酿不出来前辈便别想走了。”

“可是小郎君现在就是把我扒光了……”那大美人却无可奈何地举起手,笑盈盈地轻声道, “我也实在是酿不出蜜来啊。”

这话就是堂而皇之的撩拨了。

龙隐怔了一下后, 只感觉大脑轰然一声炸开, 随即再难把持, 当即在那人丝毫不加掩饰的笑意中,握着他的腿便将人抱了起来。

酆都的这处住处其实就是当年两人来时落脚的地方, 只不过龙隐已经不记得了。

这院子的卧房一共有两个, 其中一个已经被小鲛人占了,正在里面酣睡。

于是两人在外面推推搡搡的动静也不敢太大, 生怕吵到了孩子。

不过凤清韵推拒的动作显然也不是当真的,直到被人抱进卧房,他堂堂渡劫的实力竟未能从人怀中挣扎出来,甚至一来二去之间,还半推半就地被人拥着放在床褥上。

那分明就是大美人哄人上床的把戏,奈何刚刚化形的少年天道根本没有任何经验,当即便着了道,欺身便压了下来。

凤清韵按着他的肩膀,故意别开脸不让他亲,喘着气发颤地笑道:“这么急做什么……”

他越是不让亲,龙隐越是心痒,见状捏着他的下巴执意吻了上来,另一只手则恨不得一把将凤清韵的腰带拽掉。

如此虎狼之姿,可他话里竟还能装出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模样:“前辈哄我……”

凤清韵便是做梦也没料到还能见到这样的龙隐,一时间笑得脸都僵了,原本半推半就按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不知不觉间,也跟着向上勾住了那人的脖子。

“我哪里哄你了……”可他还是不愿意认下这码账,“你见哪家蔷薇是秋天开花的?嗯?”

龙隐不答,只是一味地埋怨凤清韵骗他,要再讨个彩头:“我不信,前辈渡劫修为,便是逆了时令开个花又能如何?”

凤清韵不答,只是笑着别开脸,却没躲过,于是被人按着后脑亲了个透彻。

龙隐见状倒也没强人所难,反而突然于床笫的亲昵间,换了个话题道:“前辈先前为何让小北辰唤我哥哥?”

凤清韵垂着眸子抿唇笑,亦不答。

龙隐却埋在他的颈窝处道:“前辈是想听我唤你……爹爹吗?”

凤清韵被他唤得浑身一颤,双腿下意识蜷缩,抓着他的头发便要往外扯:“莫要乱喊……”

“那喊什么?”浑身无一处不兴奋的少年天道却硬是按着他的腿不让他动弹,“——清韵?”

他的声音因为情欲而略显低哑,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曾经的魔尊,凤清韵蓦然有些恍惚。

而就这么一时不查的时间,他便被人趁虚而入地勾开了腰带。

凤清韵却在此刻蓦然想起了什么,陡然回神道:“等等——”

奈何已经晚了。

月色之下,外衣随着腰带的滑落而散开,芝兰玉树的美人就那么仅着里衣躺在自己身下,那本该是一副旖旎又香艳的画面。

可两条不合时宜的链子就那么从里衣中露了出来,突兀挂在凤清韵雪白的脖颈上。

龙隐见状眉心一跳,抬手勾着链子就要把那藏在里衣内的坠子往外扯,凤清韵却连忙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空气好似在这一刻凝滞了,暧昧的气氛蓦然达到了巅峰。

然而凤清韵越是不想让人看,龙隐便越想看。

他勾着那项链微微用力,另一只手则握着怀中人的腰一紧,凤清韵瞬间便在惊喘中败下阵来。

那项链之下坠的东西最终还是被龙隐勾了出来——那是一片在月色下熠熠生辉的黑金色龙鳞。

上面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和凤清韵用身体暖出来的温度。

龙隐茫然地怔愣在了原地,半晌才道:“……这是什么?”

凤清韵喉结微动,深知说出来这人便要发疯,可还是忍不住轻喘着撩拨道:“是我夫君留给我的……信物。”

龙隐隐约间其实已经猜到了什么,可闻言还是如遭雷震般愣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片龙鳞。

——他还留着亡夫的信物……便预示着他还和那人来生再见。

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屋内陡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凤清韵做了两年的春梦,眼下好不容易把人哄上床了,自然想加点料好好享用一番。

可眼见着龙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却又有些于心不忍了,正当他因为些微的愧疚准备开口时,那人却蓦然发了疯。

在凤清韵的惊呼声中,腰带突然被人一把撕开,本就被蹂躏作一团的里衣一下子散在了两侧。

月色下蓦然春光乍现,莹白的肌肤宛如上等的玉石一样惹人惊叹。

可龙隐怒极攻心,又被妒忌遮蔽了头脑,他根本来不及欣赏,便毫无章法地沿着腰线往下探去。

凤清韵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迎接的准备,未曾想那人摸到他的腿根处时整个人却一怔。

他原本还以为这人是临到阵前忘了怎么拔枪,正想开口调笑,垂眸之间却见自己的腿根处竟印了一枚泛着红意的蔷薇印。

他当即一愣,回神后蓦然警铃大作——这哪来的印子?!

紧跟着他便想起来了先前在梦中被人强着夹紧玉簪的事情,一时间脸色骤变——那不是梦中之事吗……怎么会当真作用在身上?

凤清韵这下子总算明白龙隐一声不吭是因为什么了。

在龙隐眼中,此刻的怀中人简直是浑身上下都打满了另一个人的烙印。

他就像个熟透了且散发着无穷芬芳之味的果子。

可这枚熟艳的果子却是在他人手下绽放的,与自己无关。

眼看着龙隐半晌不吭声,凤清韵脑海中当即警铃大作,连忙夹紧双腿盖住了那点蔷薇印,想给自己找点借口糊弄过去,却见那人在烛光之下本就沉如墨色的脸色竟又黑了三分。

他心下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想要安抚对方:“郎君……”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掐着腰一下子按在了床褥之间。

“——!”

凤清韵于月色下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充满醋意的吻铺天盖地地压了上来,直接把他亲了个七荤八素。

迷迷糊糊间,他半阖着眼原本已经做好经受疾风暴雨的准备了,未曾想这人顿了一下后,探下去的动作竟出奇的温柔。

温柔到让他不由得一怔,蓦然抬眸望向身上人。

只见那人分明没有任何经验,却依旧在手上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过面上低着头也不说话,冷着一张俊脸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他分明怒到了极致却硬是忍了下来,似是依旧不想因为自己丑陋的妒忌之情,让凤清韵厌弃了自己。

只是他端的再怎么温柔,细节处还是做不得假,他手上执意地掐着凤清韵的大腿,力道之大仿佛恨不得掐出印子将那烙印彻底盖下去一样。

凤清韵被他可爱得情难自禁,嘴角忍不住上扬,里衣随着他的笑意滑落,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臂膀。

然而这一笑却笑出了问题。

身上人见状当即被他惹得气结了,连眼眶都红了几分——自己如此努力,怀中人却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龙隐明知道凤清韵心头有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却还是忍不住想跟那座高山较劲,未曾想哪哪都不如,连伺候人的功夫都差之一大截,一下子便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这可能就是心悦于年长者的无力。

他早在遇见你之前,便见过了明月与高山,心中冰霜万里,哪怕暖化了,也总有一方天地留给那永远不可匹敌的逝者。

龙隐想到这里,不知为何突然一改方才的温柔,蓦然发了狠。

凤清韵猝不及防被他折腾得呜咽一声,当即变了调子。

先前还称得上游刃有余的人,眼下却微微变了脸色,一下子竟有些受不住。

“等等……”他眼角泛红,喘着气下意识讨饶道,“郎君轻些……”

龙隐冷着声音,却依旧能听出其中的委屈:“前辈不就喜欢这些吗?”

凤清韵咬着下唇刚想说什么,却感觉一滴水珠砸在自己面颊上,他愣了一下后才意识到那不是汗,而是泪。

他蓦然抬眸,隔着烛光看向身上人,却见对方竟死死地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地落着泪。

那副样子看得凤清韵心下当即软成了一片,只恨不得用玉碟将此刻录下来,日后好好回味,嘴上却柔声哄道:“好端端的……我还没哭,你反倒是哭了……这是做什么?”

龙隐冷着脸不接他的话茬,只是埋头苦干。

奈何顺着面颊往下滴的眼泪打破了他的威严,凤清韵见他不吭声,索性颤抖着抬手,拥着他的肩膀蓦然一用力,直接将他按在床榻之间。

他一言不发地骑坐在龙隐身上,青丝如瀑,倾泻而下,洒落在两人肩头。

他并未开口,只是抬手将发丝撩到一边,而后缓缓抬手褪去了那半挂在身上的里衣。

一套动作下来,分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便让方才还嘴硬的龙隐一下子呆住了。

却见那人就那么赤裸地坐在他怀里,谪仙一般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了上来。

宛如梦中一样的美人连腰肢都柔软得不像话,显然是经验丰富到极致的体现,那对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天道来说,简直是杀手锏。

可龙隐蓦然遭受如此艳福,人却相当不知足,面色不由得沉了下去不说,他似是想到了凤清韵如此娴熟的原因,心头的醋意几乎要扭曲成实质了。

“好了,不哭了。”那人却只当他还是在置气,便温柔地拥着他的肩膀,靠在他肩头喘息道,“我又没有欺负你,分明是小郎君一直在欺负我,怎么郎君反倒先哭上了……好不讲理啊。”

“前辈骗我……”龙隐闻言愤愤地咬在他的锁骨上,只恨不得锥进他的骨子里,“你的花明明已经为他而败了……却哄我说要请我喝花蜜酒……”

凤清韵心说你先前哄骗我多少次,眼下只是哄你一次便如此不依不饶。

但他面上却不敢这么说,生怕又惹恼了他的小郎君。

他只敢轻轻往后一仰,春光乍现间,红着眼角叼着发丝,侧过头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壶酒。

“是在下有错,来年春花期再至,定让郎君拔头筹。”凤清韵端着酒好声好气地哄道,“眼下先以此壶酒给郎君陪个不是……”

那勾人的花妖夹着身下人的腰轻声撩拨道:“在下喂郎君饮下这壶酒好不好?”

未曾想龙隐冷着脸道:“不好。”

凤清韵似是没想到他会拒绝,闻言一怔。

而没等他回神,龙隐便一言不发地夺过他手里的酒,凤清韵眉心一跳,刚想说什么,下一刻却见那人掐着他的下巴抬起来,竟向锁骨上的颈窝中倒了一汪酒。

凤清韵被冰的一颤,下一刻却听见一道压抑到极致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劳烦前辈接好了,洒出来后果自负。”

说者无心,只带着一腔压抑不住的醋意。

然而听者早已被先来者浸得艳熟,闻言不知想起了什么,红着脸一下子闭了眼。

倒完了酒,龙隐反手把酒壶往窗台上一放,扭头却见凤清韵脖子上的龙鳞正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当即便受不住了,掐着怀中人的腰发疯一般吻了上去:“前辈,你那亡夫知道你带着他的信物……却在别人的床上求欢吗?”

凤清韵半阖着眼不言语,垂眸之间只见溢出来的酒液顺着他的胸口往下淌,打湿了那因为动作而不断颤动的龙鳞。

龙隐见状以为他问心有愧,忍不住摸着那人腿根处被压出来的蔷薇花印,福至心灵后竟脱口而出:“怎么不敢说话了,小蔷薇?”

此话一出,那称呼就像是直直炸在了凤清韵心头一样。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刻听到这三个字,心跳一下子飙到了极点,惊愕之下,颈窝中的酒瞬间洒了一身。

宛如泉水泄在玉石上一样晶莹剔透,看得人一下子晃了眼。

就在这时,龙隐却见怀中的美人喘着气含泪抬眸看向他。

那眼神像是隔了万千日夜,透过岁月落在了他的身上,又像是在隔着他看什么人。

龙隐见状一下子更怒了,掐着他的下巴低声道:“前辈在看什么?”

还好……凤清韵闻言蓦然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想起来……

若是龙隐恢复记忆后得知自己如此逗弄于他,少不了一番报复,自己此刻恐怕不一定能经受得住。

不过凤清韵一口气没松到底,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那口气松得有些过于早了。

便是眼前什么都没想起来的龙隐,也足够他喝一壶了。

被人面朝下按在床上,腰窝上又被人浇了一捧酒时,凤清韵整个人都是懵的。

微凉的触感刺得他一激灵,陡然想要起身。

身后却在此刻响起了一道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跪好了。”

凤清韵心头一颤,尚未来得及动作,下一刻,比酒液炙热百倍的唇舌蓦然压下。

“呜——!”

凤清韵突然浑身一颤,回神后突然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起来。

然而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挣扎一样,龙隐的手就那么死死地按在他的小腹上,固定着不让他动弹。

凤清韵只能咬着牙,像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什么人舔吻饮酒的细微水声。

那一刻,凤清韵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尊供人使用的酒器,这种物化一般的臆想让他蓦然红了耳根,心理上的冲击竟然比生理上还要浓烈三分,惹得他心下发颤,一时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就在这时,屋外却传来了什么响动,随即一道含着困意的稚嫩童声在门外响起:“爹爹……?你和哥哥在屋里干什么啊?”

“——!”

凤清韵蓦然咬紧了手腕,泪水瞬间淌了下来,原本只是佯装出来寻觅刺激的背德感突然在此刻攀上了巅峰。

这可不是先前在幻境中于慕寒阳的葬礼上闹得那一出,毕竟慕寒阳在他心里才算得了什么,根本当不得亡夫的名头。

可眼下……凤清韵却感觉自己好似当真亡夫尸骨未寒,遗腹子不过垂髫,便因花期欲求不满,而和小自己整整几百岁的郎君滚上了床一样。

他一时间被耻意臊得咬死牙关也不愿意开口,偏偏那人却在此刻从身后探出了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命令道:“前辈,说话啊。”

这小王八蛋……

凤清韵含着泪蓦然闭了闭眼,半晌才压下声音中那股哭腔,强忍着羞耻道:“爹爹没事,宝宝继续去睡吧……”

可说完之后,他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补充了一句:“爹爹和哥哥只是在聊你父……父亲的事……”

龙隐闻言一怔,随即妒火骤起——他竟然还敢提那死人!?

小鲛人闻言不疑由他,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声后便乖巧地回屋睡去了。

祂刚一走,凤清韵便睫毛微颤,咬着手背一下子哭了出来。

和记忆尽在时,游刃有余到恨不得将他每朵花都折磨得狼狈一片的龙隐不同。

此刻的龙隐没有那么多耐心,也压根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更不懂将人束之高阁,待到那人捱不住,呜呜咽咽地喊他相公夫君时又有多香艳。

少年人的妒忌是直白而不加掩饰的。

自讨苦吃的凤清韵很快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结结实实地感受了一把什么叫作茧自缚。

到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住了,意识昏沉之际,他下意识像以前一样求饶,企图换来那人的心软:“真受不住了,小相公……求你……”

未曾想那人闻言愈发怒火中烧,掐着他的下巴便怒道:“本座要做也是光明正大的续弦,那死人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本座给他做小!?”

凤清韵若是理智尚在,此刻恐怕已经笑得止不住了。

然而眼下他就像是水中捞出来的一样,瞳孔都有些涣散了,一时间竟没听懂龙隐说了什么。

龙隐捏着他的下巴原本还在恼火,但过了半晌便意识到他是真的没什么意识了。

于是他一言不发地碾着那人探出来的舌尖,半晌才眼底晦暗不明道:“喊夫君。”

凤清韵软绵绵地挂在他怀中,闻言探出舌尖像猫一样亲过他的嘴唇,讨好般小声道:“夫君……”

见他如此乖顺,龙隐胸口那股气终于勉强顺了几分,可他还是不服,竟神色晦暗难明地按在凤清韵的小腹上,语气阴沉道:“前辈既已给他生了孩子……我与那亡故之人可都是你的丈夫,前辈岂能厚此薄彼?”

凤清韵缓了半晌才听出来他的意思,随即瞳孔骤缩——那不过是他先前哄对方的话,他怎么可能当真生的出来!

然而龙隐见他面色几变,还以为他是不乐意,一下子沉了脸,掐着他的腰便要发疯:“前辈是不愿意?”

凤清韵叫苦不迭,只得哽咽道:“愿意……自然愿意……”

“只是我非逢花期,”他张嘴便开始胡说八道,“着实是不好结果……”

“那便多来几次,只要耕耘繁复,便总有授粉成功的一遭。”龙隐说着牵着他的手,强迫他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劳烦前辈数着次数。”

凤清韵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答案,大惊失色之下当即便想挣脱,奈何身后人只一句话,便断了他逃跑的念想:“前辈是想让孩子听到吗?”

“——!”

凤清韵先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终于碎成了一地,他闻言终于忍无可忍,含着泪扭头对龙隐怒目而视。

龙隐见状却只觉得他终于用正眼看向自己了,心下竟泛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掺杂着扭曲快意。

“那么……”他吻着怀中人的侧脸道,“劳烦前辈从头开始计数了。”

凤清韵闭了闭眼,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含着水意的话语:“……一。”

他毫不掩饰心声地在心底将人骂了个狗血喷头,龙隐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一副受到表彰的模样。

不过最终忙活了一晚上,凤清韵也没能当真怀上什么孩子,只是人确实被折腾惨了,乃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太丢人了。

想逗弄人不成,反被刚化形不到两天的少年弄成那副软着腰身讨饶的模样。

凤清韵为此差点把牙咬碎。

龙隐发了一晚上疯,第二天酒醒后倒是一下子认怂了。

他先前在床上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做也是做光明正大的续弦,醒来之后却恨不得把“不要名分只求前辈不要抛弃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屋内一下子充斥着说不出的尴尬。

凤清韵冷着脸一件一件穿上衣袍,期间甚至当着龙隐的面将那龙鳞戴到了脖子上。

龙隐见状心下再不忿,面上却一句话没敢说。

等到凤清韵全部收拾好后,他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前辈……”

凤清韵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他便一下子止住了声音,可怜巴巴地看向对方,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说错了惹人嫌弃。

凤清韵的气其实早消了,可堂堂魔尊这幅模样实在少见,他心下笑作一团,面上便故意冷着脸不说话。

不过恰在此刻,一道流光蓦然从远处飞进了屋内,直直落在凤清韵面前。

凤清韵动作一顿,垂眸看去——那竟是白若琳从仙宫寄来的信,他拿起信看了没两眼便蹙起了眉毛,这下当真顾不得哄新欢了,匆忙间起身向龙隐撂下一句“你在此候着”,拿着信向屋外走去。

整个屋内一下子只剩下了龙隐一人,他就像是被人三两句话便哄上床,最终却被发现既不听话也不好用的便宜男宠一样,被人平白丢弃在那里。

龙隐茫然地坐了半晌后,心下蓦然泛起了万千后悔。

——我被他厌弃了。

我没资格妒忌,亦不该妒忌……至少不该表现得那么妒忌。

过于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包裹住了他,以至于他甚至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屋内的那面镜子上所散发出的微妙光芒。

直到身后传出什么声音后,他才怔了一下蓦然扭头,而后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却见一个和凤清韵一模一样,只是身着黑色剑袍的人从镜子中不紧不慢地迈了出来。

……心魔!?

龙隐蓦然皱紧了眉毛——凤清韵居然有心魔……为什么?!

心魔却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随即竟主动挑了挑眉开口道:“怎么,郎君看见我很惊讶?”

龙隐谨慎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你的前辈呢?怎么刚睡完你便不要你了?”心魔见他不说话倒也不恼,反而笑盈盈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形,“难不成小郎君一表人才,床上功夫却不到家,竟被人始乱终弃了不成?”

龙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这竟然是凤清韵的心魔。

然而面对激将法,他却下意识嘴硬道:“……没有,前辈只是去看信了而已,他先前曾说过心悦于我,以前辈的为人,不可能对我始乱终弃。”

“他说喜欢你?”那和凤清韵一模一样的心魔闻言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挑了挑眉,“你不会真信了吧?他若是真的喜欢你,那我又为什么存在呢?”

龙隐闻言当即蹙了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祂。

“可怜见的,他不愿告诉你,我偷偷告诉你……”心魔在龙隐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抬手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可是他为了他那个亡夫而诞生的心魔哦。”

那和凤清韵如出一辙的容颜轻轻一笑,堪称艳丽无方,却让龙隐浑身一僵,陡然生出了说不清的敌意。

“小郎君瞪我干什么?想吃了我啊?”心魔笑着挑了挑眉,“我只是跟你说实话而已,便受不了了?”

“我好心提醒你,你的好前辈可是对他那亡夫爱得紧呢,你就是又挣又抢又有什么用呢?”

龙隐闻言似是已经气到磨牙了,心魔见状玩心骤起,笑着凑上前,勾起他的下巴调侃道:“我能存在于世便说明,他宁愿等他亡夫的来世,也不愿再起下一段情缘,至于你呢——”

微凉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那人的面颊,随之带来了一股和本体极为相似的香气,只是那香气更加浓郁,也更加危险:“只是他勾来玩两下的替身罢了。”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陷入了一片安静。

心魔见龙隐垂着眸子不说话,心下纳罕是不是逗弄得有些过了,那待会本体回来恐怕又要对祂喊打喊杀了。

正当祂转了转眸子,心下盘算着怎么把人哄回来时,龙隐却闭了闭眼眼,随即抬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哪怕是替身,也没关系。”

“我会一直陪在他身旁,一年不够便十年,十年不够便百年……”

“我不是他那个短折而死的亡夫,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能够陪着他,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这个因那个短命鬼而生的心魔,心甘情愿地在这个世界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段话堪称振聋发聩,使得心魔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他突然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小小的愧疚,蓦然明白了本体为什么不舍得下手了。

——这可是哪怕没了记忆,依旧心心念念说爱他的人,怎么舍得让他当真伤心啊。

心魔回神后于是莞尔一笑:“……小郎君,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呢,动不动就骂人家夫君短命鬼,若不是本尊脾气好,可要赏你耳光听了。”

龙隐刚想说他不就是短命鬼,你就是打我我也要骂,心魔却在此刻蓦然勾了勾他的下巴,毫无征兆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小郎君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本体呢?”

龙隐一下子惊呆了,回神后当即后撤,宛如什么贞洁烈男一样开口道:“——你不过一介心魔,怎可与前辈相提并论!”

“郎君此话好生让人伤心啊。”心魔却挑了挑眉道,“虽然我确实是因我那好夫君而生的……可我本质上还是你那心上人的心魔啊,难不成就因为我是因别人而生的,所以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都道是爱屋及乌,郎君若是不喜欢我,便是不喜欢他身上阴暗的这一部分,又怎能称得上爱你前辈呢?”

龙隐被他一番话说得惊呆了,方才还信誓旦旦的人,眼下面上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我……”

心魔见他竟当真对自己信口胡诌的言论信以为真,不由得在心中捧腹,一下子明白了凤清韵为什么喜欢逗他。

——这可真是举世罕见,谁曾想魔尊龙隐昔日还有这种单纯的阶段呢?

真真想用玉简录下来,将来等他恢复记忆了再拿给他看。

然而和龙隐那一见到凤清韵便不由自主生出的自卑不同,凤清韵无论是本人、三魂还是眼下的心魔,在面对龙隐时,都可以说是自信到了极致。

——那是一种被偏爱到极致的有恃无恐。

“逗你的。”心魔回神后当即笑着拍了拍龙隐的脸颊,语气无比霸道,“无论是心魔还是本体,都是我……郎君就算是不喜欢我,那也没得选了。”

这话听着实在是太熟悉了,以至于龙隐一顿,脑海中突然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然而心魔什么也没解释,只是一笑,而后竟蓦然从脚踝处开始消散。

点点星光之间,龙隐蓦然回神,有些惊愕地看向他。

奈何心魔对自己的消散似乎早有预料,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在彻底消散的前一秒,意味深长道:“看郎君长得俊俏,甚合我心,本尊便偷偷告诉你另一个秘密——”

“你能听到的心声,只是你那好前辈想让你听到的罢了。”

迎上龙隐震惊的目光,心魔毫不掩饰的嘲笑道:“被人哄上床还给人数钱呢,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