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眼中, 只能看到那雷劫抚过凤清韵的肩膀,宛如爱抚一般不忍伤他分毫。
而只有凤清韵自己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正从天雷之间输送到他的丹田, 就像是两人初见之时,那人以鲜血为媒, 送到他体内的魔息一样。
凤清韵再忍不住般闭上了眼睛,他死死地攥着麟霜剑,心中的情绪一下子浓烈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然而惊世的天雷中, 只有他还有空在其中伤春怀秋, 剩下那仅剩的八九个仙人于惊恐之中当即抱头鼠窜,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压箱底的仙器都给祭出来以挡天雷。
而其余修士见状踌躇不定,一时间也不敢上前,生怕自己和黄泉女一样被殃及池鱼。
降世的仙人自顾不暇, 通天之路就那么空在那里, 按理来说此刻该是极佳的飞升之机。
但原本到场的六位渡劫中,龙隐归位,慕寒阳已死, 而黄泉女原本倒是和凤清韵一样半步飞升,可眼下她被仙人一鞭打断了右臂, 修为自然跟着受损, 暂时没了飞升的机会。
青罗的情况和她类似, 九尾断其一, 境界也有些受损。
凤清韵则是有意压制自己的飞升之力,剩下唯一一个有飞升之力的木庭婉, 可身为医修的她, 眼下亦选了和凤清韵一样的道路,特地压抑了自己原本的境界, 只为留在此世救治更多的修士。
如此一来,通天之路打开,可眼下一时间竟无一人飞升,倒也成了一副奇景。
不过与之相对应的却是,此方世界之外,倒是也并无仙人继续降下。
这和凤清韵在龙隐回忆中所看到的上古之战的惨烈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明显是仙界也出现了什么异样。
而似乎是为了验证凤清韵的猜测一样,待天雷逐渐消散之后,那些灰头土脸逃窜的仙人先是一怔,随即几乎是立刻便发现了端倪,大喜过望道——“天道的意识正在消散!”
其余仙人见状一顿,蓦然回神,抬眸望向天际,却见天雷竟真的消散了。
他们对视一眼后,立刻大喜过望。
这群人前一刻还被天雷追得抱头鼠窜,下一刻便换了副嘴脸,当即扭头对凤清韵嘲笑道:“天道之怒,不过如此。天道今日为你一怒,明日便要加速消弭,与寻死何异?”
凤清韵被他们一句话戳在了痛处,闻言当即冷笑拔剑:“明日如何,与尔等无关,今日,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地!”
众仙闻言当即冷笑:“好大的口气,天上仙众三千人,没有天道庇佑,杀你们这等小辈,易如反掌!”
他们放完狠话,当即便要再次动手,然而他们在方才的雷劫中遭遇了一番消耗,凤清韵却是经历了彻彻底底的恢复,见状根本不怵他们,蓦然拔剑,竟直接悍然迎战,一剑架住了三尊仙器!
在场其余修士见状陡然回神,立刻祭出法器飞身上前,双方人马立刻缠斗在了一起。
却见天幕之间彩光骤现,金属铮鸣声回荡于天地,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可两方人马战至黄昏,甚至凤清韵接连斩杀两名仙人后,天路之间依旧悄无音讯,迟迟未见有人继续降世。
众仙越打越心惊,面色也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变成了惊疑不定。
他们这帮人私自下界,本就在境界上受小世界天道束缚,再这么耗下去,恐怕也要沦落到那些残仙的境地。
一个拿着拂尘的仙人显然是生了逃跑之意,乱了阵脚后,当即被凤清韵找到机会一剑斩落。
他身边的仙人眼睁睁看着他被劈作两节,当即惊怒道:“金水那帮散仙到底去哪了,怎么迟迟不来,难道要出卖我们不成!?”
他终于点出了众仙心中惊恐之事,此话一出,一个拿着太极卦盘的仙人沉下脸色,随即蓦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卦盘之上,闭眼似是在倒算什么。
其余仙人见状竟咬牙上前,不顾生死将他护在身后。
凤清韵见状微微眯了眯眼,几不可闻地缓下攻势,显然是也想知道仙界发生了什么。
片刻过后,那倒算天机的仙人竟蓦然吐出了一口鲜血,而后陡然抬眸不可思议地看向天幕——“不,不是他们背叛……通天没有死……”
他把话说得颠三倒四的,其余仙人闻言俱是一愣:“你说什么?!”
那人大惊失色,抱着卦盘就要遁逃:“通天归位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大骇,有一个仙人回神后,见状厉声吼道:“你跑什么!?回去送死吗?!”
那人一愣,被他一语点醒后脸色突然差到了极致——既然紧随他们的那群散仙眼下没有降世,便说明这群残仙恐怕已经被通天控制住……甚至可能已经被斩杀了。
如此一来,他们若当真回去,基本上和送死无异。
虽然天条对天神私自下凡的惩罚更重,可通天此人向来以面冷心更冷闻名仙界,区区天条而已,在通天那个疯子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就是干出血洗三十三重天的事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刻,仅剩的六个仙人对视一眼后,竟生出了和不久之前那堆残仙一样的想法——跑!
仙人毕竟是仙人,正面打不过,逃跑时的速度却是一骑绝尘,不少修士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们六个逃出去了数千里。
唯有几位渡劫立刻回神追了上去。
凤清韵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听到“通天”二字后,他还是在电光石火之间猜到了些许端倪——天道既已归位,先前被祂庇佑残存的正神魂魄自然也该回归正位。
或许是通天老祖归位后将此事告知了其他神明,亦或许只是他一人出手,但无论如何,剩余那些准备降世的仙人恐怕已经被截杀或者抓捕了。
这几乎算是近些天来的最好消息了,这同样也意味着,只要抓紧时机杀了这剩下的六个仙人,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也只有这样,龙隐的牺牲,也就不算白费。
想到这里,凤清韵压着心下的颤抖,蓦然抬眼,用灵气将声音传于天地——
【天上之仙已被通天老祖尽数杀尽,只余此六人尔,杀尽六贼,则天下太平,飞升无阻!】
此话一出,众人皆为之一震。
正所谓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而当希望就在眼前时,人反而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黄泉女率先抬眸,两眼之间近乎放光——杀了这六人,仙路便近在咫尺,飞升之后,将再无人可用生死拿捏于她!
思及此处,她低头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块鲜红跳动的血块,狐主见状眼皮一跳,刚想问这不祥之物是什么,下一秒却见她竟直接将血块吞入腹中,实力蓦然提示了一大截!
而后她整个人突然提速,直接抓住最末尾的仙人,宛如母狮一般低头照着他的后颈便是一咬——“啊——!”
一声惨叫过后,她竟硬生生咬断了那仙人的脖子!
那仙人濒死之前怒极,似是难以忍受自己如此狼狈的死态,随即毅然自爆,黄泉女来不及躲避,整个人几乎被炸烂了半边身子。
然而旱魃乃大凶之兽,半边身子俱毁,她竟依旧未死,甚至连境界都未从渡劫降下——尸祖之名,果真名副其实!
可其他五个仙人见她如此狼狈,有四个都不由得一顿,登时起了将她置于死地的念头——在他们眼中,木庭婉一届医修,自然入不得他们眼中,故而此界拿得出手的渡劫,不过三人而已,若是能截杀黄泉女,所剩仅凤清韵与青罗两人,他们的生还概率便大大增加了。
想到这里,四人骤然止住脚步,转身之间便要向黄泉女出手!
凤清韵见状拔剑而上,一剑便架住了为首的两人。
其余两仙见强攻不成,身形一晃间,陡然便来到了凤清韵身后。
然而下一刻,八条狐尾瞬间而至,硬生生裹住两仙,当即便给凤清韵解了腹背受敌之围。
可青罗论实力只能称得上妖族第三人,眼下断一尾却要拘两仙,他的面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下去。
其中一仙在四根狐尾的裹挟下,依旧能咬牙伸出手,而后蓦然一点,一把锋利无比的镶金玉簪便出现在了面前。
青罗见状面色几变,却又不敢完全撤开狐尾,最终他竟陡然从两仙人身上各收回一条尾巴挡在身前,打算仅凭着两尾挡下那仙人一击!
那仙人见状冷笑一声,似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下一刻,玉簪却并未向早有准备的青罗袭去,而是一个转弯,直接刺向了凤清韵的后背!
黄泉女半边身子被炸,根本来不及反应,青罗见状更是心下震颤,目眦欲裂间却也来不及出手。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破空的鸣音骤然在几人耳边爆开,比青罗之尾更为雪白的九条狐尾突然凭空出现,穿仙器宛如穿纸一般将其洞穿,随即毫无停留之意,一个极速转弯,掉头连带着将青罗尾下的那两个仙人一起贯穿!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瞬息之间,所有人几乎都未反应过来,凤清韵一愣,当即扭头看向来人,而青罗看到来人时,竟比他还要震惊:“……天狐?!”
“啧,好没礼貌的小狐狸。”来者轻描淡写道,“没人告诉你见了本王要喊前辈吗。”
——来者竟是初代妖主,通天老祖的道侣,天狐青丘缘!
对上凤清韵讶异至极的目光,他上下打量了凤清韵一下后挑眉道:“小蔷薇……长得果然漂亮,怪不得那天道对你念念不忘呢。”
凤清韵一剑接下仙人一招,嘴上却忍不住道:“妖主既已恢复记忆……那通天老祖归位之事。您可知晓?”
“你能别把他喊得那么老吗?”天狐啧了一声道,“我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被老牛给拱了……至于归位之事,他在我床上白日飞升,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归位之事?仙界之事你不必担忧,杀尽这剩下的三个仙畜,事情便算结了,上面的事有他料理。”
说到这里,天狐大手一挥道:“这两个杂仙交由我等便是,你去追跑掉的那个要紧,若是当真跑了一个,留下后患可就麻烦了。”
他显然对追杀仙人一事很有经验,深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不过他说到这里后一顿,抬眸看向天际:“——通天临归位之前曾告诉我,你若是在今日之前了结此事,说不定还能见你那心上人一面。”
凤清韵闻言心下一凛,来不及和他说那么多,拎着剑转身便追了上去。
然而遁逃的那个仙人似是有什么隐匿行踪的法子,凤清韵跟着气息于天幕之间追了一路,却在某处蓦然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他脚步一顿,拎着剑蹙眉看向四周——跑了?
不对……
凤清韵却在隐约之间嗅到了一丝危险,他攥着剑蹙眉看向周围,然而就在此刻,异状陡生!
他只觉手中一轻,再抬眸时,却见麟霜剑竟凭空握在了另一人手中!
那仙人拿着他的剑不紧不慢地踏虚空而来,嘴角还带着些许嘲弄的笑意。
——他并不是在逃窜,而是在找机会将凤清韵引开!
凤清韵蹙眉之间一眼便认出,此人所用的仙法恐怕便是上古传言中的“偷天换日”之法,此法乃盗门座下的一种古法,传闻此法修到极致之时,可偷换天地,颠覆山川。
然而仙人降世本就受诸多禁锢,此人先前并未出手,显然是施法范围受到了限制,不然也不会将凤清韵单独引出才敢出手了。
凤清韵想到这里并不言语,只是冷着脸色抬眸看向他。
仙人见状一笑,刚想说什么,下一刻,凤清韵却骤然抬眼,他手中明明空无一物,却硬是劈出来撼天动地的一剑!
那仙人躲避不及,半边身子直接被他劈出一道巨大的伤口,麟霜剑蓦然从他手中坠落,凤清韵抬手便夺将剑夺了回来。
然而仙人根本顾不上这些,极端的惊诧此刻甚至掩盖住了他身上的痛苦,他缓了良久才蓦然回神,惊怒交加道:“——燃境界为剑意,你这和寻死何异!?”
对于修真者而言,境界几何便代表寿数为何。
连寿数无穷的仙人都少有拿境界作儿戏的,然而凤清韵闻言却丝毫不在乎,只是垂眸看着终于回到的麟霜剑,好似在透过它看什么人。
确认剑柄与剑锋均毫发无损后,他才抬眸轻描淡写道:“本尊如何,便不劳将死之人费神了。”
仙人见状一下子咬紧了牙关,深知就算再把对方的本命剑夺来,恐怕也是徒劳。
——这就是个死了男人连寿命境界都无所谓的疯子花妖,别说是夺了本命剑,就是夺了对方手中的一切法宝,恐怕也挡不住对方燃境界为剑将他砍死。
凤清韵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中之间,死亡的预兆突然笼罩了仙人,惹得他浑身战栗之余,蓦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他在凤清韵的储物戒中窥探到了一丝脉动,那里似是藏着一个生灵。
仙人愣了一下后当即捂着被劈开的右眼一笑,凤清韵见状剑锋一顿,心下蓦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下一刻,那人的气息再次消弭在了天地之间。
“小剑尊——”那仙人的声音下一刻却从他身后响起,“本仙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凤清韵反手便要向他刺去,可看清楚那人手中拿着什么时,他的动作却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只见那仙人捂着鲜血直流的眼睛,却依旧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因为瑟瑟发抖的鲛人蛋正被他拿在手中。
“堂堂谪仙,手段竟下作至如此地步!”凤清韵面色骤变,劈手便要去夺,“把它给我还回来!”
那仙人却笑着往后一撤,知道自己这一赌是赌准了,于是整个人瞬间便猖狂起来:“想让本仙将它还回去?可以啊——不如拿你来换,如何?”
凤清韵瞳孔骤缩,仙人气息陡然消散,突然降临在了他的身边,凑到他耳畔道:“你说若是你在我手中?天道会不会庇佑我呢?”
凤清韵当即冷笑:“痴心妄想!”
“没错,本仙确实是痴心妄想。”那仙人闻言竟也不恼,只是笑道,“毕竟你的好天道眼下连自身都难保了,怎么会顾得上你啊?”
他似是看出了凤清韵的投鼠忌器,竟敢踩着凤清韵的雷点往下碾:“祂的人性正在被逐渐抹杀,神性回归之间,无暇他顾,连天雷都只剩下那可怜的一点……堂堂天道,为了一个花妖落得如此地步,真是可怜至极啊。”
凤清韵的面色已经沉到了谷底,可那仙人还是不怕死地推测道道:“你这么宝贵一颗平平无奇的鲛人蛋,难道想让这颗蛋记住天道,然后再以此提醒自己记住祂吗?”
“——这是鲛人一族唯一的血脉。”凤清韵闻言终于冷着脸开口道,“上苍有好生之德,你身为仙人却拿此作威胁,就不怕造天谴吗?!”
看着凤清韵难看至极的面色,仙人却笑得放肆起来:“不用装的那么无私,你养它至今,不也是为了利用于它?只是可惜,枉费你那好天道那么爱你,你怎么却连记住他的勇气都没有,居然还要依靠外物——”
“你说,眼下我要是把它轻轻捏碎……”
“砰!”他微微一笑道,“就像这样,会如何呢?”
凤清韵沉着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色暗如深渊,面上却并不言语。
那仙人还以为他是故作镇定,当即笑了一下道:“不如这样,你替本仙杀了剩下那几个渡劫,本仙便考虑一下把这颗蛋还给——”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一滞,好似粘上了什么一般,竟再动弹不得地僵在原地!
凤清韵一言不发地垂眸看向两人身旁那道几乎透明的黏丝——迴梦蛛丝,堪称万毒之王,一经沾染,便是仙人也无济于事。
“仙君刚才说什么?”一道不紧不慢的女声缓缓而来,“想要杀谁?本座没听清楚,不如劳烦仙君再说一遍。”
可她口中的仙君,此刻已经被蛛毒麻痹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了,只能挣扎着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此方世界的渡劫不是只有那四人而已吗!?怎么还有妖修?!
却见一穿着紫色长裙,秀发及腰的艳丽女子,此刻正坐在漫天的蛛网之中,她的脚踝处还戴着樟木新枝做的脚环。
“既然来了别人的地盘——”她抬手猛地一抓,拿过快被摇散黄的蛋,抬手一扔,扔给了凤清韵,“就该有点做客的规矩,否则落得个埋骨他乡的地步,岂不惹人笑话?”
蛋蛋吓丢了魂一样,若是它有人形,此刻恐怕已经扑在凤清韵怀中嚎啕大哭了。
凤清韵见状连忙揉着它的脑袋:“乖乖不怕,是爹爹一时疏忽,对不起宝宝……”
蛋蛋乖巧地靠在他怀中,虽虽然被吓破了胆子,但依旧十分乖巧,颤抖了一会儿便逐渐平复下来了。
凤清韵见状才松了口气,扭头和迴梦妖皇道:“多谢妖皇相助——”
“好了,闲言少叙。”迴梦妖皇摆了摆手,懒懒道,“这人交给我和那老女人料理便是,你还是赶紧带着这颗蛋去找你相公吧。”
“毕竟你那道侣可还在天上等着你呢,去晚了就真成寡夫了。”
她话音未落,那仙人便被漫天的蛛丝一拥而上,直接裹成了一个雪白的茧子。
不知道她的蛛丝上还有什么别的毒,原本都已经被麻痹彻底的仙人,此刻竟在其中剧烈挣扎起来。
迴梦妖皇打了个哈欠道:“别挣扎了,本座这蛛丝隔绝万物,你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安心等死吧,仙君。”
凤清韵见那仙人果然像是被蛛网粘住的猎物一样动弹不得,联想先前天狐跟他说过的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想走。
可他又有些害怕出什么变故,正当他踌躇不决之际,一股温和的妖气突然扑撒而来——妖主亦至了。
却见一个身着青衣,看起来温婉娴静的女子凌霄踏空而来。
这还是凤清韵第一次见到妖主化为人身的样子,任谁第一眼见到她,恐怕都不会将她和传闻中的万妖之主联系在一起。
“剑尊请去吧。”见到他后,她当即便柔声劝道,“二位为天下所做良多,剩余之事,便交由我等吧。”
凤清韵闻言再遏制不住心中所念,当即一抱拳,转身连飞溅在身上的血都来不及擦,便向远处飞奔而去。
然而天地偌大,天狐又没有告诉他具体位置,凤清韵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见那人最后一面。
可冥冥之中,他似是又有预兆。
刚经历一场恶战,凤清韵丹田之内近乎亏空至极,可他根本不顾丹田间隐约传出的刺痛感,硬是燃尽剩余的灵力,连带着连妖气都耗费得一干二净,才紧赶慢赶地赶到仙宫旁的天山处。
而他刚一落地,便见他此世苏醒后寻找了半日也未找到的熟悉山洞,赫然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凤清韵愣了三秒后突然泪如雨下,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此世一开始为什么兜兜转转亦没能找到那处山洞。
——这根本就不是天山自然形成的山洞,只是那人濒死之时想看他一眼,因此找到一处最靠近他的地方幻化出的一方天地罢了。
可前世龙隐明知他身在仙宫,却并未敢将空间开辟于仙宫之内,最终只敢选了这离仙宫最近的天山脚下。
……他怕冒犯到自己,让自己厌弃。
凤清韵几乎将指尖扣进了手心中,他含着泪闭目之际,却难以控制地想起来,就在不久之前,这人于天门大典上以自己道侣的身份登堂入室时,眉眼间那副压不住的得意模样。
——他明知道大典结束便是他归位之时,却依旧发自内心的高兴。
凤清韵再忍不住,捂着嘴一边流泪一边冲进了那个山洞。
和前世漆黑一片而且遍地黄泉水满贯的狰狞景象不同,这一次的山洞白茫茫一片,干净得好似空无一物。
凤清韵一边落泪一边快步往里走,沿着那股白光走了不知道多久,远处隐约间透出了一股金色。
凤清韵见状一愣,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哭得太狠出现错觉了,然而当他勉强擦干眼泪,以最快的速度走近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不是错觉——那是龙隐。
看清楚那人状态的一瞬间,凤清韵蓦然愣在了原地,随即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决堤而出。
此刻的龙隐整个人全部变成了金色,好似用金子塑造的人像一样,靠坐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更让凤清韵心碎的是,堂堂魔尊,堂堂天道化身,此刻却被融掉了半边身子,连那张英俊的容颜,眼下也已经仅剩一半了。
而更可怖的是,他剩下的半边身子,此刻依旧在缓缓融化,融化而成的金色流沙,正流向他身后那一眼看不到边界的“金海”之中,再难返回。
——他的心上人,正在被【秩序】一点点同化,直至彻底融入那片【秩序】之中,彻底丧失作为个体的意志。
凤清韵从未像此刻一样这么清楚地意识到,归位对于龙隐来说到底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他捂着嘴蓦然泣不成声,无边的苦痛几乎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理智。
他不敢去想,以眼下这种看似缓慢的融化速度,为什么短短几日,龙隐便成了这幅模样。
——擅以天道的意志使用权柄,代价便是如此。
然而龙隐并不后悔,更没有丝毫怪罪凤清韵的意思。
甚至这人看到他的第一眼,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别哭,小蔷薇。】
而紧跟着的第二句话便是——
【本座现在不好看,不要看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