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韵得知此事的时候正在侯府同龙隐和月锦书讨论仙门大典一事。
“邀请?”月锦书愣了一下道, “魔宫确实收到了邀请啊,不过我以为您二位肯定不会答应,所以还没来得及说。”
她说着给凤清韵剥了几颗荔枝:“不过去与不去, 去多少人,不还是殿下说了算嘛。”
凤清韵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只是将荔枝推给了她,月锦书有些诧异:“殿下原来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这是怎么了?”
凤清韵:“……”
他舔了舔上颚,顶着某人似笑非笑的视线面无表情道:“……现在不想吃甜的。”
月锦书见状眨了眨眼, 心知肚明后了然道:“那去还是不去?”
天门大典势必会被无数仙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去了就是风口浪尖。
凤清韵不语,只是扭头看向龙隐。
然而龙隐却一哂:“去,怎么不去?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露怯, 白费了姓慕的急于找死的心思。”
凤清韵闻言没有反对也没有接话, 只是神色凝重地垂下眸子。
龙隐甚至都不需要窥探他的心声,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刚握住凤清韵的右手打算安慰两句,白若琳的信便在此刻送了进来。
凤清韵展开信纸垂眸看完, 面色当即骤变。
月锦书吓了一跳,还以为白若琳出事了, 连忙道:“怎么了?”
凤清韵抿了抿唇, 脸色阴郁道:“……若琳说, 几个长老都劝不住慕寒阳, 他硬是要将天门大典提前。”
天门大典一旦提前,也就意味着龙隐回归本位的时间, 也要跟着提前。
凤清韵的心情能好才是有鬼了。
龙隐垂眸一看信纸上的内容, 当即嗤笑道:“既然姓慕的急着送死,那就成全他便是了。”
凤清韵攥着信纸一言不发, 面色有些微微发白。
月锦书还有些不明所以道:“等等,他这么急着开天门大典干什么?难道慕寒阳是天道化身的传言是真的?”
凤清韵蓦然闭了闭眼道:“……是真的。”
“啊?”月锦书一愣,似是被慕寒阳这种人都能当天道的事实给震惊到了,回神后连忙安慰道,“那他合于大道不是相当于送死吗?这样一来还不耽误您和陛下飞升,两全其美啊。”
她一无所知之余,好心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蓦然插在了凤清韵心头。
凤清韵的面色一下子白成了雪纸,龙隐见状轻轻将他拥到怀中安慰道:“没事的……早晚都要来。”
“你说得对,早晚都要来……长痛不如短痛。”凤清韵缓缓睁开了眸子,“若当真要提前,我得回去一趟。”
他垂下眸子,在极端的痛苦之下,却展现出了极端的冷静与理智:“一切都要在我的掌控之下。”
三日之后,仙宫之内,凤清韵在时向来清静无比的正殿眼下却乱成了一锅粥。
慕寒阳执意要将天门大典的时间提前,可先前几次天门大典要么是剑尊主持,要么是凤清韵主持,眼下一个仙逝,一个跟魔尊私奔,整个仙宫上下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他拿出一套章程来。
“师尊……”花盈苦口婆心地劝道,“四象之心未齐,提前大典于事无益啊!”
慕寒阳高坐在正位之上,宛如人间的帝王一样,对下面的声音充耳不闻。
几个长老劝得口干舌燥,恨不得拿出帕子来擦汗:“仙宫先前从未有过大典提前的先例,此事恐怕不妥,还请宫主三思啊。”
立刻有人七嘴八舌地赞同道:“是啊。”
可慕寒阳还是不听,众人见状实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目光放在了刚刚回宫的白若琳身上:“白宫主也劝两句啊。”
白若琳闻言嗤笑道:“我?我懂什么?先前都是师兄主持,要真想提前大典,不如谁去磕头把师兄请回来。”
她说的师兄显然不是慕寒阳,众人闻言一哑,蓦然陷入了沉默。
“……确实。”花盈小心翼翼道,“先前天门大典,皆是在凤宫主主持下召开的,如今——”
可他话还没说完,慕寒阳二弟子卫昉闻言便蹙眉打断道:“师妹,你这是在质疑师尊吗?你不过去了一次魔界,怎么胳膊肘便往外拐起来了?”
全程一言不发的柳无闻言当即冷了脸道:“卫昉!”
卫昉当即撇了撇嘴,然而柳无的及时开口并未能制止即将到来的争吵。
花盈自小娇惯,闻言一怔,一恼之下当即拍案而起道:“我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场还有谁知道天门大典的相关事宜?你吗?”
她先前的不客气都是对外,眼下突然对内起来,长老们都不敢触她的霉头,纷纷低下头不语。
卫昉被她怼得瞠目结舌,回神后当即怒道:“这就是你跟你师兄说话的态度?你不过去了一次魔界见了那叛徒一面,便被他蛊惑到如此地步!”
花盈恼怒之下刚想说什么,卫昉却紧跟着又冷笑道:“你既如此向着凤清韵,怎不直接当了他的徒弟,和他一起回魔宫当魔侍去!”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花盈一愣,连一旁看戏的白若琳都跟着蹙了蹙眉毛。
“——师尊!”花盈恼羞成怒之下扭头同慕寒阳道,“你看师兄——”
“现在知道我是你师兄了?”然而卫昉见慕寒阳不开口,气焰越发嚣张起来,“你还知道自己有师尊?方才你在师尊面前袒护那贱人时怎么——”
“卫昉!”白若琳抬手一道剑气顺着他的脖颈便飞了出去,“自己滚去刑冢领罚!”
卫昉的声音戛然而止,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脸不服地站在原地。
而从始至终,慕寒阳低头翻着经年的旧历,一句话都没有说。
最终卫昉还是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这事才算结束。
然而花盈并未因此感到畅快,反而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慕寒阳,好似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的师尊一样。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凤师叔吗?可眼下为何又纵着卫昉辱骂他?
她想不明白,而除了白若琳,在场的其他人见状就好似先前无事发生一样,转而继续起了先前的劝告。
大殿内乱做一团,白若琳不胜其烦地蹙了蹙眉。
慕寒阳终于开口道:“此事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吵了。”
有些长老闻言也面色发沉,似是已经忍他忍到了极致,正准备拂袖而去时,殿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先是有人闻声扭头,而后立刻僵在了原地。
屋内的嘈杂声就像浪潮一样,一阵一阵地平静下去,最终归于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见正殿之外,一个人逆着光拾级而上,当他抬脚进入正殿并且随之站定时,全场依旧鸦雀无声。
有那么一瞬间,什么人的心底浮现了四个字——恍若隔世。
那不再是他们印象中总带着笑意的凤宫主了,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持着麟霜剑平白地站在那里,便让人从心底升起无边的胆寒。
方才还大放厥词的卫昉见状蓦然沉默了下来。
凤清韵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的脸色便陡然涨成了和猪肝一样的红。
正殿内随即泛起了几分尴尬,可慕寒阳看到他后大喜过望,仿佛先前的一切龃龉都不存在一样,立刻起身道:“清韵,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柳无与花盈见状也连忙直起身子,有些局促道:“师叔……”
那些龃龉好似未曾发生过。
卫昉见状惊愕地看着他们:“你们——”
你们难道都忘了他是如何在道侣大典上离开的吗?!
仙宫的颜面都被他踩在了地上,为什么眼下好似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不可思议地扭头,想去向那些长老们寻找认同感。
然而那群长老见状却流露出了比花盈他们更真切的喜意,对视一眼后纷纷道:“恭迎凤宫主回宫!”
对于凤清韵的回归,他们自然比谁都要高兴。
凤清韵尚在时,所做的一切无人问津,他们看不到仙宫上下的井井有条到底是谁在打理。
只有当他离开,留下了一团乱麻之后,众人才会意识到他的好。
其中最对他念念不忘的便是这群被慕寒阳折磨得恨不得原地兵解的长老们了。
白若琳尚且可以借着下山游历的借口逃出这片是非,可他们却不行。
眼下凤清韵无论是因为什么,但总归是回来了,长老们大喜过望之余,当即想让他劝劝慕寒阳,别让他肆意提前大典。
然而长老们还没开口,慕寒阳便先发制人道:“他们都劝我半晌了,非说往日的天门大典都是你和师尊张罗的,我管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此次大典,清韵,不若还是由你主持,如何?”
他话语间亲昵又随意,仿佛当真认为两人已经回到了曾经一样。
花盈闻言心下诧异,当即看向凤清韵。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凤清韵会一言不发地拔出剑将慕寒阳劈死在这里。
可最终这一切并未发生,凤清韵反而淡淡道:“可以,不过邀请者的名单以及座次,应由我重新拟定。”
他这话听起来像极了重归于好的暗示,慕寒阳当即一笑,完全没把座次之事往心头去:“自然。”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笑不出来了。
十日之后,汇聚全天下目光的天门大典果真提前开幕。
仙车罗幔,彩衣霓裳,无数大能修士于天光破晓之间纷纷下榻。
仙乐袅袅,回音万里。
仙宫内外恢宏壮阔,演武场前无数宴席依次排开,上面玉盘珍馐,金樽佳酿皆琳琅满目,排场之大,比之昔日那场响彻天地的道侣大典还要更盛三分。
由于不同的宗门来宾势必会按照各宗位置坐在一起,而散修之间谁与谁交好却难以捉摸。
故而散修率先入场,待他们落座之后,各方势力代表再依次入场,这也算是昔日天门大典的惯例。
然而仅仅这一个小细节,却让无数来宾蓦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凤清韵回来了。
此细节和先前几次大典都无出入,一看就是统筹者未曾变化的缘故。
待到那些散修入场之后,他们很快便证实了这一猜测,然而紧跟着他们便发现了另一件事——整个大典的座位安排十分诡异。
这个诡异不仅体现在整场座位出奇的大上面,更体现在三个宫主的座位分布上。
三尊主位并未坐在一起,各自分散不说,每人身旁居然都有一个陪坐的位置。
散修们落座时,慕寒阳身旁那个位置已经有人落了座,他们在各自的座位上遥遥望去,却见那赫然是一个红衣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如月光般娴静,垂着眸子并不言语,只是时不时地端起茶壶给慕寒阳添茶,端的是一副温柔贤惠的样子。
凤清韵和白若琳坐得近一些,两人身旁也俱空着一个位置。
散修们见状,心下不由得有些诧异,然而没等他们思索明白,紧跟着,便到了正道各宗依次入场的时候。
“逍遥谷——万木药圣木庭婉,携弟子贺仙宫大典!”
今生的凤清韵截止此刻之前还并未见过木庭婉,闻言抬眸看向对方,前世那些因向对方换药而生的痛楚,此刻好似已经不复存在了。
按照惯例,同为渡劫,木老夫人自然不可能亲自道贺。
她座下的首席弟子上前代师道贺,凤清韵三人还礼后,逍遥谷率先入座。
而紧跟着入场的便是凌源女宗。
“凌源宗——首席南安雪,领凌源众弟子恭贺天门大吉!”
凤清韵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顿了一下后遥遥望去,却见一众身着青衣的女修之前站着一个衣袂猎猎的修士。
那女修眉眼间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南安雨,但不苟言笑之下冷如霜降,她向前走上三分,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地行礼道:“在下南安雪,代凌源宗恭贺贵门盛典。”
凤清韵连忙道:“同喜同喜,还请诸位道友落座。”
逍遥谷和凌源宗道贺时均不偏不倚,看不出什么差别,可紧跟着的几个正道宗门,却在道贺时很明显地有了偏向。
“——狂刀门言笑,拜见慕宫主,贺天门大典,仙宫万寿!”
“——玉婵宫柳蛾眉,拜见寒阳剑尊……”
……
“——落云宗祝念卿,拜见慕宫主,恭贺仙门大庆!”
慕寒阳不停地笑着回礼,期间更有甚者故意捎带上了白若琳,却唯独凤清韵就像是被冷落了一样,坐在那里无人问津。
凤清韵对此并无意外,显然是经抢婚之事后,正道各派依旧对他耿耿于怀,故而眼下特意当着慕寒阳的面给他没脸,以表谄媚。
卫昉见此情形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花盈见状却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不快。
而在坐的那些散修,有些人见状心下却觉得理所当然——慕寒阳可是疑似的天道化身,凤清韵就算近日之间实力再怎么强横,怎可与他相提并论?
然而紧跟着没多久,待正道入场完毕,受邀的妖族开始入场时,无数人的下巴便直接被惊掉了。
“青丘山——狐主青罗,携万山妖王茅延河、百目妖王燕游、啼月妖王阮青禾……庆贺天门盛典!”
先前那些宗门的代表,除了木老夫人外,大部分不过合体化神,仅南安雪为大乘期修为,堪称傲视群雄。
然而青丘入场后,不仅白若琳瞬间坐直了身体,当那些已落座的修士看到为首者后,无数人瞬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狐主青罗!
妖族竟然是狐主亲至!
昔日天门大典,狐主就算亲至,也是待结束时出现送上贺礼,算是给仙宫一分薄面。
可如今,狐主竟在大典开幕之时便入了场。
连慕寒阳身旁的连子卿见状都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似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
然而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青罗竟亲自上前同凤清韵道了贺,而后他扫了一圈似是没扫到什么人,便扭头向凤清韵笑道:“剑尊的贤伉俪还未至吗?”
谁也没想到狐主上来的第一句竟是这句话,全场所有人闻言都惊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根本没人说话。
然而凤清韵闻言却一笑道:“就在你们后面呢,狐主没见到他吗?”
青罗闻言有些讶异地一笑:“本王倒确实未见,原本以为以二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架势,凤清韵会第一个让他入场呢。”
“我倒是想。”凤清韵一笑,“奈何有人当真有三秋未见的故人,还是紧着她来吧。”
白若琳闻言面一热,却还是同青罗身后一直看着她笑的狐女道:“姐姐,快请来上座。”
青罗了然,含笑回眸道:“原来这才是贵客,我们反倒是添头了,长乐剑尊唤你上座呢,快去吧。”
待到那八尾的狐女落座在白若琳身旁后,妖族众人一行礼,竟看都没看慕寒阳一眼,转身便向他们的座位走去。
慕寒阳的面色明显沉了几分,众人见状也跟着神色各异起来。
可更让他们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前一批来客落座之后,唱名者原本紧跟着就该唤出下一批来客的名单。
然而唱名的人却一顿,似是被名单上的名字震惊到了一般,缓了片刻才扬声道——“魔宫贺天门大庆,魔尊龙隐携万圣魔皇、枯血魔皇、千髅魔皇……恭祝凤宫主百福具臻,万寿无疆,祝白宫主剑术恒昌,仙途坦荡。”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仅留下唱名者的声音在场上回荡,一时间似是都被惊呆了。
白若琳似乎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她正和她身旁的狐女聊着什么,闻言连忙受宠若惊地坐直了身体。
下一刻,却见仙宫之上,磅礴的魔气阵阵而来,几乎压住了整片天空,连朝阳都被衬得褪了几分颜色。
巨大的压迫感中,无数人瞠目结舌地看向那群来者,连凌源宗那位出了名冰冷的首席都忍不住露出了些许诧异。
慕寒阳的神色更是黑到了锅底,原因无他——他失算了。
他原本想的是单将龙隐一人邀来,让他经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场屈辱,就像被遗弃的落水狗一样眼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凤清韵的重归于好。
可他未曾料到的是,事情到了凤清韵手里后,他却大手一挥,直接把请帖下给了整个魔界。
眼下龙隐就跟孔雀开屏一样,恨不得将全魔界的至上战力全部邀来,一时间魔息磅礴到甚至盖过了现场的诸多灵气。
仙宫不像是仙宫,反而像是魔宫。
却见魔尊身旁,欠了半身位置的地方跟着一具骨声铮然作响的骷髅,以及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剩下那些魔修则跟着他们身后。
那女子不紧不慢地一抬眸,慕寒阳看清她面容的一瞬间,面色却陡然沉了下去——竟是当年的那个罗刹女……她怎么还活着?!
月锦书将他铁青的脸色尽收眼底,面上却并未显露出什么,只是微笑。
众人于演武场上站定,按理来说,以魔尊的实力和尊位,上前道贺的理应该是他的手下。
可龙隐偏偏不按实力出牌,上前一步人五人六地笑道:“本座仰剑尊青睐,受邀而来,在此恭祝剑尊仙寿恒昌,太平喜乐。”
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偏偏他却在此刻装严肃。
凤清韵闻言竟也陪着他演,端起茶杯回礼道:“也祝陛下前路坦荡,仙运恒达。”
不少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不过龙隐说完这句话后似乎就没下文了,他的祝贺俨然是照着凤清韵一个人来的,和天门大典完全不沾边。
紧跟着还是月锦书作为魔界代表,向前迈了一步后道:“妾身仅代表魔宫,恭祝仙门再逢佳庆,喜添良辰。”
这话说的无比古怪,天门大典需要喜添什么良辰,不少人闻言,面色都有些微妙,显然是想起来了上一场也在仙宫举办的,轰轰烈烈的大典。
可月锦书就好似完全没意思到自己话里的不妥一样,言罢又向白若琳盈盈一拜道:“恭贺长乐剑尊剑术大成。”
“别别别,我这功夫尚且上不得台面。”白若琳连忙道,“月姐姐折杀我也,快快请起。”
月锦书一笑,对着凤清韵一拜道:“恭祝殿下称心如意,岁岁长宁。”
——她可是魔修,仙宫之主是她哪门子的殿下?
仙宫内反应快的弟子闻言不由得一僵。
凤清韵一笑之下竟也认了:“多谢月姑娘。”
月锦书紧跟着起身,而后扭头竟看向了慕寒阳。
“恭贺寒阳剑尊——”她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早日喜结良缘,觅得佳偶。”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精神给惊呆了。
慕寒阳的面色当即沉了下去,连唱名者都被她震惊到了。
全场悄无声息的寂静了良久,唱名者才回神道:“请——魔尊陛下落座。”
而后众人尚未从惊愕之情中回神,紧跟着便差点惊掉下巴——他们眼睁睁看着魔尊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拾级而上,堂而皇之地走到了凤清韵身旁坐下,俨然一副踩着慕寒阳颜面登堂入室的模样。
顶着无数道炙热的目光,龙隐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坐在那里,甚至还扭头同凤清韵笑道:“几日未见,宫主风采依旧啊。”
凤清韵一笑道:“陛下亦然。”
龙隐闻言好似听了什么仙乐一样,忍不住勾起嘴角,端起凤清韵方才喝过的茶水便一饮而尽。
全场修士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凤清韵收回目光后算了算时间道:“诸位可自请开席,不过本尊还邀请了一位道友,还请诸位莫慌。”
他话音刚落,没等什么人开席,天色便蓦然沉了下去。
众人闻言扭头,却见黄昏已至。
从来都是面色和善的连子卿,见状终于僵了一下,眼底紧跟着闪过了几丝愕然。
——天下渡劫,除妖族二圣和司掌轮回的阎罗王外,此刻竟已来齐了!这凤清韵到底什么来头?!
凤清韵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即垂眸一笑。
却见黄昏之下,碧火与阴风骤起,铃音与诡乐共至。
连唱名者都不知道此人什么来头,直到有大能惊愕之间唤出那人的名字,众人才蓦然回神。
“——冥主?!”
却见黄泉女的皮肤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光洁,华贵的衣袂携着上古帝王的威严,黄泉而出的死气裹着厚重磅礴的压迫力。
谁也没想过能有在地面之上见到冥主的一天,全场鸦雀无声,有人的杯子都掉到了桌子下面。
黄泉女在场上站定后,诸多鬼侍在她的衣袂后若隐若现,可她却并未看旁人一眼,转头径自看向凤清韵二人:“几日未见,二位恩爱依旧。果真为神仙眷侣,令人叹服。”
“承你吉言。”龙隐闻言竟坦坦荡荡地一笑,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就那么端着凤清韵的茶杯回了礼,看起来比慕寒阳还像仙宫之主。
凤清韵见状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只得端起他的茶杯与黄泉女回了礼:“冥主远道而来,恕我等未能亲迎,望冥主见谅。”
三人寒暄之际,慕寒阳在一旁看着龙隐的笑容却几乎咬碎了牙齿,心中带着无边的怒意暗暗道——待到本天道归位之时,不知道你还笑得出来与否。
待冥主落座后,盛宴正式开始。
而在众人欢饮达旦之时,例来的天门大典有一惯例——宾客宴会之间,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可到演武场中比试,此法不但能彰显各宗各派后继有人的盛况,也能交流切磋,推动正道繁荣。
只不过大部分宗门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都会选出一批最精悍的弟子,将其名单在开始之前送给仙宫,故而所谓的“个人自愿”,后来也就变成了不同宗门之间彰显实力的道场。
可如今这么大的阵仗着实是头一次,不少正道弟子根本不知道妖、魔、黄泉的新一代到底是什么水平,只能紧张地等着唱名,根本顾不上饮酒。
而宴会开席没多久,负责演武之事的白若琳便抽出了第一组名单,于座位上用灵力向全场宣读道:“演武比试第一场——”
“仙宫,寒星剑卫昉,对——”
“魔界,万圣魔皇月锦书!”
谁也没想到第一场比试居然就这么跌宕,不少人当即放下酒杯看向演武场,可紧跟着,卫昉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道:“——我拒战!”
刚从位置上站起来摇身一晃来到演武场的月锦书闻言挑了挑眉。
白若琳眯了眯眼道:“为何拒战?”
卫昉扬声道:“演武场乃是仙宫圣地,怎可被此等魔物玷污!”
他的这句话堪称掷地有声,炸在场上后,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停下了动作,蓦然看向这边。
白若琳冷冷地看向他,正准备说什么事,慕寒阳却突然开口道:“昉儿,今非昔比。”
正当众人都以为慕寒阳要劝诫他时,却不料这人的下一句话便是:“你若是于演武场上胜了她,便不算玷污。”
“而你若是能杀了她,为师便将寒阳剑传与你。”
只这两句话出口,原本至少表面上其乐融融的典礼突然间好似凝滞了一样。
白若琳猛地扭头看向慕寒阳,卫昉一愣,似是也没想到他的师尊竟然会说这种话,可他的下意识动作却是扭头看向凤清韵和龙隐。
但当他带着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胆战心惊,却看见那两人和没事人一样依旧在剥果子饮茶时,那种因被无视而生的屈辱让卫昉暗暗咬牙。
他最终收回目光,低头向慕寒阳一抱拳后,扬声道:“是——!弟子得令!”
言罢,他以一副悍然就义的模样拔出本命剑,顶着全场人的目光走向了演武场。
他站定之后,似是想放点什么狠话。
可月锦书早已在场中站定,见他过来立刻便笑盈盈地打断道:“原来是慕宫主的高足,久仰久仰。”
“听闻慕宫主教徒有方,训徒弟比我们魔宫训狗都听话——”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实在让妾身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