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阳说的得意无比, 凤清韵却根本没往心里去,脑海中嗡鸣作响。
过了良久他才勉强回过劲,转头冷笑道:“是吗?若当真如此,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言罢甩袖便打算离开。
慕寒阳一笑,见他不信也没再多说什么, 似是打算用实力证明自己的说法。
不过眼看着凤清韵要走,他紧跟着又道:“清韵,我和若琳, 还有阿盈和阿无他们, 都很想你,再过一个月便是天门大典了,你身为仙宫宫主,理应正坐首位。”
凤清韵对此嗤之以鼻, 拎着麟霜剑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空留慕寒阳一人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背影后,慕寒阳才转身离开, 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待他走后不久,那仙尸便兵解道消, 归入了此方天地之中, 滋长了天道之力。
出了国师府, 凤清韵拎着剑一言不发地走在夜色中。
他心底的踌躇之情甚至达到了极点, 只恨不得再在外面多转几眼再回侯府。
然而人在外面逛游得再久,终归是要回家的。
凤清韵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抬脚向侯府走去。
沿着那条白日繁华无比的街道, 他尚未走到侯府时,便遥遥地看见了那个等在门口的人。
灯火之下, 那人就像个普普通通的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
凤清韵一怔,心下的那点担惊受怕突然就消退了几分。
他突然间就明白了龙隐为什么一直未提他的权柄之事。
可没等那点情愫在心头荡开,龙隐便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当即扭头看向他,那一刻,他周身的气氛好似都跟着缓和了下来。
凤清韵心下一晃,缓缓走近后,却见龙隐浑身上下无比干净,一点都不像是经历过恶战的样子。
配上取回青龙之心的时间来看,他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事情办完了。
凤清韵松了口气之余,紧跟着却敏锐地嗅到了龙隐周身的血气。
如此游刃有余的样子,让凤清韵毫无征兆地想起了慕寒阳先前夸耀的话——“那些残仙会拔剑心甘情愿地砍下自己的脑袋,甚至感觉不到疼,这就是天道。”
凤清韵心下一颤,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言的战栗。
龙隐见他一言不发,当即蹙了蹙眉,略有紧张道:“怎么了?”
“……我见到了慕寒阳和那个残仙的尸体。”凤清韵抿了抿唇道,“慕寒阳的修为已经恢复到了渡劫,是他杀了那个残仙,但我没在国师府见到国师,或许也被慕寒阳杀了,或许在哪躲着。”
他面上说得严肃且正经,然而心头却不断浮现方才慕寒阳信誓旦旦撂下的那几句大话。
凤清韵脑海中一片混乱,强行想让自己冷静下去,因为他知道龙隐能听到他在想什么。
可最终他失败了,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黑夜之中,龙隐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而后很浅地勾了勾嘴角。
——完了。
他肯定听到了。
凤清韵硬着头皮移开视线,暧昧且心照不宣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可龙隐并未戳破,反而公事公办道:“国师没死,在皇宫内,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凤清韵一怔:“他在皇宫内干什么?”
龙隐故意卖了个关子:“既然姓慕的已经走了,眼下没什么要紧事,便回屋再说吧。”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换来凤清韵瞳孔骤缩——他分明没提到慕寒阳已经离开的事情,这人绝对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凤清韵僵硬地站在原地,龙隐见状演都不带演一下的,勾了勾嘴角便把那块略显滚烫的青龙之心塞到凤清韵手中,随即拉着他微凉的手,转身向侯府走进去。
天色并不是很晚,侯府内的有许多人还未休息。
两人刚走到庭院拐角处,突然,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扑了出来,那小狐狸嘴上还叼着块煮熟的鸡肉,差点撞到凤清韵怀里。
“——然然!”
丘樱跟在后面紧赶慢赶,看到这一幕后吓得差点昏厥过去。
那小狐狸傻傻的不知道害怕,却出奇的有礼貌,硬是在撞上凤清韵的前一秒刹住了车,连忙咽下鸡肉鞠躬道:“对不起,哥哥。”
他话都说不利落,可耳朵随着鞠躬一动一动的样子格外可爱,看得凤清韵心下一软,连忙道:“没关系,注意安全。”
丘樱连忙上来抬手拍了他一下:“赶紧给前辈道歉!”
“没事没事,然然刚刚已经道过歉了。”凤清韵连忙笑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不用太苛责他。”
见凤清韵当真没生气,而龙隐似乎也没有跟一个幼崽生气的意思,丘樱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捏了捏自己儿子的狐狸耳朵:“下次不许再乱跑了,知道了吗?”
那小狐狸连忙点了点头。
方才丘樱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凤清韵两人的神色时,凤清韵也在观察她。
两日未见,这个断尾的狐女竟已经从一开始的落魄模样,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的贵客。
此刻她身着一身华服,头戴珠翠,一看就是月锦书给她装扮的结果。
但在这光鲜亮丽之下,她身上却又有种岁月沉淀的美,并不显轻浮,那是一种避免了为生计奔波的娴静。
凤清韵见状心下一跳,不免想起来了今日那花魁所言。
——国师极有可能就是这小孩的亲生父亲,他分明被狐妖所救,却又在抛妻弃子之后亲手砍下自己妻子的尾巴。
而且听龙隐方才的意思,这国师可能已经命不久矣了……
在要不要告诉狐女实情的问题上,凤清韵陷入了两难,半晌才道:“……这两日有这孩子父亲的消息吗?”
丘樱闻言摇了摇头:“没有……人类本就脆弱,许是已经死了。”
她的态度很平和,完全不像两日前那么执着。
凤清韵一愣,顺着她的话道:“若是真找不到,你打算如何?”
“若是真找不到也无所谓了。月前辈跟我聊了两日,我想清楚了很多。”她整理了一下半妖耳朵上的乱毛,垂眸道,“曾经我只想要他给我们娘俩一个说法,可现在想来。负心之人是不会因为我们的执着而回心转意的。”
“我好歹是个妖修,承蒙各位厚爱侥幸不死,又经历如此奇缘,怎敢再这么自怨自艾下去。”
她手上戴着一个崭新的玉镯,那应该是月锦书给她的储物镯,她轻轻扶着那镯子道:“待到二位离开,我便决定带着然然回山中修行。”
“诸位都是我的恩人,待这孩子长大后,我们母子二人一定结草衔环报答几位。”
凤清韵连忙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丘樱刚想说什么,却见旁边的龙隐似是有些不快地眯了眯眼,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身为狐族的天性还是让她汗毛倒立,一看夜色后当即意识到了什么:“二位是要回屋休息了吗?”
凤清韵还没说话,龙隐便迫不及待地应了一声。
凤清韵:“……”
丘樱闻言连忙拉着她的狐狸崽子侧身行礼:“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二位夜安。”
人家都识时务到这种地步了,凤清韵再想聊点什么也不行了。
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略显僵硬地扭过头,随即一言不发地和龙隐回到了屋内。
暖黄色的烛光映照在纸窗上,不算狭窄的空间内因为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让凤清韵的呼吸瞬间紧了起来。
龙隐反手关上了门,发出了微妙的吱呀声,刺激得凤清韵头皮发麻。
当龙隐关上门抬脚走过来时,那种战栗达到了巅峰。
凤清韵眉心一跳,急中生智之下,立刻故作镇定地先发制人道:“……所以现在能说了吧,你在皇宫内到底见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龙隐牵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下,也没戳穿他的慌乱,直截了当道:“青龙之心确实被送到了皇帝手中,但本座进去的时候,并未察觉到月锦书说的什么剑意,心下正古怪着,再往里走,便看到了将剑架在皇帝脖子上,逼迫他交出青龙之心的国师。”
接下来在龙隐的描述中,凤清韵逐渐拼凑起了一幅完整的真相——那国师在皇宫外撒种子撒到一半,突然得知残仙在他府中惨死的消息。
他得知此事时恐怕比凤清韵他们还要震惊。
因为前一夜他刚和残仙密谋完谋杀凤清韵之事,第二天残仙便暴毙在他的府中,俨然是杀鸡儆猴的做派。
如此以来,细思之下,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残仙和他密谋杀害凤清韵的事暴露了,而残仙之死,则是凤清韵报的仇。
而眼看着残仙都不敌,谁知道他给自己的种子又有没有作用。国师于是立刻抛下了手头的种子,转身想去拿青龙之心要挟,以换自己一条生路。
而龙隐的话也验证了凤清韵这一猜测:“那国师跑到宫中,就是想勒令那皇帝交出青龙之心,以此作为他活命的筹码。原本那宫中还有剑符,可皇帝深信于他,为他解除了所有禁制。”
“不过正所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本座去的时候,刚好撞上他把剑架在皇帝脖子上,并从对方手中拿过青龙之心的一幕。”龙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而后一哂道,“他甚至还拿青龙之心要挟本座,要本座用魔心发誓,待他交出青龙之心后,你和我都不许取他的性命。”
凤清韵闻言心下一跳:“你答应了?”
“答应了啊。”龙隐理所当然道,“但本座只是答应了你和我不取他性命,又未答应别人不取他的性命。本座拿过青龙之心后直接废了他的修为,顺便收了他手里的法宝,眼下他和凡人无异。那被他拿剑搭在脖子上的皇帝岂会轻饶他?谋逆之罪,罪该当诛。明天应该就是他枭首示众的时候了。”
凤清韵闻言了然,皇宫外那些禁制根本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便被国师自己拆除了,那就怪不得龙隐行动这么迅速了。
但若不是两人更换种子,恐怕也不会撞上这么巧的时候。
可以说是环环相扣,虽说讨巧,实际上却也是必然。
龙隐说完自己的经历后,牵着凤清韵的手将他抱到了怀中,垂眸明知故问道:“你呢。”
凤清韵抿了抿唇,垂眸把先前慕寒阳恣意嚣张的事给说了。
龙隐听完这赝品假着虎皮逞威风的事情后冷笑道:“与虎谋皮的蠢货,当真是蠢得挂相。”
凤清韵虽和他一个想法,却没接话茬,也没笑,反而抿了抿唇道:“……他临走前,还跟我讲了件事。”
龙隐闻言拢着他的腰身道:“什么事?”
凤清韵却没有回答,只是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语气轻的像是鸿毛:“是真的吗?”
龙隐低头凑近,勾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扬了起来:“宫主问的是什么,本座怎么没听明白?”
凤清韵知道他故意逗自己,当即便红了耳根,在烛光之下看起来格外漂亮:“……天道所谓的绝对臣服,是真的吗?”
龙隐但笑不语,只是按着他的下唇,看着他安顺得像只鹌鹑一样,半晌才反问道:“你以为呢,我的小蔷薇?”
先前慕寒阳如此唤他时,他只觉得恶心,可如今于烛光之下听到龙隐这么唤他,凤清韵却睫毛一颤,轻轻垂下了眸子。
“好了,看把我们小蔷薇吓的。那些仙人不过是被本座杀怕了,所以故意夸大事实而已。”龙隐见状忍俊不禁,松开他的下巴将他抱到了怀里,“要真有那么神,本座早就大杀四方了,又怎会经历之后的那些事情?”
他语气轻松随意,那话听起来跟真的一样,凤清韵狐疑地看了他三秒后,刚有些信以为真,神经还没放松下去片刻,他的脑海中便蓦然炸开了一道声音:【清韵】。
那道声音和先前龙隐在他心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一样,凤清韵猝不及防之间,蓦然僵在了原地。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大脑瞬间被抽成了空白,好似下一秒被人填进去什么就是什么。
龙隐笑着亲了亲他,却并未趁人之危,反而拥着他的腰在他心底道:【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此话一出,就像是雪白的画布上被人泼上了颜色一样,凤清韵登时感觉自己心底霎时盈满了欢喜。
多日以来被埋藏在深处的一切阴霾被尽数扫空,剩下的只有纯粹的喜悦与欢愉。
那过于明媚的情绪冲昏了凤清韵的理智,仿佛飘在云端一样的感觉让他缓了良久才意识到,慕寒阳信誓旦旦的那句“和血契那种低级咒术不同”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招不像血契一样让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服从,而是会让人从心底接受这一改变,这种改变甚至彻底到连灵魂的底色都会随之更迭。
凤清韵在那种连灵魂都在战栗的愉悦中缓了良久才回过神,过于浓烈的情绪甚至让他的大脑一时间有些茫然。
龙隐抬手将他拥到怀中,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嘴唇:“高兴吗?”
凤清韵埋在他怀中没有吭声,似是还未从方才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龙隐搂着他含笑解释道:“我没骗你,这一招其实只在人没防备的情况下有效,持续的时间也没有很长。”
“所以命令要短,不能下很复杂的命令,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权柄。”
“姓慕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对此得意洋洋。”龙隐说完不忘在某人头上再踩上一脚,“那些仙人的意思其实是暗示他,这一招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管用了,可惜他这蠢货却没听出来。”
凤清韵闻言终于回过了神,抬眸看向他:“……你这项权柄既然早就恢复了,为什么先前不用?”
龙隐笑道:“那当然因为本座是正人君子,怎么能做这种低劣之事呢?”
堂堂魔尊竟能说出自己是正人君子这样的话来。
曾经的凤清韵对此嗤之以鼻,恐怕还要嘲讽上两句,可眼下的他闻言却不由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人只是假作权柄,便企图改变他的一切思想。
有人当真拥有至上权柄,却甘愿将此装进牢笼之中。
哪怕方才被凤清韵点破,龙隐分明能趁人之危时,可他所求的,却只是让凤清韵开心而已。
这怎么可能让人不动容?
按照慕寒阳的说法,白若琳已经拿到了朱雀之心,而如今,青龙之心已齐,回归本位不过是时间问题。
凤清韵心下一片酸涩,一言不发地拥住了面前人的肩膀,低头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
可惜凤清韵的动容并未能持续太久,龙隐似乎天生便治他的多愁善感,见状低头蹭了蹭凤清韵的鼻尖,以近在咫尺的距离小声道:“再说了,这种法子用多了,难免提高你的下限,之后凤宫主再用本座恐怕都嫌没趣了,怎么能多用呢?”
凤清韵一开始并未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下限?”
龙隐闻言一笑,掐着他的下巴在他耳边道:“听不明白?那本座便勉为其难地给凤宫主演示一下……不过恐怕要预支一颗山楂了。”
听到山楂二字,凤清韵便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蓦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当即按着他的肩膀道:“等等,你想干什——”
然而他的话没说完,声音便紧跟着戛然而止,他整个人就像是猛地凝滞了一样,蓦然僵在了那里。
那道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你会感到最本质的欢愉,就和你开花的那日一样。】
凤清韵瞳孔骤缩,大脑轰然一声炸开,回神后呜咽一声拽住那人的衣襟企图挣扎,可身体上却根本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快感,直接软了腰身栽倒在对方怀中。
龙隐却拥着人故作无辜道:“小蔷薇怎么突然投怀送抱?难道是有求于本座?”
凤清韵闻言泄愤般咬着他的手臂,泪珠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下淌。
“呜……”
眼看着怀中美人面色酡红,呼吸之间急促到好似要昏过去一样。
龙隐心痒难耐,忍不住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事,下一刻,凤清韵竟颤抖着放出了本体,俨然一副遏制不住的模样,连龙隐见了,都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只见一室的烛光之下,曾经翠绿的藤蔓随着时间的流逝,此刻已经变成了墨绿色。
藤蔓上果然结满了果子,除此之外却没剩几朵蔷薇花了。
而眼下,那仅剩的几朵花也随着本体激烈的情绪缓缓落下。
艳丽的花瓣落在凤清韵的肩头,配上他红透了的面色,看起来格外诱人。
不仅如此,藤蔓上挂着的那些晶莹剔透的果子也在一阵阵如潮水般的刺激下,颤抖着落在床榻之间,黏黏糊糊地打湿了被褥,有些甚至落到了两人身上。
凤清韵靠在那人怀中,顺着手臂之间的缝隙窥探到了这一幕,心下却跟着一颤。
……好难看。
所剩无几的花也落完了……连果子都……
凤清韵见状蓦然收回目光,咬着牙含着泪埋在那人的怀里,前所未有的羞恼欲绝,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
龙隐见状被可爱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坏心思地抬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本就脆弱的神经被他拍得不住颤抖,凤清韵无力地抓紧了他的衣襟,呜咽着想让他停手,奈何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过正如龙隐所言,第二次比第一次持续的时间要短很多,凤清韵浑身发麻地战栗了没多久,便从那种慑人的刺激中平复了下来,可他依旧拽着龙隐的衣襟,埋在对方怀里不愿抬头。
“……生气了?”龙隐拥着他见他迟迟没动静,连忙窥探了他的心声,意识到他在气什么之后,当即低声哄道,“哪里难看了?好看得紧呢。”
说着就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语一样,他低头亲了亲怀中人因为方才的刺激而变得格外鲜艳的嘴唇。
可随着他的动作,凤清韵却猛地感受到了什么,而后面色一僵,抬眸震惊地看着他:“你——”
龙隐挑了挑眉道:“本座如何?”
凤清韵嘴唇嗫嚅道:“只是掉几颗果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你居然能……”
后面半句话他没说出口,可龙隐却清楚地听到了他悄悄在心底说——【你简直是个变态。】
龙隐闻言当即一笑,抵着他的鼻尖道:“在心里偷偷骂本座变态?”
凤清韵一颤,立刻移开视线。
“小蔷薇,你可还差本座四颗山楂呢,”龙隐亲昵地吻了吻他的鼻尖道,“一个月内骂本座多少句,本座了都给你记着呢……心里骂的也算。”
可惜此刻的两人都没意识到,他们的时间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再等一个月了。
眼下面对此人如此不要脸的威胁,凤清韵睫毛微颤,竟索性破罐破摔地骂道:“……变态。”
龙隐勾了勾嘴角,于烛光下犯欠道:“什么?本座没听清,劳烦凤宫主再骂一句。”
凤清韵含着水光瞪他:“变态!”
龙隐不依不饶道:“继续。”
“……不要。”凤清韵却不配合,抬手推他道,“剩下的留着明天赏你……你给我起来,我要去沐浴。”
“好好好。”龙隐当即不顾他的推拒,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本座伺候宫主沐浴。”
凤清韵浑身上下都是软的,被他故意掐着腰一抱,当即恼羞成怒,可惜最终挣扎无果,还是被人按在了木桶之中。
而那被凤清韵压箱底的缅铃终是没活过第二天便被开了封。
过了没多久,水声混杂着清脆的铃铛声以及含着颤抖的谩骂声在屋内回荡。
趁着亲娘入睡,又饿了跑出来觅食的小狐狸路过这里,支起耳朵隐约间听到了几个字:“呜……吃不下,拿出去——!”
“这跟糖葫芦一般大小,有什么吃不下的?”
“——你个王八蛋别跟我提糖葫芦!”
之后更大的水声盖过了一切声音。
小狐狸歪了歪头,饿得咬尾巴尖,满脑子都是糖葫芦几个字,一时间感觉肉都不香了。
——糖葫芦是什么?听起来好好吃……
在窗边站了没多久后,他便咬着自己的尾巴尖回去找丘樱了。
第二天一早,国师谋反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金鳞国。
没等百姓震惊,紧跟着便又传出了皇城内一连数起的命案皆是由国师所起的消息。
于是天下皆惊。
而那因逼宫被吓破了胆子的皇帝似是害怕国师实力恢复,连凌迟都未下,直接下了斩令决,当天中午,国师便被推上了菜市。
听闻那个在城门口砍自己尾巴的仇人转眼间居然落得此种田地,被儿子黏糊了一早上要吃糖葫芦的丘樱一愣,没什么犹豫便拉着她儿子去了行刑现场。
身为狐妖,她完全不觉得带着几岁的半妖小孩看砍头有什么不对。
国师被压在断头台上时,心中的畏惧让他连跪都有些跪不稳了。
他畏惧的不仅仅是死亡,更是如庶人一般死去的耻辱。
可紧跟着,他余光间突然扫到了什么,他愣了一下后当即抬眸,却间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披绣罗裙,耳着明月珰的妇人,端的是一副漂亮明媚的模样,那妇人身旁还牵着一个戴了斗笠的小孩。
他愣了一下后当即大喜。
——樱娘!是樱娘来救他了!
他挣扎着想要呼唤那人的名字,可下一秒,却见那妇人身后的女人突然朝他笑了一下,一股充满压迫力的无形黑影蓦然笼罩在全场。
国师愣了一下后,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魔修?!
他虽失去了修为,却并未失去对魔息的感知。
甚至因为失去修为,原本就宛如天堑的境界差距此刻一下子拉到了极致,压得他僵硬地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下一刻,刀光骤起,血光四溢,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娘,”半妖小狐狸见状却无趣地收回视线,咬着尾巴尖道,“我饿了,想吃糖葫芦。”
丘樱被他念得头大,低头拎着他的耳朵道:“到底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开始念叨?都说了用完午膳给你买,你看我像不像糖葫芦?”
小狐狸有板有眼地回答道:“昨天晚上,我听见那个漂亮哥哥在浴室说要吃糖葫芦,还说吃不下了——”
也不知道是侯府风水养人还是怎么着。几日前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傻子的半妖,此刻已经能说出这么长一段话了。
然而平生最期望儿子快快成长的丘樱闻言愣了一下后才意识到他说的漂亮哥哥是谁,当即变了脸色,捂着他的嘴道:“闭嘴吧你个小兔崽子!”
她连忙拽着那倒霉儿子转身离开了现场,没有看身后那具鲜血直流的无头尸一眼,更没有看到,那滚到离她不足两尺的距离处,因为鲜血浸泡而滑落的胡须。
——那假胡须的掩盖之下,赫然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容颜。
金鳞国国师被人废成庶人的消息在修真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原因无他——金鳞国可是仙宫的地界,常年由慕寒阳罩着,如今国师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任谁也得思索三分。
可仙宫并未对此发表任何言论,反而抛出了另一个毫不相关的消息——因为寒阳剑尊不忍天下人受飞升无门之苦,所以将天门大典提前了半个月。
此消息一出,金鳞国国师的事瞬间便被天下人抛到了脑后。
不少高阶修士听到此消息后,忍不住抬眸看向天幕,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难言的战栗——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