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韵反应了三秒, 蓦然意识到了这圆球的用途,一下子红了脸,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当即就要把这东西扔出去。
“这是新的!”那缺心眼的花魁还以为他介意新旧的问题,连忙起身道, “没人用过!”
……这是有没有人用过的问题吗?!
凤清韵脸都烧着了,压根不敢想“身体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以及这种充满镂空的球又要怎么塞到身体内。
他面红耳赤地就要将那盒子推回去, 完全不顾一旁龙隐满怀遗憾和痛惜的表情。
可那花魁见凤清韵推拒得如此坚决, 整个人不由得一愣,随即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在这风尘中泡了太久,连送礼都送的这么上不了台面,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低落。
原来再多的铅粉, 也遮不住僵尸早已干涸下去的容颜。
正如再怎么学着上等人的做派, 他依旧只是个生前生后都只能靠皮肉买卖生活下去的低等人。
凤清韵只看了他一眼便蓦然意识到了他的想法,心下不由得一紧,推拒的动作也跟着缓了下来。
这人本就是间接因自己而死, 他实在不忍心让对方如此羞惭。
最终,凤清韵心下几转, 在那花魁抬手失落的想要拿回那个宝盒时, 他红着耳根硬着头皮,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将这缅铃塞到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既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就收下了。”凤清韵昧着良心道, “多谢你, 那……那铃铛好看又精致,我其实喜欢得紧, 方才只是怕那是你珍藏之物,夺人所爱总归不好,但你如此心意……我倒是实在不好推脱了。”
凤清韵一席话虽然是把花魁的面子从地上拾起来了,他自己的颜面却已经在龙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红透了。
偏偏那人还在他心底意味深长道:【既然凤宫主喜欢得紧,那不如今晚就试试?】
凤清韵在心底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出去!】
龙隐故意道:【是是,本座这就从宫主的身体内滚出去。】
若不是眼下有外人,凤清韵真想拎着这人直接把他从二楼扔下去。
但那花魁不知道他们俩心底那么多纠葛,闻言一愣,随即一喜道:“仙君不嫌弃吗?”
“……怎么会嫌弃呢。”凤清韵强撑着开始装游刃有余,“床笫之事天经地义,便是略有情趣也是理所当——”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故意装熟稔的报应就来了。
“我这里还有珍藏的玉势——”花魁大喜过望,献宝一般又拿出了一个盒子,“这是羊脂玉做的,我根本没舍得碰过,要是您这位道侣离家有事,您可以用此聊以慰藉!”
凤清韵:“……”
他实在受不了了,当即脸色涨红道:“我不用这些!”
“啊……”男花魁愣了愣,“是嫌这个小吗?”
凤清韵闻言都要崩溃了,龙隐则是直接在旁边笑出了声:“再过不久,我确实有事要离家一趟,不过我一走,你仙君估计天天要以泪洗面了,哪有空搞这些。”
“哎,泪这种东西趁着能流还是在床上多流流吧,在床下流泪实在没什么作用。”花魁根本不知道,龙隐轻描淡写的一句离家,即将到来的到底是多大的别离,他反而没心没肺地劝慰道,“您道侣就算离家又能有多久呢?对您这些大能来说,百年也不过一瞬,可对我们这些曾经的凡人来说,百年就相当于一辈子。”
“可这一两百年的日子,我不也过来了。多少客人中看不中用,有些还喜欢玩花活,我疼得不行还得假模假样装几下,哪有玉势利落啊?”
他一个男妓,反倒用这种正道之人所不耻的事情宽慰起了渡劫期的麟霜剑尊。
可凤清韵闻言不由得一愣,半晌心下泛出说不出的滋味:“……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你真是受罪了,抱歉。”
“不苦不苦,仙君可千万别这么说!哪有那么多苦。”花魁理所当然道,“只要有有一条命在,再苦也要往前看啊,苦得多了,才衬得将来的日子甜啊。”
他在世事中浮沉了百年,看事情反而比凤清韵要通透。
然而他正经话说了没几句,紧跟着便打开了那盒子上的盖子,将里面那玉制的东西直接暴露在凤清韵面前:“仙君,您看看这质地,看看这成色,摸一下体验体验也好啊,真不要吗?”
凤清韵:“……”
慌里慌张之下,他面红耳赤地往龙隐头上扣黑锅:“他善妒,连玉的也不让我碰,我不体验,你赶紧拿走。”
龙隐忍俊不禁,却很配合地没吭声,相当于默认了。
那花魁闻言“啊”了一声,无比遗憾地盖好盖子,满脸都写着——仙君怎么净招点这种醋罐子啊?
那平白被人污蔑的醋罐子此刻正在凤清韵心底道:【凤宫主刚刚在心底偷偷拿那死物和本座比大小了吧?】
——!
这滥用权柄的王八蛋——!
凤清韵面色通红,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脑海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几个画面。
龙隐窥探到之后笑意更深了,也不说话,扭头看着他笑。
凤清韵:“……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龙隐闻言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不相信,凤清韵只能咬牙别过头不去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勉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脑海中扔出去,随即抬手伸向了龙隐。
道侣是天道也有些许好处,比如眼下,凤清韵不需要开口,对方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拿出了先前从天狐摊位上顺的那块鬼玉,抬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中。
凤清韵拿过鬼玉递给那个男花魁,又塞了一把灵石到他的储物袋中:“你拿着这块玉去黄泉界的鬼市上找第十二个摊位的摊主,他和他的道侣俱是鬼修,足以带你修行。”
花魁闻言一下子被惊呆了,回过神后说话都有些结巴:“……多、多谢仙君!”
凤清韵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觉得性命比颜面重要,于是嘱托道:“……不过他脾气不好,脸皮也薄,你在我这里说胡话没事,在他那里可得少说点胡话,小心他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那花魁连忙眼神发亮地保证道,“我一定谨言慎行,请二位放心!”
看着他如此高兴,凤清韵本该就此点头送他离开了,可心头那个问题一直萦绕不去,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道:“……你先前不是说,干这一行是为了你妹妹,你妹妹……还好吗?”
这话问出口,凤清韵就知道会是个无疾而终的问题。
毕竟凡人寿数不过百年,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生老病死,问不问又有什么差别呢。
更何况像龙隐曾经所说的那样,什么爹妈妹妹,很可能只是他编出来哄恩客的话术而已。
未曾想那花魁闻言一愣,笑了一下后声音一下子轻了下去,道:“她有仙根,我之前做这个……就是因为爹娘太穷,要把她嫁人也不愿意让她去修仙。”
“后来我听说她似乎是拜入凌源宗门下啦……”提到妹妹,他一下子笑得灿烂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了。”
“不过她或许以为我是死了吧……死了也好,像她那样的人,自然不该有我这样的哥哥。”
他被囚禁在此地百年,连凤清韵和龙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都不知道,却唯独没忘记自己的妹妹。
龙隐一顿,似乎没想到他竟真有一个妹妹。
凤清韵听了心下则颇不是滋味,忍不住道:“你妹妹叫什么?既是凌源宗的,或许我认识呢。”
那男花魁颇为自豪地一笑道:“她叫南安雪,不知道仙君是否听过她?”
——南安雪,凌源女宗首席大弟子。人如其名,冷傲无比。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寡淡冷漠,心中似乎只有修行的人,却几乎每到一处地方就要找人询问有没有人见过她的哥哥。
那作风和曾经动不动就要找心上人的慕寒阳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和三缄其口,连心上人叫什么都不敢说的慕寒阳不同的是,她会告诉每一个遇到的人,她的哥哥叫南安雨,和她长得很像。
可惜百年匆匆而过,被她问到的人俱说自己不曾见过此人。
直到此刻,凤清韵才在隐约之间,从花魁脸上那厚重的铅华下面,看出了些许和那个清冷神女些许相似的地方。
然而那张脸已经被习惯性的谄媚浸透了神色,任谁见了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男妓,居然会是凌源宗首席的哥哥。
南安雪找了她的哥哥一百年,可她这个拿着卖身钱供她走上仙路的哥哥,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又卖了一百年的笑。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为了多给妹妹攒些路费,于是拉着一个好心的仙君喝了几杯酒,因此不小心触怒了他的师兄而已。
上位者一个小小的怒火,便足够毁掉一个凡人的一生。
凤清韵突然有些喉咙发堵,难言的悔恨布满了他的胸口,半晌才张嘴道:“她……她一直在找你。”
花魁一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凤清韵继续道:“她已经成了凌源宗的首席大弟子……这么多年来,她和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说她的哥哥叫南安雨,长得和她很像,问他们有没有人见过你。”
南安雨蓦然睁大了眼睛。
所有恩客都唤他小雨,没有姓,那是娼妓的名字。
他以为早就没人记得这个名字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有人记得,而且一直记得。
从凤清韵见他第一面开始,这个有些小心机又懂得利用自己姿色的青年一直都是面上带笑的。
直到此刻,他蓦然收了那些刻在面上的谄媚后,冷下面容,那和南安雪几乎七成相似的容颜终于显露无疑了。
他轻轻蹙眉,似乎想落泪,可僵尸是没有泪的。
他只能站在那里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半晌一笑道:“……多谢二位告知。”
凤清韵忍不住道:“马上便是天门大典了,凌源宗亦受了邀请,你妹妹身为首席大弟子肯定会来……”
南安雨明白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道:“多谢仙君好意,但以我现在的实力,相认之后只会平白给妹妹添乱罢了……”
“她那种性子的人,虽然完全不会在乎其他人的言语,但我在乎。”
说到这里,南安雨话锋一转道:“若是二位能见到她,麻烦告诉她——”
他笑了一下:“她那不争气的哥哥还活着。”
“不过哥哥实力太弱了,得去历练历练才能回来跟她相认,让她不要难过。”
僵尸是怨气所生的尸妖,可南安雨的那些怨气,已经在数百年间被命运磨平了。
他就这么没心没肺地活到了今天,一点也不觉得曾经的日子苦,反而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八辈子烧高香烧来的福分,居然还能等到这样好的日子。
凤清韵沉默地抬起手在他肩头一拍,直到那传送符文在他肩膀上显形后,他才轻声道:“我们会替你转告她的,你安心地去修炼吧。”
在南安雨认真的点头中,传送符陡然生效,他的身影瞬间便从楼上消失了。
凤清韵拍了拍手起身,在桌子上放了一块金子全当是南安雨的赎身钱后,拉着龙隐转身便下了酒楼。
而当两人走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时,凤清韵的心情却并不好。
南岸雨身上有慕寒阳下的禁制,如今经由龙隐之手尽数被解除,慕寒阳势必会发现些许端倪。
但凤清韵并非因此才心情低落的,他抬眸看向远处的皇宫,却见皇宫之后坐落着隐约可见的仙宫,他的面色一下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他在前世执掌仙宫五百余年,却因慕寒阳乃金鳞国出身一事,听信他的话,当真以为金鳞百姓对修士恐惧又害怕,因此让金鳞自治。
可他完全不曾知道,金鳞国明明就在仙宫脚下,却充斥着此等逼良为娼、肮脏下作的事情。
此事甚至让凤清韵不禁思考——为什么金鳞国严禁修士进入?
他们到底是真的像名义上对外宣布的那样不想让外人干涉,还是单纯害怕被人发现,他们拘妖为奴的事实?
这帮人倒也会讨巧,那些实际上的青丘贵胄,城内倒是一个也没有,凤清韵在金鳞国所见的,尽是些本就卑贱的妖物。
若不是他和龙隐为青龙之心而来,恐怕根本不知道此国借着金鳞曾出过寒阳剑尊的名义,关起门来如此横行霸道。
而身为整个金鳞国的如此做法最大的庇护者,慕寒阳恐怕早就知道此国之内发生了什么,但他却三缄其口,权当不知道。
这也就不怪他为何从始至终对凤清韵会是那样一种态度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妖本就是可以供人驱使的物品。
或许在他的眼中,受他另眼相待的凤清韵,还应该对他的偏爱而感恩戴德才对。
“从下了酒楼开始就半晌不说话。”龙隐明知道凤清韵在想什么,却还是凑到他耳边道,“怎么,那男花魁就那么让你流连忘返啊,主人?”
凤清韵被他一句话说得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可心底那股悲悯却并未消散:【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龙隐闻言却直接在他心底嗤笑道:【慕寒阳口口声声兼济天下,杀个凡人还不眨眼呢,你可是千年血蔷薇,现在又是天下人公认的魔尊道侣,能不能有点身为妖魔的底气?】
凤清韵闻言脚步一顿,扭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龙隐原本以为他会就魔尊道侣一事发出质疑,未曾想最终却在心里想到:【——前世我不过只有六百岁,今生至今也不过三百岁,加一块也才九百,哪来的一千岁?】
龙隐:“……”
【只是四舍五入了一下,宫主怎么连这种事都斤斤计较?】龙隐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搂着人理直气壮地委屈道,【区区一千岁都耿耿于怀成这个样子,凤宫主果然是嫌弃本座年纪大了吧?】
【你知道就好。】凤清韵却比他更理直气壮,【老牛吃嫩草就要有老牛吃嫩草的自觉。】
说完,他压着嘴角的笑容便甩开龙隐的手腕,率先向前面走去。
凤清韵本人其实只下过一两次山,先前那些幻境中对于凡间的一切设想,有一半都是来自于他自己的杜撰。
如今到了真正的凡间,那些新奇的摊位倒让他一时间目不暇接起来。
然而龙隐追上他拉着他的手腕走了没多久,两人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被人跟踪的感觉。
可他们都未探测到具体的跟踪者,于是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随便找了个摊位站定。
【……国师府的人?】凤清韵在心中问道。
【不像是。】龙隐给出了和他一样的推测,【也不像是那个残仙。】
凤清韵微微蹙了蹙眉:【这城里当真还有其他仙人不成?】
正当两人在心底忖度之际,一道声音却突兀的响了起来:“——二位,要算卦吗?”
凤清韵蓦然回神,却见两人竟站在了一处算命的摊位前。
只不过那算命的小道士几乎没什么修为,看着也十分年轻,面前放了张算卦的小桌子,旁边则扬着一面洗到发白的太极鱼。
“二位若是真要算卦,有一件事需要提前给您说好。”那小道士见他们不说话,便自顾自地开口道,“我虽有仙根,可尚未入门,仅有炼气修为。眼下听闻仙门大典将至,特来仙宫脚下求点门路,二位若是嫌我无甚修为,尽可出了城往前走,不远就是仙宫。”
这人说得实诚,凤清韵反倒来了兴致:“算命灵验与否尽看天份,与修为无关,只是不知这位小道长灵验与否?”
“百试百灵。”那小道士道,“若是不信,可送你二位一卦。”
凤清韵见他如此自信,不由得挑了挑眉:“当真?那便先来一卦试一试。”
那道士当即道:“公子算什么?”
“不是给我算,”凤清韵闻言扭头看了龙隐一眼,而后笑道,“是给他算,也不算八字,你只给他看看手相便是了。”
凡人给天道算命的,这恐怕还是头一遭。
那小道士还不知道自己要给谁看手相,闻言初生牛犊不怕虎道:“这位公子又算什么?”
凤清韵道:“你让他自己说。”
龙隐挑了挑眉,伸出一只手递到那小道士面前:“先看看子女宫。”
那小道士接过他的手一看,先是被他脉搏的滚烫吓了一跳,不由得啧啧称奇:“您最近这血气够旺的啊。”
凤清韵闻言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龙隐,龙隐好整以暇地和他对视。
那道士压根没看见他们的眉来眼去,垂眸在龙隐的左手上研究了半晌,微微一蹙眉惊叹道:“您这……您这是断子绝孙之兆啊……!”
他嗓门实在是太大了,路过的人听到都忍不住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龙隐:“……”
可那小道士就跟没看见一样,低着头继续道:“不过您的子女宫也并非完全空缺,应该在命中会育有一个养子或者养女。”
龙隐并没有因此被安慰到,因为周围的路人闻言看向他的神色更可怜了。
凤清韵忍俊不禁:“他确实难有子嗣,小道长算得真准,劳烦道长继续,等下卦金一起结。”
那小道士闻言一惊,看向龙隐的神色微妙地变了几分,似是没想到这样一个高大威猛、血气方刚的男人,竟然是个天阉!
听到他心声的龙隐:“……”
顶着凤清韵的目光,他又不好说这缺心眼的道士刚刚编排了他什么,只能道:“……再算算夫妻宫。”
“夫妻宫,待我看看……”那道士对着龙隐的手又研究了片刻,而后突然眼神一亮,连忙恭喜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您未来会娶个比您小许多的妻子!艳福不浅啊这位郎君!”
两人来之前龙隐正因为年龄的事耿耿于怀,眼下一听到这话,整个人一下子便沉默了。
凤清韵拽着龙隐的袖子笑道:“这算得也准。”
那跟花魁一样缺心眼的道士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终于算了个好卦,然而高兴没多久,面色便凝重了下来。
龙隐对夫妻宫不详极其敏感,也顾不得这小道士不会说话的事了,当即道:“怎么了?”
“您这手相……是我师父先前所说的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卦象啊!您娶这妻子时,可能要年过八十了啊!”那小道长忍不住小声道,“哎哟……这怪不得生不了呢,八十之后能不能圆房都是问题啊,说不定还得那小娘子扶着您呢。”
龙隐:“……”
凤清韵闻言笑得都快笑到地下去了。
龙隐木着脸道:“你知道你为什么算的准却没人愿意来算卦吗?”
那小道士懵懵懂懂地抬眸看着他:“为什么?”
“……别管他,”凤清韵笑得肚子疼,拍了龙隐一下后道,“道长,您继续。”
那小道士闻言低头又研究了起来:“您这夫妻宫,先是水火参半,二者相冲,也就所谓的势如水火之相。”
“不过紧跟着便是单水相,正所谓上善若水,落在夫妻宫中,便是如鱼得水之相。不过这日子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出现了金木相争之相,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且这一段波折持续的时间较长,但紧跟着便是水木之相,代表着否极泰来,也就是说待到这些波折都走过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到这里,那小道士终于说了句好听的吉利话:“借用话本中的一句话——双鸟暂时离分,总有重逢之日,郎君还请放宽心。”
凤清韵一怔,龙隐也安静了下去。
以这小道士方才说话的水平,这番话应该没有任何润色,纯属卦象上显示的结果。
堂堂天道,曾经断过多少人来路,又判过多少人归途。
眼下却因为一个凡人的话语,竟从心底生出了几分窃喜。
不过没等两人心底那些喜意发酵,那小道士原本话还说得好好的,可说着说着便突然“咦”了一声:“……不过这么复杂的夫妻宫是怎么跟梨花压海棠的卦象结合起来的?”
他说着挠了挠头,见看不明白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本破烂不堪的卦书,一边翻一边忍不住嘟囔道:“不对啊……难不成是七十的时候认识十七的娇妻,但这小娘子十七嫁了人,待到二十八又改嫁给了他?”
“……这梨花压的难道还是人丨妻?可他又生不了,到底哪来的魅力?”
这小道士就那么当着当事人的面,以一种朴实的价值取向,为将来那个瞎了眼非要改嫁的娘子而扼腕痛惜。
龙隐:“……”
这小子是吃仙丹了吗,算得这么准。
凤清韵闻言忍俊不禁,要不是龙隐的面色实在跟锅底一样,他估计当场能笑出声。
可即便是顾及着这人脆弱的心脏,凤清韵还是忍了半晌才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而后压着笑意道:“多谢您,小道长,不用再算了,算得已经很准了。”
“承您吉言,若当真有双鸟重逢那一日,我肯定和他亲自登门道谢。”凤清韵说着给了他一块牌子,“你拿着这块牌子,过几天等天门大典时去仙宫,就说要见长乐剑尊,她看到这牌子后,自然就明白了。”
那小道士下意识接过那牌子,意识到凤清韵说了什么后不由得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再抬眸时,方才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他蓦然起身,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好似是遇到贵人了,心下一凛间,连忙朝着两人来时的地方鞠了一躬。
而他不知道的是,另一边,他心中蓦然深不可测起来的高人,此刻正一个铁青着脸拉着另一个往旁边走。
凤清韵笑得花枝招展,龙隐实在受不了了,买了个糖葫芦便塞在了他嘴里:“能不能别笑了,我的祖宗?”
现实中的糖葫芦比幻象中的要甜一些,可凤清韵已经不是那个幻境中患得患失,哪怕酸掉牙也要把不喜欢吃的山楂全部咽下去的小蔷薇了。
此刻的他被人养得有恃无恐,于是拿着糖葫芦小口小口舔着上面的糖衣,一边舔一边忍不住笑。
不过他笑完正想说点什么时,却突然感觉到先前那股疑似被人窥探的感觉又回来了。
凤清韵脚步一顿,含着糖葫芦眯了眯眼,心下突然升起了一个猜测——金鳞国可是仙宫脚下,既然不是先前见过的残仙,也不是那什么国师……
【龙隐,】他在心底暗暗道,【想个办法,试试是不是慕寒阳在跟着我们。】
龙隐显然也猜到了极大概率是慕寒阳,然而他对此根本有恃无恐,反而盯着凤清韵含着糖葫芦的嘴唇,一想到还有一个月要熬,他只觉得心下委屈不已。
酝酿了半天,又见周围没有一个活人,龙隐终于憋出了一句颇为真情实感的指责道:“凤宫主方才怎么偏心外人呢?”
“我怎么就偏心外人了?”凤清韵含着糖葫芦挑了挑眉,“人家小道士算的结果难道有错?”
“怎么就没错了?”龙隐立刻拥着他的腰,一副昏君的模样,“本座如此英俊神武,他怎么能拿一树梨花压海棠来说本座?!”
凤清韵闻言只是笑,一边笑一边看向周围,见周围没人后,他一口咬下了那颗被他吃完糖衣的红彤彤亮晶晶的山楂。
而后,他就那么当着那窥探者的面,又趁龙隐不注意,抬头直接把那颗圆润的山楂喂到了对方嘴里。
龙隐一下子愣住了。
下一秒,那人顺势靠在他怀里,在耳边小声道:“人算卦的小道士也没说错呀……你看着是不分昼夜地忙活那么久,眼下我好不容易结了一藤的果子,却没一个是你的种……”
“我的好夫君……”凤清韵拍了拍龙隐的脸颊轻笑,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刺激谁,“你这可不就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中看不中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