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厌恶

那一句话说出口, 凤清韵闻言竟如遭雷劈般僵在了那里。

他的心下陡然间升起了万千思绪,浓烈的情绪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揉碎了。

——【因为我本就是因为你而生的神明。】

原来龙隐骗了他那么多,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骗过他。

那支离破碎的天道, 是因为他而再次化形的。

祂的名姓外貌,皆是按照凤清韵内心所偏爱的模样而化。

可祂费尽心思, 哪怕是身为天道,最终却也没能在前世得到凤清韵的半点垂怜。

原来感情真的有先来后到。

可明明他才是先到者。

凤清韵几乎肝肠寸断,哭得嗓子都要哑了, 可龙隐本人对那些遗憾而悔恨的过往似乎并没有那么在乎, 也许是如今拥抱着心上人的甜,足以掩盖曾经的一切悲苦,让所有的过往都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可凤清韵在乎,而且在乎得不得了。

他死死地抓着天道, 丢人的痛哭流涕之余, 心下却在颤抖间生出了一丝对龙隐的微妙怨恨。

——他明明是天道,为什么要把自己过得这么苦?

喜欢就说,不愿意就抢不就好了?

哪怕没有恢复记忆, 哪怕什么都不知道,把他抢回魔宫关个几百年, 自己不自然就爱上他了, 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大度啊?

凤清韵和龙隐的不同, 在这里彰显的淋漓尽致。

明明是魔尊, 却因为天道的本质,以为爱是成全。

然而对于凤清韵来说, 哪怕修了正道, 哪怕成为万人敬仰的麟霜剑尊,在他身为妖的本能中, 无论如何,爱都应该是占有。

所以他曾经在意慕寒阳的心上人,却还是在对方求婚时满心答应和他结成道侣。

倘若一开始种出他的人就是龙隐,爱意滋生下,他本该早就开花了,可惜没有如果。

凤清韵流着泪几乎要把自己揉碎到那人怀中,心底浓烈的爱与不甘几乎转化为了微妙的恨意。

只可惜正常的怨天尤人他都做不到,因为天道就站在他面前,所以他只能把一切埋怨都落在这人身上。

最终却没舍得开口。

他的天道实在是太苦了,苦到除了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凤清韵哭成这样,少年天道忍不住拥着他吻去了他的泪珠。

可正因为他是还不曾有名姓时天道的化身,是最纯净的,不掺杂任何欲望的爱的心魔,连一个吻,他做得都没有先前那些心魔一样熟练,反而有些生疏。

——因为哪怕身为代表爱的心魔,他却从未见过凤清韵化形后的模样。

凤清韵的眼泪突然更汹涌了,见这样哄不好,天道手足无措间,最终决定换种方式:“小蔷薇,别哭了,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方才的那些事,连本体自己都还没记起来。”

凤清韵一愣,果然被转移了些许注意,有些茫然地抬头:“……你不知道?”

“应该是不知道的。”少年天道摇了摇头,“白虎之心就在黄泉女手中,眼下应该近在咫尺。所以我受白虎之心所感,想起来了这些事,但他是见过你师尊后,才逐渐觉醒天道之力的,眼下信息又这么杂,他的记忆应该并未恢复全。”

凤清韵隐约间有了种不详的预感:“……但你既已知道了自己为天道之事,为什么一直遮遮掩掩地不告诉我?”

天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应该是故意不说的,不过具体为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凤清韵心底那股不详的预感更重了,泪珠盈在眼角,眼看着又要滑下去。

他今天哭的次数已经多到超越数百年的总和了,可他还是忍不住。

天道见状,为了哄心上人,他不但背叛了其他心魔,甚至连自己的本体都能出卖:“好了,别哭了,我看他们老骗你,实在气不过,现在我连本体都没想起的事情都偷偷告诉你了……乖,咱们不委屈,不哭了,好不好?”

然而他越是如此,凤清韵心下发麻间,却越是忍不住想流泪,带着哭腔回道:“我不信,肯定又是哄我的……你总是骗我。”

“那是他们骗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哄骗你是因为私情,只有我不愿意。”天道抵着凤清韵的额头轻声道,“因为我本就代表,祂从诞生那一刻起对你毫无保留的爱。”

凤清韵愣了一下后,情绪突然像是决了堤一样,整个人蓦然间崩溃了。

——【拿着本座的心,去见你的心上人吧。】

【本座的小蔷薇不会是天道偏爱之人吧?】

【凤宫主能有重生之殊荣,自然和我等不同,说不定是天道对你有所青睐呢,本座自然比不了。】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原来从始至终,他真的是天道偏爱之人。

而他的龙,他的天道,也早就把祂的心交给了自己。

只是他一辈子都不曾知道而已。

凤清韵听到此话后忍无可忍,抬手死死地搂着那人,埋在他的颈间哭成了一团。

天道小心翼翼地拥着他,像是拥着一捧一不注意就会化掉到雪。

凤清韵流了半天泪后,在他脖颈处哽咽道:“你既然不会撒谎……那你告诉我,你所说的无人会死的飞升之法……到底是什么?”

天道闻言一下子笑了,低头吻了吻他的面颊:“都哭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算计我啊……是看我最好欺负吗,小蔷薇?”

凤清韵流着泪不答,只是勾着他的脖子看他。

那双天道乞求了数万年,如今终于完完全全落在他身上的眼睛,就那么盈着为他而生的眼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没人能顶得住他这么看,天道也不一样,于是他几乎是瞬间便投降了。

“别哭了,乖。”天道拥着他轻声回答道,“但你问的我确实不知道,这你恐怕得去问本体了。”

但凤清韵闻言显然不信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依旧环着他的脖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天道实在是受不住了,只能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我再透露一些……我隐约间知道,本体的想法如果当真被你知道了,你恐怕会很生气……所以他才不敢说。”

他话还没说完,凤清韵当即便冷下了脸,看起来已经在生气边缘了。

天道见状一笑,讨好般低声道:“你会惩罚我吗,小蔷薇?”

他分明为了哄老婆连自己都能出卖,却依旧未能换来凤清韵的心软。

“会。”凤清韵一边毅然决然地擦着眼泪,一边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含着哭腔的话,“……你等着,我一定让你这辈子都不敢再跟我撒谎。”

“好凶啊,吓死我了。”天道闻言却一下子笑了,“不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爱你。”

凤清韵搂着他的脖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个王八蛋,瞒我瞒到现在……我恨死你了。”

他嘴上说着恨,眼底却盈着泪水。

而天道分明听见他心底在说——【我爱你】。

【我会永远爱你。】

天道心下瞬间化成了一团水。

他明明可以像先前那样,为了讨凤清韵的欢心,直接说出自己能听到对方心声的事情。

但他在此刻却耍了一个小小的心机,凤清韵没有问,他便没有主动说。

这也并未违背他先前所说的事情,毕竟他只是没说而已,又没有撒谎欺骗凤清韵。

这成了天道隐瞒下来的唯一一个秘密,他当然知道凤清韵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生气。

但没有办法,哪怕他是天道,哪怕他是代表爱的心魔,但他本质上还是那个恶劣的,忍不住想要逗弄他的小蔷薇的魔尊。

“好了,时间不早了。”他拥着他魂牵梦绕了万年的心上人,抬手轻手擦掉了他眼角的泪珠,“喊出我的名字吧,小蔷薇。”

凤清韵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了句什么。

天道一愣,随即蓦然笑了,他的身后是支离破碎的大荒与龙窟,面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好似曾经经历的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

因为他的心上人刚刚说的是——“我爱你。”

他将他的名字藏于话间,又将不加丝毫掩饰的爱意送给他。

只这一句,便足以抚平那数万年的绝望与遗憾。

幻境随之而分崩离析,连带着那含笑的,少年天道一起。

斑驳的岁月匆匆而过,正如年轮般增长开来,而后被什么人一刀砍下,戛然而止。

所有的悲欢与彷徨,所有的遗憾与伤痛,全部埋在了幻境之下。

曾经无人问津,但这一次,凤清韵记得。

他抬手不知道多少次擦干眼角的泪水。

在这个幻境中,他哭得次数已经多到超越了两世的总和。

可他隐约中总有一种预感——他为龙隐而流的泪,远远还没有到头。

碎作一地的幻境逐渐拼凑成了下一个幻境的模样,凤清韵一边擦着泪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眼下七情已经过去了六个,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憎恶。

凤清韵抽了抽气,他原本以为龙隐憎恶的会是慕寒阳,他甚至做好了再次见到那张让人恶心的脸的准备。

可幻境碎片逐渐复原后,既没有像先前山洞内那样的黑暗,也没有出现其他场景,反而出现了一片白光——就像曾经的麒麟幻境那样。

凤清韵擦泪的动作戛然而止,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而没等他回神,就在这一片白光之中,一人竟拔刀骤起,对着另一个人悍然劈了下去!

“——!”

凤清韵愕然地看着这一幕,随即瞳孔骤缩,心脏突然提到了喉咙处。

却见悍然的刀气之中,那是龙隐的心魔正在持刀劈向龙隐本体!

但龙隐本人并未坐以待毙,他冷着神色挥刀出鞘,两把魔刃当即撞在了一起,在纯净无声的幻境中,骤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见一击不中,两人竟像两头狼王狭路相逢不死不休般,挥刀便要斩出下一式!

凤清韵见状蓦然回神,当即拔剑出鞘,麟霜剑既出,霜寒千里,几乎是眨眼间便架在了心魔的魔刃上。

金属相撞的铮然声响起,凤清韵蓦然抬眸,刚想说什么,却见直直地撞上了心魔眼底那尚未收回去的极端厌恶。

他见状猛地一惊,所有的话一下子全部卡在了嗓子眼。

——那种疯狂与厌恶甚至到了一种极端自毁的地步,看得凤清韵心惊肉跳。

但心魔见到是他后,眼下一惊,好似生怕伤到他一样,当即便收了刀刃,紧跟着也收了眼底的情绪。

这便说明……他方才的厌恶并非是对凤清韵而生的,恰恰相反,那浓烈的厌恶与憎恨,全是因他的本体而生。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对自己露出这种神色?

凤清韵心头瞬间掀起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堂堂魔尊,堂堂天道化身……他最厌恶的,怎么会是自己呢?

分明只有极度自卑自恨之人才会如此,他为什么……

然而没等凤清韵想明白,下一刻,那心魔见有凤清韵阻拦杀不了本体,索性抬手,竟直接打算自刎!

电光石火间,凤清韵蓦然明白了一切——龙隐憎恶的是那个让心上人落入歹人之手,明明身为天道却护不了任何人周全的自己。

凤清韵看到眼前一幕,脑海中却陡然浮现了先前天道自爆的画面,当即热血上涌,千钧一发之际,什么话从他口中喊了出来,蓦然在整个空间中炸开。

在刀刃触及到心魔的前一秒,时空好似因凤清韵的几个字而凝滞了一样,突然安静了下来。

下一刻,心魔一眨不眨地看着凤清韵,身体却从指尖处开始裂解,最终他一句话没有和凤清韵说,便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凤清韵死死地攥着麟霜剑,直到心魔消散的那一刻,才从那种宛如被魇住的情况中回过神,随即紧跟着意识到——他刚刚情急之下喊出的是心魔的名字。

他是七情之中,司掌“厌恶”的心魔。

而随着凤清韵的指认,最后一个心魔因他的认出而消散,偌大的空间中,终于仅剩下了他和身后的龙隐本体。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龙隐,凤清韵本该哭着扑到对方怀里狠狠地骂他一顿,然后再好好地和他相认,将那人还不曾想起的他们的曾经,一点点地讲给他。

可凤清韵却站在那里,攥着麟霜剑迟迟没有动。

因为随着心魔的消散,他的心底突然在隐约间升起了一个猜测,一个关于龙隐所谓的“飞升之法”的,可怖的猜测。

——他的龙本就是天道,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人牺牲,主动合于天道后再帮他复活,他只需要找齐四象之心后,直接亲自回归正位,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是钟御兰骗了他。

她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了三份,每一份都以为自己保留的那份记忆才是真相。

而凤清韵曾经以为,自己听到的内容是真的,慕寒阳与龙隐得知的内容都是假的。

可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自己和慕寒阳听到的故事一样,都是被篡改了些许细节的假象。

只有龙隐听到的才是真相。

这其实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钟御兰会“编”出天道化形这看似荒谬的谎言来诓骗慕寒阳,因为她本就知道,天道化形并非谎言,而是真相。

只有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仙人相信,慕寒阳才是天道化身,那真正的天道化身,才能因此获得休养生息,重振旗鼓的机会。

至于钟御兰费尽心思,为凤清韵特意编出的谎言,实际上只是为了让他好受一些而已。

自己牺牲和道侣牺牲,哪怕此刻就放在凤清韵面前让他去选,他也会选前者。

钟御兰正是知道此事,所以才编出来了第二个谎话。

只不过她和凤清韵说的话中并非完全是假,至少那一句——“天道之心选择了你”便不是假话。

可她没料到的是,堂堂天道化身,只因为心上人靠在怀中掉了几滴泪,就一个没忍住,把所有事情都给全盘托出了。

哪怕他当时知道的并不全,但凤清韵又不是傻子,一旦明白龙隐便是天道化身这最重要的关键后,其他一些细节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剑尊可能也想不到天道居然有如此惧内的时候,眼下若能看到这一幕,恐怕也要沉默了。

至此,哪怕龙隐一言未发,凤清韵却几乎猜出了他的意图——找齐四象之心,而后亲自回归道统,正坐莲台,以御外敌。

这听着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没有任何人会死去的好办法。

但……若当真这么完美,上古之时四象俱在,天道化身为什么不直接选择此法呢?

祂为什么宁愿经受肢解的痛苦,甚至宁愿自爆,也要重构出一个幻境,哪怕在其中经历万年,也不愿当真回归正位呢?

——因为回归正位,“他”就相当于被抹杀了。天道自然不死,可也不再是那愿意用鲜血滋养凤清韵百年的人了。

故而“他”哪怕拼尽最后一丝生机,也要为自己搏一个作为独立个体活下去的可能,搏一个可能的,能见到他的蔷薇的机会。

可如今,在歌舞升平,形式似乎一片大好的今天,龙隐却打算放弃他从一贯之的信念了。

是为了天下苍生吗?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凤清韵不知道。

或者说,他不愿意知道。

只要一想到某种可能,他便被过于充沛的情绪刺激得忍不住闭了闭眼。

那不单单是酸胀或者酥麻,更多的是恼怒,是难以平息的怒火。

如果真的……如果龙隐真的打算那么做……

凤清韵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攥在麟霜剑上,压得指腹发白,俨然是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前兆。

身后人见状,似是被他的沉默搞得有些惶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凤宫主半晌不愿回头,这是见了心魔,因为他们的丑陋而厌弃本座了吗?”

“……丑陋?”凤清韵背对着他,以一种难言的平静收了麟霜剑,“我倒是觉得,他们比你本人坦诚得多,也可爱得多。”

听到他如此夸自己的心魔,龙隐忍不住眯了眯眼,有些不满地抬起魔刃拍了拍自己的手:“可爱?方才那个可是想杀了本座,凤宫主连心疼都不说,反而偏爱那种——”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凤清韵毫无征兆地突然扭头,抬脚走到了他面前,随即一把握住了他尚未收回去的魔刃。

“——!”

龙隐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收起刀刃,却又怕抽回魔刃伤到他的手,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可凤清韵就像是发泄一样,垂着眸子硬是加深了手上的力度,任由魔刃割开自己的手心,鲜血瞬间便涌了出来。

他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珠,明明眼角还带着刚哭过的红痕,整个人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只有血滴在地上的微妙水声,让龙隐忍不住喉咙发紧,一动也不敢动。

凤清韵就那么攥着他的魔刃,任由血流了一地,垂眸轻声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在心如刀绞地跟你说话呢?”

龙隐呼吸一滞,下一刻却听那人继续轻声道:“但我再疼,恐怕也没你疼吧……龙隐。”

“天道肢解之痛,比之我,百倍何如?”

龙隐蓦然一僵,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气压着低下了头颅一样,带着肉眼可见的慌张道:“……谁告诉你的?”

凤清韵红着眼角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不是无所不知吗?不如猜猜看。”

龙隐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哪个心魔抵不住美人计所以什么都招了。

他在心中暗骂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东西,面上则胆战心惊地企图把那魔刃从凤清韵手中往外抽。

见凤清韵并无阻止的意思,他才松了口气,彻底将魔刃收回去后,抬手将人拥到怀中,柔声哄道:“那只是心魔而已,他们知道的又不全,本座其实早想告诉你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好机会……”

凤清韵挂着泪轻声打断:“谎话连篇。”

龙隐便像是再次被下了禁言咒一样,一下子没了动静。

凤清韵轻轻低头,从外人的角度看,就好像是投怀送抱般,把自己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龙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收紧了手上的动作。

而那人紧跟着便抬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胸口,似是在感受他心脏的跳动,又像是因为过于浓烈的情绪,恨不得将那颗心当真掏出来归自己所有,这样他就哪也去不了了。

“龙隐。”那泪痕尚未干涸的大美人就那么靠在他怀中道,“……你的心魔可比你诚实多了。”

龙隐因此平生第一次意识到了什么叫来者不善,一时间心下发毛,不由得飞速思考心魔到底会跟凤清韵说些什么。

眼下四象之心两人其实只得其二,故而龙隐所能掌握的天道权能还处于一种半遗失状况。

白虎之心在黄泉女手中,而此刻的幻境又是因黄泉界的黄粱饭所生,故而他某个心魔可能受到白虎之心影响,想起来了什么有关天道的事情,但他的本体却并不知道。

对此,龙隐企图通过窥探凤清韵心声的方式来探听一二,可当他小心翼翼地发动此项权能时,他却蓦然发现——他什么也听不到。

凤清韵的心声在一片荒芜之中,寂静得可怕。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听得人心下发麻。

而明面之上,那看似毫无其他念想的大美人则带着蔷薇花香,就那么以一种依靠的姿态靠在他怀中,似是爱惨了他的模样。

——麟霜剑尊自幼坚韧独立,自然不会有这种姿态。

可被刺激到恨不得将他吞食入腹的血蔷薇会。

蔷薇本就是攀附外物而生的植物,血蔷薇花妖更是世间罕见,但一旦出现,便以可怖与妖艳闻名八荒的凶植。

而此刻,那看似无害到摇摇欲坠的大美人,就那么靠在龙隐怀中,以一种床笫私语的口气轻声道:“龙隐……我很生气。”

他话中却不带丝毫怒意,反而还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意。

但龙隐依旧听得汗毛倒立,恨不得当即负荆请罪当场坦白:“其实本座真的——”

“嘘——”凤清韵却竖起一根指头抵在他的嘴唇前,紧跟着低声道,“我不需要你道歉,撒谎的人总要为此付出代价。”

“曾经的我付过了,这次该你了。”

言罢他轻轻凑上前吻住了龙隐,在那人一动也不敢动的紧张中呢喃道:“我会让你印象深刻到哪怕是下辈子……都不敢再跟我说一句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