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韵这辈子可能都没有经历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一时间毛骨悚然,后颈一阵发凉。
先前龙隐总说什么两个人要是一起出现如何如何,但那都是开玩笑, 凤清韵从来没有当真过。
可眼下当真出现了两个龙隐,这对于凤清韵来说简直就是世界上最荒诞的事, 以至于他连回头都不敢了。
搭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似乎在感受他的脉动,心魔的手指比龙隐本人的手指温度要低一些,可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差别。
他就像是被两个一模一样的爱人包裹住一样, 惹得他头皮发麻, 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数人求之不得的心魔就那么站在两人身后,凤清韵却只觉得荒谬。
龙隐看着他面色空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随即抬手勾起凤清韵的下巴道:“怎么,凤宫主不是想见见本座的心魔吗, 眼下这是怎么了?害怕了?”
他看起来没有丝毫处理心魔的意思, 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斩三尸”的念头。
凤清韵很想质问你先前修的不是无情道么,而且还是幻境龙神化形的魔尊,怎么会搞出心魔这种东西来?
然而他不敢开口。
不知为何……他心头隐约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就是不敢在此刻开口刺激龙隐。
所以……凤清韵硬着头皮在心中暗骂道,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王八蛋的心魔消失啊?
“本座的心魔由你而生, ”龙隐似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一眼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于是卷着他的头发低声道, “如何消解,恐怕得看凤宫主的了。”
凤清韵一时间喉咙都是紧的, 蓦然意识到了这人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在逼他!
龙隐的心魔是由凤清韵而生的, 纵然偏执到足以化成实质,可当那人当真将注视落在他身上后, 一切也都会迎刃而解。
但凤清韵到底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足以化解他的执念?
表白?亲吻?还是……
想到这里,凤清韵硬生生截住这一想法,没敢再想下去。
然而就像是无声地催促一般,心魔按在凤清韵侧颈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随即又用另一只手一言不发地勾起一缕发丝,低头吻在了凤清韵的发梢上。
被两个人包围的感觉实在是太瘆人了,可凤清韵的本能又告诉他这其实就是一个人,都是龙隐,于是血契发作下,他哪怕大脑再战栗,身体却根本生不出任何抵抗的意识。
……太荒谬了。
凤清韵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平生第一次陷入两难。
当心魔的呼吸几乎扫在他的脖颈上时,他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毅然决然地吻住了龙隐的嘴唇,睫毛轻颤道:“……我心悦你。”
龙隐却迟疑了三秒后笑道:“凤宫主心悦的是仅有此生记忆,活得比前世要轻松的那个魔尊吗?那恐怕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活了上万年的破龙到底在跟自己吃什么醋啊?!
凤清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哽了半晌才终于被逼到绝境般地闭了闭眼,而后说出了自己深藏已久的心里话:“和这些没有关系,无论前世今生……”
他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好似剖白心声比躺在人身下哭更让他感到羞耻。
但最终,凤清韵还是忍着羞耻道:“无论前世今生,你都是我心中,顶天立地的心上人。”
此话一出,心魔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凤清韵还在担心是不是还不够,难道真要他当着一个和龙隐几乎一模一样的心魔的面,和他再行敦伦之事吗?
正当凤清韵被自己的想法羞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时,他却感到肩膀上一空,随即那心魔就像从未来过一样,瞬间消失得悄无声息。
于是整个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唯余凤清韵刚刚说过的话悄然落地。
想到自己方才被逼出的心底话,凤清韵一下子感到面上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热意,滚烫得好似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烧起来一样。
可除此之外,当他稍稍从那股热烈到平生罕见的情绪中勉强抽离一丝时,却又感受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情愫。
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眼下站在他面前的,是恢复前世记忆的龙隐,是……前世为天下人而死的魔尊,更是此生为了他,流尽鲜血也在所不惜的龙隐。
凤清韵这时才明白,原来百感交集之下,人是会丧失言语能力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艰涩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龙隐似是一眼便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于是也和他一样不言语,只是攥着他的手将他拉到床边坐下。
凤清韵就那么怔愣得,像个刚生出魂魄,尚未适应天地的人偶一样跟他走过去坐下。
而后他便眼睁睁看着那人低头凑到他面前。
龙隐的动作很慢,他下意识低头想躲,却又并非出于本心真的要躲,最终当然是没有躲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缓缓缩小,直至唇齿相贴时,依旧没有人说话。
殿内渐渐响起微妙的水声,唇舌交融的感觉像是直抵灵魂深处一样让人战栗。
直至分开时,凤清韵还是没能彻底回神。
龙隐并未退去多远,他就那么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凤清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移开视线,又被人掐着下巴亲了一口后,才终于按着那人的肩膀,哑着嗓子开口道:“……这是你骗我的第四次了。”
龙隐闻言哑然失笑:“我又怎么了?心魔的事也算我头上?”
凤清韵抿了抿唇不答,龙隐见他不说话,凑上来便要继续亲,凤清韵抬手按在他的脸上蓦然将他推开。
“不算骗?”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自己的推论,“……你早就知道心魔会出现吧?而且你分明自己就能让那心魔消散吧!”
“怎么能叫消散呢。”龙隐却开始了他颠倒黑白的表演,“心魔又不是什么实体,所以本座先前才说斩了它并无作用。”
“他只是借此镜化形短暂存在了那么一会儿,连修为都没有,怎么对人构成威胁?”说到这里,他压着凤清韵低声笑道,“那充其量是个可以沟通的化身而已,怎么就把我们凤宫主吓得连压箱底的真心话都说了?”
凤清韵一时间恼羞成怒,当即道:“……既然唯一的作用就是沟通后修心正本,那你倒是和他沟通啊?!”
龙隐耸了耸肩道:“比起本座,他应该更想和你沟通,就是不知道凤宫主能不能扛得住我们一起跟你‘沟通’了。”
凤清韵愣了一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恼羞成怒,一把企图将他推开。
可这人本就比他高,身形也比他宽一些,凤清韵看似怒火中烧,手上却根本没动用真气,一时间竟然推不动这个像座山一样的王八蛋。
于是他索性变换了动作,拽着这人的衣襟往面前一扯,寒声质问起了更重要的事:“你既然什么都想起来了,前世之事应该也清楚,你所谓的飞升之法到底是什么?”
“这个——”龙隐被他扯在面前,故意拖长语调顿了一下后却道,“本座不知道。”
凤清韵几乎被他气出了匪夷所思的感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不知道?”
“本座的记忆恢复得并不全,至少就目前来看……只有你存在时的记忆才是全面的。”龙隐道,“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此世隔了这么久,却直到双修时我才恢复记忆……或许在前世天崩后,有一部分因果落在了你身上,唯有与你相见,我才能找回属于那部分的我。”
这话说得实在是感人又漂亮,可凤清韵几乎被他骗出经验来了,闻言警觉而狐疑地看着他,半晌道:“那你到底还记得什么有用的?”
言罢他又补充警告道:“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不吃这一套。”
“剑尊大人手下留情——至少据我所知,苏云洲说的话是对的。”龙隐立刻举起双手以证清白,连忙表示自己还是有点作用的,“此方世界确实是被人为地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而飞升之法恐怕也和脱离此等桎梏有关,但具体如何我确实暂时尚未想起来。”
凤清韵闻言微微蹙眉,半晌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紧跟着便抛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那重生之事呢?你怎么解释你前世故弄玄虚,一副早就知道我们会重生的样子?”
龙隐道:“并非我们,而是你——”
他顿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看着凤清韵:“你听没听说过那个传言?”
凤清韵一愣:“什么传言。”
“——关于上古之时无情道的传言。”
凤清韵愣了一下后倒当真想起来一则传言——传说上古时有一修无情道的修士,杀妻证道后又为了巩固道心于是杀了全家和来做客的朋友,因此一路修行顺风顺水,堪称一时奇才,所有人都以为他必定飞升,于是纷纷避其锋芒。
可最终那人在飞升的雷劫消散后,一切流程都走完,马上就要飞升之时,突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最终不知为何竟然拔剑自刎。
而后一众被他杀死的亲友妻子竟然诡异地全部从黄泉而出,踏着他的尸体飞升而去了。
这故事听着似乎十分离奇,但细细品来,这几乎符合寓言故事的一切特点,多少有点编出来吓唬人的意味了。
无情道并非善道,前期就能越级压着高阶修士打,能侥幸不被心魔所扰修到后期的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若是这种道再搭配上剑修或者魔修这种高危职业,简直就是修真界噩梦。
所以有人故意写下此等骇人听闻的修真界寓言小故事,而后再口口相传下来防止后来者修无情道,如此想来倒是很有可能。
而类似劝人不要修魔的寓言小故事也有很多,比如说上古时期魔道的尸祖传言就是因为尸气太重,飞升时雷劫未致,黄泉水却被吸引而来,最终尸祖被黄泉水裹挟着卷到了黄泉界,被迫投入轮回。
那时候司掌轮回的还不是阎罗王,而是尚未死去的天道。
所以这个小故事的意思是就算是——修魔作孽太多的,会被天道强行赶去轮回,今生所有修行全部付之东流。
以此警告人不要修魔,哪怕修了也不要做恶事。
可上古传说中,动不动就喜欢夷人三族的魔祖也活得好好的,最终还飞升。
所以这种一听就是有目的编出来的小故事,大部分人听了都不会当真。
凤清韵自然也没当真,故而根本没把重生之事和无情道联系起来,更没认真想过,一个修无情道的人若是决心要献祭,事后到底会导致什么。
可眼下龙隐那句话一出,他心下便猛地一跳,随即难以控制地浮现了一个想法——如果传言说的是真的呢?
而且他紧跟着又想起了前世龙隐说过的另一句话——“大道无情,天衍四九。”
对啊,大道三千,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情道本就三千大道中最接近天道的道,万年来一旦修成,便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
这样的道……为何万年来少有能修成呢?是当真与杀妻或弑亲的入道限制有关,还是与最终飞升时那种诡异的,突然跪地自刎的情况有关呢?
“无情道不存在破后而立之说。”龙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所以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杀了老婆孩子方能入道的说法,那都是前人根据之前修无情道的传言,总结出来的。”
龙隐顿了一下后意味不明道:“飞升之前若能斩去凡尘,一样可以升仙。”
他此话说得微妙,可凤清韵却一下子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所以你——”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干涩,顿了一下才道:“那时道心并未破损,若当真杀了我……便可证道飞升?”
龙隐闻言摇了摇头,异常认真道:“我从未想过要用你的命来证我的道。”
——可他却没有否认剩下的内容。
凤清韵的胸口一下子像是堵住了一样。
龙隐或许当真可以飞升,毕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甚至不需要出手,若天下人包括凤清韵真的在天崩面前死绝,而他却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或许真的可以突破天地界限,成为天道死后第一个飞升之人。
毕竟天崩之后,天地被毁,说不定此方世界不能飞升的桎梏也会跟着解除了。
哪怕不行,对于龙隐来说也总有一线生机,总好过白白赴死,去为别人求什么重生后飞升,既虚无又缥缈的希望。
可龙隐最终却放弃了,不但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飞升之机,也放弃了对他来说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最终他和传说中自刎的那个无情道修士一样,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将飞升与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所爱之人。
可对于凤清韵来说,龙隐和那人是不一样的。
他并没有被他杀死以证道,那人自然也不欠他什么,更没有牺牲为他谋求重生之法的道理。
可这人就是这么做了。
凤清韵于是忍不住艰涩道:“……那你的无情道心,是什么时候破的?”
龙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半晌道:“在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哪句话?
疑问几乎脱口而出,可临到嘴边时,凤清韵蓦然又顿住了。
——“我后悔了。”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却炸得他脑海轰鸣。
原来龙隐的无情道,不是在幻境中破的。
毕竟在幻境之中,龙神心甘情愿地与祂的祭品一起赴死后,得知祂的新娘本就只是来幻境中历练一番,自始至终都没有认出他的龙,最终祂也只能把那些妄念埋葬于地下。
而他的无情道,也不是在凤清韵道侣大典上破的。
毕竟魔尊曾经以为他的心上人再大典上笑得那么开心,从此以后会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他也以为,自己就那么看着也好,他当真能放下。
可临到最终时,他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大道,却仅仅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而尽碎。
龙隐的无情道,是在凤清韵说出那句“我后悔了”时所破的。
——原来他以为会平安喜乐,终赴大道的人,数百年来过得并不好。
原来自作主张的放手从来都不是什么高尚的行径。
到头来,后悔的又岂止凤清韵一人;兜兜转转,一切或许都是阴差阳错。
凤清韵蓦然间哽住了,心下骤然泛起了无边的酸楚,一下子像是要淹没了他一般,使得他半晌没有吭声。
——龙神为他的祭品而死,祂的“新娘”因此超脱幻境,在现世获得了新生。
——魔尊为他的心上人而死,他死后天地倒流,斗转星移,他的心上人于是回到了三百年前的道侣大典上。
原来冥冥之中,命运好似早已注定。
凤清韵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半晌后才似梦呓一样,从灵魂深处掏出了一声轻轻的质问:“……你早就知道,无情道飞升时若是自刎,便能换来重生之机吗?”
龙隐却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早知的,而且此事的本来面目也并非如此。”
他故弄玄虚地问道:“你猜无情道为何千万年间少有飞升?”
然而凤清韵此刻就像个被掏空了的空壳,等待着情绪的注入,于是根本没心思搭理他,只是摇头。
于是龙隐只能自问自答道:“因为无情道的最后一劫,便是在飞升之前。”
按照他的说法,所有能够走到最后的无情道人,都会在飞升近在咫尺时,因为一线从始至终埋藏在他心底的事,而蓦然道心破碎。
于是冰封成千上万年的情绪会在一瞬间回炉,所谓的无情道祖、无情剑尊乃至无情妖皇,在这一刻会瞬间变成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那是道留下的最终考验。
那些你以为的,不曾悔恨的过去会在这一刻历历在目地一件件上演。
——你不曾后悔吗?
给你一个机会,曾经被你所杀的妻子儿女、父母亲朋,都能重生,一切都能重来,为时未晚。
那是天道近在咫尺的低语。
——你真的不曾后悔吗?
迈过去,便是飞升的康庄大道,可飞升当真那么重要吗?若是退一步呢?退一步你若愿意身死道消,所有为你而死之人皆能向死而生。
——抛却自身执念,最终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这怎么不算一种大道无情呢?
或许这才是无情道的本质,毕竟虽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天地无心,自然也视天地为草木,日月为萤火。
而无情道的悖论在此刻便彰显出来了,天生寡情之人,很难迈入无情道的门槛,只有经历过真情大爱后依旧能不顾一切的人,才有可能修成此道。
于是无数修士因此卡在了飞升前这一步,毕竟死在他们剑下刀下的,都是他们切切实实真爱过的人。
当真让他们历尽千帆却道心尽碎地再选一次时,没有多少人能坚定道心。
毕竟那道心说来并非是被天道强行破碎,而是因他们心中的执念而碎。
心有所执,便证不得正果,自然也无法飞升。
可哪怕是在这种状况下,依旧有人能顶受住天道的蛊惑而迈过去,故而无情道中自然有能成大道者,这种人哪怕失去一切,失去道心,哪怕是暂时变为凡人,也终究能迈过去心头的坎。
区区妻女亲朋而已,不过是成仙路上的绊脚石,既然杀得了一次,便杀得了第二次。
照这么看,目前天下最适合练成此道的人,凤清韵心下蓦然浮现了一个无比熟悉而憎恶的名字。
而魔尊龙隐并非这种人,或者说,他完全就是这种人的相反面,甚至可以说是无情道中标准的失败者。
他甚至做不到斩杀心上人,只是听到他那从始至终不知道他心意的心上人,在天崩地裂前轻声说了句“后悔”二字,他于幻境中所历练的上万年的无情道心,居然就那么破了。
当真是荒谬到了极致。
“……所以说什么天道之下第一人,”凤清韵死死地搂着龙隐的脖子,语气却透着和话语内容间完全不搭的艰涩,“这点历练都过不去……你那些侍者们说得确实对,不如赶紧把魔尊的位置让出来。”
他分明说得是狠话,可说到这里时,那股故作镇定的样子已经因为话中的颤抖而暴露无遗了。
“魔尊之位让出来本座倒是无所谓,但让出来之后呢?”龙隐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抵着他的鼻尖笑道,“当真让本座入赘仙宫吗?凤宫主愿意吗?”
凤清韵闻言却蓦然闭了闭眼,终于再遏制不住地落下了一滴泪。
他在天崩面前时没有哭,发现血契,发现原来从始至终的一切都是骗局时没有哭。
可原来他已经为龙隐哭了这么多次。
“你怎么能……”凤清韵终于控制不住,连表面的理智都维持不住了,他几乎是咬着牙竭力让自己不要泣不成声,可事与愿违,最终只能破罐子破摔地质问道,“你怎么能拿飞升之事……拿道心之事开玩笑?!你就没想过一切可能根本没用吗?!”
——你就没想过哪怕有用,你也会和传言中的那个人一样灰飞烟灭,最终飞升的只有他的妻子父母吗?
你就没有哪怕一点……考虑过自己吗?
“没有。”龙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语气却堪称霸道,“只要本座想干成的事,天道若是尚在也要给我三分面子。”
“最差的结果也是和传说中那个货色一样兵解,但这又不影响被他砍死的老婆孩子飞升。”
“不过眼下看来……”龙隐笑着吻了吻凤清韵的嘴角,“本座又没杀妻证道,运气可比他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凤清韵终于拥着他的脖子,忍无可忍地骂道:“你个王八蛋……”
“对对对,本座是王八蛋。”龙隐似乎已经被他骂的免疫了,甚至还有闲心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泪,“可谁让我们小蔷薇就喜欢我这个王八蛋呢?”
他说的话简直是耍赖,就没有一句是凤清韵爱听的。
眼见着这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悔改的意思,甚至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凤清韵气结,当即忍无可忍地,环着他的脖子愤然吻了上来。
他就像是要把远隔两世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一样,整个人几乎挤到了龙隐怀里,一副恨不得把自己揉到那人身体里的架势。
而亲吻的姿态则是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可最终考虑到若是真放出本体,这疯子魔尊可能会欣然抬手让他啃,到时候凤清韵可能会被气得更狠,于是只能作罢。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浓烈的爱与恨,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而产生如此鲜明的愤怒与爱意。
原来真正的爱是这种感觉。
是因为对方的受伤而心疼,是因为对方奋不顾身的献祭而怒火中烧。
是恨海情天,是柔肠寸断。
青绿色的衣衫在这场激烈到前所未有的吻中被蹭得凌乱,露出了一节白皙无比的小臂。
龙隐任由他堪称发泄地结束这个吻,而后拥着人,抬手轻轻将他的下巴移向另一边。
凤清韵尚未从那股极端热烈的情绪中回神,便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张纯净无瑕的镜子,却见那镜中映出他因情绪而在冷昳中透着秾艳的容颜。
龙隐在他耳边低声道:“本座已经如先前所言试过那面镜子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凤宫主了?”
——你的心魔又会是什么呢?
凤清韵闻言一顿,而后鬼使神差地,抬手按在了那面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