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他们到那家海边酒吧时, 先来的人早已经喝开了。

魏晋丰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蹩脚魔术,正在变给沈棠因看。

他技术不精,花儿没变成, 道具倒是跑出来一桌子,惹得旁人直笑。

棠因也说:“得了吧你,一会儿扑克掉酒里了,快收起来。”

她喝了不少,放下杯子时, 鼻尖沾上了啤酒沫。

魏晋丰看着她,紧张地吞咽了下喉咙。

他壮了壮胆,抽出纸巾给她轻轻拭去,“你看你笑了。”

棠因红着脸低头, “那也是被你傻笑的。”

刚进门,幼圆就看见这郎情妾意的一幕。

她抱着一双手臂,对胡峰说:“快看你哥们儿哪,他还搞起纯爱来了。”

雷谦明把幼圆的肩揽过去, “不懂了吧,咱魏公子其实特纯情。”

“可不嘛?打高中起就没断过女友,”庄新华哼了一声, “就他妈比纯真啤酒还纯。”

一行人找了空位坐下。

这个位置很好,隔着落地玻璃窗望出去, 就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且惠坐下时,冲沈棠因点了下头,微微一笑。

一点小事,真没必要弄得跟乌眼鸡似的。

但杨雨濛就没那么好了, 当即扭过身子。

她大声问雷谦明,“你们刚才怎么不一起来?”

他接过服务生端上来的鸡尾酒, “说了会儿话。”

见庄新华瞪着她,杨雨濛也没敢再问了,用吸管搅着果汁。

雷谦明啜了一口酒,开始回复一长排的微信。

他拿着手机给庄新华看,“怎么样,就这朵中文系的高岭之花,给我摘下来了。”

庄新华端着酒瞥一眼,从上到下全是“哥哥我喜欢你”、“哥哥我好想你”。

他笑哼了声,“碰上你这号人物,她算老实了。”

杨雨濛也凑过来看,“就这还高岭之花呢?多卑微啊。”

“你不懂,甭管什么花,”雷谦明得意洋洋的,“拿钱一砸,都得低头。”

她仔细数了数,“怎么9月12号和18号,还有26号都没找你?”

对面的且惠靠在一把原木风单椅上,伸手拨了拨冰块。

她一听就笑了,“那还能因为什么呀?没轮到他的排班呗。”

杨雨濛觉得有意思,但看说话的人是钟且惠,想笑又极力忍住了。

雷谦明立马收起手机,“你的意思,她还同时钓着别人呢?”

幼圆欸的一声,奇怪道:“许你带小模特来度假,不许人家广撒网了还?”

胡峰笑着摇摇头,“我发现这且惠吧,一张嘴真是......”

众人等他说完,但且惠的手机这时响了。

她一看来电号码,当即站起来,“我去接个电话,失陪。”

说完她就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魏晋丰拱了下庄新华的肩,“谁啊?还要出去接。”

庄新华心知肚明,“不知道,你问她去。”

但棠因看见了,她的备注只有一个“沈”字。

大家都望向冯幼圆,她摆摆手,“都喝酒吧,成吗?咱过问不了。”

杨雨濛的心凉了一大截。

作为钟且惠的闺蜜,冯幼圆这已经是暗戳戳地明牌了。

否则还能有谁是过问不了的呢?

且惠是小跑到海滩边的。

她把手机贴到耳边,呼吸不稳地喂了声。

此时沈宗良正坐在车上,车厢内十分安静,连海浪都听得一清二楚。

自然也不会落下她剧烈的喘息声。

他清醇的嗓音传来,“小惠,做什么了喘成这样?”

且惠知道他没往好处想。

她气道:“里面太吵了,你突然打电话给我,我是跑出来接的呀,还怀疑我。”

小姑娘有一把婉转缠绵的嗓子,怨怼也像在调情。

听得沈宗良喉咙口微微发痒。

他拧松了领带,“那是我不对,应该提前十分钟报备,下次注意好吗?”

“不好,你得跟我道个歉才行。”且惠得寸进尺。

沈宗良往后靠着,手边静静燃着一支烟,搭在车窗边。

下一秒,他平静地吐出一句,“好,对不起。”

和他一起坐后排的唐纳言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

他们两个一起长大,认识了将近三十年。

这是第一次,他听见沈宗良的口里说出类似的歉辞。

别看他冷漠不近人情,仿佛什么都看不上眼,但也有不顺心的时候。

读高中时,沈宗良因为数学竞赛的事,心情正不爽。

偏偏篮球队的男生来挑衅他,问他是不是再不敢上球场了。

年级小的时候没轻重,他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就砸了过去。

那男生破了皮,额头上鲜血成股地往下流,进了医务室。

虽然没被叫家长,但男生家里也不是等闲之辈,不好随便打发。

校长还是打电话到沈忠常办公室,小心汇报了这件事。

当晚沈忠常就教训了他一顿,要沈宗良第二天去给人道歉。

但沈宗良挺着腰杆,“打都打了,道歉是不可能的,要不您揍死我吧。”

气得老爷子拼命地捶桌子,说怎么生了这么个犟种!

唐纳言低头笑了下。

现在看来,沈家老爷子的雷霆之怒,还不及小姑娘撒痴有用。

他再一看沈宗良的表情,连一丁点不情愿都没有,反而含着笑。

不用说,身边这位独了这么些年,如今是老房子烧着火了。

沈宗良倒没注意唐纳言这边。

他问且惠,“吃过晚饭了吗?还在外面?”

且惠说:“吃了很多,和你小侄女她们坐会儿就回去。”

“好,不要在生地方逗留太久,早点回酒店。”

他刚要挂,又听见那边轻轻问:“沈宗良,你的车坐过几个人?”

沈宗良一下没懂,“什么?”

且惠重复一遍,“我问,小叔叔的车专程送过几个女孩子?”

他这才和唐纳言对了一眼,“哪个时间段?没有范围可不好说啊。”

哼!老滑头。

且惠撂了一句,“再见,我要进去了。”

也不再管他,就把电话给摁了,慢慢走回去。

沈宗良笑着挂了电话。

知道唐纳言要问,他先伸出根手指点点他,“就是你想的那样。”

唐纳言嚯地一下子,“之前也不知道谁跟我说,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我对你很失望。”

“我用你失望什么?”沈宗良吸了一口烟。

唐纳言说:“从你带人下山起,我就晓得你要栽进去,你是轻易留电话的人?”

他笑,挥手驱散了白烟袅袅,“那会儿真没想这么多。”

唐纳言问:“那你是从什么开始想多的?”

沈宗良想了想,莫名又笑了一下,“我看她总蔫蔫儿的,怕她给自己养死了。”

再没比这更荒诞、更禁不起推敲的理由了。

唐纳言憋着笑,“噢,这么的,您想亲自来养是不是?”

他笃定地点了下头,“嗯,我试试能不能养活。”

唐纳言对他言行不一的举止表示理解。

他说:“不怪你,那么香香软软一个小丫头,成天在面前晃来晃去,谁抱过亲过后也要动心。”

沈宗良制止他,“别乱说,一根手指头没碰人家。”

没碰就已经成这样了,这要碰了以后还了得?

唐纳言哟呵一声,“那我对你就更失望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钟情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姑娘,这件事在沈宗良意料之外。

他转灭了烟,眉心微微蹙了蹙,“我是怕吓到她。”

他们在工体北路下了车。

唐纳言吩咐司机,“过两个小时再来。”

有服务生来给沈宗良开车门,“沈先生,晚上好。”

他扫了一眼,“怎么给我带这儿来了?”

唐纳言推着他进去,“你的好表弟新开的,他说请不到你,今儿算给我一面子。”

门内姚天麟已经迎了出来,谄媚地喊了声哥。

来都来了。

这四个字对中国人有非凡的影响力。

沈宗良硬着头皮走进去。

这夜店的确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池子里的男男女女穿着清凉,群魔乱舞。

他从来不踏足这样的场所,也没眼看这些。

知道他这古板表哥的脾气,姚天麟赶紧给倒腾了个干净包间。

在沈宗良到之前,还特地洒上了些竹叶香,试图掩盖之前留下的气味。

唐纳言看了一眼表,“周覆就快到了,说把他家江雪哄睡了就来。”

“行啊。”沈宗良难以置信地笑,“他一花花太岁,还成个好先生了。”

唐纳言拧开瓶水,“要不说咱们程老师有手段呢,给他拿得死死的。”

沈宗良一反常态地,“婚姻也不一定都是起坏作用,也有好的一面。”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唐纳言无情拆穿他,“你说婚姻制度有背人性。”

姚天麟给他们两个发烟,“哥,纳言哥,我这地方怎么样?”

唐纳言接过来说:“地段可以,装得也很有品味,发大财啊。”

他又等着看沈宗良的反应,但这位主只是板起脸说:“你听点你姑妈的就行。”

“诶,知道了,知道了。”

坐了会儿,酒也喝了三分之一,姚天麟觉得有点闷。

他从来没组过这么安静无聊的局,但对面是他哥,他不敢乱动。

姚天麟看了眼无声坐着回消息的表哥。

他问唐纳言,“我叫两个漂亮的女学生进来?”

唐纳言虎着脸拦他,“你给我消停儿的,不知道你哥什么人哪,上赶着找骂呢你!”

刚说完,沈宗良就收起手机,说去个洗手间。

姚天麟忙要引他去,沈宗良说不用,“我自己去。”

他从盥洗室出来时,走过昏暗嘈杂的走廊,随便往一包厢内看了眼,几个小年轻正摇头晃脑,幅度很大,肢体动作也不像精神正常的样子,一支烟在他们手里轮流传来传去,不分男女。

沈宗良很快反应过来,脑中警铃大作。

他深吸了口气,感觉多看一眼都会染上脏病。

偏偏这时碰上出来找他的姚天麟。

他还没作声,就被沈宗良揪住了衣领,一路提回了房间内。

姚天麟是被他硬生生推进去的,摔在了沙发上。

他疼得哟喂一下,“亲哥,我哪儿又做错了?”

唐纳言一惊,站起来,“这又怎么了?”

“怎么了?”沈宗良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往地上一掼,“你倒问问他。”

姚天麟吓都吓死了,声音发抖,“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出去就这样了。”

沈宗良说:“我问你,往左数第三个包间的人,你认不认识?”

“认、认识。”姚天麟想了想,结结巴巴地回,“是我一朋友。”

他继续逼问,“他招了一帮人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姚天麟心里有数,嘴上又不敢承认,遮遮掩掩,“可能是吸点......那个。”

这回唐纳言也不护着他了,“你知道还敢弄这样的人来?”

沈宗良哼笑一声,摇摇头,“你这样的脑子,能平安长到这么大,真是老天眷顾。”

“那我现在怎么办?”姚天麟哆嗦着问。

沈宗良夹着支烟指了指外面,“去把他们轰走,立刻!”

“哎,哎,”姚天麟提了提裤子,“我这就去。”

唐纳言坐上来,护着风就要给他点火,“我也不知道他这样。”

“不用。”沈宗良没打算抽,抬手挡了,“不关你事。”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他表弟能蠢到这个份上。

京城里但凡有一点见识的,都知道姚天麟是什么来路。

巨贾姚家的独苗,因为姑妈嫁进了沈家,背后又多个靠背山。

这些年,他在生意场上能吃得开,逢人就肯他资源和面子,看的不外就这两点。

这也是沈宗良历来不喜和他娘舅亲近的原因。

回国以来,每逢在酒局上有人提起姚家,他都淡淡的。

就是不想给人一个错觉,仿佛姚沈两家同气连枝。

姚天麟这帮瘾君子朋友,大概也是觉得他的场子安全,没人敢查。

沈宗良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没多久,姚天麟就弓着身子进来,“哥,我叫他们都走了。”

沈宗良凌厉抬眸,“外头有多少人想看你栽跟头,你真不知道是吧?”

再看姚天麟一脸精明的样子,更来气了。

老天爷怎么就配了一副狗脑子给他?

“哥,亲哥,我这不刚开业吗?乱糟糟的没注意。”姚天麟给自己找借口,“我下次一定注意死了他们,我保证。”

眼看他就要拜上来,沈宗良一脚给他踢了过去,“再叫我知道,我把你这双腿都给卸了,让你出不了门。”

刚说完,门口就进来了一个男人。

他身材高大,步子健旺,背部挺得笔直,像军人出身。

沈宗良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林队。”

林队和他握手,“沈总你好,很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