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寒风呼啸, 薛锦打了个哆嗦,仿佛又回到了京城陷入永无止境的冬日的时候,浑身又冷又麻。

她自己都很惊讶她居然没有冻死,不知道靠着什么, 意志?还是不甘?她居然还能继续往下走。

在她身后, 几个几乎同样变成冰块的人慢吞吞跟着。

一开始姜遗光说看看雪地里还会不会埋着其他人, 薛锦就跟着一起找了,真叫他们挖出来几个人,挖出来的那些人也没什么思绪, 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不知道前面是谁,要去哪儿,只是用力地抬起腿,迈开步子往前走。

不走, 就会被困在这儿,永远出不去。

薛锦茫然地抬起头,呵出一口白气,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镜外, 雪恶灵重返京城了。

可那时她还不至于这么难熬。

入镜人不惧寒暑, 是以他们在冬日就算不像其他人一样裹得厚实也不冷。京城大雪之时,对入镜人并无太大影响。

但……

镜外早就暖和起来了, 所以他们都换上了薄衫。谁知道进来以后他们都变成普通人了呢?谁知道进来后里面居然是寒冬呢?

从雪里找到的几个人中,还有一个在发现时就已经冻死了,余者虽还活着, 也已元气大伤。

更糟糕的是……他们不知该去往何处。

到处都是雪, 到处都是绝境。远处白色的山,更远处是白色的天和云, 近了也只有一大片白,除了白色什么也没有。

除了冷,什么都感觉不到。

薛锦觉得自己就是一张被浸透的纸,叫风刮得冰透彻骨,东支西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撕成碎片。

渐渐的,冻僵麻木的身体居然沁出暖意。

好……好热啊?

不是很冷吗?怎么会这么热?

薛锦蹲下去掏一把雪,她居然感觉这把雪都是暖的,放在手心里要烫得烧起来。

她忍不住解开衣领扇风,尤嫌不够。那种热从骨头里往外溢,简直像往一个壶里倒热水,越倒越多,最后终于溢出,滴在底下烧红的炭上,滋滋作响。

她要被烧着了。

“好热……”

薛锦喃喃着,忍不住扯开斗篷。

怎么会这么热?

身后一人眼疾手快捡走裹在身上。

薛锦毫不在意,她像喝多了烧酒,浑身发烫,脸色烧红,轻飘飘踩在云端,不知不觉间,身上衣服脱下大半,飘飘忽忽地躺在路边。

其他人哪里会提醒,跟在身后就分完了,嫌她脱得慢还上手扒。抢完后任由她倒下,不一会儿就被雪埋住了大半。

姜遗光听到动静停下身,走过去蹲下查看,发现她已没救了。遂不再理会,继续向前走。

他并非不冷,他也感觉自己快要冻死了。

在没有尽头的雪原中,他无法得知要走到什么时候,亦难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

他依据李氏说的那些故事找到破绽离开梦境,镜中应当也与李氏说的故事有关。但李氏所说有关雪恶灵的传说有许多种。他对自己收走的藏梦雪女都不算了解,更不用说远在京城的陛下做了什么,京城大雪和哪种雪恶灵有关,他更是一无所知。

被“消灭”的雪恶灵会有什么怨气?亦或者,这场死劫源自镜外的煤婆镇?眼前场景实在眼熟,不正是去煤婆镇的路上吗?

李氏告诉过他,煤婆镇原本不叫煤婆镇,很久以前的人们给它起了不少名字,不过只要提起那座拥有煤矿的镇子,大家就知道是哪儿了。

后面出了一桩邪事,在那件事中,煤婆婆显灵,庇护百姓,这个名字才流传开。

他又抬头望了眼似近实远的山。

这座山和镜外煤婆镇的矿山极其相似,兴许就是同一座,也有可能是陷阱。毕竟在镜外的梦中时,那座山就在召唤着他。

但既是在镜中,逃避无用,冰天雪地亦无路可退,总要去看看。

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些入镜人都信不过,死劫中的任何人和鬼,包括自己的眼睛,都不可信。

若非绝大多数入镜人都见过他的画像,瞒不过去,他连姓名都不打算说。无他,这是他的第十六次劫,自是无比艰难,谁知那些人会不会迁怒之下做些什么?他们之中又有几个是“那位”的人?

“你到底要去哪儿?”跟在后面的一个名叫吕雪衣的人跟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拽住不放。

姜遗光扯开他,继续向前走:“前面那座山。”

吕雪衣纳闷,按捺住脾气:“去那里……作什么?”

姜遗光:“不知道,试试。”

吕雪衣蓄积许久的怒火再按捺不住,哆哆嗦嗦骂道:“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还带我们,走那么远?”

姜遗光:“我没有要你们跟着。”

吕雪衣顿时气得想和他动手,刚举起拳头,对方却跟后脑长了眼睛一样猛地回过头,一团雪直接将他砸倒在地,回过神来,脖子上多了一只冰凉的手。

“再有下次,我会先杀了你。”其实在没分清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入镜人之前,他不能杀人。

姜遗光的声音比雪还冷,一下就叫吕雪衣清醒了,反应过来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刚才居然鬼使神差地就要动手了?

姜遗光冷冷地盯他一眼,确定他不敢继续,才又向山上走去。

徒留吕雪衣心头起火。

对,一开始姜遗光确实没让他们跟着,是他醒来后看见姜遗光走,他就跟着走了。但入镜人哪个不是人精?姜遗光这话把自己推的一干二净,他要是不摆出一副自己知道很多的样子,不显出一副领头的样儿,他也未必会跟着!

虽说……

吕雪衣回头,眼睛前面蒙了布条挡着,还是会被白雪刺得无法直视。

四下看去,白茫茫一片。

虽说,叫他自己走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

想到这儿,吕雪衣跟上去几步道:“对不住,是我鬼迷心窍,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对了,一定是这地方有鬼怪作祟!乱人心智,这不是我本意!”

姜遗光摇摇头:“没有鬼怪,是你自己心志不坚。”

这样的事他见过太多。人在走投无路濒临绝境时,便是心防攻破之际,恶念丛生,为鬼为蜮。但这些人是不愿承认的,事后只会找借口说自己鬼迷心窍。

殊不知,在为恶一技上,鬼不如人。

吕雪衣扯出个僵硬的笑,不再争辩,慢慢落后几步。

另一人悄悄把他拉到一边,两人渐渐走到队伍后,那人低语道:“你又何必招惹他?”

吕雪衣恨道:“他铁定知道消息,就是不说。”

那人道:“此话怎讲?”

吕雪衣呵着手:“上面不是说,派人去解决了雪恶灵吗?你想想,雪恶灵是一般人对付得了的吗……那么多入镜人去都没回来,陛下还能派谁去?”

那人嘶一声,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他什么都不说。他怕我们害他。”

入镜人中有一项秘而不宣的规则,即,杀死或折磨收鬼入镜之人,能消解些恶鬼怨念。运气好时,甚至可以借此离开。

不过一般情况下入镜人不敢起这心思——能收鬼的入镜人铁定知道的比其他人多,手段也要厉害几倍,和他们打好关系还差不多。除非实在逼到了绝境,有些人才会用这办法求一条生路。

“他怕我们知道,才想把我等耗死在此地,他好自己离开!”

风把两人的低语吹到很远,走在前面的姜遗光没有听见。因他身上亦涌起热意,他心知自己撑不了太长时间。

矿洞还在远处,看着不远,却好像怎么也走不过去。

他仰头看了一会儿,默默估测距离,重新看向前方时,身后忽地疾风呼啸而来,姜遗光猛地闪身躲开,吕雪衣手持短刀不依不饶地扎了过来,另一人也闪身来到他身侧撞向他。

姜遗光硬生生扛下这一撞,揪着他头发和肩膀扳过肩砸过去挡刀。力道之大,吕雪衣冻僵的手握不住刀,反被砸在雪地。下一瞬,他的脸就被按在了雪地里,两只手拼命扑腾挣扎。

好几人纷纷扑过来,皆各藏心思,帮姜遗光的也有,帮吕雪衣的也有,还有几个躲到一边不敢管。

吕雪衣头埋在雪里拼命挣扎,胡乱扑腾中,手上打到硬硬的一片东西,姜遗光听到了声音,用力把人掀到一边,在那个位置多摸索两下,硬硬的,把雪扒开,真叫他发现一块不知埋了多少年的木板。

这下其他人都停了下来,吕雪衣也停了,喘着气警惕地盯着姜遗光,看他慢慢把木板挖出来。

厚实是真厚实,约四尺长,两尺宽,足有三寸厚,立着放能有半个人高。木板背面钉了栓,下面连着小半截粗木桩。

普通人家可不会花这么多木头打个木牌子。

“这……我刚刚碰到的,我们都有份,你不能私藏!”

姜遗光边拍掉板子上的雪边说:“我当着你们的面拿出来,就没有想过私藏。”

木板不知在雪下埋了多久,去掉最上层的雪粒子,表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隐约能看到底下刻着几排模糊不清的字。另一人带了锥子,见状赶紧递上来。

所有人都消停了,维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探头看姜遗光慢慢把冰凿开。方才护着姜遗光的几人更是警惕地围成一圈。

冰块敲开,露出底下阴刻两排模糊的大字。

“……煤山重地,未得……准许,不得入内,违者天打雷劈。”姜遗光一字字念出来。

“煤山”和“准许”两个词前都有一个词,但这个词像是被刀刻意刮了许多道,根本看不清。

“难不成这是座煤山?”一人看看木牌,又扭头看看身后的大山,问姜遗光,“你是不是知道这座山里有东西?”

姜遗光冷笑:“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能知道什么?你们怀疑了一路,怎么不怀疑我救你们也是别有用心?”

吕雪衣道:“难道你不是吗?”

姜遗光说道:“若我真的知道内幕,我为什么要把你们救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像现在这样,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怀疑我?”

吕雪衣一噎,不甘地嘟囔:“难不成你还是因为好心?”

姜遗光在雪地里摸索,看有没有其他能用的东西一边说:“我只想弄清进来了多少人,有哪些能派上用场。谁知道救出的全是一群无用且添乱的家伙。”

吕雪衣听了也跟没听见一样,正想说些话辩解,就见姜遗光侧耳,仿佛听到了什么,忽地抱着木板侧身一跃,头也不回往前跑了。

这是干什……等等!

破空声自上空逼近,吕雪衣在听到声音前身体比耳朵反应更快地闪到一旁。

轰——

一声炸响。

吕雪衣回头,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头顶处是个延展开像屋檐的长长山坡,坡顶掉下个大雪块,正好砸在他才站过的地方,被踩过的厚实雪地竟硬生生砸出个大坑。

那明显不是单纯的雪块,里面肯定包了石头或者木头什么的。

吕雪衣心有余悸,要是他没走开,现在被砸个洞的就是他了!

山坡顶探出个人头往下一看,见没能得逞马上缩回去。下一瞬,越来越多雪块从头顶的山坡砸落下来。

“快走!”吕雪衣眼尖地发现那人,忙喝道。

不必说大家也纷纷跟着姜遗光脚步逃走了。还没跑多远,远处轰隆声越传越近,雪地隐隐颤动,几人好不容易跳到高处看去,这条道尽头,数十个越来越大的雪球滚滚而来,再后面,是更加汹涌的如大浪一般的雪潮。

谁在背后暗算他们?

所有入镜人心里都浮现出这个念头。

难不成还有别的入镜人藏在暗处?

姜遗光知情吗?会不会就是他指使的?他想要干什么?

姜遗光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群人肯定起了疑心。

他也疑心是这群人当中有人捣鬼,防备之下跑得更快,不但要远离众人,还要闪躲从高处汹涌落下的雪块,不断向高处奔去。

姜遗光记得再往北不远处有个矿洞,若镜内外的矿山一样,矿洞里会有一些煤和食物,他们可以停下休息。而且那条矿洞通向煤矿深处,到时就算有人作乱,矿洞中也可逼他们现身,

眼看就快到了,偏在此时,去往矿洞必经之路上突地从雪里跳出十来个蒙面持刀之人。为首之人凌空跃起,手中短刀直袭面门!

危急之际,反而是身旁一入镜人用力推了他一把,姜遗光借力旋身,背在背上的木板撞将过去,刺客被撞开,刀尖险之又险地从他喉咙上方擦过,他顺势扯下那人蒙面面罩。

面罩下是一张陌生又苍白的脸,看着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眼神却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麻木平静。

“为什么杀我?”姜遗光看出此人没有易容,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那人不答,表情变都没变,闪身跳到一旁随手又扯下一块布遮住脸,手腕一抖,重新和另一个刺客包抄上来。

更奇怪的是,这些刺客的武功路数竟叫姜遗光生出种熟悉感。

“你们到底是谁?”

这群刺客不知在雪地里藏了多久,却没有一个人发现。纵然有入镜人们又冻又累的缘故,可刺客们的隐匿身法也不容小觑。如此训练有素又武艺高强的一批刺客,绝不是普通人能养出的。

鬼怪吗?可若是鬼怪要杀他们,又怎么会派出和“活人”没什么区别的刺客?

究竟是谁?他要做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为什么会招来刺杀?就因为进入了这座山?那块牌子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了,如果真是因为不许人进山,怎么会不多设些路障?

刺客们不光针对姜遗光一个,跟在他身后的所有人都遭到了截杀。

姜遗光自己尚且应付勉强,身后连赶路都艰难的其余人更是无力应对。到这地步谁还顾得上内讧,全都聚在一起勉力招架。

“你们到底是谁?谁派你们来的?”

“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你们肯定认错了!”

一人想起了什么,叫道:“是不是因为我们进了禁区?我们退出去就是了。”

没有人回答,刺客们就跟没听见一样,不论入镜人们如何试探、叫骂,下狠手,叫也不叫,活像一具不怕伤痛的木偶,只会麻木地对他们下杀手。几个来回后,入镜人们也都安静下不说话,专心对付他们。

冰雪寒风呼啸中,只余刀剑相击的接连脆响,和偶尔几声受伤后的痛呼。

姜遗光察觉到什么,抓住机会,再度挑飞一人的面罩。

同样是不认识的脸,同样麻木冷漠的神情。趁那刺客要退的关头姜遗光一把捉住他臂膀扭过背后,另一只手伸前掐住对方下巴,掰过后用力在两腮一掐,逼迫他张开嘴。

“果然……”姜遗光的猜想应验了。

刺客的舌头少了半截。

“他们全都被剜了舌头,说不了话。”姜遗光的声音传到其余入镜人耳中。

而这似乎激怒了刺客们,或者是提醒了他们?秘密暴露后,刺客们攻势更加凶猛,终是抵挡不住,一个个接连重伤倒地。

吕雪衣也受了伤,再逃不走,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刀刃逼得越来越近——

没有活路了吗?

吕雪衣完全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以这样憋屈的方式死去。他从前想过自己的死,以为会壮烈些,或凄惨些。他觉得自己死前会想很多,可眼睁睁看着那把刀迫近时,他反而一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他没有死。

另一把软剑平平切入刀尖和面门之间缝隙,轻轻一弹后旋起,对方刀尖便被软剑绞住,再难前进一分。待软剑一抖,绷直了,长刀竟直接飞了出去。

好剑!

没想到在镜中也能遇上此等神兵利器。

是谁?

吕雪衣看去,也是个蒙面人,头脸裹得严严实实,软剑在他胸口轻轻一弹,他就被大力震飞出去。

倒不疼,那人只是把他丢一边不要妨碍而已。吕雪衣匆匆道谢后赶紧悄摸跑了,连躺在地上看起来没气儿的同伴们都顾不上了,不过他们也陆续被后面赶来的蒙面人丢了出来,以免误伤。

姜遗光也走了。跟着他的和跟着姜遗光的两拨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正好跑了一东一西两个方向。正中那群人还在厮杀,很难穿过这帮人再汇合,想过去问问都不行,只得耐下心等着。

要他命的人固然不能信,但他也不会认为救他们的就是什么好人了。

姜遗光盯着那群人,若有所思。

两拨人的身法都有些熟悉……

莫非镜中人的武功也能和镜外人的一样吗?他们到底卷进了什么事中?为什么有人杀他们,有人又要救他们?

姜遗光发现,刺杀他们的人比来救他们的人多了近一倍,武功却不相上下,后者已在打斗中损失近半,撑不了多久。

如果救他们的人真心想把他们救出来,人是不是少了些?总该透露身份才是……

他们会不会也是一伙的,做戏给他们看?但这又是为什么?不论如何,不能多待。

“快走。”他对一直跟着自己的几人说道。

刚才把姜遗光撞开的人名叫范辛慈,和其他怀疑的人不一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对姜遗光有种近乎信徒一般狂烈的崇拜。之前吕雪衣几次起冲突,也是他冲出来帮他说话。姜遗光只要多看他一眼,他就跟抽了逍遥散一样激动地浑身颤抖眼睛发亮。

姜遗光一说话,也是他抢着道:“好,好,我们往哪边去?”

姜遗光知道渡劫多的入镜人都会有追随者,像凌烛,还有以前的九公子都有不少人死心塌地跟随。不过其中也有十分疯狂之人,把他一言一行都奉为圭臬,即便对方从不把他们当回事也不在乎。

姬钺私下对他说过,像这样的人早已经失了主心骨,看起来对你予取予求百依百顺,很好利用的样子,可真指着他们做成什么是不可能的。

一个连自我都失去了,主动把另一个人当做神明敬奉的人,很可能会因为自以为是的忠心作出些蠢事,反害己身。

凌烛也是,虽偶尔使唤他们,却瞧不上这些人。

换句话说,他们会主动收买人心,让人听服自己。但这种他还什么都没做,光凭一个身份就恨不得把命献出去的人,其实已经疯了。

就跟寺庙里道观里疯狂求神拜佛的人一样,普通小老百姓上上香,祈求神佛保佑,还算正常。那种倾家荡产自己命都顾不上也要拜佛求神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只是那些人把他们当成了神佛而已。

姜遗光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还在这里碰上了。

他没理范辛慈,对旁边的人说:“上面有个矿洞。”

不必他说,其他人纷纷支着疲惫身躯向上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