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遂人愿。
姜遗光爬上了那佛的掌心中, 刚顺着爬上顶上手指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还没等他跳上巨大佛像指尖,就听见脚下传来隐约崩裂声。从最底部一路攀延而上直窜到他脚下!
紧接着,底下传来碎石重重落地声。
姜遗光顿时反应过来——石像要碎了!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样一座实心雕像也会破碎是否有什么机关, 姜遗光飞快顺着手臂往下一溜, 沿途崩坏的碎石窸窸窣窣打在身上, 往下一看,佛像身寸寸崩裂,裂纹一路攀爬直上, 他刚踩上佛像胸口垂下的衣襟就感觉脚下一空,差点跌下去,好悬抓住了一串佛珠,翻个身又跳回去落在肩膀旁。
佛像正在倒塌。
第一块碎石落下后再也止不住崩势,巨石滚滚而落, 密闭房内巨响不止、声如奔雷,简直像坐在山顶时惊雷落在耳畔一般。姜遗光耳朵比常人敏锐些,更是难以忍受,一手捂着耳朵微微张口往下看。
黑黢黢一片, 隐约能看见佛像正在飞快崩裂。
没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 又这样高,直接摔下去不死也要断条腿, 跳太早了也要被巨石压死,一直在上面也不行,上面石头坠落时把他带下去只会更糟糕。
姜遗光还记得自己祖父曾说起过一件事, 他年轻时遇见的, 某地有高塔,有个人站在高塔最顶端赏月。不料那高塔突然崩塌, 那人不懂,跑进顶层的一间暗室锁上门,以为暗室牢固,他呆在里面一起坠下去就没事。
可等他们来找时,那暗室的确还完好无损,可里面那人早就死了,五脏六腑都摔成了肉泥。
想到这里,姜遗光不顾脚下晃动,重新奔向张开的手臂,躲开上面不断掉落的碎石块。他原来站在肩膀位置,佛头巨大,头顶肉髻、长长耳垂、扬在上方的数只手掌中托举的法器全都轰隆隆往中心掉石块。他跑到边缘处手臂位置还好些,顶上没有杂物掉不下东西来。
轰隆隆坠地声接连不休,站立处也不稳当。姜遗光还能按捺住安心等待,等他站着的这条手臂也开始碎裂,摇摇欲坠,他抽出绳索拴在手臂上飞快绑了个结,抓着绳子另一端便纵身一跃——
跳至半空,上方佛像小臂连带着绳索一块儿坠落,原本即将绷直的绳索又在半空中松散成弧线。
姜遗光见拴着绳子的石像手臂也在坠落,知道时机已到。另一手上举,抓着绳子绕几圈后狠狠一拽,硬是在半空中将自己整个人如箭一般往上拽了一截,与此相反,石像手臂被这么一拉,掉落得更快。
此消彼长下,他和那条巨大的手臂于半空中落在平齐的位置,甚至跃在了手臂上方些
此时,巨石手臂即将坠地。
姜遗光狠狠踩在石像手臂上,脚尖一点,整个人再度跃至半空。往下看去,石块发出四分五裂的巨响,轰隆隆沉闷回声与砖石碎块飞溅。
他也落在了破碎的石块中,一落下立刻往墙边靠,不让那些碎石砸到自己。
两条手臂还拽得生疼,筋一抽一抽的,姜遗光捂着手臂揉了揉,贴着墙试图往青石门方向去——就算王落在门口也要试一试。但让他失望的是,青石门早就被佛像坍塌的巨石挡住了,过不去。
他暂时没有办法离开这口巨大的棺材。
是了,姜遗光丈量过密室后才想明白,这根本不是一间房,而是一口埋葬着巨大石佛像的青石巨棺!
佛像的尺寸正合乎了石棺大小,否则为什么这屋里什么也没有,却要把佛像放在其中一端,空出一大块空地?那摆明了是为了让石像“躺下”空出的地,只是石像到底还是没有“躺下”,反而站立不倒。
他也被送进了这口密闭的棺材里。
王落逼他进来拿东西,会拿什么?
看样子,她想拿的是自己的命。
她要杀自己却杀不了,只要把自己送进石棺,再弄塌石像。到那时自己不论在石棺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被满满当当的石块砸中。
就算侥幸不死,一旦受了伤,又被困在密闭的地下,没有人来救,也要饿死渴死了。
发现出不去以后,姜遗光就蜷在角落里,把自己缩到最小,等这些石头掉完。
他虽有时能急中生智,可有些事却也要在心里不断推敲才行。现下便是如此。
姜遗光把一连串怪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通。
乌龙山鬼哭林的怪迹无疑和王落有关,她在此地寻找到一处墓葬的陪葬坑,后便在这片地方埋下了自己的转生基。
王落说种生基的作用就是汲取风水宝地的运气弥补到本人身上,就像有些人将自家祖坟埋在好地段一个道理,只不过祖坟置在风水宝地是为了庇荫后人,已经入土的祖先自然享受不到。但种生基则是让本人连同后人一同享受福运。
但为什么会多出一个洛妄?
虽然姜遗光不信,但他知道种生基是用于给本人“替死”的,难不成王落让种生基的“替死”的办法就是弄出一个洛妄?
他和洛妄相交时听对方说过他曾经从一个坟墓里爬出来,什么也不记得。想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不过也不能完全确定,谁知道王落和洛妄有没有说谎?若是埋下种生基的人是洛妄,走出来的是王落,也未必没有可能?
由王落和洛妄,姜遗光又想到自己与将离身上。
他刚才说的当然是假的,他可从来没有用过什么种生基,和真实存在人世的王落、洛妄两人相比,将离从未真正出现过。
不过现在王落也好洛妄也罢,他们都死了,这块墓地会变成什么样?王落手中的势力又会如何?
蛊虫……蛊虫应当还被王落控制着,有些人忘记自己死了,便不会死。姜遗光如果还碰见王落,反而要想办法让她不要记起来才是。
除此外,王落应当有不少手下人,可能在江湖中建立了门派,或者是其他。总之这些人在山中为王落办事。
这些人也死了,成为了墙上的人皮,很有可能就是成为厉鬼的王落回来杀死了他们。但也不敢下定论,厉鬼与人心思截然不同,人无法理解鬼,鬼也不可能再理解人。
至于杀破阵,可能是王落设下的,也有可能是那位不知名的墓主人。只不过他见过的杀破阵纹样来源于瀛洲岛上发现的青铜鼎,青铜鼎又来源于秦汉时期。王落或那位不知名墓主人又会是从哪里得知的杀破阵?
如果能知道墓主人身份就好了。
姜遗光又想起自己生母宋钰。
她当初想到了这里会有一座古墓吗?她特地通过父亲的转述让自己来此地,是为了告诉自己什么?
宋家的村子能让人一夜衰老,是因为庄子上原本就有东西,还是因为宋家被砍头的人生出了冤魂?如果是前者,他就得查清楚,若是后者,他也可以不必管了。
姜遗光坐在黑暗中,背靠着漆黑冰冷的墙面,前方乱石坠地已然停止了,最大的那尊佛头落在了他面前不远处。
残垣断壁中,他模糊地看见巨大佛像的上扬微阖的眼睛,正含笑地注视自己。
姜遗光深深呼吸口气,面罩已经干了,隔着厚重布料也能闻到空气中尘埃的怪味。他垂下眼不让灰尘进眼睛,再度陷入沉思。
不知为什么。他直觉认为自己的母亲和乌龙山下的古墓有些关系。
她让自己来徽省,不是为了一个小村庄,而是因为乌龙山,和乌龙山下可能藏着的巨大墓地。
可很显然,按照他所在的陪葬坑方位推断,整座主墓都在乌龙山下,他想要知道墓主,要么回京城去查卷宗书籍,要么在本地扎根调查。
至于要怎么进去……恐怕他把整座山搜一遍都找不到入口。
姜遗光面前有不少碎石渣子,他垂着眼睛伸手摆弄,慢慢的,利用碎石块堆了一个大致的乌龙山的地形出来。
东西走向,不算太高,一面是陡峭如刀削般的悬崖,最高的地方就是鬼哭林所在的主峰。另一面则是相对平缓、绿树成荫,能让人安稳生活的蜿蜒山地,多为缓坡,也就是乌龙郡所在。
从乌龙郡这一面走下来,走大道,一路向南走,进入单州。
单州也并不是完全的地势平缓,背面与乌龙郡相交的地带也是起伏不定的,越往腹地越平缓。
宋家庄子就在单州偏北些的地方,庄子北边也有一座小山。使当初宋家村的人如果要离开村子,就必须从南边走。
姜遗光在心里想了又想,石块摆了又摆,渐渐成型。
他发现,宋家庄的位置其实距离乌龙山不远。
要是再放远一点看,如果这座陵墓再大一点……完全可以将宋家村也一块包进去!
乌龙山之所以叫乌龙山,就是因为山上岩石土壤大多是黑褐色的,一般这种漆黑的土壤只有在东北边才有,可乌龙山上却也不少。除了土壤颜色黑以外,乌龙山的地势也犹如一条蜿蜒盘旋的龙。
虽然姜遗光没能完整见过这座山,也不知哪里像龙的。但他还是听人说起过,这乌龙山的龙头在何处,龙尾又在何处、五只龙爪又在何处云云。
都是这么传下来的,谁也不知真假。谁也没有真正从天上往下看过山脉到底像不像龙。大家都说那是龙头,那就是龙头。
姜遗光在地上慢慢勾勒出一道无形的图像。
如果南边山脚凸出的两片峡谷是张开的龙嘴,那么……
——那么,就在它不远处的宋家庄,即相当于龙吐珠!
总算有了进展。
姜遗光站起身向前走两步,脚下全是堆积的厚厚的乱石,他沿着乱石好不容易来到了青石门所在的位置,那里早就被堆满了石块。
他开始将那些石头往下扒,往旁边扔,大半个时辰过去,总算清理出小半扇门,此时两只手都磨出了血与水泡,可也没办法,只能继续。
扒出一点板痕迹后,姜遗光就从腰间取了软剑,试探地从中间门缝扎出去。
软剑薄如蝉翼,又锋利无比,很轻易地穿过门缝,可即便如此,姜遗光也过不去。他换了把匕首,取了一块砖石,沿着门缝开始不断凿。
凿出大一点的口他就能离开了。
闫大娘等人不知能不能逃离王落的追杀,王落如果没有想起来自己已死,估计还能放过他们。等王落离开,闫大娘他们一定会下来找自己。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身上现在一共有五块山海镜,他们就绝不可能让自己死在这儿。
只是他也不清楚王落会怎么做。
手里的匕首被当做凿子一样叮叮咚咚击打,门后是一片空旷地,因而姜遗光能够听见敲打声不像石棺内部一样发出闷响,而是传开很远去。
如果他们下来了,就能够循着声音找到自己。
姜遗光手上忙活不停,敲打声连成一片。
正忙碌着,他忽然听见了挖石头的声响,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他们找来了吗?这么快?
姜遗光手里敲击的声音更响了,此时他也将门缝挖出了一个小洞,勉强够一只手伸出去,从洞口灌进来带着冷意的风。他对着洞口向外大声道:“有人吗?”
“我在这里被困住了!”
姜遗光说了两句,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挖土声的确离他越来越近。
可那挖土的声音,是从地下向上传来的。
除了堆积着满满当当碎石的下方,还有身后。他的四周全都传来了刨土的声音。
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此刻,面前距离自己不过两尺远的孔洞里,伸进一只惨白枯瘦的手掌。
石棺中很黑,那只手无比惨白,黑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姜遗光猛地弹起来后退两步,手里摸上山海镜,旋即皱眉。
只有拿着自己的镜子才好收鬼,他方才忙碌之下五面镜子全部放在了一起。此时飞快地将五面镜子全部取出来一面面照着自己比对。
眼角余光瞥见从洞里伸出来的那只手还在往前伸。那只手已经伸出来很长一截了,可还没有见到手肘关节。苍白的五指犹如无骨般不断向前蠕动攀爬,一直伸向姜遗光的方向。
活人怎么可能有这么长的手?
姜遗光不断后退。
那只手一直向他伸长着,一直爬、一直爬。
挖土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满地堆积碎石窸窸窣窣哗啦啦翻滚,姜遗光不得不警惕地往四周打量。
忽地,脚下一绊。
一只从他脚边石缝中伸出的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拽,猝不及防下,姜遗光被拽倒,手肘撑着跌坐在地。
镜子叮叮当当滚落在面前。
他抬脚就要踢开那只手,可没用,越抓越紧,另一只脚不断去踢,也很快被抓住。伸着手把镜子全都捡起来不管是哪一面,全都照向周围,那抓着他脚的两只手很快就和冰雪消融一样消失不见了。
姜遗光终于分清了自己的镜子,随手搁在肩上脖子一歪压住,另外四面铜镜全部塞好放进荷包里?再飞快将自己的山海镜取出来照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他的脸上眼睛的部位被一双手捂着。
脸庞上爬满了藏在皮肉下鼓鼓囊囊密密麻麻的毒虫!
而更可怕的是,在他身后,静静立着一尊金身佛像。
佛像庄严,金碧辉煌,面容悲悯又多情,垂着眼睛看他,唇角含笑。
只一瞬间,佛像、断手、蛊虫,全都不见了。
姜遗光也不见了,消失在原地。从他身上当当啷啷掉下五面铜镜,好几面骨碌碌滚进石缝中。
从门口小孔伸进的惨白的手仍旧在往前爬,一路爬到山海镜所在的方位,像是要伸手去碰,可在镜面照到后整条手臂滋滋冒出白烟,消失殆尽。
地面冒出的无数雨后春芽一样的手掌也渐渐都缩了回去。
石堆翻滚不休,慢慢慢慢开始重聚。五面山海镜夹杂在巨石中同样不断翻滚,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紧接着那些石头犹如有人操纵一般,一块又一块渐渐凝结在一起。手臂,指尖,手肘,肩膀、衣物褶皱……大石块,小石块……一块接一块飞快拼接,最后竟是在原地,就将这堆乱石重新又拼凑成了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巨大石像。
至于几面镜子……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
鬼哭林外。
闫大娘和王落交手时,姜遗光刻意引开了王落。
闫大娘不是矫情的人,她深知姜遗光用意,拖延了半刻钟,刺中王落一剑后便飞速离开地道,并将门也关上了。
逃出来后,她立刻命令所有人一律离开此地隐蔽,再让其中十几人联络到守在乌龙郡上的军队,即刻发飞鹰传书回京城,请求大内调高手前来支援。再下山向单州调来弓/弩、重箭等备用。
她倒并不很担心姜遗光那小子,他机灵聪明的很,又有山海镜护身。只要王落不能一下子杀了他,姜遗光就有办法翻身。
说不定他还会把王落也一起拉进山海镜里。到那时,王落才是走投无路。
和鬼怪比起来,人的武功再高也没用。黎三娘不也武功高强?她远比王落更加心志坚忍,也更聪慧,不也还是死在了幻境中么?
况且,王落在乌龙山上偷偷摸摸设下阵法,指不定就是要做些瞒天过海的事儿。谁知道王落可能会做什么?还是尽早止住为好。
王落不除,京城不宁。
闫大娘飞快发令,手下人领命而去。没多久,便有飞鹰从乌龙山中驻扎的军营里飞出,一声鸣嗥响彻天际,振翅飞向京城。
剩下的人也跟着忙起来了,听说山里真的藏了反贼,还是个和反贼勾结的江湖高手,众人不免惊惧,忙得更加团团转。
此时距离二人交手已过了大约一个时辰。
闫大娘在军营里转了两圈,越来越心神不宁,想说服自己姜遗光没出事,可她眼皮子还是跳得厉害。
她安排了乌龙郡里几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让他们去鬼哭林外看看情况——按照她的观察,像王落这样的武功高手,通常情况下不会残杀普通百姓。
她要真派个武功高的,再高也高不过王落,反而可能一去就回不来。
那几个村民很快打探完回来,他们不敢进鬼哭林,只是站在外面看了看,感觉跟以前没什么两样,鬼哭林里也没有什么动静,也没看见人,他们等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闫大娘不相信王落就这么罢休了。
难不成……姜遗光这回出了岔子?
也是,姜遗光就算再聪明,他毕竟武功上比不过王落,身上还中了蛊虫,她虽然听闻过古虫的一些奇怪之处,却也不完全明白。
听闻有些蛊虫,能使施蛊者随心所欲操纵人行动,甚至能控制人心神。要是王落能够通过蛊虫操纵姜遗光,不让他入镜,那姜遗光就算长了十张嘴也没有用。
想到这里闫大娘便有些心急,要是这个好苗子因为这点事折损在乌龙山,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她等不了太久,带足了武器和毒药、人手就重新进鬼哭林。
不知是不是鬼哭林的阵法彻底失效的缘故,他们这回很轻易地就来到了原来的地方。
一片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挖出的大坑也不见了,毒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上方平整的土地,带毒的草木长得整整齐齐,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似的。
难不成也是阵法的原因?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能恢复如初?闫大娘心里嘀咕。
王落不在,姜遗光也不在。
闫大娘走在那片地上方,让手底下人接着挖坑,她猜测姜遗光可能现在里面没有出来,又或者带着王落一块儿进了山海镜。
于是一边叫,一边挖。
和之前不一样,地下不再冒出毒水,同样挖出了棺材,松软湿濡的土地隐约散发出毒液臭味。直到顺利地移开棺材,挖到了原来的地道。
没有人出来拦他们,一切顺利地好像没有任何阻碍。
越是这样闫大娘越怀疑王落在搞鬼,要不然这么一大片坑,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填平了?
“打开吧……”闫大娘吩咐道。
又担心底下人突然被袭击躲闪不及,闫大娘干脆道:“算了,我来吧,你们让开。”
她跳下坑,等其他人走远后,小心地撬开了那扇小小的门。
一道微弱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
“……有人吗?”
“我在这里被困住了。”
闫大娘听出是姜遗光的声音,连忙问道:“长恒?你在里面吗?”
声音一圈圈扩散传进去,好半晌,没有回答。
闫大娘疑心姜遗光可能没听见,也可能是被困住了,她决定自己下去看看。虽说她也疑心过会不会有鬼怪,但来时入镜人们都照过,皆说没有诡异,且姜遗光也下去了。是以她并未往诡异方面想,答道:“长恒,你且等一等,我马上来找你。”
怪哉,姜遗光在这儿,王落不在?她会去什么地方?
闫大娘刻意出声也是为了引王落出来,谁知道她没影了?
长刀缓缓出鞘,发出些许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只脚小心地踏下台阶,停在原地等待。
她担心有诈。
的确,刚才为了找姜遗光,她有点关心则乱了,到现在她回过头一想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失去了应有的警戒心。
就像刚才的声音,未必不会是王落伪装的,不是吗?
而且当她回应后,底下再没有其他声音传来。这让她更警觉,浑身绷紧,一丝气不错乱地凝神听前方动静。
可这时又没有动静了。
安静得可怕。
她往前试探地踏出一步,踩向下一级台阶。
“……有人吗?我在这里被困住了。”
姜遗光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一回不再模糊含混,相反,清晰地犹如就在耳畔。
“你且等一等,我马上来找你。”那是闫大娘自己的声音。她方才说的那句话原模原样出现在耳边。
紧接着,那道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带着笑意再度响起: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