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过几天, 朝阳公主就听说容楚岚已经不在京城了,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再一问,才知道她自请去了边关。

容楚岚道,容家世代忠烈, 皆为陛下忠臣, 不论男女, 皆愿为陛下肝脑涂地,誓死表忠心。

“她这是去送死……”朝阳公主喃喃道。

来送信的宫女不敢说话,跪下磕个头, 走了。

其余宫女太监皆放轻了呼吸,大气不敢出,走路也蹑手蹑脚一点动静不敢有,偌大宫殿静悄悄的可怕。

朝阳公主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幽禁了,只是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她惹怒父皇了吗?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啊……

她只不过病了一场, 就连容家的事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不对……其中定有什么缘故。

朝阳公主不知不觉凝起眉,可她近日实在精神不济,才想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头疼,揉着太阳穴靠在床边。

容家……不, 不只是容家。朝堂上武官众多, 小小一个容家若不是因为容将军才战死沙场不久,容楚岚身份又特殊, 根本不值一提。

是父皇。

父皇他有点奇怪。

朝阳公主想起自己听他有一次说起过,预言中的时间提前了。

也不对,父皇的异样在这之前。

她忍着头疼细细去想。

边关的事本就诡异, 自父皇登基以来, 边境一直太平,他们忽然聚集起本就有异样。现在就是, 多吉那边只派了几个来使,一看便知毫无求娶诚意,反而像故意挑衅让大梁先动手。

陛下的态度也古怪,他就算不愿意让自己和亲,也该找个和缓的台阶下,让对方正式派使臣来京,双方好好谈才是。毕竟大梁多年不曾动武,即便大军还在,可打仗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

但陛下就是不管不顾地表现出了最强硬的态度。城外驻军也调动不少,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其他军队呢?

陛下……不是只想警告。

他是真的想打!

朝阳公主揪紧了被子,混沌头脑中隐约抓住了什么。

陛下想打,多吉呢?他也想打?

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事情……不光是她,周围人都忽视了某件事,而这件事非常要命。

“公主,好好歇息吧。”见公主脸色忽然一白,宫女劝她,将她垫在腰后的枕头抽出,又放下了帐子。

朝阳公主顺从地躺下,闭着眼睛想得更出神,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一次看见了皇宫中那处被封为禁地的高塔。

她知道高塔里住着一个人,而“预言”,就来自于高塔中的这个人。但她从来不知道里面那个人的身份,姓甚名谁,是男是女,那个人又活了多久。

毕竟在她有记忆伊始,高塔就长在了皇宫中。

也正是因为预言,陛下才会这样宠爱她。近二十年来,朝阳一直小心翼翼地享受着陛下偏心的宠爱,曾经她以为是自己得了圣心,后来太子提点过,她才惊觉,自己不过是占了“预言”的便宜。

梦里,高塔立在乌云下,在她梦中变得越来越高大,几乎要和连绵的乌云一块压倒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

镜中。

黎恪在濂溪城里找到了去打听白家的其他五人。

他想按着姜遗光说的提醒其他人,让他们谨言慎行。毕竟谁也不知道说的哪句话不小心“应验”了,他们就糟了。

碍于姜遗光的提醒,街上人又多,黎恪即便暗示也不敢太直白,只能隐晦地提点。好在这帮人都不傻,点拨后都明白过来——他们随口一句话可能就会把自己送上死路,因而更小心。

唯有一个人脸色顿时一白:“我刚才说了句晦气话,会不会……”

黎恪皱眉:“你说了什么?”

那人姓温,字英伯,脸白得更厉害,抖着嗓子道:“我刚才不小心踩了一滩秽物,就……就骂了两句。”

濂溪城不过是杜撰出的一座城,人多,却远不如京城繁华。街巷和两侧房屋看上去总带点儿灰扑扑的味道,走在路上的人穿着也一般,有些不讲究的年轻妇人或老人带着幼童,憋不住时当街解裤子蹲下就解决了。

温英伯因不小心污了鞋底忍不住骂了一句,领着小孙子的老人听见了以为是在骂他,隔着小半条街冲过来和他叫骂,还差点儿打起来。

气上头时,温英伯哪里还能顾得上说话中不中听?等现在黎恪一提点,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怎么办?我就是说说……”温英伯求助地看向其他人。

那些人纷纷移开眼睛,不敢和他直视。

黎恪叹气道:“谁知道呢,且等等看吧。”也让他看看姜遗光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温英伯却只觉得这句话仿佛是在说他死定了,眼泪当即就要落下来,黎恪一眼瞪过去:“又没说必死无疑,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温英伯把眼泪逼了回去,其他人挡着了,没叫看见。

五个人都刻意把自己隐藏起来,拱肩缩背的,眼睛乱瞟,在灰扑扑的街道上并不显眼,看上去就是几个凑在一块儿聊天的闲汉。就在不远处街角也有一堆人坐在一块儿嗑瓜子聊天呢。

再隔一条街,就是白家所在。

白家宅子很好认,三进院落,石墙青瓦高牌匾,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犹龙第,有门第兴旺之意。

“白家外面守卫多,还养了狗,不好进去。”名叫毛一程的人说,“我刚才登门求水喝,门房倒和气,给我倒了茶水上了几样点心,我听到了狗叫。不过别的不好问,门房嘴紧得很。”

毛一程生了一张圆圆讨喜的脸,看上去憨厚喜庆,要不然门房也不会放心让他吃茶。

“白家祖辈当过官,现在当家的又是个举人,自然无人敢扰。”

一众人说这话时,免不了有些艳羡。

他们也都是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考试的艰难?能中举人,已经可以当官了,这位白家的当家人听说还很年轻,更是前途无量。听说他还要考,到时等他考中,那可就是进士了!

即便他们现在都成了入镜人,和当官无缘,可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想法的。

唯有黎恪心无波澜,只想着该怎么混进白府。

和其他一无所知的几个入镜人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但不及姜遗光。

将离,白茸,白司南……三个人,到底谁有鬼?还是每个人都有鬼?这场死劫又是要他们做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幻境中的确不能招惹将离,可一味远离躲避,只会永远困在幻境中。

黎恪想过要不要用以文会友名义上门先求见,可他身上并无凭证。即便发拜帖,总也要盖个章或证明来头才是,否则门房哪可能放人进去?

他们进幻境时,只在身上荷包中习惯性装的几样物什,比如火镰或是火折子、细绳、短刀、一些银两等,至于其他例如关于身份证明等重要物件,怎么可能带入镜中?

昨晚要不是他们出钱够多,看着也不像恶人,客栈掌柜的也不敢让他们住下。

“那该怎么进去?”众人犯难。

他们是突然出现在幻境中的,什么身份都没有,又如何登一位举人老爷的家门?

黎恪:“或许未必要我们进去,我们可以引他们出来。”

那位白家小姐白茸,不就很喜欢出门吗?要是能和她碰面,或许有转机。

他们之中有人身手够好也行,可惜包括他在内的几人看上去都不像能够出入白家如入无人之境,善多倒是可以,但……他身上也有古怪,如果可以,他最好远离白家。

黎恪心想,姜遗光选择留在客栈,或许就是出于这个考量。

“黎兄说的是,那白家看着有点邪乎,我站在巷子口往里看都感觉阴森森的,谁知道里面……”那人还没说完就被黎恪严厉投来的眼神制止住,顿时惊出一身白毛汗。

他差点又说了不该说的!

黎恪沉下脸:“虽然我刚才只是猜测,但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你们自己找不痛快,也别拉着别人。”要是白家本来没有诡异,被他一说就有了,岂不是更糟糕?

那人连连道歉,再不敢乱说话。

黎恪听着他们更小心的议论,感觉不对劲。

按照昨晚的情形来看,第一人说夜深了要休息后,他们所有人立刻就困了。

昨晚在拍卖时报了价的那个人姓张,字源生。

如果真的是因为张源生的报价惹怒了将离,他应该当场就暴毙才对。为什么会等到回到客栈,他说起将离看他的那一眼,又提到忌讳以后才死去?

原先因为姜遗光的警告,黎恪连想都不敢去细想,生怕招惹忌讳。可现在温英伯还活得好好的,他心里又有了怀疑,他在心里将昨晚发生的一切事再度倒推,慢慢瞪大了眼睛……

昨晚从第一个人说起休息,到第一个人打哈欠,中间相隔时间不到半盏茶。

再往前推,张源生说起自己报价后将离姑娘瞪了他一眼,另一人提起“这可能是将离的忌讳”,之后到张源生死去,这之中相隔的时间,也是约莫半盏茶时间。

所以,昨晚死去的张源生,死因不是因为他在青楼里报价——

而是因为他回客栈后先提起将离瞪他的那一眼,之后又有一人说出那是将离的忌讳吧!

其他人如果不提出忌讳二字,张源生或许可以不用死!

正是因为他们“认为”那是将离的忌讳,所以才真的成了忌讳。张源生才会因此而死。

真的会是这样吗?

可为什么温英伯还没出事?

因为他安慰了温英伯不一定会出事,所以就真的不会出事了吗?

黎恪有点不敢置信,会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吗?

另一人说:“白家暂时进不去,不如我们回百花楼打听那位……姑娘?”他不敢直呼将离其名,含混过去。

“也是个办法。”黎恪点点头,将满心烦乱愁绪收起。

要是白茸能再去百花楼一趟,那就好办了。

一行人往百花楼去。

黎恪面上自若,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猜测,状似不经意地问:“也不知百花楼白日开不开张,要是关门了,我们晚上又不能出门。”

“应该不会,我刚才听那几个人说了,他们也要去百花楼找相好的。”名叫商持的人小指头往离他们不远处的闲汉们一指。

“那就走吧。”

百花楼离他们所在地不远,快走一刻钟多些就到了。

天阴阴的,看上去好像要下雨,可一滴水也没落下,也没有明显的光透进来。在这样的阴天下,街上的人们看着也无精打采,灰扑扑一片。

百花楼同样瞧着灰扑扑的,走进了才能瞧见精巧阁楼外涂描的艳丽色彩,尽管还是白日,二层窗子有几扇打开了,站着涂脂抹粉往外眺望的女人,惹得不少汉子经过时都要往上看,垂涎不已。

但毕竟是白日,百花楼也算是当地有名的青楼,寻常人去不起,只能远远看两眼。是以在外徘徊的人多,真正进去的却少。

一路走来的五人就显得格外明显。

黎恪从没去过此等烟花之地,镜外没去过,镜内更不会有这种心思。

百花楼没有关门,果然还开张着。

黎恪心却沉得更厉害。

鬼使神差地,他对温英伯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话。

温英伯没听见,只有离他最近的商持听见了,立马瞪大了眼睛。

他搞不清黎恪要做什么,可如果拆穿,那就得罪死了黎恪,倒不如装作没听见。想到这儿,商持干脆扭头假意和二楼招手的一位彩衣女子对上眼。

直到在老鸨的簇拥下踏进百花楼一进大门,再穿过小院和回廊踏进大堂,温英伯也没有出事。

他一直提心吊胆,可人却好好的。

黎恪面无表情地想,或许……他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昨晚他们说过要休息后会立刻犯困,为什么张源生会死。

不止是因为他们说了“犯忌讳”的话。

更重要的,因为他们是在善多身边说出的那句话。

现在,姜遗光不在。

所以,即便温英伯口无遮拦,即便他刚才特地又提起温英伯,还特地让商持听见,他也没有出事。

因为姜遗光不在这儿……在姜遗光身上的那个会杀死他们的东西自然没有听见。

他们该要远离,要避讳的……不是将离!

而是姜遗光!

善多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他不能说出来,连写都不方便写。

一旦拆穿,他会怎样?

想到这儿,黎恪不免后悔。他警告了这几人,可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没出事,再联想昨夜张源生之死……他们会不会也想到是姜遗光有异?

他们会以为姜遗光是收鬼之人吗?会不会要杀了他?

黎恪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愧疚也好,他的计划也罢,他不能让姜遗光出事。

可这场死劫实在古怪,找不到苗头。唯一一个知道所有内情的人却什么也不能说。

这就是十重以后的劫难吗?

上一回,是食人肉,友人分崩离析。这一回,又会碰到什么?

一上楼,入了厢房,商持就摆出了挑剔的模样,让老鸨把楼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叫出来。

他带的银子多,金锭都带了一些,加上几人不再装出畏首畏尾的模样,看着虽然衣着不显,可气度不凡,有几人更是带着常人没有的杀气。

老鸨看他们一行五人也没带个随从小厮,也没个车驾,竟然还是自己走来的,可那身气度不像做假,想来想去还是不敢怠慢,连忙把楼上已经打扮好的姑娘们都叫了过来。

或清新可人的,或艳丽的,千姿百媚好娇容七八位姑娘一溜儿涌进门迎上来,温声软语的讨好,端茶递水,捏肩按背。

可这几人瞧着,不为所动。温英伯荡漾了一会儿也连忙收心,

几人中隐隐为首的那位公子鬓角生了些白发,面容却年轻清俊,他的眼神更冷,随意把几位姑娘打量一遍后,挥开要凑上来的茉莉姑娘。

那公子兴致恹恹地倒了杯茶,姿态优雅,揭开茶盖低头轻嗅,又微微一皱眉,将茶盏放在一边。

从头到脚都透露着看不上的意味,就差在脸上写下嫌弃俩字了。

把杜妈妈气得心里咬牙。

男人嘛,就算见过再多天姿国色,凑上来的小点心总是不吃白不吃的,她就不信了,这几位眼界就这么高?

“杜妈妈,我等听说楼里有绝色女子,才特地来瞧瞧。你就这样打发我们?”黎恪轻笑一声,也不装模作样挑剔了,而是站起身,看着随时要走。

杜妈妈忙赔笑:“怎么会?今儿咱楼里的喜鹊还一大早就叫得欢腾呢,我就知道是有贵客来了。几位爷不妨说说要什么样的姑娘?要能弹琴的,能跳舞的,能论诗作画的都有……”

黎恪挑剔道:“自然是要最好的。”他从荷包里随手取出一锭金子,在桌面敲了敲,“给楼里最好的那位做个缠头,请她出来一见。”

“我听说,你们百花楼的花魁,不是牡丹花,而是芍药?”

老鸨还想着叫牡丹姑娘来呢,听他话头的意思,小心斟酌词句道:“这位爷眼光可真好,只是……”

“只是什么?”商持横一眼过去,杀气腾腾。

老鸨吓了一跳,不敢再卖关子:“昨夜将离姑娘已经赎身了。”

她昨晚不过卖将离的第一晚而已,可那位白家姑娘直接丢下大价钱要求给将离赎身,卖身契和人都带走了。

白家……他们得罪不起。白家又给足了钱,老鸨只能忍痛舍了这棵摇钱树。

黎恪一听之下大为震惊,其他人也纷纷流露悲痛之意。

“怎会如此?我们久闻将离姑娘才名,特来请教,她竟然已经不在楼里了?”

“赎身也好,原先将离姑娘身如浮萍,万事不由己,现在也算找了个归宿。”

其他人七嘴八舌,百花楼的姑娘们都不敢说话,在一旁小心侍奉。黎恪却不买账,冷哼一声:“赎身?是谁为她赎身的?”一看就是要去找麻烦。

商持大惊,继续劝他:“将离姑娘已有了依靠,要从良。公子你又是何必?”

黎恪不管不顾:“谁知道替她赎身的是什么人?要是那人对她不好,亦或者是那等贪恋美色之辈,等过几年她容貌不再,那人岂不是还要辜负她?”

老鸨适时插嘴:“这位爷说的是,不过爷不用太担心,为将离那孩子赎身的是个好人家呢。”

“好人家?有多好?!”黎恪更加凶悍,一把攥住老鸨衣领喝问。

“替将离赎身的是个女的!”老鸨吓得大叫出声,“就是白家的那位姑娘!”

白家的大小姐白茸在当地有名得很,这事儿迟早也要传出去,她说出去……也不算得罪人……吧?

老鸨被黎恪揪住衣领,心惊胆战。

黎恪这才松开,面带狐疑:“女子?”

老鸨连同厢房里的几位被他突然爆发吓坏的姑娘齐齐点头。

“你们莫不是在戏弄我?一个女子怎么会到青楼来?又怎么可能给一个女人赎身?”黎恪满脸怀疑,“难不成你们想说那白家姑娘有什么怪癖不成?”

老鸨:“那自然不是……白姑娘就是,和将离那孩子一见如故,将离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那位白姑娘也是才气不浅,这就……”

其他女子也纷纷说和。

“妈妈没说谎,芍药姐姐千真万确是被一位姑娘赎身的,昨晚就走了……”

黎恪仍旧有点怀疑,但还是顺着其他人拉扯的力道坐下了。

“白姑娘?白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喃喃,“我知道那个白家,她该不会是为了她哥哥才买人的吧?”

声音小,可厢房里的人全都听见了。

此刻,他活脱脱就像在为将离终身大事忧虑。老鸨连忙摆手道:“爷,您放心,那位白老爷可是举人老爷,马上进京赶考,哪有心思……”

她故意把白老爷说出来,也是为了震慑这人。

黎恪瞧着还是忧心忡忡:“谁知道呢?你说不会就不会?”

商持出来打圆场,往老鸨和所有女子手里都塞了点碎银,道:“我这位好友就是放心不下将离姑娘,不如诸位给我们说说那白家?特别是那位白茸姑娘,她以前可有给其他姑娘赎身过?”

老鸨摇摇头,看在银子的份上透露一句:“白姑娘昨晚也是第一次来百花楼。”

第一次来青楼,就看中了人赎身?

“是第一回来百花楼,还是第一回去青楼?”黎恪追问。

老鸨咬咬牙:“是第一回来百花楼,至于白姑娘以前去什么地方玩,我们也实在不清楚。”

那就是以前会去其他青楼了?实在是个古怪的女人。

“你们听说过她以前赎过别的女人吗?”

几人面面相觑,皆摇摇头。

黎恪看她们神情不似作伪,眉头微皱。

白茸第一次进百花楼,以前没来过,但去过其他青楼,只是没给别人赎过身。这么看来,不像有磨镜之癖。

反而像是……她特地在找人。

在找将离么?

“她这样胡闹,白大人竟也不管管她?”黎恪的语气渐缓,十分不解。

一位穿着柳叶黄衫子的女子忍不住说:“白大人哪里舍得管束她呢?”

白茸举止出格,堪称惊世骇俗,也没见她收敛。若不是有这位哥哥撑腰,她哪里能这么自在?

来青楼里的客人们嘴上基本没个把门,她们想知道点什么,比别的地方更容易打听消息。是以她们都知道濂溪城里有个无法无天的白姑娘。

毛一程憨憨笑:“是不舍得管?还是不肯管?我怎么听说白老爷和他这个妹子关系不好呢?”

“是吗?”商持和他一唱一和,“这可是唯一的亲妹妹,你别瞎猜了。”

“可我听说几年前出了件大事,他们兄妹就闹翻了。”

“哎哎哎不是来找将离姑娘的吗?怎么说起白家了?喝茶,喝茶。”

厢房里气氛渐渐好起来。

在说到几年前时,黎恪看出其中穿桃红色衣服的女人嘴唇微动,却没出声,和其他人对视个眼神,那几人纷纷笑着搂住一位姑娘坐在怀里,他也伸手拉过那位桃红衣裳的女子,让她起来坐在自己身边。

而后,偏过头,让老鸨拿了银子下去。

老鸨好不容易没让这几人闹起来,看他们好像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不会再闹,才放心离开。

门关上。

黎恪低头,问坐在他身侧的女人。

“你叫什么?”

他的眼神毫无怜惜,不像一个男人看女人。

像一条蛇在看猎物。

那女人抖了抖:“妾身名芙蓉。”

“芙蓉姑娘,你对白家知道多少?”为免隔墙有耳,黎恪一点点揽住芙蓉的肩,凑在她耳边低声问。

像一条在她肩头吐信的毒蛇。

芙蓉面露恐惧,声音颤抖:“公、公子,妾身不知道……”

黎恪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低声问:“几年前,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什么会知道?”

芙蓉瞪大了眼睛,两行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