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姜遗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清醒, 意识清醒前,他还迷糊地想着自己还在星州那间着火的客栈中,也不知大火熄灭没有。想到这儿,即便头脑还是混沌一片, 他依旧用力睁开了眼睛。

周围并非大火后的废墟, 他正趴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 房间很陌生,身上换了身新的里衣,再一摸, 背上伤处上了药。

有人救了他?会是谁?

姜遗光侧着身坐起,休息一天后他精神总算好了些,他发觉靠里的枕边叠了一套新衣裳,拿起来一看,衣裳下还放着一面熟悉的铜镜。

这下, 姜遗光知道把自己带回的人是谁了。

他们为什么会来星州?又怎么知道自己在那间客栈的?

莫非星州出了什么事?

床边摆了水盆和毛巾,简单擦洗后换上衣裳,藏好山海镜,姜遗光往楼下走去。

下楼后, 他就认出来了, 这里不是星州,而是荃州。

他们把他带到了荃州, 却又不见人影。

姜遗光正要出门,坐在角落里的手下人总算看见了他,连忙上前去, 小声禀报道黎公子有事出门去了。

“其他人呢?只有黎公子一个?”姜遗光问。

下人们都是九公子让近卫找来的, 不机灵,胜在忠心耿耿, 让听谁的命令就听谁的。此刻听姜遗光这么问,忙不迭道:“是,只有黎公子他一个。其他的……九公子和一位姑娘走了,听说要去接什么人,还有一位娘子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姜遗光道:“知道了,多谢。”

下人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又觑他脸色,问要不要叫些饭菜。

姜遗光身上的东西都没了,好在先前得了三张五百两的银票其中两张让他藏在了靴子里,在房里就抽出了一张,闻言摇摇头,自己出门去,找了钱庄兑了些银子后,再回到客栈中。

九公子他们离开应当是要去接谢丹轩,他们该回京了。因而姜遗光没有再离开,自己在客栈中养伤。

夕阳落山前,黎恪风尘仆仆回到客栈。

若不是联络上本地近卫,他也拿不到自己的镜子。

平日里他无比痛恨这面山海镜,可真丢了以后却日日担忧,生怕镜子不在身边自己出什么事儿。进门后,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姜遗光,更是高兴,快步走过去。

“善多,你可算醒了,身上感觉可还好?”

姜遗光点点头,问:“九公子他们是去接谢大人?”

黎恪一怔,旋即回答:“是,过几日应该就到了。我今早还收到传信,后天我们便去荃州码头,九公子他们会在那儿换船,到时我们便一同回京。”

姜遗光道:“我知道了。”

他似乎就是坐在楼下吃饭的,吃过后,又出门转了两圈,回来了。

没有问起其他人,也不问黎恪去了哪里。一如既往的话少,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像一条活在尘世中毫无牵挂的影子,只要他愿意,没有人会注意他。

黎恪几次想和他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夜间各自回房洗漱睡下。

约莫是山海镜回到了自己手里,这两天太太平平的,什么也没发生,难得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九公子那头,并不太平。

他们的船似乎迷失在了江中,船上只有诡异的谢家人,好在还留了几个没看见那只眼睛的船夫,拼命在海浪中掌舵、拉帆。

姬钺终是忍不住,对兰姑道:“我们还是在船上把那东西收了,否则,它闹腾起来,我担心会翻船。”

不必他说,兰姑早就取出了镜子。

她心里也在担忧,九公子下一回就该是第十一重劫,他一定会更谨慎,或许……他就是希望让自己收了那鬼的。可她也到了第九回了。

再下一次,就是第十重。

第十重以后……兰姑不敢想象。

偏偏……兰姑难以拒绝。

且不说上一次死劫中,就是他和三娘想出了办法,即便那个法子实在血腥,却也让他们出来了。

她总该承这个情。

“你说的是,走吧,宜早不宜迟。”

二人冷着脸大步往谢丹轩住处去,还在甲板上的谢丹轩隐约听到了什么,瞧他们俩的气势一看就是要找他那小儿子,瞬间暴怒:“九公子,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姬钺发出一声比他更凶狠的冷笑,不顾谢丹轩年事已高,直接将人狠狠掼在地上,压着他的脸:“听好了,现在就把你的儿子给本公子叫出来,要是他不出来,我不介意把你扔下去喂鱼。”

“他才多大?!你们要做什么?有本事冲我来!”谢丹轩疯狂反扑,被姬钺制住,周围谢家家仆见其主受辱,同样又惊又怕地怒视他们。

“你闭嘴!要不是你那儿子,还不会有这么多事。”姬钺知道自己早该动手的,三两下卸掉谢丹轩手脚关节,叫他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趴着。那些家仆要过来扶他,全被他拦了,同样卸了手脚扔在地上哀嚎。

寻常人不会接骨的本事,只能等他来。

“快走吧。”九公子带着兰姑进了船舱,直奔谢丹轩房间而去。

谢丹轩的房间在二楼,他的家眷们方才没有出来,这会儿惊恐的躲在房门后,她们也听到了楼下的争执,拼命哀求。

“他还是个孩子,他还小,他什么也不懂……”

“求求了,你们要做什么?冲我来,不要对付他……”

谢家人连同家仆们像护着自己的命一般维护着那个孩子,就连谢丹轩白发苍苍的老妻也跟着扑倒在九公子膝下跪着哀求他。

九公子充耳不闻,劈开那些人后直接踹开了谢丹轩的房门,兰姑紧跟他身后,同样不耐烦的甩开那群早已经鬼迷心窍的人。

“这个房间没有,他会躲到哪儿去?”九公子掀起床帘,床下空空如也,要打开衣柜,同样没找着什么人。

只是衣柜里有一个木箱,九公子不知为什么,对那个木箱子十分在意,把它搬了出来。

“再去其他房间瞧瞧。”兰姑说,转头又看见九公子搬出来的木箱,疑惑问,“这是什么?”

她闻到了一些臭烘烘的血腥味从木箱子里传来,兰姑攥紧了手中的山海镜对着箱子,才道:“开吧。”

木箱没有上锁,九公子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装着整齐堆摞起来的白瓷瓶碎片,干干净净的瓷瓶碎片,不知为何却总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这些东西……”姬钺皱起眉,见兰姑的镜子没有照出什么异样,伸手去摸,发现瓷片厚度不太对,底下应当还有别的东西。

打开暗格。

里面赫然放着一颗苍白女人头颅,泡在腥臭血水中,恶心得九公子连忙松手。

“他竟然收集起这玩意儿?”九公子不可思议,“看这个头烂成这样,恐怕上船前就已经带着了,真没想到……”

他见过养在丁阿婆那儿的花瓶姑娘,自然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他没想到,一个死了的花瓶姑娘,谢丹轩都要带走,还藏在衣柜里!

“这倒提醒我了。”兰姑若有所思道,“即便那个孩子有诡异,可谢丹轩呢,他难道就没有吗?他能做出把人头放在箱子里这事儿,谁知道他还会不会藏别的东西?或许……那个孩子就是他主动招来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九公子想起谢丹轩平日在船上的行事风格。他似乎从来不让人进他的房间,也不用贴身小厮,说不准他早就知道自己房里有什么玩意儿。

“再去看看其他房间吧。”

这艘船毕竟是来接谢丹轩的,大半个二层阁楼都留给他们一家人住,前几间房没有找到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那个古怪的孩子,直到来到走廊尽头最后一间房前,二人伸手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装神弄鬼。”姬钺再度冷笑。

自从上次出镜后,他的脾气就变得不大好,兰姑也觉心烦气躁,不得不时常念诵心经平复心绪。但现在,两人都被困在船上,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她便也变得急躁起来。

九公子后退两步,重重往门上撞去,出乎意料的是那木门竟格外结实,他撞了好几下才把门撞开,收不住力跌进了门里。

他刚才还在不高兴的说话,进门后反而哑了声音,就好像见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一般。

兰姑后他一步走进去,同样看见了门里情形。

这间屋子里……堆着好几个半人多高的花瓶,而那些花瓶的顶端,无一例外都顶着一颗漂亮的女子头颅,她们竟然还是活的。会说话。

看见他们进来,这群花瓶姑娘惊讶地张着嘴,吱吱呀呀叫唤起来。

“谢大人呢,怎么是你们进来了?”

“不是说好要上京吗?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是你们进来?难道已经到了京城?”

“天呐,你就是那个……”

一共六个花瓶姑娘,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们不能动,只能在花瓶里顶着颗脑袋,头转来转去说个没完。

不得不说,昏暗的房间里出现这一幕,实在吓得人心惊肉跳。

姬钺一看到这群花瓶姑娘就知道要糟。

他还记得那个传闻,世间花瓶姑娘铸成后,便能共眼、共心,一个花瓶姑娘知道了什么事儿,其他花瓶姑娘全都会知道。

谢丹轩手里,竟有六个花瓶姑娘?他到底要做什么?

姬钺上前一步,冷眼扫视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厉声问:“狸奴去哪儿了?”

“什么狸奴?狸奴是谁啊?”

花瓶姑娘们开始装傻。

九公子冷漠道:“如果再不说,我就把你们全部打碎。”

其中一个花瓶姑娘尖叫起来:“不要!别打碎我,我知道很多秘密!”

“我也知道很多秘密,我可以告诉你!”

“我也是我也是!”

兰姑自觉不如九公子气势强盛,任由他开口,姬钺喝住她们:“我没空听你们的秘密,现在告诉我,谢丹轩的那个小儿子到底在哪里?”

只顶着一颗脑袋的花瓶姑娘们被凶了,感觉很委屈,又不敢说,其中一个眼珠子骨碌一转,道:“我告诉你那个小公子的秘密,你把我带回去养行不行?”

姬钺已经彻底失了耐心,抄起屋内一张小木凳,落在花瓶姑娘们身前,态度很明确。

“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他躲起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

姬钺微微眯起眼睛:“不,你们肯定知道。”他对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感到厌恶又恐惧,并不把她们当人看。

兰姑亦如此,便没有对九公子的行为表示反对,暗中取了镜子,照向这群花瓶姑娘。

奇怪,没有异样。

花瓶姑娘们张大嘴喊冤。

“没,没有……我们真的不知道……”

姬钺举起木凳,砸碎了离门最近的、花瓶上画了牡丹的花瓶。

“哗啦”一声,瓷片飞溅。

花瓶姑娘的身体已经彻底和瓷瓶长在一起。瓶子打碎后,她的五脏六腑像腐臭的黑水一样流在地面,聚成小小一滩,顶着一颗头颅,那张脸上还带着些茫然,似乎不敢相信九公子真的会打碎她。

“告诉我,他在哪里。”九公子声音冷得可怕。

“在……在……”那些花瓶姑娘们依旧不敢说,有的已经嘤嘤嘤哭了起来。

如果不看身子,只看那张脸,花瓶姑娘们无疑很美。可偏偏她们脖子以下就是个瓷花瓶,再怎么美丽的脸也变成了惊悚的模样。

兰姑道:“不如你在这里问,我再去找找?”

九公子刚想答应,又改口:“最好不要,要是碰上些人,恐怕招架不住。”

兰姑能捉鬼,和人近身却有些吃亏。他故意在房里拖延时间,也是想看那个叫狸奴的孩子面对谢丹轩会怎么做。

兰姑看他使了个眼色,便知他不是真的愤怒,放下心来,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九公子的打算,微一点头,道:“那我们再等等吧。”

她一直守在门口,手里镜子不断向四周照去。

左右这群花瓶姑娘都知道了山海镜的存在,隐瞒也没什么必要。

照着照着,走廊尽头,走来一个人。

是谢丹轩。

他和刚才的模样跟有些不同,一双眼睛涣散,却又直勾勾地盯着兰姑看,目光里带着无尽凶意,他的手脚不太灵便,脱臼的骨节并没有安回去,就这么浑身抽搐着、像被人操纵的不太灵光的木偶一般,往兰姑的方向走来。

兰姑在看见谢丹轩的第一眼就举着镜子照了过去,掌心山海镜一烫,金光闪过,便知是得手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古怪的孩子。

门里,九公子还在套话,在他的威逼下,花瓶姑娘们不敢迟疑,连忙把谢丹轩小儿子的事儿抖落出来。

谢丹轩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兰姑慢慢靠近,临走前,听了一耳朵房里的话。

却原来,谢丹轩曾经的确有个小儿子,是他的爱妾所生。那妾室生了孩子后就走了,这孩子抱到正妻下养,只是夷州岛环境实在恶劣。一天孩子午睡时,下人忘了关紧门,让一只野猫蹿了进来……

等他们发现时,他儿子早就没了生息,一只手和小半边脸都给啃没了,血淋淋裹在襁褓中。

谢丹轩老来得子,完全无法承受,他妻子也把那玉雪可爱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骨肉,同样气郁攻心,一病不起。

再后来,谢丹轩向他们要了个法子,历经数年,总算把儿子的魂召了回来,还给他改了个小名,叫狸奴。

所有人都忘了狸奴曾经死过一回。

兰姑走到了谢丹轩身前不远处。

她手里还拿着山海镜,对着谢丹轩脸上照去,确定一切无恙后,这才推醒对方。

谢丹轩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自己大半辈子经历,眼皮沉重得很,他想起了自己早就已经死去的儿子,和自己鬼迷心窍下,带回来的那个……“儿子”。

他猛地坐起身:“不好了!”

“兰姑娘,那个东西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但是,不能再让九公子继续下去。下官养那些花瓶姑娘也是有苦衷的……”谢丹轩撩起袍子就往自己房间冲去。

“九公子,还请住手!还请住手!”

来到门边时,谢丹轩看着自己地上已经碎了的一个花瓶姑娘,满脸心疼。

“九公子!请手下留情。”谢丹轩向九公子躬身行礼,“还请不要再砸了。”

“那就把你儿子交出来。”姬钺道。

谢丹轩道:“是下官糊涂,一时间迷了心窍,才错把那个东西当成我儿子。现下九公子您要找,下官……下官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姬钺阴沉着脸,盯着他半晌,总算收手。

谢丹轩看了一眼那群花瓶姑娘们,用眼神安抚他们后,将姬钺拉到了一边,小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兰姑没听见,只看到姬钺骤然瞪大的双眼。

“你没骗我?”

谢丹轩郑重道:“若有一句虚言,谢某当遭天打雷劈。”

“立誓倒不用,快点找那厉鬼藏身处。”姬钺有些心烦意乱,催促道。

兰姑没有听清那句话,看九公子心烦,估计也不会主动说,便没问。

最后一个房间也找过了,谁也不知它会藏在哪里。

三人一筹莫展之际,从下方传来下人们恐慌的尖叫声。

来不及多想,姬钺拽着兰姑冲进一旁房间,从窗户一跃而下,落在第一层。

甲板上,一片流动的漆黑。

全部都是老鼠。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来这样多的老鼠,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在跃出去的一瞬间兰姑便举起了镜子照下去,被照到的那群老鼠吱吱呀呀四处逃窜,逃到远处的,小眼睛里泛着野兽般的凶光紧盯着二人。

“果然,又是它在作祟。”姬钺咬牙。

翻身落地后,兰姑不断用镜驱逐那群老鼠,好在它们似乎也察觉到危险,拼命奔逃,很快便如潮水般散去。

两人顺着老鼠褪去的方向跑去,一路跑一路看见谢家下仆的尸体,无一不是被老鼠啃食了血肉,躺在甲板上痛苦哀嚎。

如果刚才九公子没有卸去他们的手脚,他们还是能逃跑的。

九公子抿紧唇,一言不发,拉着兰姑跑到了船尾。

那群老鼠好似通了人的神智一般,爬上船栏,一群又一群往水里跳,很快,那群老鼠便全部落进了水中。等他们来到船边,就只能看见漂浮在水面上,一大片黑毛被泡涨开的老鼠,紧紧围在船后。

兰姑皱眉道:“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九公子和他一对视,立刻反应过来,一捶船边,不免暗骂自己最近心急,失了理智:“快!再回去!”

这么多年来,那个厉鬼一直在谢丹轩身边。

一朝谢丹轩失控,会怎样?

“竟然玩这招调虎离山……”九公子环住兰姑就往二楼跃去,从窗口落进房间里,迫不及待打开门往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冲去。

破门而入的一刹那……

兰姑举起了镜子。

站在谢丹轩脑袋边,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小男孩被金光照到,张开口,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

而后,它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总算结束了……

庆幸的是,谢丹轩还活着,只是花瓶姑娘被打碎了两座,剩下的花瓶姑娘难过不已,嘤嘤啼哭。

谢丹轩被叫醒后,沉默了一会儿,道:“下面的船工不知道有没有出事,我也开过不少船,我下去看看。”

船工们果然也死伤不少,好在这会儿离岸边不远,围着他们的迷雾又彻底散开。在谢丹轩的操控下,船只渐渐向岸边泊去。

落日余晖照耀,船只靠岸。

马头边自有纤夫与船工帮忙,船上人放下木梯,仅剩的人们慢慢走上案。

兰姑回头看了一眼这艘船,叹气道:“恐怕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想坐船了,每一回都……”

每一回都怎样,她摇摇头没说出来,姬钺明白他的意思,同样苦笑。

“可惜,过几日我们还得坐船回京,上京以后就好了。”

京城乃大梁王朝中心,有天子龙气镇压,陛下又留有无数后手,总比其他地方安全。

在码头边停好船,九公子又找人雇了几辆马车,往客栈去。

谢丹轩的家眷们还有点害怕九公子,不敢上前,匆匆行礼后便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里不出来。直到进客栈后,才小心地从车上跳下,跟在谢丹轩身后。

姬钺没搭理他们,看也没多看一眼,这反而让他们安心不少。

到客栈后,九公子当先下马,将兰姑也带下来,和谢丹轩寒暄两句,进门上楼去了。

黎恪还没睡下,姬钺敲门时下意识问了一句,待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有些惊喜地打开门。

“总算回来了,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黎恪将两人迎进来,各自倒杯茶。

九公子和兰姑最注重仪态不过,这会儿却都一脸憔悴,不成样子。九公子长叹口气:“明日再和你说吧,我今天来不过是告诉你一声,这两日我们便准备上京了,你的镜子找到了么?”

黎恪点点头,把寻镜子的过程大略说了,下意识看一眼隔壁房间方向,道:“善多也跟着回来了。”

兰姑一怔,又不知说什么,只好附和:“他回来了也好……等我们回到京城,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

黎恪说:“现在,人已到齐,只差三娘了。”

他将黎三娘的镜子取出,放在桌上,眼中满是忧愁。

只希望……三娘也能回来。

哪怕受重伤也成,总归活了下来。

他的确恨过黎三娘,可清醒过后,他只恨自己。

黎三娘又有什么错?正相反,她侠肝义胆,有勇有谋,是再好不过的女子。

其他两人看着那铜镜,想起那个豪爽的女子,心中亦似吊了秤砣般沉重,目露期盼。

夜色已深,三人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