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煦转头去看霍丹姝,只看到她望着前方怔愣的侧脸。
霍丹姝眼底倒映出前方郁郁葱葱的丛林,高大的灌木遮挡住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
她下意识朝前走去,明明不记得这个地方,但眼前的一切这般眼熟。
像是有指引般,她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何星煦几人没打扰她,紧随其后。
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五人站在一处宽敞的祭祀平台前。
祭台四周铺着大理石,最中间伫立着一根柱子,上面篆刻着繁复的纹路,从最顶端蔓延向下,最后延伸到四个方向。
同样的纹路,让俯瞰而下看到的这处祭祀平台宛如一副瑰丽的画卷。
羿元帅既希望夫人想起,又怕她想起。
记起当初那些事,同样预示着她会记起霍恩家族五十年前经历的惨烈。
一族的人,一夜之间尽数不复存在,只剩下夫人和小舅子两个人。
祭台四周大理石蔓延的尽头,形成一个圆形的圆盘,区域内寸草不生,区域外参天大树树影斑驳,落下的树影交相辉映,将这处祭台彰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霍丹姝一直走到被两次轰炸后显得斑驳的柱子,上面裂开的缝隙被修复过,离远一些还看不出来。离近之后,却能很清晰感受到曾经这根柱子遭遇过的痕迹。
羿元帅望着这根柱子也有些感慨:“两次高精神力强者的自爆,还屹立不倒的,大概只有这根柱子。”
三十年前他过来时这里几乎夷为平地,但只有这根柱子还伫立着。
也不知道当年霍恩家族用的什么方式建造,承受力竟是这般强。
毕竟五十年前这柱子已经遭遇过一次暴击。
霍恩家族留下原本的东西,大概也就是这根布满历史痕迹的柱子。
如今这些大理石都是他后期按照过往霍恩家族存在祭祀的照片复原的。
可即使尽力修复,也只是像,至少柱子上那些繁复的纹路,没办法一比一复刻出。
霍丹姝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来之前也知晓霍恩家族当年的过往。
但知道是一回事,此刻望着这斑驳颜色不均的柱子,她抬起手,胸腔仿佛有什么即将破胸而出,她眼底翻涌着泪意,掌心放在这柱子上,泪水终于无法克制溢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仿佛在这一刻,身临其境再次感受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
何星煦看到母亲流泪那一刻偏开头,怕忍不住也会失控,干脆偏过头。
无意间瞥见从柱子蔓延四个方位的篆刻纹路,上面密密麻麻的图腾交叠,很复杂,却又莫名有些眼熟。
他下意识朝其中一个方位走去,蹲下身,摸着雕刻的纹路突起上的石头。
仔细观察一番,又忍不住抬步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几次看下来,他站在那里,好半天没能回神。
“你在想什么?”酆渊一直注意着他的情绪,也默默跟着他。
发现何星煦一直在发呆,怕他陷入悲伤的情绪中,出声提醒。
何星煦回神,指了指那些刚刚查看过的石头:“这里地方大,所以瞧着不太明显,可如果从上方俯瞰,再缩小。酆大哥你看看像不像外公后院的那个阵法?”
酆渊意外:“你确定?”
虽说这么问,但已经按照刚刚何星煦行走的方位走了一遍,在脑海里记下,最后如同星盘一样摆放,果然一模一样。
只是祭台这些照片他看过无数次,但都是从一侧去看,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中间这根宏伟有神秘的柱子,也就忽视这些不起眼镶嵌在纹路上的石头。
羿元帅几人也听到了,看过来:“阿煦,你们在说什么?”
何星煦把刚刚发现的说了,想起什么,询问道:“父亲,当初你来到这里找到母亲那件血衣……是在什么地方?”
如果母亲不是还活着,何星煦肯定不会提及这件伤心事。
但如今他们一家都平安,也就没这个忌讳。
羿元帅记得一清二楚,毕竟这是三十年来他午夜梦回都会惊醒的场景:“离这里不远,大概几百米的地方。”
这里整个都是他亲手看着修复的,指着一个方向。
可随着这一指,加上羿元帅此刻站在突起的纹路方位旁边,低头去看,鬼使神差走到纹路上,再看向当初那件血衣的方位,呼吸一窒,竟然严丝合缝。
当初那件血衣,竟是刚好处在四个方位之一。
何星煦和酆渊对视一眼,意识到当初他能穿越,真的不是意外,是母亲启动了什么。
那么霍恩家族怕是真的有什么秘密,导致五十年前被灭族。
这个一开始只是他们的猜测,可这一刻……所有人沉默了。
何星煦望着母亲眼圈泛红,当初那件血衣……也许就是她为了救他不得不做出的最后努力。
都说母子连心,是不是当初母亲预感到不对,所以才不得不用自己的血启动阵法,送他离开的。
只是没想到,阵法启动后,连她自己一起被送走了。
何星煦朝霍丹姝走去,后者反而很平静,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她相信即使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带着她最大期待与爱意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他就这么被害死?
酆渊站在柱子前,看着上面眼熟的纹路。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酆氏一族和霍恩家族并称为两大神秘家族。
只是对外都不知道两个族落为什么会神秘。
酆渊也是成为陛下后,才知道酆氏最大的秘密,以及那个神秘的禁术。
他因为兽身不稳,很少外出,更不要说来到霍恩家族的族地。
可此刻近距离瞧着这根柱子,上面繁复的纹路,其中一段,很眼熟,正是他使用禁术时出现的黑色纹路。
但他又不确定只是相似,还是同一个。
何星煦是见过酆渊使用禁术,这时候看着这些眼熟的纹路,心脏突然疯狂跳动起来,不知为何,他莫名有种预感。
酆渊同样就这么盯着这根柱子。
两人奇怪的举动让羿元帅三人疑惑看过来:“怎么了?”两人怎么突然盯着这柱子不动了?
何星煦抬起手指着柱子上其中一段:“父亲,你觉得这些眼熟吗?”
羿元帅去看,一开始没太注意,他虽然见过云纹,但当时看到的是黑色云纹,也是真实场景,完全没和这些纯白色的纹路想到一起。
毕竟云纹大多都差不多,可被阿煦这么一提醒,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陛下……”
想到只有每一任帝国陛下才能知晓的禁术秘密,羿元帅意识到为什么阿煦会这么问。
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禁术,历任帝国陛下这么严防死守这个禁术,很可能……这其中牵扯到一桩很大的秘密。
足够颠覆整个帝国,才让每一任陛下都守口如瓶。
按理说陛下应该也知道的,只是老陛下当年因为帝后的死,早就处于发疯状态,后来也只在清醒的时候告诉陛下这个禁术就殉情了。
一个几乎灭族,一个不得好死。
羿元帅倒吸一口气,帝国几千年来唯二存在的古老神秘族落,竟是没有一个是好下场。
霍恩家族从不出族地,甚少踏足首星,是不是并不是不想踏足,而是两个家族当年约定好的?
五十年前霍恩家族灭族,背后的人肯定是想找到什么,最后却无功而返。
不是他们没能撬开霍恩家族的口,而是他们也不知道,不清楚他们这一族与首星酆氏陛下这一脉的牵扯。
这一刻,在场的五人望着这根柱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酆渊暗绿色的瞳仁深邃到几乎是墨色的程度:“我们需要找到两个家族守着的这个秘密。”
否则,一旦被别人提前找到,对整个帝国来说,将会是毁灭性的危机。
他如今还是帝国陛下,那么他就要护住他的子民。
羿元帅表情同样凝重:“陛下,我们需要做什么。”陛下既然这么说,应该已经想到办法。
酆渊看向此刻已经恢复平静的霍丹姝:“当年霍恩家族出事后,夫人带着胞弟前往首星,她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但出于保护霍恩的目的,霍丹姝当年即使知道一些家族被灭的原因,却也装作不知道,怕他送死。
直到何星煦出生后,她带着两人来祭祀,应该是想告诉霍恩关于家族的一些事,只是没想到,刚好遇到博林侯爵想害死他们嫁祸布斯老庄主。
不得已之下,霍丹姝只能启动自己知道的活下去的方式放手一搏。
兴许霍丹姝知道霍恩的血脉能护着他不死,所以她当时只救下何星煦,亦或者,她当时的能力只能救一人。
酆渊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在场的人表情都很凝重。
就看着酆渊抬起手摸着这根柱子:“也许,五十年前那些对霍恩家族下手的人猜错了,想要找到霍恩家族的秘密不单单只有霍恩一族,而是两个族落。”
否则,酆氏的禁术不可能会出现在霍恩家族的族地祭祀台上。
羿元帅脸色变了:“陛下,你想做什么?”
他上前将夫人和孩子拉到身后,皱眉,即使陛下说得对,可他怎么舍得刚找到他们母子就拿他们来赌?
何星煦明白羿元帅的担心,但同样的,他也理解酆渊:“父亲……”
霍丹姝也主动攥住羿元帅的手臂:“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到底我们这一族有什么秘密,能让想要抢夺的人不惜屠戮我整个霍恩家族。”
羿元帅内心天人交战,责任和感情折磨着他,最终理智终于还是让他颓败垮下肩膀。
他的确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整个帝国这么多公民陷入危险。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面对吧。
不久后,霍恩、霍丹姝、何星煦以及酆渊四个人,站在祭台柱子四个方位。
他们身后各自蔓延开一个方位的纹路,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旁边羿元帅看着这一幕,紧抿着唇,却最终还是没阻止。
四人做好准备,毫不迟疑抬起手掌,划开一道口子,血瞬间流出。
四人将手掌按在柱子上。
血顺着柱子流下来,最后到了柱子最低端,随即如同有生命一般,朝四个方位蔓延开。
羿元帅站在那里,即使想过这个办法可能会成功,可下一刻,真的看到血液浇灌下去四个方位,不久后同时亮起。
最后形成一个诡异的方阵,地面竟是开始自己挪动起来。
不仅如此,那个经历过两次轰炸依然稳如泰山的柱子,上面繁复的纹路竟是如同机关般开始自行排列。
咔咔的响动,在四周响起。
在场的五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久久回不过神,直到柱子最后排列到一个方位后,开始慢慢晃动地面,竟是分成好几部分,往四个方位挪开,最终露出一个空间。
里面放着一个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箱子。
望着这个被藏得这么严的箱子,真的找到了,在场所有人却谁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只是这么一个箱子,竟是让两族守了这么多年,甚至其中一个族落几乎灭族,另外一个也差不多没了。
羿元帅不知何时走过来,心情同样复杂。
他先给夫人母子上药,这才是霍恩,最后才把药递给陛下。
酆渊平静看了羿元帅一眼,感受到对方的怨念,但显然还是给他药,这是主动示好的意思。
酆渊接过来,道了谢。
羿元帅又心虚了,他是不是对陛下太过分了?可万一刚刚失败,万一再出现什么状况,他这一把老骨头是真的受不住再来三十年。
好在,结果是好的。
羿元帅对于霍恩家族的秘密丝毫没感觉,就是因为这个,害人匪浅。
偏偏这是属于夫人和小舅子全族保护着的。
羿元帅和酆渊都没动。
何星煦也没动,这是霍恩家族的东西,母亲和小舅舅等这一天应该很久了。
霍丹姝此刻望着这个箱子,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即使再不甘,可他们一族为了守护这个东西没了,那么……如今这个责任到了她和霍恩的身上。
她抬起手,只是碰触到箱子的瞬间。
箱子四周不知是不是设置了什么,几乎有金色的纹路闪了一下,却在接触到霍丹姝掌心残留的血脉时顷刻间消失。
即使如此,霍丹姝依然像是全身被震慑到,脑袋突如其来开始疼了起来。
这种几乎四肢百骸蔓延着的刻骨疼痛让她蹲下身,抱住了头。
“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羿元帅冲过去,脸刷的就白了。
何星煦他们也吓得不轻。
后悔为什么要让对方第一个去拿,可谁能想到自己族的东西对自己人还出手?
但很快霍丹姝不再痛苦,她低垂着头,等疼痛消失,她再抬起头时,眼里都是泪水,可再看向羿元帅、何星煦、霍恩的时候,带着浓烈而又复杂的感情。
这种是在不久前从未看到的,虽然霍丹姝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认可了羿元帅三个家人。
可炽烈的感情却也未曾真正存在,但这一刻……三人同时意识到不一样。
羿元帅最先发现夫人的不同,抖着手,想问出声,却又害怕会得到否定的答案:“夫、夫人……”
霍恩夫人抬起手忍不住摸着羿元帅眼角的皱纹,没忍住滚落下泪水:“你怎么这么老了?”
羿元帅一直紧盯着夫人的眼下一刻迸射出惊人的光彩,喜悦来得这么快,让他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一把把人搂住:“丹姝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是不是想起我了?”
霍恩夫人连连点头:“对,我都记起来了……”
羿元帅太高兴,没忍住又捧着夫人的脸,出其不意就要在脑门上激动亲一口,被下意识预感到什么的霍恩夫人一把推开,握住近在咫尺何星煦的手。
“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霍恩夫人直接起身,越过被推到在那里的羿元帅身上,上前抱住何星煦。
她记忆里这个孩子还是襁褓里的模样,会咧着嘴朝她笑,每次看到亮闪闪的金色,都会追随着,眼底亮闪闪的,如同星光落入瞳仁里。
黑溜溜的双眼瞳仁又大又黑,白嫩软乎乎的脸笑起来能让人一颗心都融化。
霍恩夫人望着这个完全像她预想中长成的模样,却又无法抑制没有陪同孩子长大。
从幼年到少年,最后长成如今挺拔如松的模样。
何星煦眼底也带着泪:“母亲……”声音哽咽,却又眸底带笑。
旁边霍恩没忍住快速抹了一把眼,仿佛过去这么多年的时光从未存在过,很自然喊了声:“姐。”
霍恩夫人抬起手拍了拍霍恩的肩膀,因为改变不大,姐弟两个完全没有隔阂感。
羿元帅没想到夫人刚记起来,没给他一个爱的抱抱,反而是一个撒手没。
他爬起来,怨念瞅着,可怜巴巴的。
霍恩夫人睨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把年纪不要脸,她还要脸。
羿元帅终于接收到夫人的警告,从善如流转移话题:“夫人,你刚刚怎么了?吓死我了。”
虽然夫人警告过,但之前因为夫人不记得他,怕吓到夫人,他都不敢表现太过,这会儿忍不住和夫人贴贴。
边说边靠近,愣是把自己塞到夫人和陛下之间不大的空间。
酆渊一言难尽看着羿元帅,但看了眼何星煦,默默主动让开两步,把空间留给羿元帅。
没办法,自己先惦记人家儿子,这会儿主动示好还什么时候?
霍恩夫人也没想到她当初孤注一掷献祭,不仅给孩子搏了一条生路,机缘巧合下,也救了自己一命。
酆渊当初的确没猜错,霍恩家族出事后,霍恩夫人和霍恩姐弟不是运气好逃过一劫,而是霍恩家族预感到不对,提前留的血脉。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霍恩夫人得知消息的时候没敢告诉霍恩,一则两人年幼,二则整个家族都无法对抗,刚何况他们两个?
霍恩夫人年长霍恩,她知道不少家族的事。
“我们家族也有一条祖训,只是除了历任族长和少族长,其余族人不清楚。这条祖训就是,每五十年都会选出一位合适的祭祖者,会将家族的秘密告知。一旦家族出事,那么这位祭祖者将要带着使命将家族的使命延续下去。”霍恩夫人想到很多年前的事,神情很是怀念。
“而我,正是五十年前选出的下一位祭祖者。而每一任祭祖者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需要是天赋极好的族人;第二需要天生没有任何精神力者的普通人。”
“我不知道当年族长怎么区分天赋好,可我的确是普通人,也就这么选中了。”
她私下里学了很多东西,只是因为她是普通人,并没有感觉到特别之处。
因为害怕霍恩知道当年族里出事的真相去报仇,怕他会死,所以她一直没告诉霍恩当年的真相。
直到三十年前,霍恩足够独当一面。
家族血脉的延续出现,最重要的一点,金宝儿是个普通人。
就像是天命为了族落延续的祭祖者。
同时霍恩夫人打算将当年的事告诉霍恩。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碰上博林侯爵这个疯子。
刚开始出事的时候,霍恩夫人还以为这些人是当年灭了霍恩家族的人,后来发现不对,这些人见到她就杀,而不是逼问秘密。
显然只是来要她的命。
但作为如今唯二经过祭祖的霍恩家族血脉,他们如果想知道家族的秘密,不可能直接下死手,除非他们不是。
也是这时候,霍恩夫人感受到金宝儿的危险,母子连心,但她当初完全按照相反的方向跑的,完全来不及。
她那时候刚好逃到族地附近,脑海里闪过过去族长在世时交给她的所有。
那些让她记在脑海里所有的东西在这一刻全都翻出来,同时族长送他们姐弟当年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的血脉很特别,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霍恩家族的血脉会救你一命的。
她想到那些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阵法,司马当成活马医。
她不知道金宝儿当时在何地,直接用了以命换命的献祭。
她用自己的血浇灌在四个方位,最后写下她和金宝儿的生辰八字。
只是失血过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启动阵法。
没想到她所谓的献祭没有成功,反而是误打误撞用血脉打开霍恩家族的禁术……将她和写了生辰八字的金宝儿一同送到异世。
作为开启禁术的反噬,加上失血过多,她身体受损导致所有的记忆被强大的禁术给封禁在此。
如今再次启动阵法,反而将封在这里的反噬消除,她重新想起所有。
霍恩夫人把当年发生的大部分事情说了,隐瞒下来她一开始是打算以命换命献祭,怕孩子知道会自责愧疚。
左右那个所谓的以命换命失败了。
不如就让他们误会她误打误撞启动了开启异世的通道。
霍恩夫人此刻看着眼前的盒子,心情复杂。
她这次再伸出手时没有再受到阻拦,成功将盒子拿到手。
而她将盒子从柱子裂开的中间取下的瞬间,这根柱子像是完成使命般,变成齑粉落下来,仿佛这根柱子从未存在过。
何星煦低头瞧着这些齑粉,很像是常年风吹日打早就腐朽般。偏偏这个柱子,却又能抵挡得住两次精神自爆的袭击。
想到刚刚母亲碰触时溢出的光,这柱子更像是从最开始周围渡了一层看不到的防护罩般。
想到四个方位蔓延的阵法,何星煦想到电视剧里的各种阵法法器。
加上这是书中世界,古蓝星存在的食物这里也有,何星煦联想到外公后院那时候的阵法,鬼使神差想到一种可能,霍恩家族的秘密,不会是一些阵法修炼的心法吧?
就像狼牙里取出的那种。
酆渊这段时间在现代待的时间久了,也了解到不少那个世界的东西。
两人的脑回路连到一起,对视过后,心情复杂看向盒子。
羿元帅帮夫人把箱子平放在地面上,霍恩夫人将箱子打开。
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特殊材质制作的书籍,打开里面全都是无字天书。
何星煦几人想到不久前狼牙里取出的心法也是无字,后来经过泡过药草才显露。
怕是出自同一种。
这些书最上面放着一卷特殊材质制作的书册。
打开来,这一次是有字的。
是一封不知道存放多少年霍恩家族老祖宗留下的信。
【霍恩家族的族人能看到这封信,预示着家族怕是遇到大劫。
但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
我们霍恩家族与酆氏家族是受到上天眷顾的两脉,却又注定命运坎坷的血脉。
酆氏主生杀大权,武力值逆天,却又偏生短命,力量越强,预示着他们活得时间越短;
霍恩主长生,却又不被上天眷顾,长生术一旦入世,将会成为被疯抢的存在,到时候只会祸国殃民。
我接手这一切的时候,与酆氏达成协议,互不存在,不会出现在同一个星球,以保这个秘密不会泄露,给帝国造成人祸。
霍恩家族千年来流传下来的宝物却是一箱废纸,多么可笑,可让这些东西毁在我的手中,我又舍不得。
所以我用镇族之宝将之封禁在此,也许有朝一日,族人能寻到所谓的灵力得以修炼,只可惜,星际并没有所谓的灵力,何谈修成长生术?
可世人……不会相信。
他们只会看到长生二字,抢夺杀戮。
希望看到这封信的族人,谨记:如果当真此物入世祸乱苍生,可以毁之;可如若当真世上有所谓的灵力……有朝一日,望后人继承衣钵,恢复我霍恩家族往昔辉煌。】
薄薄一卷书册,寥寥几段话,却让在场的几人沉默良久。
怪不得霍恩家族这么多年族人都没出过这个星球,为族人安危之外,竟是要守护这个天大的秘密,怕一旦被人知道会彻底失控。
星际即使活得更久,却也不过二百年。
长生……
只是这两个字,何星煦能想象一旦被人知道会引起多么疯狂的抢夺。
为了得到手又会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
何星煦倒吸一口气,庆幸五十年前对霍恩家族的人下手的人应该并没有问出什么。
否则,仅剩的霍恩姐弟,怕是也难逃一截。
也许那些人只以为霍恩家族有一样宝贝,但不知道是什么,只当是宝藏。
霍恩家族当年应该是说出另外一处宝藏,而非真正的秘密,那些人拿到宝藏以为得手,也就没继续对霍恩姐弟下手。
酆渊和羿元帅对视一眼,表情凝重,将箱子合上,把这一处的血迹处理干净,离开这处族地。
回到首星,羿元帅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把人带到书房,同时把箱子推过去:“陛下、阿煦,把这箱东西带回那边。”
这些东西绝对不能留,也绝不能出现在星际。
就像是霍恩家族老祖宗留下的那封信里说的,无论真假,只要扯上长生两个字,足够让一个守法者变成刽子手。
霍恩夫人和霍恩也没想到他们家族的秘密,竟然会是这样。
怪不得族人宁愿守在这么一处地方不离开。
霍恩夫人看着何星煦:“孩子,听你父亲的,这些东西带到那边,无论你决定销毁还是别的,都由你决定。你是霍恩家族的血脉,你同样有权处置。”
霍恩同样催促:“走吧,这东西留在这里时间越少越好。”
幸亏是他们找到了,如果五十年前被别人下一步得到,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乱子。
何星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上前抱了抱三人,和酆渊一同离开了。
霍恩夫人这一次没有跟着两人离开,她对霍恩家族的感情更深一些,她怕如果孩子选择毁掉这些东西她会不忍。
理智知道,毁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是他们霍恩家族千年来无数代守护的家传之宝,甚至不惜浇灌无数的鲜血留下的东西。
老祖宗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也抱着希望,期待着霍恩家族的传承能传下去,而不是就此断绝?
但她不能逼迫孩子,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认。
何星煦和酆渊抱着一箱子无字天书回来时,现代这边也不过过了一天。
他们出现在阁楼,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因为外面还是半夜,何星煦和酆渊谁都没开灯,四周因为怕被人看到一直拉着窗帘。
整个阁楼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光透过窗帘透进来。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隐约能看到一个轮廓。
何星煦没说话,酆渊也没开口,他知道这时候何星煦需要自己想清楚。
刚刚在那边时间太急,甚至没给何星煦考虑的时间,他们已经回来了。
霍恩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想让何星煦自己做决定。
但同样的,这里不是星际,加上五花八门的各种小说所谓秘籍,半真半假,说实话,这一箱子书就算真的拿出去送人,都会觉得是骗人要报警的程度。
所以只要这一箱子东西带过来,实际上危险已经解除。
同样的,酆渊其实觉得霍恩家族千年来都没找到修炼的办法,正如书卷里写的,星际压根没有灵力,没办法修炼。
除了长生两个字带来的争抢导致的杀戮外,实际上就算拿到手也无法修炼。
霍恩夫人当年之所以能误打误撞启动阵法,他猜测应该是镇族之宝起了作用。
但酆渊没开口,完全以何星煦的意愿为主。
何星煦此刻脑子很乱,完全无法思考,也没办法冷静。
他看着黑暗里这箱书的轮廓,最终沉默良久之后,还是看向酆渊:“酆大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他声音长时间没说话,有些干涩,听着也有些落寞。
他虽然没见过族人,可这么多人守护的结果,如果就这么毁了,他真的舍不得。
酆渊原本不想因为自己干扰何星煦的想法,此刻听着他这声音,忍不住心疼起来,叹息一声,走过去,在他身边落座。
同样看向这箱书:“要不要过几天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可这箱子书就这么留下来吗?”何星煦有些担心。
酆渊:“这里不是星际,那边有人抢,但这里……你确定就算是送给他们,他们会信?而不是报警?”
何星煦意识到酆渊话里的意思,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是他太过在意陷入思维误区,对啊,就算说的真话,谁会信?
酆渊没忍住抬起手,极轻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柔又耐心:“羿元帅和霍恩夫人是担心留在那边会被人察觉。可这里不一样,是安全的。你可以慢慢考虑,就算是不处理,永远锁在这里,其实也没问题。”
不知道是何星煦终于冷静下来,还是酆渊的话安抚好他乱糟糟的情绪,他重重点了一下头。
也是这时候,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他才觉得疲惫。
没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
酆渊在角落柜子里找到一把锁,直接把箱子锁上,推到角落,又把阵法石头拨乱,拉着何星煦往外走:“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去睡一觉。别忘了,你过几天要去学校。”
何星煦很顺从应了下,被带着往楼下去,直到躺在床上,他头沉沉的,想着他还没和酆大哥说晚安,但很快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别的,这一晚他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
何星煦在楼上洗漱后下楼,厨房有动静传来,还有压得很低的说话声。
他拉开厨房的门,探头进去,正好看到何外公在教酆渊煎蛋,怎么煎出来的鸡蛋才最完整蛋黄不会破也不会粘锅。
何星煦这边的动静,让两人回头,也让何星煦看到酆渊这时候刚好颠了一下锅,把鸡蛋翻面。
何星煦看得惊讶不已:“酆大哥,你这么快就学会颠锅了?”
酆渊朝他笑笑:“外公教得好。”
何外公睨他一眼,对于这个小年轻的恭维很受用:“哪里,是小酆很聪明。”
是真的聪明,学任何东西,只用教一遍,学得又快又好,让何外公很有成就感,自然乐意多教。
何星煦没想到一大早先看到的竟然是外公和酆大哥商业互捧: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等吃过早饭,何星煦要去找顾峻岭一趟,自从上次顾峻岭来外公那边,他已经拒了好几次顾峻岭过来的询问,最后不得已干脆说等他开学到了省城会去找他。
如今他们搬到的这个别墅区离顾家给顾峻岭买的房子不远,何星煦打算去找他一趟。
对于这个高中三年的同桌兼好友,何星煦还是挺重视的。
过去三年顾峻岭是真的帮他很多。
酆渊一听何星煦要去找顾峻岭,站起身:“我还没逛过这里,我和你一起去吧。”
何外公闻言抬头看去,又低下头:“不用了,小顾等下自己过来了。”
“啊?”何星煦意外看过去,“他知道我们搬到这里来了?”
何外公:“对,小顾昨天给我打电话,我就和他说了,他说今天九点要过来拜访,祝贺我们乔迁新宅,这会儿估计差不多要到了。”
何星煦没想到顾峻岭对外公这么上心,很感动。
酆渊瞅着何外公提到顾峻岭忍不住赞赏的模样,危机感扑面而来。
何星煦看了看时间:“是差不多了,我们去小区外接他吧。”
酆渊听到我们两个字,刚升起的危机少了一些,自然而然跟上去。
两人对小区不太熟,刚搬过来就匆匆回了那边,也是第一次出门。
绕了一段路才看到小区门口,刚要往前,身后有车过来,两人让到一旁,想等车过去。
谁知车到了他们身边停了下来,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把墨镜扒拉往下一些,露出的一双眼上下打量何星煦,脸上露出嘲弄鄙夷:“还真是晦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星煦本来还疑惑,可看到车内露出的一张熟悉的脸,眉头皱得紧紧的。